张初之没理会，拉着范泛问道：“还想听吗？我再给你讲给笑话。”
“还有什么笑话啊？”范泛用吸管搅拌奶茶，视线撞到旁边的刘清悠，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正色，“清悠的笑话也很好笑，你们要不要来决斗一下。”
张初之视线没往她身上转，“她的笑话还是我教的。”
刘清悠冷笑：“呵！”
范泛：“……”为什么感觉两人怪怪的。
气氛毫无预兆间沉淀下来。休闲吧的墙壁上亮起星星灯，店内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细碎的言语中，偶尔间爆/发几声大笑。
一派欢声笑语中，她们这卓不合时宜的沉默被徒然放大。
范泛想开口说几句暖场的话，但刘清悠和张初之像忽然之间较上了劲，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她左右想看一眼，最后还是很怂地选择往嘴巴里面塞了一个鸡米花。
还凉了。
范泛垂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特意调低光亮，想问刘清悠这怎么回事。
然而刚在输入栏里打下几个字，旁边的张初之忽然开口拦她，“你不用叫齐景出来了，他今天不方便。”
这是刘清悠在之前就跟她提起过的已知事实。范泛点头，“我知道。”
“他生病了，感冒。”张初之轻飘飘地抛下这几句话，“刚刚吃了感冒药，现在正躺在宿舍里面睡觉。”
旁边墙壁的灯毫无预兆地闪了一下，刹那黑暗光明相互交替。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很小很轻微的闪动，没有人细心注意到。
范泛一口奶茶刚刚咽下，却没感到半分甜味。她说不出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很复杂，但终归不开心，胸腔里像绑着一块沉重的铅，托着她往下坠。
感冒的原因很多，范泛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但却忍不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看上去也挺敏/感的，是不是自己的情绪传染，让齐景也心情不好。
这些天，齐景为了陪自己读英语，又是听写又是准备课件，他今年大三本来课业就重……很多细节经不起细想，范泛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忽视齐景做的那么多。手机被她息屏反扣在掌心里面，她抬起头，忍不住问张初之：
“齐景没事吧？”
“没事，小感冒。吃两粒药睡一觉就好了。”张初之语气轻松，让防范紧成一团的心也跟着松了不少。
“只不过明天下午有ppt要上去讲，估计他得半夜起来赶工。”
范泛眉头蹙在一起。
张初之轻笑道：“没事，我跟他一组。到时候我们是一起做的。”
范泛松了口气，靠在沙发上面，柔声拜托：“到时候还麻烦你多照顾一点。”
“嗯，就是齐景感冒一直喜欢反复，估计半夜醒来又要着凉。”
范泛随着他的话表情再次严肃。
旁边刘清悠看着范泛提气又松气的样子，自己胸腔也忍不住也升起股气，她巴掌一挥在张初之的后脑勺上，怒骂道：“张初之，你欠揍啊！话不会一口气说完啊。”
“啧！”张初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一口气说完那么长的句子，我怕自己憋死。”
两个人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眼看又要吵起来。范泛坐在位上不劝架，脑子再迟钝她也看出两人的不寻常来。
无非就是一张横在他们面前没捅破的纸。
范泛咬着吸管喝掉一口奶茶，松软弹滑的珍珠被她咬破，反复咀嚼，放空思绪重复一个动作。
不知道齐景现在怎么样明天早上六点半还要早起带自己背单词吗？
她越想越深，撑着脑袋靠在桌上。视线往下，擦拭干净的桌面反射出自己的面容。
什么时候思念聚结成纹印刻在了脸上范泛的手顺着桌上纹路滑动，指纹勾勒出的形状——全是齐景的名字。
*
冬天的早晨雾气厚重，视线中的所有事物都沉浸在如梦如幻幕布之中。
齐景照常出现在范泛的女生宿舍门口，他包里还装着两袋面包和两瓶牛奶。早晨起不来，多睡的代价便是早餐将就。
齐景自己无所谓，但范泛天天陪自己喝牛奶啃面包，他怕委屈了她。
他想起昨晚张初之回来以后算不上好的表情，心里没底。
“没事！”张初之安慰他，“你家范泛一听到你感冒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谁看谁心疼。”
齐景不信，“那你脸怎么那么臭”
“臭吗？”张初之拿过隔壁床位的舍友镜子，一遍嘟囔不信一边将镜子打开，再看到自己那张臭得可以吓死苍蝇的脸后，大喊一声卧槽，果断将镜子扔回原来的位置。
“我臭起脸来连自己都怕。”
这倒是实话。
“兄弟！”张初之跟他解释，“我臭脸是因为私人问题，跟你家范泛没关系。真的，后来我们聊天过程中，她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根据观察，肯定是整颗心都扑到你身上去了。”
齐景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只知道手机安静一个晚上，他也跟着失眠了一个晚上。
以后别吵架了，冷战别扭都不可以，太挠人了，心也跟着难受。
他淡淡想着，这时候女生宿舍门口忽然有声音响动，很细碎的脚步声。
齐景一颗心也跟着加快速度跳动，他忍不住往前走上几步。雾气带动掩去前尘后路，女孩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不是范泛。
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难过多一点。
“喂——”
熟悉的嗓音让他身子一僵，缓慢转身，阳光从云层中照射出来，冲破层层雾气，她的脸也随着散尽的薄雾而渐渐清晰。
齐景看到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豆浆包子和油条，很丰盛的早餐。
她看着他，眼底心里只盛满他。两人没人挪步，但却清楚心里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拉进。
范泛开口，语气温柔:“早上好啊，男朋友！”
第29章
周六的早晨是个难得的晴天。
范泛照常早起。她在手机闹铃震动之前便将闹钟关掉, 轻手轻脚起床, 隔壁床铺的刘清悠嘤咛一声转个头继续睡去。
洗漱，穿衣，十五分钟内解决所有, 范泛清爽利落地走出门。
齐景已经站在女生宿舍下面, 楼房底下悄无声息。他站在那里, 背后绿荫成丛，身前阳光满地。
一派明媚温馨之间，他们相视一笑。
范泛连蹦带跳来到齐景面前，他今天换了件白色毛衣, 外头搭了件牛仔外套, 一如往常的黑色。但总归跟从前有了些稍稍不同。
范泛不禁捏起他的一角布料，欣赏片刻后说道：“这个……很适合你。”
视线往下，她注意到齐景两手空空, 忍不住纳闷：“诶, 你今天不带作业跟我一起写吗？张初之前几天还说你们功课很重。”
“今天放松一下。”齐景自然牵过范泛的手，“学习需要劳逸结合。”
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像冬天里的棉衣布料，握在手中很是舒服。
两人一路牵手，来到学生街的一家粥铺。吃完早餐后, 齐景带范泛来到学生街的地下停车场。
“今天我们去市区玩, 可能时间比较久。”齐景对她解释，“所以我就向我爸借了一天的车。”
“有想去的地方吗？”齐景让范泛拿主意。
天秤座女孩又开始犯选择困难症。市区虽然购物广场多，选择广, 但两个人去哪会比较好玩呢？总不能拉着齐景一起逛街购物吧？
她想到刘清悠以前的男朋友也会带她和刘清悠一起出去玩，但每次都因为刘清悠要购物买衣服而吵架甚至不欢而散。
范泛看了齐景一眼。不行，历史不能重演。
那带他去游戏厅……范泛摇头，两个加起来岁数都四十多的人了，怎么着都得深沉点，而且齐景一副书生文弱样，应该也不擅长游戏之类的吧。
虽然两人第一次是在网吧遇见，但范泛看他打游戏好像也是为了消磨时间的那种，无所谓输赢。
所以，到底要去哪里玩呢？
选择困难户范泛毫不犹豫将这个问题抛还给齐景，她抓着头发，万分苦恼地冲他摇晃脑袋，“我想不出来，头都快要秃了。”
可怜巴巴，跟刚断奶的小狗一样，呜汪呜汪腻着语调。
齐景揉了揉范泛的头发，发动汽车说道：“发量很多，距离头秃还有一定距离。”
范泛：“……”
齐景：“不然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开车去市区少说也要一两个小时，更何况现在周末，肯定堵车。”
范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上，她手指无聊，忍不住将安全带在手上拨来拨去，点头应道：“好啊，我现在搜搜最近有什么新上映的电影。”
“诶！”齐景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范泛，“用我的。”
她感到好笑：“这不都一样吗？”
话虽这么说，但范泛拿到齐景手机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在自己的印象中，齐景很少会在自己面前掏出手机，他手里戴着块腕表，撩起袖子就知道时间。
她没看过齐景的手机屏保。因此在点开手机的时候，看到一位正往嘴巴里面赶饭的Q版漫画少女时，范泛下意识一愣。
“想不到你喜欢这样的风格。”范泛捧着他的手机仔细打量，“诶，我感觉这画上的女孩跟我有点像诶。”
“有点吗？”他歪头问，眼睛依然盯着前方。
范泛屏息细瞧，最后得出结论：“挺像的。”
“你哪找出来的图片，发给我做头像呗。”她越看越喜欢。
穿过郊区，越靠近市区的地方人越多车也越堵，刚巧前面又在修路。齐景跟在一辆黑色汽车后面，周围车道汽车并排，迷你小巧的电动车如水中游鱼，灵活自如地在其中穿梭。
齐景应了声好，催促范泛：“先找电影，回头我把这找图片发给你。”
他的手机密码是四位数字，齐景在范泛发问之前便报给了她。
0921.
范泛没想那么多。
打开APP挑选电影，范泛手指在一张张海报上面划过，她掐着时间点进行挑选，对于选择困难户来说倒也不算困难。
最后敲定一部获得网上如潮好评的电影。范泛定了两张票，刚准备把手机拿给齐景指纹付款的时候，微信消息忽然震动一下。
两个人的空间里面，这点声响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范泛心眼没那么多，只知道旁人的消息看不得。她将手机给齐景，努嘴道：“你有消息。”
齐景没接：“我腾不开手，你替我回一下。”
静止不动的车流终于往前涌动，灰色白色和黑色的私家车就像春日里刚刚苏醒的巨大甲壳虫，打开步子缓慢往前爬去。
范泛打开齐景的微信，旁的聊天记录没敢多瞧。点到消息提示的小红点，上面显示的消息发送者叫李然。
李然，好耳熟的名字。印象当中，范泛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点开聊天对话框，一向自诩好脾气反应慢的范泛在看到聊天内容的时候忍不住地火蹭蹭往上冒。
李然【学长，那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呢？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时间：晚上十一点。
齐景【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吧，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
李然【哼唧唧！学长不会因为怕女朋友不开心就敷衍我吧？人家哭唧唧，还是哄不好的那种。】后面配了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兔子。
齐景【没有，跟她没有关系。】
李然【一说女朋友学长就开口维护，都不睡觉了。好羡慕学长的女朋友啊～好的啦学长，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你不会生气吧？】
绿茶气息直扑过来的聊天记录让范泛一时半会看不下去。她一直以为如此婊气的女孩子通常在小说电视里面才有。果然不相信生活狗血的人，生活会对她狠狠洒狗血。
齐景恍若未觉：“谁啊？”
出去玩的好心情散了一半。范泛窝在副驾驶上，瓮声瓮气地回答：“李然。”
“她说什么？”
他们是同系师兄妹。范泛担心李然真有什么重要事情找齐景求助，压下心头的不愉快，将聊天对话框划到最下面。
“她问你金融市场学怎么复习，还有她最近做了一些私人投资，想要让你帮忙参考参考，问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越说范泛越感到不对劲。
好歹是看过小说千千万的人，李然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劲头，范泛脑子拐了个弯自然也能读出来。
手机随便放在腿上，范泛继续扣安全带。车厢里面很安静，偶尔几声汽车笛鸣还是从外面传过来的。
她对汽车没研究，家里的代步工具只有两辆小电动。范泛无聊，转过脑袋，天空被局限在车窗里面，最底层是车水马龙，最上层是车窗外框，湛蓝的天空被压缩成方形的饼干大小。
她更觉烦闷，但还是好脾气地催促齐景，“你要回复她什么？”
开了会儿的车再次停下，前面汽车的鸣笛声刺耳又绵长。
齐景反问：“你希望我回复什么？”
她希望他把女生删掉，从此不再来往。
但这话也只能藏在心里想想，范泛嘴硬；“你们专业的事情，我不了解……”
齐景一把抓过范泛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相捏，车窗外的笛鸣还在继续，甚至有司机咆哮的谩骂，但这一切因为这个瞬间似乎都不重要。
“专业的事情都是她的借口托辞。”齐景眉头微不可擦地轻轻皱起，“还是说你一点都不生气？”
“谁说的！”范泛瘪嘴，一双大眼睛里面盛满盈盈水光，她的视线没投向他，故意瞥向一边，压着嗓子掐着音，一点一点从喉咙里面挤出自己的委屈。
“都快气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