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背两三个,旁边刘清悠忽然拍自己大腿一个响亮的巴掌。
“卧槽!这女主角是脑子进水了吧?”
范泛继续背单词,没理会。
她面膜都气歪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一把扯下抱怨道:“这女主角不是一般地脑残,是相当脑残!”
她转身看到范泛在背单词,原来没想打扰,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范泛,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听完吐槽你再背好吗?不然今天话没说出来,我肯定会憋到失眠。”
刘清悠失眠最后打扰的还是范泛,她放下单词本关掉酷比灯。宿舍顿时暗了一个色调,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到她眼下的红。
范泛了解刘清悠,她心大神经粗,自己不说破她根本不会注意到。
刘清悠见范泛放下单词本,迫不及待开口抱怨:“你不知道我看这电视剧的女主角到底多脑残!听到别人说他跟男朋友不配,立刻巴巴地跑去闹分手。还说什么自己这是为你好,不想连累你。神经病吧!”
“在绿茶面前整个嘴巴跟哑巴一样,连个屁都憋不出来。你说你男朋友,人家说不配就不配吗?自己不会努力向上,十分不配难道不能变成三分程度吗?自己不向上不努力,还一直抱怨叨/逼/逼!”
末了,她相当霸气地总结陈词:“我真想冲进去揍她!”
范泛:“……”
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应该不是假话。
范泛决定还是不要说出自己的小心思,不然等下被揍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她细想刘清悠的话,又觉得很有道理。配不配有没有未来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旁人有什么资格过来插嘴位置得先摆正好吧。
宿舍门半夜里忽然被人推开,范泛刘清悠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见宿舍长拉着一个小行李箱与里面二人目光相对。
范泛:“……”
刘清悠:“……”
宿舍长:“看我干嘛?脸上开花啦?”
大概因为于冰夏敏不在,宿舍长格外活络。说来整间宿舍里面,最憋屈的莫过于当初这个剪刀石头布输了成为宿舍长的女同学,两边都不好得罪,干脆彻底沉默,在学校有什么活动安排时,才出来秀一下存在感。
本来也不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孩,硬生生被宿舍环境逼成一个透明化的存在。
现下于冰夏敏都周末回家,宿舍长活泼起来。
刘清悠见她周六大半夜出现在这边,很纳闷:“你不呆家里跑回学校干嘛?”
“唉!”宿舍长拖着行李箱进来,“上周我去X大听了一场讲座,来的老师是B大的,他当时给在场的学生出了个论题,说有兴趣的都可以写成论文发给他,他帮忙看看进行指导。”
“那个论题刚好跟我们专业相关,我想怎么着都是机会,就想好好写篇论文。但家里太吵,学习没效率,我干脆搭末班车来学校。”
范泛听了半天,明显没抓住重点,“舍长,X大的学生会不会特别看不起我们嘉兴的?”
“啊?”舍长被她的问题懵住。
就连旁边的刘清悠也惊讶:“范泛,你平日里可从来都没想过这么深沉的问题啊!怎么啦你”
“没有!没有!”她怕自己无心的问题引起误会,赶忙解释:“我就是无意间听到的风闻,风闻。”
刘清悠撇撇嘴,估计以前也是因为学校原因被人奚落过。她不屑地骂了一句,“那群瘪/三,话那么多!”
宿舍长也放缓了收拾的速度,“我从来都没有被嘲笑过。”
两张惊讶脸。
“因为我从来都不说自己是嘉兴的。”
刘清悠:“……切——”
范泛:“……”心里默默回了一个加一。
舍长笑:“但我从来不认为学校,成绩甚至学习能力是判定一个人的标准。就像我们因为高考成绩不好来到嘉兴,但并不代表我们的一切包括性格人品或者其他方面的能力就遭到别人否定。”
舍长一番话无形之中打通了范泛的任督二脉,之前所有的大烦恼似乎都轻飘飘地被化解开来。
范泛坐在位上,再次回味,不得不感慨相当有理。
李然的微信消息再次发来,言语更加过分,竟然劝她跑去给齐景分手。
范泛想到刘清悠那番话,顿了一分钟,打下几句话,然后将李然的聊天记录全部截屏保存在手机上。
范泛【李然同学,明天下午四点我们约在学生街的肯德基见面吧!很多话,得当面才能说得清楚。】
第32章
齐景周日回家还车, 他上午出发, 准备动身的前一刻,范泛发了条微信消息。
范泛【滴——图书馆打卡!】后面跟着一张图书馆的书桌照片,她的食指不小心入到画面中来。
齐景在照片上摸了摸, 只觉不够。
齐景【没有自拍, 信服力不足。】
安静几秒, 屏幕一直都没有动静。齐景想着,大概是自己的小女朋友害羞,没好意思发过来。他将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面。
父母都在X大任教,平日里工作忙时会在教师公寓度过。家中在靠近市区的郊外有一套房产, 离初高中的学校近, 跟张初之家是邻居。
以前为了照顾齐景,齐父齐母经常两头跑。现在虽然一家人在同所学校上班读书,但他们周末回来小住的习惯依旧改不了。
按照齐母的说法:“房子长久不住会坏, 这里面还有你很多记忆, 我舍不得让它们就这样封存发霉。”
一路绿化速行,从车窗外擦过。天空晴朗云层透亮,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齐景在最敏/感的年龄有纠结过亲情关系。他查过书也上过网,听取旁人意见,也曾内心思索。
家中静谧无言的时候, 他常常会以一个旁观角度来分析父母, 分析牵连两代之中的脐带关系。
很多事情说不清原因,但就这样发生。齐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父母的关系愈发尊重也愈发疏离。
他爸爸也曾无意中用玩笑口吻说道:“你怎么没小时候可爱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 糯米粉团一样的人,笑起来眼睛眯成看不见的缝隙,撒起腿丫子一晃一晃往前跑的时候,就像套上唐装的企鹅。
很多同事都会掐一把齐景胖乎乎的脸蛋,或者干脆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口红印记。
那时候的孩子多可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张开嘴巴傻乎乎的笑。
但长大就不一样了。他开始接触世界,心思也变多了。不爱说话,当父母的两位猜测他的心思,但一辈子顺风顺水顺下来的人,又如何理解儿子细小别扭的情绪。
一个猜不透一个说不通,沉默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回首感慨时,他只能笑着嘟囔句:“怎么没小时候可爱了?”
是笑话,也是真心话。
齐景只作不理,唯一能给的回应便是扯唇笑笑。过往青春期里挨过的难堪,他不愿意重新抖落说出来,没意思,自己知道就好。
曾经他也向父母含蓄地求助过,然而他们太忙总是忽略,他又不爱直白言语,所以只能将那些碎末一样的情绪梗在喉咙里。
回来之前,他有叫张初之一起,但后者懒懒坐在位上,玩世不恭地扯了句切,“算了吧,我跟我爸妈说不清楚。”
后面的话,齐景留神才仔细听到。
以前说不在意的,原来都是假话。
人这一辈子啊,三言两语活不清楚。
十五分钟的车程,齐景从地下车库里出来。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是范泛的美颜自拍——两只白嫩活泼的兔子耳朵别在脑袋上面,灵灵闪光的小腮红加特效光晕。
一双眼睛望向镜头,干净又纯粹,他点击保存,往下拉范泛发来的消息。
范泛【在家好好放松,我会努力读英语的,别担心。】后面配着三颗小红心。
齐景【好,加油。】
蹭蹭鼻梁,他有些害羞,在后面跟着发送三颗小红心。
回到家中的时候,齐母正在煲汤,香味从玄关旁边的厨房传过来,浓厚深远。
齐父坐在沙发上看书,见他回来,即刻将书本放下。
父子两人无言对视片刻,最后还是齐景错开目光。齐父笑得尴尬:“回来啦?”
“嗯。”他坐在沙发上,从沙发角落里面随便抽出一本书,最新一期的金融杂志,看完封面看目录,一个都没落。
“昨天跟同学出去玩得怎么样?”齐父想要活跃气氛,捡着话问。
他的问题带齐景回到昨天,雨天灯光还有音乐,画面不能深入想象,毕竟是在父母面前,他克制回道:“还不错。”
齐父听到这话感到欣慰。自己家的孩子大了也不太了解,平时齐景看着安安静静,初中还好,一上高中连话都不爱说,日常里除了张初之也没看跟谁来往。大一的时候他差点走往极/端,如果不是唯一的朋友拉上一把,现在可能已经送往心理治疗。
过去的日子是块丑陋的疤,没人敢再次揭开撕得鲜血淋淋。
齐父心情大好:“有空叫朋友过来吃个饭,家里地方不小,够你们年轻人玩。”
“会的。”齐景允诺,“时机一到会带回来的。”
话是没错,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齐父没往下想。
他预备开口再聊几句,然而视线堵在齐景往下翻书的手里却是沉默。
聊几句,但不知道聊什么。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哗哗的翻书声。
齐景目光从杂志这页飘到那页,什么都没仔细看下去,囫囵吞枣不待细嚼便直接咽下。
厨房的门被人拉开,齐母端着汤来到餐桌上,看到沙发上的齐景,先是一愣,后才招呼:“阿景回来了。”
“嗯。”他起身,将杂志放归原处,走到厨房里面,“可以开饭了吗?”
齐母点头,“差不多就这些菜了,你端出去吧。”
“诶。”
母子二人也没话说。
餐厅安静,夫妻两人聚在一起还能聊点工作学生,但同齐景处在一个空间里面,却是食不言寝不语。
齐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说要搬出宿舍住,有找到房子吗?”
齐景夹菜的时候顿了下动作,“嗯,差不多了,过几天就收拾东西搬出去。”
“哦——”齐父往嘴巴里面赶了赶饭,咽下以后漫不经心,“如果你放弃学校保研名额,真的决定要去考B大研究生,那回教师公寓住也挺好,至少我跟你妈也方便照顾你。”
齐母听到丈夫的话也没往碗里夹菜,含着筷子看了一眼齐景。见他不答,诶了一句,胳膊肘撞齐父胳膊肘,嗔怪道:“孩子大了,也该独立了,整天跟我们住在一起像什么话。”
大概客厅光线不亮,齐景眼睛很深,但没什么情绪,他点了点头,算回答:“对,我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
孩子大了跟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齐景从大一开始便不向家里开口要生活费,他大学功课自学,但从不局限在书中的框架里,自己投资研究股市,了解银行业务。
齐父齐母从没有过问他存款多少,只说没钱生活尽管向家里开口。他答应说好,却自那开始再也没往家中伸手要过一分钱。还时不时帮齐父齐母后买理财品,稳赚不赔,利率稳定。
父母对他而言好像更加没什么作用。
有时候齐父齐母也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二十岁的大小伙刚上大学,哪次回到家里来不是热热闹闹,带着大包小包脏衣服或者学校特产。一回来就跟小学放学一样站在门口点菜名大喊饿。
齐父齐母被人夸好福气,但生活就像各人饮水,冷暖自知,家中的灶台常年干净,齐母在齐景刚上大学的时候也会问他想吃什么。
但齐景永远都说随便。后来他越来越瘦,齐母有时候看自己儿子都不太熟悉。
一次她问儿子相同的问题,他正在客厅看书,闻言没答,身体一顿,他瘦得脱相,衣服下面藏的仿佛是骨头架。
“妈——”儿子转过身,削瘦的脸庞中尽是绝望的色彩,“你能别再让我吃了吗?”
她从来都没想到食物于儿子而言只是恐惧。
后来,家里的饭菜愈发简单,青菜素食,偶尔煮点鱼汤,只有算好卡路里的食物才被允许端上餐桌。
她知道儿子数学好,于是面对热量计算愈发仔细计较。丈夫偶尔看见,只是叹息。她求的不多,能吃总比不吃好,餐桌上总该有儿子下筷的东西。
那段时间,家里人都瘦,像江边苍老的枝桠,风一吹便碎。
但她千算万算始终算漏了儿子的心思,他将一切看在眼里,独自痛苦无处可解,便只能离他们越来越远。
后来连周末都不大回来吃饭,只是单纯希望父母别同他一处受罪。
时间能带走一切,也能改变一切。齐父齐母不知道齐景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愿意吃饭了。
米饭,荤肉,蒸饺,吃下比什么都强。
餐厅在三言两语中重新落入寂静,干净单调的空间里面只能听见轻轻细碎的咀嚼声。
口袋里手机震动,齐景以为是范泛消息。他忍着一顿饭结束,没跟从前一样帮忙收拾餐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消息。
微信上的红点却是张初之的聊天对话框,他简单粗/暴,说出来的内容却让齐景大吃一惊。
张初之【你家的饭团子要跟李然撕/逼!X大的贴吧论坛都传疯了,你还不上去看一看!】
饭团子,撕/逼——齐景没继续坐下去,跟父母说了句有事要忙便匆匆拉门离去。
第33章
从图书馆出来以后, 范泛收拾好书包, 提前来到跟李然的约定地点。
肯德基里的人比往常多,范泛推开门的时候,一堆人默契转头看向她。彼时网上贴吧的事情她还毫不知情, 面对投注而来的密匝目光只是一愣, 随手垂头摸了摸脸颊。
难道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她不确定地再摸一遍, 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