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巧揉着眼睛转过身, 看见在床上蹦来跳去的虎斑猫, 眼睛蓦地瞪大:“哎?阿颜姐,这不是那只猫嘛?它怎么突然回来了?”
霍颜冷眼盯着猫,咬牙切齿道:“这种事它也不是一两天的干了, 人家是猫大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
春巧披上衣服坐起身,点亮了油灯, 终于看清了猫脖子上套的铃铛,扑哧一声乐了,“哎呦, 阿颜姐,您还真给它把铃铛套上啦!”
虎斑猫见摇脑袋没法将铃铛摇下来, 又是用两只前爪去扒拉项圈,又是低头用嘴巴撕扯项圈。
霍颜故意当着猫的面将锁项圈的钥匙放进自己的肚兜里, 戳了戳猫鼻子,“小没良心的,给我好好在家待两天, 若是你不再乱跑了,我就把铃铛给你摘下来,你说怎么样?”
虎斑猫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试图摆脱铃铛,整只猫伏低了身体,半眯着眼盯住霍颜。
春巧看得担忧,“哎呀不好,阿颜姐!它是不是想要攻击你啊?”
话音未落,说时迟那时快,虎斑猫忽然后腿一蹬从床上跳起来,猛虎扑食般扑向了霍颜,却没有如春巧所想亮出猫爪攻击霍颜,而是扒住霍颜衣襟,猫头朝下,猫屁股朝天,半只猫钻进了霍颜的肚兜。
少女胸前本来就是敏感区域,这么一团毛茸茸的团子钻进去,还一顿乱蹭,把霍颜痒得笑出了声,双手虚抱在胸前,想要把这胆大包天的东西捉出来。
然而虎斑猫行动敏捷,稳准狠地在霍颜肚兜内衣口袋里找到了铃铛钥匙,用嘴叼住了就跑。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后颈肉却被人一抓,囫囵个地提了起来。
霍颜都被气笑了,强行从猫嘴里把钥匙夺回来,拎着它就往屋外走,一边走一边骂:“看把你能耐的,还知道抢钥匙呢?!你是真的成精了啊,咋不变出个人样来让我看看?”
为了让猫主子知道,谁才是家里真正的主子,霍颜拎着猫走到前厅,打开兔笼子将猫丢进去,再将兔笼锁上,看也不看,直接回去继续睡觉了。
本来正在豪华大软垫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兔子被猫砸到,扑棱棱跳起来,都懵逼了,一脸“我在哪儿我是谁我这是在做什么”的表情,等回头看见被丢进来的猫,兔子耳朵僵硬了一下,接着整只兔子都抽搐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铃铛!猫铃铛!
堂堂穷奇军团的谢少帅,居然被人挂上了猫铃铛!!!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笑着笑着,兔子就感觉不对了。
空气突然变得冰冷。
兔子默默地抬起头,看向笼子对面正一脸杀气盯着自己的虎斑猫。
兔子:“……”
虎斑猫:你已经是一只死兔子了。
霍颜其实回屋之后也一直没怎么睡踏实,翻来覆去的。
很多人都说挂铃铛对猫不好,觉得猫的听觉敏锐,铃铛的声音对猫来说是噪音。其实这种说法是没有科学依据的,猫的听觉灵敏,在于分辨更高频率的声音,而声音大小却是由振幅决定的,所以猫耳朵并不会像喇叭那样放大声音。
然而铃铛对于一部分猫来说,还是有影响的。一些猫带上铃铛以后就会特别不开心,食欲下降精神不振,不愿意动弹。但是对另一些猫来说,带上铃铛就跟背了个名牌包包似的,不仅吃喝玩乐不受影响,还特别能嘚瑟,恨不能摇着铃铛从全世界路过。
所以还是要看猫。
霍颜心里总是惦记着那只臭猫,但是又赌这一口气不愿意妥协。
必须得治治它!不然没有王法了!
春巧也没睡好,和霍颜一样,人在被窝心在兔笼。就这么琢磨了许久,她忽然坐起来,“糟了,阿颜姐!”
霍颜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怎么了?”
春巧:“你把铃铛挂猫脖子上,给它气成那样了,它该不会把兔子咬死吧!”
霍颜心里一惊,当即掀被子穿鞋下地,火急火燎地往前厅跑,春巧也跟在她后面。
结果两人一来到前厅,就着月光往那兔笼子里一看,全都愣住了。
笼子空了。
霍颜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笼子门无声而开,笼子的锁居然已经被打开了。
春巧和霍颜两人面面相觑。
这笼子门谁打开的?不会是……猫自己弄开的吧!
那可真是成精了。
谢家大帅府外重兵把守,帅府亲卫三班倒,全天都有人巡逻,不会放半个可疑人物进去。然而此时在大帅府的围墙上,却有三道动物的影子一闪而过,伴随一阵叮铃铃的声音。
一个站岗士兵纳闷地回头。
嗯?什么声音?
士兵提着洋枪警惕地左右看看,但终究什么也没看到,也只能当是野猫野狗什么的半夜出来觅食。
大帅府二楼东南角的房间,是谢少帅的卧房。
此时在房间内,鼻青脸肿的魏小千还在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而周可温更是整个人趴在地上,笑得用拳头猛砸地板。
魏小千:“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可温:“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而脖子上还带着铃铛,正蹲在椅子上的虎斑猫,一脸冷若冰霜。仿佛有一阵低气压盘踞在室内,随时都能催生出一场狂风暴雨。
周可温可算是笑够了,一身破灰袍子,像个济公似地歪歪斜斜从地上爬起来,挽着脏兮兮的袖子向猫走过来,“好啦好啦,咱不闹了,让我看看,这小玩意怎么拆下来。”
周可温说着凑到猫跟前,拎起猫脖子上的铁项圈仔细研究,魏小千也赶忙凑过来看。
虎斑猫也不再用那种凶狠的目光瞪视两人,而是很配合地垂下头,任凭周可温在那铁项圈上摸索。垂在项圈下面的铃铛,随着周可温的摆弄而发出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猫羞愤地闭上眼睛。
周可温看清楚了项圈构造,连连咋舌,“哎呀,好精致的项圈呀!别看是铁打的,却是空心儿的呢!还把铁皮做得这么薄!分量很轻啊!”
魏小千在旁适时插嘴,“大哥,那霍家小姐还真心疼你,这是怕把你的猫脖子坠坏呢!”
周可温不知又看到什么,瞪大一双桃花眼:“哎呀哎呀,快瞧瞧,这项圈上还有个机关滑道,可以自由伸缩!谢时,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变成人了!肯定不会被卡住!”
魏小千再次解读:“大哥,想必是那霍家小姐怕猫以后变胖,特地做了个能松紧的项圈,生怕勒着您呢!!”
两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结果没绷住,又哈哈哈狂笑起来。
虎斑猫挥起猫爪子,在两人身上一人挠了一下,然后跳下椅子跑进了套间里屋,不一会儿功夫,只见换上了军装的谢少帅从里面走出来,脸黑得像锅底。
叮铃铃,叮铃铃……
每走一步,就会有清脆的响声。
谢时:“……”
周可温和魏小千:“哈哈哈哈哈哈……”
谢时面无表情地把腰间配`枪掏出来。
周可温和魏小千立刻噤若寒蝉。
谢时声音淡淡:“周可温,限你一夜之内,将锁打开。”
周可温连连摆手,“别,我可没有那么本事!打不开!真打不开!”
谢时垂眸,轻轻摩挲着手上配枪,“大帅前几天还说,想要一条狐狸围脖……”
周可温瞪圆了眼睛,“谢时!好歹咱都是有思想有觉悟的异兽,咱得讲理啊!那霍小姐给你打了这么个玩意儿,只怕是没少花银子,请了能工巧匠来设计的。那项圈后面的锁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捅开的!要不我看这样吧,反正这项圈的铁皮子也挺薄,我直接给你弄个硬实的锯子,把它锯断了不就行了?”
魏小千也忙不迭附和:“对啊对啊,区区普通人的一个小铁圈,还能难住咱们?锯了它丫的!”
周可温狗头军师做上了瘾,顿时又生一计:“哎,实在不行,你变出穷奇原身,把它挣断了也可以呀。”
谢时抬手轻抚脖子上的项圈,沉吟片刻,“不可以。”
周可温和魏小千不解:“什么不可以?”
谢时撇开头,唇角微勾,冷得能结出冰碴子的脸上莫名染上淡淡红晕,“这个,不可以弄坏。”
周可温:“……”
魏小千:“……”
大哥,那你明天就准备戴着这个去参加大帅婚礼吗?!
第43章 婚礼三
后来魏小千又给谢时出了一个主意, 就是在谢时变成人之后, 那项圈后的滑道机关会开到最大,这时候再重新变成猫, 或许就能从项圈里面出来了。谢时在纠结了片刻之后,决定尝试一次,却发现猫脑袋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无法从项圈里脱出来。
周可温看得幸灾乐祸, 在旁边加油打气:“用力!再用力!就差一点就出来了!”
魏小千也摩拳擦掌, 蠢蠢欲动地准备上前帮忙,却被谢时一个“敢把项圈搞坏就弄死你”的眼神吓退。
周可温最后揽着魏小千肩膀往外走,“算了算了, 不管他了,就让他挂着那宝贝猫铃铛吧!等以后行军打仗的时候,都不用吹军号了!该往哪里跑呢?听少帅的铃铛撒!”
最后两人在虎斑猫杀气腾腾扑出来之前,双双撒丫子跑路了。
霍颜这回不只走丢一只猫, 还捎带上一只兔子,犯愁以后魏小千回来该怎么和人交代,一晚上没睡好, 结果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
“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反正我也不用登台,就让爷爷带着大家去。”霍颜挂着黑眼圈, 坐在饭桌前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
霍老爷子:“这怎么行!说穿了,那五姨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点了我们霍家班, 我这么个老家伙能认识谁?”
朱河:“是呀,阿颜姐,你不跟着我们去, 我这心里就没底了!”
于是霍颜也只能硬着头皮,用冷水猛洗几把脸强打精神,为了掩盖黑眼圈,一向不爱化妆的她不得不上了点淡妆,春巧在旁边看得满眼小星星。
春巧:“阿颜姐,你看你稍微打扮一下,简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啦!”
霍颜眯眼笑着捏了捏春巧的下巴,“呦,小嘴儿越来越甜了是吧?”
春巧理直气壮地瞪大眼:“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呀!”
霍颜:“照你这么说,我要是不化妆,就不能看了是吧?”
春巧:“也不是,但阿颜姐化过妆以后,就是觉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霍颜:“哦?哪里不一样?”
春巧想了想:“嗯……感觉更像个女人了。”
霍颜听得一脸黑线。敢情她平时都是汉子么?
春巧知道霍颜是误解了她,赶紧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啊,阿颜姐不施脂粉的样子,更像个小女孩,可是这一旦涂上胭脂水粉啊,就像个大人了!又温婉又俏丽,比那些新娘子出嫁时还要好看!不信您自己瞧呀!!”说着春巧便将镜子捧到霍颜面前。
霍颜看着镜子里那嫩得可以掐出水的二八少女,明眸皓齿,山眉如黛,突然发自内心感叹道:“哎呀,我可真好看!看来以后可不能随便化妆了,不然让别的美人怎么活呀?”
春巧:“……”
所以说谦虚低调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于她们家小姐身上吧?
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飘了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嘚瑟大发了,是要栽跟头的啊!
其实原本五姨太是想派小汽车来接霍颜他们进帅府的,但演绎皮影需要很多道具,这次他们又是翻出新花样,带了格外多的锣鼓,小汽车根本塞不进去,而且霍颜也不想再那么惹眼,便和五姨太敲定,由他们自己家出马车前往帅府贺寿。
马车驶在外城和内城的时候还好,过了崇文门,进了以前老北京的皇城范围,顿时感觉到肃杀之气,几乎每隔百米就设一个哨岗,有挎着洋枪的大兵前来查检。
朱河看得腿软,“阿颜姐,这还没到帅府呢,咱就已经被查过这么多次了!怎么感觉,这谢大帅比当年的皇帝太后还有阵仗?”
朱江也说:“可不是么,上回老佛爷过寿我们进宫里,也没见这么多道岗哨啊!”
霍颜却见怪不怪,“前清的时候天下都握在一家手里,即便在紫禁城门之外,谁又敢轻易造次?”
春巧好奇:“嗯?那现在呢?现在不是也有大总统?”
霍颜:“自然是不一样的,你看看现在这北京城里,有谁知道那位南京的大总统?”
春巧点点头,“也对啊,大家平时说的都是谢大帅呢!”
霍颜:“军阀割据,各自为政,总统不过是个摆设。这些带兵的整天互相盯着彼此,指不定哪天谁就把谁吃了。你别看咱这位谢大帅很威风地住在帅府里,八成天天晚上睡不着,生怕被人暗杀呢。所以这安保工作自然要严格一些了。”
朱河脑瓜活络,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乌溜溜的眼睛往窗外瞄了一下,才小声道:“阿颜姐,听你这意思,谢大帅也不一定永远是谢大帅咯?那你现在和他们府里的五姨太交好,万一哪天他们倒台了,咱不是也要跟着倒霉?”
霍颜很是意外地看了看朱河,“咦?你倒是很有政治觉悟嘛!”
朱河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我也是乱说的。”
霍颜觉得,既然生逢乱世,有些话尽早告诉朱河和春巧他们,总比含糊其辞藏着掖着的好,于是想了想,正色道:“其实朱河说的话没错,所以我们和这些人打交道,可以善交,切忌深交。所谓流水的军阀铁打的商贾,任凭那帅府以后姓什么,总要听好戏,喝好茶。谁来都是贵主,谁来都笑脸相迎,咱只管本本分分经营好自己的生意,其余的事一律不要管。你们跟着我,军资军备军火,凡是带着个‘军’字儿的生意一概不许碰,否则不要怪我不念情分!记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