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不知道怎么说服的卫阳清,反正终究是领着自己的孩子们去了,不仅卫玠卫玉珑,连庶女卫玉珀也领去了。
这是故意在打卫安的脸。
三夫人心知肚明,却一个字也没说,对着卫安还更亲热了三分,笑着让卫安跟卫玉攸她们去清微堂烤鹿肉:“家伙都准备好了,也有鹿肉也有羊肉,随便你们怎么吃,随你们高兴就好。”
卫玉攸向来是喜欢这些的,闻言笑的开心:“那我要去换件衣裳,否则不好看。”
三夫人当然没有不由得她的,笑着看她出去了,自己又跟老太太禀报了,准备去议事厅理事。
可她走到一半听见孔嬷嬷来传消息,又匆忙回卫老太太院子里告诉卫老太太:“陈夫人来了……”
陈御史的妻子,方氏。
卫老太太还记得这次方家的顺水推舟,眉间掠过一丝嘲讽,不动脑子也猜得出陈夫人是为什么来的。
她手里的参汤一口没喝,尽数交给了花嬷嬷,又回头吩咐三夫人:“去把人领进来吧。”
卫安坐在她侧面,她侧过头去冲卫安笑了一声:“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来了。”
方家这回的事做的也太不地道。
当初方正荣被设计的事还是卫老太太告诉的方家,后来平阳侯府和曹安打算把冯家和三皇子之死的事栽赃到方家头上,也是卫家给方家透露的消息。
可到头来,方家和方皇后半点儿感恩的打算也没有,还充当人家手里的刀,这就实在有些卑鄙了。
因为这事儿,卫老太太等陈夫人进来了,神情也仍旧是淡淡的。
方氏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推女儿陈绵绵给卫老太太请安,很是温和的道:“老太太,给您拜个早年了……”
这个可不是拜早年的时候,大年二十九了非亲非故的往人家家里蹿,没点事儿怎么可能。
卫老太太也不同孩子为难,淡淡的让陈绵绵起来了,又让花嬷嬷拿见面礼。
方氏搂着女儿,期期艾艾的同卫老太太说情:“老太太,说起来,我是为了赔不是来的……”
她坦叹了口气,神情很是诚恳:“这回的事儿……”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当初她丈夫陈御史还一直同方大老爷说,怎么也得跟卫家处好关系-----毕竟如今楚王这个敌人不是正在前头挡路吗?
可是方皇后却没听家里的,一意孤行的为了给冯贵妃卖个人情,就把卫家给卖了。
若是真的把卫家卖成功了倒也好了,也省了许多麻烦。
可是偏偏糟糕的是,卫家不仅没出事,还又在隆庆帝那里露了一回脸。
隆庆帝觉得卫家安安分分的,不贪不求,又不心怀怨忿,对卫家的好感又增进许多,这回还额外吩咐了方皇后,在大年初一命妇进宫觐见朝拜时,让方皇后留卫老太太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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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杨怀
留卫老太太用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若是卫老太太身体好不递条子说不进攻,隆庆帝也总会让方皇后留饭的。
关键是这回,隆庆帝准备重用卫阳清了。
卫阳清在南昌六年,政绩一直不错,南昌府的人口逐年增加,就连去年鄱阳湖水患,也被卫阳清处理的很是不错,没有大的伤亡。
卫阳清还自己拿钱出来休整堤坝,安抚受灾严重的周围县乡,实在是办的很不错。
连江西巡抚也上折子夸赞。
隆庆帝又念在卫阳清是老镇南王的女婿,老定北侯的嫡亲儿子,加上最近卫家办的事很是得他的心意,就决定重用卫阳清。
陈御史是朝中人,风声再没人比他收的快的了,这个消息一收到,就先去岳父家禀明了利害。
方大老爷其实心内也气的半死。
方家的荣耀固然是靠着方皇后才重新有的,不然方家在一众勋贵里,也就是没落的人都不愿意看一眼的,是方皇后被隆庆帝看重了,方家才重新繁荣起来。
可是要长久的繁荣,靠着女人的裙带,是最靠不住的。
就像当初,方皇后一无所出的时候,就算是她是嫡后,就算以后隆庆帝死了,三皇子登位也得把她称作母后皇太后,可那又怎样?
不过面子上好听了一点儿而已,好处全然没有。
到时候三皇子难道会撇开自己母族,来扶持方家?
所以方大老爷始终是有一层担忧在的,就算是现在方皇后怀上身子了,他这担忧也并不少-----之前方家被设计那事儿,现在还梗在他心里。
杨庆和被交出去了,他始终心里没底儿。
虽然他夫人进宫了一趟,方皇后说不必担忧,有冯贵妃帮衬,可是就凭现在的形势,就算是有冯贵妃帮衬,那顶多也就是在宫里少受些牵绊和算计罢了,在宫外能有什么用?
先不必说他们家有个惹祸的祖宗方正荣,就算是不是方正荣,方家子弟那么多,能下手的也太多了啊。
而且他还在朝为官……
陈御史跟他一商量,两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不说跟卫家疏远不疏远的话,但是这回的事儿,实在是方家办的不怎么地道了。
杨庆和在卫家手里呢。
这在之前还没有什么。
可是在彻底得罪了卫家,选边站了以后,这就有些什么了。
要是卫家人打算拿杨庆和做点儿文章,到时候不跟方家通气,不知会知会方家,到时候只怕方家连哭都没有眼泪。
向来都说,熟悉的人捅你更疼,卫家对方家经过上次几件事,也算是了解的差不多了,真要出些什么事,方家还真的难招架。
方氏硬着头皮亲自去拉了卫安,把她圈在手腕里,脸却是向着卫老太太的:“其实我本没面目上门来的……”
她摸了摸卫安的头:“这一次两次的,都是我们家整的事儿,赏赐安安也是因为我家绵绵险些受了大委屈,这回更是……”
这么些人,都可着一个女孩儿欺负,方氏一想也觉得丢死人了。
她也怕废话太多惹卫老太太不高兴,更怕卫老太太不耐烦,很快就言归正传:“我是来赔不是来的……”
既然是赔不是,当然就得有赔不是的样子,方氏把这回方皇后是怎么想的说了,又道:“我不瞒您,这事儿不是我们推卸责任,我们老爷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的,可皇后娘娘也并没有跟我们商量……原都是我们的不是,给您添了这么大麻烦……”
卫老太太垂头拿着银签子拨弄三角瑞兽的暖炉,听了方氏这话才笑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晓得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怀着身孕呢,宫里水又深得很,若是有久经深宫的冯贵妃帮衬,不管怎么说,总是保险许多。”
话都被卫老太太说了,方氏只好忙忙跟着点头。
“所以您这趟来……”卫老太太终于拿眼睛瞧着她:“您这回来,还有什么想说的?”
方氏也不敢卖关子,她知道卫老太太年轻时的做派,斟酌以后就道:“我们知道这回您大约是不会轻易把这事儿揭过去了,就想着…”
她眼睛里透出亮光来,直直的盯着卫老太太:“我们就想着,帮一帮您。”
卫老太太仍旧淡淡的,面上神情就舒缓了许多,单手支头问她:“帮一帮?不知道这是陈御史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和方家的意思?”
方氏连忙站起来:“是共同的意思。”
她轻声说:“老太太,我们心中清楚的很,背后害我们的是哪一个,可是为了冯贵妃的事,娘娘做了错事……”
她神情诚恳:“我也知道不能奢求您的谅解,可眼下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而且我们跟您说句实话,您知不知道如今的两广总督?”
两广总督,当年的云贵总督,明家造反的事儿,就是他首先闹出来的。
可是卫家一来人脉不够,二来避讳隆庆帝,这些年一直挨不到他的边儿。
卫老太太这回终于似乎是觉得有意思了,直起了身子看着方氏,少见的带着满面笑意:“怎么说?”
方氏松了一口气。
陈御史说的没错,现在要说卫老太太最在乎的是什么,莫过于明家的案子了。
说情分,那是笑话,卫家方家有什么情分?
现在方家还捅了卫家一刀呢。
现在,说利弊才是最重要的。
要想跟人合作,总得舍出些别人在乎的本钱不是?
她殷切的看着卫老太太道:“我们家老爷说,当年他的上峰倒是对这两广总督的事儿晓得一些……”
这就已经够了。
本来就没什么情分,那就干脆谈筹码,而说起筹码,哪里有什么筹码比提供明家的事的情报来的大呢?
陈御史倒是个顶聪明的人。
至少比方皇后可要聪明的多了,卫老太太决定给方家这个面子,她笑起来,忙朝着卫安笑了笑:“还不快扶你伯母坐下,站久了头可晕……”
卫安忍不住笑卫老太太其实还是精明的很,笑着去扶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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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为难
凛冬已至,大雪飞扬的天气里赶路实在是钟折磨,向来娇生惯养惯了的方氏却半点儿也不觉得疲累,一上车就长松了口气。
陈绵绵把玩着手里刚才卫老太太给的礼物,很是稀奇:“为什么这琉璃钗是这样的?”
已经将近傍晚,马车里已经点上了灯。
那花钗在灯光底下,光彩夺目,几乎要人睁不开眼睛。
方氏看了一眼::“那是当年内造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你拿在太阳底下,颜色没有一刻是同样的。”
陈绵绵把东西交给嬷嬷收起来,凑在方氏跟前:“母亲,咱们为什么今天乃要来别人家里?嬷嬷说,除了往外祖母家去送年,咱们不必出门的。”
方氏摸摸她的头,并不回她的话,只让她低头去玩儿。
办成了一件大事,她做起别的事也就有心思了,低着头看嬷嬷递过来的账册,写写画画了几笔以后交过去:“往方家的礼再添一倍,我明天跟老爷一同过去。”
方老太太待她们这些小辈都是极好的,她心里也感念着娘家的嗯。
何况不管怎么样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
嬷嬷应了是,方氏就靠在软枕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了家才起来,吩咐嬷嬷们把陈绵绵领去休息,又笑着刮了刮陈绵绵的鼻尖:“新给你打了个头面,待会儿就让紫羽姐姐送到你那里去,今晚早些睡,明天还要往外祖母那里去,要休息好才是。”
陈绵绵笑着答应了,方氏才往书房去了。
陈御史早已经把事安排好了,见方氏回来就放了手里的杯子,往她看过去:“怎么样?”
方氏往他身边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握着暖手,这才朝陈御史点头:“成了,您猜的对,说起明家的事,老太太就没话说了,当场应下来了。”
那是,当年卫家为了明家的事损失多少。
陈御史笑了笑,提笔往纸上写了些什么,又问方氏:“你大年初三往卫家去的礼备好了没有,卫五老爷的事,透露了口风了?”
这事之前去之前就商量好了的,卫五老爷要高升的消息,是方皇后透露出来的,其他谁也不知道,他们首先去跟卫老太太说,也是卖好的意思。
方氏笑着应了是,见陈御史是在给远在外地的儿子写信,忙让陈御史叫儿子多多照顾自己,等陈御史苦笑着写了,才道:“这您放心吧,说好的话,难道我连鹦鹉学舌都不会了?只是……”
她皱着眉头说:“我瞧卫老太太倒是真跟这个儿子不亲近,外头传说的不是假的。当时我要回来,卫五老爷也已经回府了,可伺候在老太太跟前的却是三夫人跟卫安,长宁郡主不见踪影。”
陈御史若有所思。
方氏就又道:“而且连请安,卫老太太也拒了,让长宁郡主不必来,连卫五老爷,也没见。”
当年长宁郡主和卫阳清的事,也算是名扬天下,大家自然都知道这里头的缘故。
陈御史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摇头:“算了,总归他们是一家子,卫老太太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了,她心里是有谱的,不必我们担心。这个好,卫家照样要受就是了。”
方氏垂着眼皮答应了一声。
不免就又把卫家的稀奇事说了一说。
譬如长宁郡主不在家,出门是往镇南王府去的,可奇怪的是,长宁郡主竟然灭有领着大女儿去,她奇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母女弄得跟陌生人似地,听说连庶女都带去了。”
陈御史不关心这些。
他比较关心卫安一些。
他是个嗅觉很灵敏的人,一般这样的人总是会想的多一些,他很能看得出卫安的不同来,他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你可别看着长宁郡主冷待人家,就跟着看人家不起。”
他笑着说:“这位卫七小姐,可不是一般人。”
卫家的转变,处处都有卫安的影子。
陈御史可不相信这只是巧合而已,多年的官场经验让他无比的圆滑,就算是对着街边的乞丐,他也是和颜悦色的呢。
方氏嗯了一声,又带着些看笑话的意思:“老王妃可跟她女儿不同,她看的这位卫七小姐眼珠子似地呢,也不知道老王妃晓得女儿这么讨厌外孙女儿,该怎么样。”
为着陈绵绵冤枉了卫安的事儿,老王妃对着她好久都没有笑脸呢。
何况虽然庄奉的事儿瞒着,可是这京城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多多少少都闻得出些动静,世子出事不能承爵,王妃因为世子出事心里难过去清修了,有年头的世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可都是因为卫安。
也不知道对着亲生女儿,老王妃能不能也是同样态度。
老王妃还真是同样态度,听了崔嬷嬷说卫安没来,她当场就怔怔的坐了半响。
长宁郡主回来之前,卫安就时常过来,最后一次过来还同她说,大约有一阵子不能过来了,让她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