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那些人用药控制人,可若是果真入伍,药力不及时维系,怎能控制那么久。
而且军营可不比别的地方,若要喂药,还得掂量掂量风险。
再说……那哑巴的样子,也不像受了药物控制的。”容羽沉吟道。
楚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密使呈上来的信函,随口问道:“你们可还记得渝国公府庄子里的壁画?”
云初听他冷不丁提起这个,与容羽对视一眼,疑惑地点点头。
“像那个哑巴一样,善堂里身手好的,头皮上都有图腾,七娘也看见那哑巴的身后,站着许多同龄人。
倘若在他们出师之前,让其见识到‘神迹’呢?”
楚沄放下信函,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云初恍然大悟!
渝国公府庄子里,画在墙上的丹青,那些黑衣人全部都是在生前被刺上图腾的人。
假如李元洲和那个神秘的青炎族人勾结,在哑巴头皮上刺下图腾,再让其他人现场亲眼看见:一个被刺了图腾的哑巴,死后的魂魄以画的形式,出现在墙上的丹青中。
那岂不是如同“神迹降临”一般的即视感?
更别提那幅丹青要是画上神仙洞府,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死后可以飞升?
第373章 黑玉匣子
云初眼见着在挖淤泥的河工们,走到了那夜青女指的地方。
她朝楚沄和容羽使个眼色,站起身往湖岸边走去。
然而,整一个时辰过去,云初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那处,方圆一丈之内的地皮全部翻开,都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不禁垂头看向颈间的玉坠,再次轻唤青女的名字。
一阵寒风拂过,青女从云初的眉心出来,直接往那处飘去。
“还要再往下挖。”青女凝神看了看,似闭目感受一番,遥遥对着云初说道。
河工们正要离开去挖别处,云初赶忙喝止:“继续往下挖,那个地方一定有东西!”
此话一出,引来许多人侧目。
云初却是不理,仍旧盯着青女站立的地方。
这些清淤的河工都是常年在河道劳作的壮丁,原本怔在那里,犹豫是否进行下去,毕竟已经挖了一人多深……
却突然惊慌地全部低下头,半点不敢犹豫地继续往下挖。
云初正惊讶那些人突如其来的惧意,只觉手心一暖,顷刻间被楚沄凛冽的竹香包围。
“这些日子,任家的事情恐怕在江南都传遍了吧。”云初若有所思道。
一个闻名江南的大善人,被楚沄一夕之间抓起来不说,善堂和所有家产全被他封存,连个说辞都没有。
毕竟他们迄今为止,所有的发现,都是毫无实证的。
在世人眼中,他此番举动,暴戾残酷,喜怒无常,比之以前传闻中的冷酷无情更甚几倍。
“我已密奏父皇,将所有府兵、团结兵清查一遍,凡是身上有图腾的,统统抓出来直接杀了,从江南开始,由我亲自坐镇。”楚沄说道。
云初反握着他的手:“如若这样,你冷血暴戾的名声,就再也摘不掉了,还会被人在史书上记一笔。”
“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只是……要让你和我一同承担骂名。”楚沄转头看向她,深潭一般的眸子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云初轻笑出声,晶亮的眼睛对他一眨,调侃道:“你呀!莫不是是故意的?嫁给你,跟你一同承担了骂名,以后就只能呆在你身边,哪也不能去了……否则,被人寻仇或者迁怒,我都是小命不保。”
说罢,云初赶忙转过身,窘的不敢看他!
这些日子,她竟没再冒出过“若是两人合不来就分开”的念头。
也许是出京到江南这条路,走得太慢太长,让她十分享受与楚沄在一起时,互相信任,互相信赖的感觉。
现在满脑子只想跟他在一起,无时无刻都想和他在一起。
楚沄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品味出她的话外之音,心里顷刻间涌上无限的柔情。
这一刻,他只想将她揽入怀中。
——却只能紧紧攥住她的手。
“咳咳”,容羽走至他们身边,重重咳嗽两声,眼睛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这些日子,尽管他对两人的小动作已经见惯不怪。
可是此刻,见他们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扯手,又是腻死人的目光,委实太过了一些。
“师父来信催促,问咱们何时回去,特别让我转告殿下,他老人家有意告假回老家一趟,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才能回来。”容羽意味深长地说道。
云初:“……”
楚沄一听这话,知道岳丈是在威胁自己,若不及时回去,亲事恐怕还要拖上半年……
“烦请师兄转告岳父大人,最多五天便往回赶,绝不敢耽误。”楚沄拱手说道。
师兄……
容羽听见这个称呼,如被雷劈似地晃了晃。
还未开口,只听见湖中央传来几声惊呼!
“找到了!”
三人赶忙朝湖心看去,一个将官手里托着个黑漆漆、四方四正的物什,飞快往岸边跑来。
青女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物什,几次伸出手,又似无法碰触一般收了回去。
待到他们走近了,云初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匣子,暗沉沉的,没有一丝光泽。
欢武从将官手里接过来,挥手让他退下,拿出细布仔细将上头的淤泥擦了,躬身禀道:“是墨玉匣子。”
楚沄闻言,脸色一变。
倒不忙打开匣子,又对云初确认一遍:“青女说慧娘身上也流着国巫的血脉?”
云初见他神色凝重,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楚沄拉起她的手,对容羽说道:“若我猜的不错,这东西挖出来,必会引人觊觎,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去折冲府,再详谈。”
说罢,朝欢武看了一眼,欢武意会,拿块黑布,将匣子好生装了,贴身藏好。
云初见状,知道事关重大,见青女仍亦步亦趋地跟在欢武身后,遂按下心中疑惑,被楚沄抱着翻身上马,箭一般朝折冲府赶去。
……
任家巷子口的酒楼上,乔装一番的周明煦,看见马背上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主人,查清楚了,被秦王殿下成日带在身边的,是长公主府的荣安县主,秦王殿下未过门的妻子。
那日在赤县,白日进城时躲在马车里的、半夜在山上出面驱赶村民的,都是她。”黑衣人站在他身后禀道。
周明煦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好似原本应该是他的女人,却被人横刀夺爱一样!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尽头。
周明煦想到与李家共同筹谋的大计,面色一缓,重又坐下来。
不急,是他的,早晚都会是他的。
“任意行的下落查出来没有?”
“昨天夜里任意行被押进了折冲府,他手头上的人,咱们没有办法接触。”黑衣人回道。
周明煦眉头一皱:“李侍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已经失去联络十天了,倒是李大娘子问您何时回京……”黑衣人迟疑地禀道。
周明煦眉头皱的更深。
“这种事情,以后就不用告诉我了,让周林看着回吧。”他淡声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又一个黑衣人匆匆进来:“主人,那些河工刚从任府挖了东西出来,被秦王殿下带走了。有个人自称是李府的管事,有急事求见您。”
周明煦闻言,大吃一惊:“速速请他进来。”
还未等黑衣人领命,门被人突然从外头推开。
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
乱糟糟的胡须,几乎把他整张脸都遮盖住,浑身散发的浓重汗臭味,令周明煦眉头一皱。
“周世子,李大人让我从北三路快马加鞭赶回来,请您全盘接手他在江南的布置。”中年男人单膝跪地,急切地说道。
第374章 墨龙宝玺
刚进折冲府,楚沄直接要了戒备最森严的屋子,将服侍的一干人等遣出屋子。
他把包着黑布的墨玉匣子放在桌子上,云初和容羽围上前仔细打量。
说是墨玉匣子,却通身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寻常匣子上的锁扣,看上去,像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
云初拿起看了看,入手冰凉,移动时,里面有东西摩擦匣壁的响动。
既不能打开,里头又放的有东西,委实古怪的很。
青女一直没有回到云初的眉心,这会儿正站在她的身旁,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匣子。
云初眼神询问她怎么开。
青女指着黑玉匣子的正中:“把你的一滴血滴在此处,方能解开。”
云初诧异地看她一眼,这匣子之上没有图腾,滴了血就能管用?
见青女一脸肃容,等着她定手,心下不由得信了几分,咬破手指把血滴了下去。
楚沄在看见她咬手指的时候,便欲喝止,却被她郑重地摇头劝下。
不过几息,只听见“咔嚓”一声,墨玉匣子最上方,骤然裂了一道缝隙。
楚沄上前一步,几乎未做任何的停顿和犹豫,直接将裂缝的上方往上一掀。
匣子的正中间,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墨龙,正安静地卧在那里!
“前朝皇帝遇刺身亡以后,皇后掌管禁中,控制了皇城。待到北派的义军攻陷皇城的时候,玉玺早已不知去向。“楚沄突然开口说道。
云初惊讶地看向他:“难道这便是前朝失踪的玉玺不成?”
“前朝国号幽元,开国皇帝曾得了一块上古宝玉,通体漆黑,将其刻成玉玺,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龙墨宝玺’?”容羽诧异地问:“可是,殿下应该没有见过这东西吧,怎么就能如此笃定它便是前朝的宝玺?”
楚沄负手看着那条墨玉盘龙,徐徐说道:“太祖领军攻进皇城时,从北派义军口中得知,宝玺被国巫族人带去了前朝开国皇帝的帝陵里。”
说到此,他的眼神变得幽深:“除了国巫,至今无人知道前朝开国皇帝葬在何处。”
“据说前朝开国皇帝驾崩之时,陪葬物品不计其数,倾尽举国之力,也有人说,这龙墨宝玺里头藏着开国皇帝的藏宝图,幽元王朝历代皇帝皆视他如宝……”容羽摸着下巴沉吟道。
云初将任家的消息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任家在前朝是皇商,专供宫廷御用之物,这个差事不会平白落入寻常商人手里。再加上慧娘有国巫血脉,在任府的宅子里,又挖出此物……这一切恐怕不是巧合。”
说到此,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刺杀前朝皇帝的亲王妃既然是真正的国巫,那国巫府上住着的那位又是何人?怎么这件事,从未曾听人提起过?”
容羽笑道:“这件事恰巧我有所耳闻,听说前朝国巫终日带着金色面具,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国巫府里住着的,八成是个带面具的替身而已。”
青女一直盯着黑玉匣子,闻言嗤笑一声。
“国巫要主持祭祀大典,巫舞秘诀只传嫡系血亲,若是替身,又怎能瞒得住皇家。”青女淡声说道。
云初眉头轻蹙,再次对着楚沄问道:“刺杀前朝皇帝的亲王妃,确定是国巫无疑吗?”
楚沄点点头:“确是无疑。”
云初还想问问为何他如此笃定,转念一想,云周当年救下母亲张氏,以及张氏后来恢复记忆以后,都从未否认过不是嫡系,两方佐证,再加上青女认定了自己的血脉,那么亲王妃一定是国巫无疑。
想到这,她突然抬眼看向青女:“既然慧娘出自你亲生妹妹那一支,虽不是嫡系,也算血亲,可会巫舞?”
青女回忆一番,说道:“我在世时,与妹妹感情甚笃,巫舞和秘诀并未瞒她,我的血脉,血液效力与她不同,所以即便她知道这些,也无法与我一般拥有巫力。”
说着,她突然嗤笑一声:“可即便是有巫力又怎样,巫只能用来沟通鬼神和祈福之用,若用于它处,必会遭到反噬。除了灾荒之年,无论是太平盛世或是乱世,一样没有用处。”
云初心里一动,推测道:“幽元末年,皇帝暴虐不堪,人心涣散,天下已有乱世之相。这个时候国巫存在与否,对于皇家和国巫自己来说,没什么意义。
若按照年龄来推算,慧娘应与我母亲张氏的年龄差不多大,往上推测,慧娘的外祖母,或许便是那个替代亲王妃住在国巫府里的国巫!”
此话一出,无论是楚沄、容羽还是青女,皆露出沉吟之色。
云初的目光环视他们,复又落在那个黑玉匣子上。
“假如慧娘的外祖母果真是替身国巫,又拿着宝玺去了帝陵,为何宝玺会出现在任家的庄子上?”
“李元洲一届寒门士子,怎会将前朝秘辛知道的如此清楚,且能查到连大梁皇室都不知道的宝玺去向?”
“更甚至,李元洲究竟是为何误将慧娘认作圣女嫡裔,又是如何在发现慧娘并非嫡裔以后,快速找出青炎族藏身之处的?”
说到这里,云初面上不禁沮丧起来,小脸一垮,盯着黑玉匣子的目光,带着几分怨念。
一个谜团接着一个谜团,这些问题,全部要追溯到太祖那一辈去,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又怎么去查!
“为今之计,只有将任家祖宗三代彻查清楚,方能找到慧娘的身世之谜。好在此时咱们就在江南地界上,相信这件事很快就能查清楚。”楚沄拍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
随即,他亦看向宝玺,话锋一转:“得宝玺者得天下,皇祖父驾崩之时,仍心心念念这枚宝玺。到了此刻,李元洲的消息来源和目的,已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