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容羽皆意外地看向他。
“平乐侯姜厉。唯有淮阳姜家,才有这等深不可测的消息网,以及……夺嫡的动机。”楚沄斩钉截铁地说道,深潭一般的眼眸里,闪烁着熊熊的怒火。
第375章 消失已久
“姜家?”云初沉吟道:“姜家和顾家都是在前朝便极具荣光的簪缨世家,若说姜家知道前朝秘辛,也说的过去。
再者,姜家在宫中有个太妃,太妃十五岁进宫,经营三十多年,借由官家之手,给长公主塞个人,或是指派个来历不明的小太监,给我放个血,委实不在话下。”
楚沄闻言,面色更沉了几分。
“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云初蹙眉说道:“如果是平乐侯姜厉的话,为何都由女婿李元洲办这些事?平乐侯的儿子们呢?去了哪里?”
容羽回答:“姜家嫡系皆是单传,平乐侯世子在清虚观出家,后随清虚观前观主紫阳真人云游四方,至今下落不明,也正因如此,平乐侯整日在清虚观里等他回来。”
云初心里一动,猛地抬眼,与楚沄的目光撞在一起,彼此眼中都有些意味深长。
“师兄可知道,平乐侯世子具体是什么时候在清虚观出家的?”云初赶忙问道。
容羽凝神细想许久,摇摇头:“这倒是不清楚,有说十几年前,也有说是二十多年前,说法不一。”
云初大奇:“按说以平乐侯世子的地位,在京城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为何……什么时候消失在人前的,竟如此模糊?”
“这就不知道了,算起来,也是咱们父辈的事情,或许长公主殿下会知道一些。”容羽答道。
楚沄看着眉头紧皱的两人,面色一暖:“无妨,既将目标锁定平乐侯,这些事情,自然好查。”
云初差点忘了,楚沄手里掌管着密使,像勋贵家族这样的秘辛,肯定有备档,长吐一口气。
“李元洲寒门世子出身,既知道慧娘身世,又以慧娘的命和血相祭,想要救活的男人,必定是姜家某个重要的人。
若平乐侯世子果然‘消失’已久,又是单传,那么两者就能联系上了。姜家是簪缨世家,最重要的便是传承,姜厉再淡泊名利,也必不愿意断了香火吧!”
此话一出,楚沄赞赏地点点头。
容羽陷入沉思之中。
云初拿起墨龙宝玺,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除了雕刻精美以外,没有十分特别之处。
青女的视线却完全没有落在那枚宝玺上,而是一直盯着那个墨玉匣子打量。
“这里面果真藏的有……藏宝图之类的东西吗?”云初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宝玺对着青女问道。
“墨锡与我葬在一处,宝藏之类的话,皆是无稽之谈。”青女随口说道。
“墨锡?”
青女看向云初,眼底一抹哀色转瞬即逝:“墨锡便是幽元的开国皇帝。”
云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死后合葬,那生前必是爱侣,时过境迁,青女的灵魂不生不灭,永锢锁魂大阵,而那人早已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才是真正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即便没有锁魂阵,人死如灯灭,魂散天地间,缘分不过一生一世,哪来的生生世世。”
青女似知道云初心中所想,垂眸看着墨玉匣子,轻声低语。
“这匣子……”云初不知该怎么问才好。
“不过是个旧物罢了。“青女叹息道:“只是,这匣子同你颈间的玉坠,皆是我随葬之物,不知为何会流落出来。”
云初想起当初青女初见玉坠时曾经说过,她葬在西南深山之中。
倘若,幽元太祖与她合葬在一处,而青炎族也隐居在那里……
那么当初青炎族全族覆灭,是否与这枚宝玺也有关系?
“这匣子只能用血来开,并非玉玺自带之物。当年将玉玺封存在匣子里的,必是我嫡系的血脉。你可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只是这匣子,要留在你身边,若有一日去了我的墓葬,便将它放回原处吧。”
青女说完这话,再次消失在云初的眉心。
云初被青女的话,说的有些愣神,直到楚沄走到她面前轻唤,才回过神来。
她将青女所说之事,一五一十转述给楚沄和容羽,末了说道:“将宝玺放进匣子的,不是高外祖母便是外祖母……”
“只是,这匣子既然是青女的陪葬之物,如若天下太平,青炎族必然不会惊动祖先坟墓。”
“慧娘的外祖母曾将宝玺带回过西南老家,这样推算下来,当初将宝玺封进匣子的,应是外祖母无疑。”
“至于最后宝玺为何会被埋在任家,又被姜家和李元洲得知在任意行手上,就只能从任家这边查了。”
云初说完这些,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楚沄。
楚沄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唏嘘:“我会尽快把江南府兵和团结兵的事处理完毕,这些日子你跟着我整日熬夜,在这里好生歇息歇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云初心知剩下的事情,她能帮上的不多,点了点头。
……
接下来的几天,楚沄和容羽终日在军营忙碌,只有深夜回来,才能与云初见上一面,说两句话。
派人去查任家祖上事情的暗卫还没回来,京城回复姜家秘辛的飞鸽传书也没到江南,云初一时间倒难得清闲下来。
这一日,她突然接到一封“熟人”的信笺。
“故人重逢,欲知任家来历,且来巷口酒楼与我一叙。”
署名:周明煦。
云初看着上头熟悉的字迹,一时有些无语。
周明煦这一世莫不是个傻子吧!
这些日子她虽然从未出门,也知道楚沄在军营里大开杀戒的事。
在这种时候,周明煦还敢给她下贴,送进折冲府,是嫌自己死的太慢吗?
……
“世子,荣安县主真的会去吗?”
与任家隔着两条巷子的宅邸里,中年男人疑惑地问道。
“她……一定不会去。”周明煦的脑中浮现出云初那张清丽的脸庞,令他心头一阵烦躁。
“那您还……”中年男人实在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她去不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人会去。”
周明煦意味深长地说道。
中年男人有些恍然:“您是说……秦王殿下?”
周明煦面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到时你便知道了,让他们都准备好。”
第376章 爱的告白
这种时候,云初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入未知又危险的境地。
非但如此,她还将信笺拿出来给楚沄和容羽看。
“任意行不吐口,正愁抓不到李元洲与任意行关联的实证,他倒送上门来了,赤县煽动村民阻拦挖坟,他还能圆的过去,这回他自己要同任家扯上,咱们就能把李元洲跟他扯上,到时候直接把证据呈给官家,这事儿就结了。”云初笑嘻嘻地说道。
楚沄以手支颐坐在椅子上,将信笺扫了一遍,随手递给容羽:“任意行在江南的布置,收尾扫的十分干净,若非你能看见慧娘,谁也不知道跟李元洲有关系。”
“我这些日子翻遍全城找周明煦,都没抓到他,现在主动送上来,怕是心里有鬼。”
“你不要出面,我找人把他抓了便是。”
容羽原本含笑听着,待到将字条拿到手中,神情微怔。
云初察觉到他不对劲,坐直了问道:“师兄,可有什么不妥?”
楚沄转眼看向容羽。
容羽没有说话。
云初又问了一声,容羽这才回过神:“哦,这字迹有些熟悉……”
“这是周明煦的字,师兄为何会觉得熟悉?“云初疑惑地问道。
楚沄听见前半句,看了她一眼。
云初浑然未觉,眼神紧锁在容羽身上。
“许是我记错了吧。”容羽笑着说道,眼眸微闪。
云初还欲再问,容羽却先开了口,对着楚沄说道:“周明煦既然下了帖子,不如我带人去会会他,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楚沄凤眼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容羽一眼:“我多派些人手给你,若他当真露面,不用多问,抓了便是。”
云初蹙眉看着两人,总觉得容羽在隐瞒些什么,却又不好再问。
只得决定按下心中的疑惑,静观其变。
……
第二天一早,容羽带着人,刚走进任家那条街,便听见从任家大宅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悲痛的嚎哭声。
容羽神色一肃,打马过去,只见任家的巷子口,挤满了人。
“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容羽吩咐完暗卫,径自进了酒楼。
小二一见他来,赶忙迎上前:“公子,有人给您留了封信,放在二楼最左边的雅间里。”
“你确定是给我的?”容羽诧异地看着他。
小二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相递给容羽,上头草草勾画的人,正是容羽无疑。
容羽眼睛一眯:“给你这东西的人,长什么样子?”
“回公子,是个中年人,虎背熊腰的,像是从北边来的。”小二笑着回答。
容羽点点头,随手赏他一两银子,上了二楼。
雅间的窗户,正对着任家的巷子口。
一进屋,透过大开的窗户,清清楚楚能看见任家的情况。
又是一帮老弱妇孺,披麻戴孝,在任家残垣断壁前头,嚎啕大哭。
容羽冷冷一笑。
周明煦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他拿起桌子上用杯子押着的信,信封写着:容公子亲启。
字迹与云初收到字条上的字迹相同。
拆开信,上面言简意赅地写着前朝任家的发家史。
容羽一目十行看过,只听见门外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进来。”他将信收进袖中,应道。
一个黑衣人从外头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枚玉佩。
容羽看见那枚玉佩,脸色大变!
……
折冲府里,云初来回踱着步子,焦急地等着容羽的消息。
“不过是去抓个人,我把暗卫全都调给他使了,那周明煦拳脚不行,只会耍些阴损的手段,能出什么事。”楚沄以手支颐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云初顿住脚步:“从昨天下午他看见周明煦的字,就有些不对劲,这会儿我慌的很,要不然……咱们两个去看看?”
提到“周明煦的字”,楚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
“你怎么能笃定,那字一定是周明煦写的?也许是幕僚代笔也不一定。”楚沄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云初一噎,微闪的瞳仁落在楚沄眼中,带着闪躲的意味。
她眨眨眼,正想解释,楚沄已经起身踱到她的面前。
凛冽的竹香带着迫人的气势,瞬间将云初逼进角落。
楚沄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贴紧自己的身子。
“七娘。”他低头看向她微仰的小脸,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勾起诱惑的笑容,哑声问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嗯?”
下巴被楚沄轻攫着,目光被迫与他深澈的眼眸相对,云初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要怎么回答!
说自己已经活过一世,嫁给了周明煦,还爱的死去活来?
虽然是上一世的事情,她自己也早已不在意了。
可,明知道说出来,除了让楚沄和自己都不舒服,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为了试验爱情的可靠度吗?
用这种事情来试验,是不是太闲了?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若不说,会更加难堪吧!
明明楚沄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发觉不对头了!
云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看见楚沄满是期待的凤眸,在她欲言又止下,黯然下去……
楚沄叹息一声,放开攫着云初下巴的手,将她拥紧在怀里。
“七娘,为何我总觉得,你随时会离我而去?”
楚沄附在她耳边,清俊的脸庞轻轻摩挲她的侧脸,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几丝怅然。
云初心里似被闷棍狠击了一下,钝重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
“傻子。”她紧紧环住他的腰身,闷声说道:“我心悦你,恨不得天天黏在你身边,又怎会舍得离开你。”
楚沄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嗯”了一声:“那咱们就赶紧成亲,我走哪都带着你才放心。”
云初听见这话,觉得心像被人攥紧了一般难受。
太爱一个人,才会患得患失。
没有谁能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她松开环在楚沄腰间的手,轻轻扳起他的头。
四目相对,楚沄先一步笑着说道:“嗯,就这么办,回去我天天跟着你,岳丈大人见了,肯定会紧张得让咱们快点成亲!”
“我爱你,楚沄。”云初突然开口说道。
既然爱,为何要羞于出口。
爱就应该让对方知道。
用最郑重的语气,向他告白。
楚沄的瞳仁微怔,只是瞬息之间,涌上狂喜。
“楚沄,我很爱很爱你,我们回去就成亲。”
云初说完这句,像是仪式般,庄重地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