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汪湖水里头,绿糊糊的一片,青女又只她一个人能看见,深更半夜宵禁着,就算撑船也得现找才行!
还真是坑啊!
身后传来楚沄和容羽的脚步声,她转身正要开口跟他们详说,只听慧娘倏地喊道:“小心!东南角有人在窥探!”
云初闻言,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们身边,压低声音将慧娘的话说了一遍。
容羽低垂着头,状似不经意地往前踱了几步,找准方向,突然暴起朝那人掠去!
远远跟在后头的暗卫见状,也跟着容羽朝东南角袭去。
趁着这个空档,云初凑近楚沄身边,赶忙又将青女的话说了一遍:“那里头的东西,恐怕就是李元洲要找的。”
楚沄沉吟一下,对着身后摆摆手,即刻便有暗卫悄声走上前来。
“去通知州府,调些人过来,把湖水抽干挖开。”他淡声吩咐道。
暗卫领命正要离开,他又说道:“再去折冲府一趟,派人把任意行名下所有的善堂和铺子,全都围起来。”
云初对楚沄的安排,起初有些诧异,再一细想,便明白他的用意。
“任意行”在江南这个地界上,已经经营了十几年,“善”名在外。
不为名不为利,不贪图享乐,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便是说他不是任意行,恐怕都没人相信。
周明煦那个阴险小人,不知藏在什么地方虎视眈眈。
与其他们偷偷摸摸行事,被周明煦用那些恶心人的手段利用。
倒不如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想做什么,光明正大的做就是。
李元洲心心念念想得的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挖出来。
无论是他,或是他背后的同伙,知道这件事以后,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第371章 古怪善堂
州府的人来得很快,因暗卫交代的很清楚,刺史大人直接带了清理河道的兵丁,开始干了起来。
既然要把挖东西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云初也就不忙告诉他们具体在哪,把东西挖出来,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
容羽带着暗卫回来,手上拎了个半大的小子。
他看见这个阵仗,诧异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找到东西了?”
云初笑着点点头,冷不丁看见容羽身后黑压压的影子,笑容一敛。
“他是怎么回事?”楚沄指着容羽手里的人。
“方才窥探的人就是他,年龄不大,身手不错,我们追了几条街才把他追上。”容羽将那人点了穴,随手丢在地上。
那人哼也不哼一下,整个人神色木楞,似是没有痛觉一般。
云初走上前,眼睛一眯,冷声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是个哑巴。”容羽说道。
云初听见这话,眉头蹙起,略一思索,对着暗卫挥挥手:“把他带到‘任意行’那里,他们是一伙的。”
暗卫微怔,随即躬身带人退下。
云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你怎么知道他和‘任意行’是一伙的?”容羽好奇问道。
“他后头跟着几个与他年龄差不多大的鬼魂,都是被他杀死的。”云初说道。
第一世她看电视,经常会有那种训练杀手的桥段:差不多年龄的人,被杀手组织放在一起训练,最后让他们自相残杀,只有胜者才能活下来。
她换了个说辞,将揣测说出来,见容羽和楚沄若有所思,又补道:
“再说,咱们今天夜探任府,是临时决定,从进府到抓住任意行,统共没有耽误多长时间,他一定是早就在这里的,只是咱们没有发现罢了。”
容羽点点头,见楚沄眉头微皱,轻唤道:“殿下?”
“不好,那些善堂恐怕就是训练他们用的,我得尽快过去看看!”楚沄冷声说道。
云初脸色一变:“我和你一起。”
楚沄看向她:“若善堂的用处果真是如此,那里太过危险,你还是和三郎呆在这里。”
“你别忘了,他们和青炎族也有勾结,我能看见你看不见的,带上我吧,我保证不离开你半步。”云初不放心他独自前往。
容羽见两人这样,冲他们摆摆手:“你们一起去吧,若李元洲要的东西在这,这里也不太平。”
云初朝容羽一笑,不待楚沄开口,拉起他的手,往府外走去。
……
楚沄和云初共乘一骑,来到离任府最近的善堂外头,折冲府的府兵已经悄声将善堂围了起来。
“大人,方才里头突然熄了灯火,是否要进去看看?”
带队的将官,虽不知道楚沄的身份,一见他通身的气派,也知道他身份极贵重。
“里面的人身手不弱,通知下去,提高警惕。”楚沄吩咐道。
将官微愕,见楚沄神色凝重,心知事情重大,赶忙下去安排。
待到府兵冲进去,善堂里面瞬间厮杀声一片,还有短兵相接的乒乓声不绝于耳。
“果然是训练杀手用的。”云初被楚沄护在身后,低声说道。
“未必,十八年,善堂遍布江南各州各处,这个数量,只用来训练杀手太可惜了些。”楚沄淡淡说道。
云初骇然:“你是说……他们在训练私兵?”
“训练私兵?”楚沄摇摇头:“既没有足够隐蔽的场地,又极容易被人发觉,风险太大。”
“稳妥的办法,便是在他们幼时,收入善堂,加以诱导教育,待到成年,再充入军中,风险更低。这样的人,从军以后,也必会得到上峰的赏识。”楚沄看着善堂里燃起的烛火,淡声解释道。
这个套路……是从幼时便洗脑的意思。
“可是他们又如何能笃定,训练出来的人,到了军中,仍对他们绝对忠诚,而不会反水?”云初疑惑地问。
楚沄沉默一下,牵起她的手,迈步朝善堂走去:“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善堂里头灯火通明,将官带着府兵肃立在两侧,他们的面前,是被绑成粽子一样黑压压的一群小乞丐。
“大人,您所料不错,他们当中有几个身手极好的,被我们当场杀了,余下这些,都是些刚刚收进来的乞丐。”将官躬身禀道,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那几个身手太好,若方才没有大人的提醒,恐怕他们今天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这些都能说话不能?”楚沄问道。
将官神色一滞,回想几息,赶忙说道:“不能。”
云初扫视四周,见西边院墙上头,有块黑漆漆的木板,赶忙问道:“他们可识字?”
被绑人群中的一个小乞丐,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对着云初狠命地点头。
云初指着他说道:“给他纸笔。”
将官从方才他们来时共乘一骑,便知道眼前这个小郎君,必是贵人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屑。
这会儿听见他越过贵人指使他们,贵人竟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赶忙收拾起心中那份轻视,也不另唤他人,亲自跑到屋子里,拿了纸笔出来。
“押着他,让他写。”楚沄将云初护到身后,冷声吩咐道。
将官见这架势,知道贵人怕小乞丐有身手,会对“**”不利。
他赶忙转身给左右府兵使个眼色,自己跑去松绑,又死死地按着小乞丐的肩膀,确认小乞丐浑身上下,除了手腕能动,其它什么地方也不能动,这才对云初笑着说道:“郎君可以开始问了。”
“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云初问道。
方才她留心看了下,小乞丐的舌头都是完好的,若果真如楚沄所说,要“培训”好了充军去,哑巴可当不了将官。
小乞丐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字:“药。”
“是哑药?”云初问道。
小乞丐点点头。
楚沄见状,按了按云初的手心,轻唤暗卫出来,吩咐道:“看看他中的什么毒,把毒解了,带到三郎那里,等我们回去。”
暗卫躬身领命,走到小乞丐面前,一个手刀下去,将其劈晕,又捆个严实带了下去。
云初心知楚沄这么做,必有这么做的道理,不再多问,转头打量起这个善堂来。
第372章 犹如神迹
所谓善堂,更像是个小型的学校,四进院子,有住宿、练武、识字、做工的地方,分的清清楚楚。
“类似这样的善堂,在江南各郡县都有,起初只收些小乞丐,后来有穷苦人家,养活不起,又不想把自家孩子卖去为奴为婢,便也送到这里来。”
“有人专门教书识字,还能教些拳脚功夫防身,又给吃给住的,比自己养省心多了。”
“可这善堂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要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么就是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父母又老实的那种……”
将官跟在楚沄和云初的身后,躬身解释道。
“这么大规模,官府也不管吗?”云初问道。
将官恭维一笑:“这是做善事,官府谢还来不及,为何要管?再说,养在这里的孩子,到了一定岁数或是从军,或是到各处铺子做了劳力,比寻常人家出来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云初的手一直被楚沄牵着,闻言捏了捏楚沄的掌心。
楚沄顿住脚:“从这里出去入伍的人,可有记录在册?”
将官赶忙回答:“现在是太平盛世,咱们府兵都是从军户上征兵的,若这里头有军户家的子嗣,自然能进府兵……
但是,军户家送来的毕竟是少数,大都是寻常人家,入的是地方上的团结兵。
可无论是府兵还是团结兵,是否曾在善堂里呆过的记录……恐怕是没有的。”
听到这里,云初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待到被楚沄牵着从善堂出来,上了马,她才低声说道:“这种地方的团结兵,若遇上战时征兵,恐怕会被优先充入府兵吧?”
“要由战争需要的兵丁数量来定,如今的情势,天下太平,边关稳定,一时还用不上。”楚沄说道。
云初想起上一世鬼戎族来犯的情景,眉心一蹙:“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的,延阳两年后有场大战,三姐可能会死在那里的事吗?”
楚沄神色一凛,凤眸里闪着寒光:“你是说鬼戎族?”
“正是,若鬼戎族来犯,容老将军若守城失利……”云初不敢往下想。
上一世她虽从未听说边关失守,可保不齐那些人利用异族来犯做文章,扩充军备,把地方团结兵纳入正规军范畴,那可就……
楚沄神色更加凝重:“咱们先回去和容三会合,看看任府情况再议。”
说罢,扬起马鞭,搂紧云初的腰身,箭一般冲了出去。
……
刚回到刺史府,欢武便迎了上来。
“任意行见到小哑巴,有些慌神,却还咬定自己是本尊。容三公子在这府里抓到的小哑巴是真哑巴,方才从善堂里送来的,是被喂了哑粉。现在毒已经解了,说话还不太利索。”他躬身禀道。
“湖里挖出东西没?”云初问道。
“还在把水引出去,刺史大人说,恐怕要三天才能将湖水抽干。”欢武回答。
楚沄沉吟一下,吩咐道:“通知江南各州府、折冲府,将任家名下所有善堂、铺面、钱庄、庄子全数彻查,善堂里收留的乞丐,集中在一处安置。
把任家善堂之事,做成密报八百里加急呈给父皇和阿兄。”
欢武领命离去。
云初担心地看着楚沄:“你这么做,恐怕回去的路不会太平,他们一定不愿让你活着回京。”
“事已至此,拼的便是速度,江南这摊子,他们铺的太大,只有速战速决才行。”
说到这,楚沄神色凝重地看进云初的眼睛。
“北三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李元洲那边肯定失手了。如今情势,我本该将你尽快送走,可我怕路上会出意外,这一回,委屈你同我一起……”
云初摇头打断他:“就算能走,我也不会走的,你在哪我就在哪。”
楚沄听见这话,凤眸里漾起微澜,唇角微勾,攥紧云初的手,大步朝里走去。
……
整整三日,楚沄、云初和容羽窝在任府,守在湖边,处理任意行的摊子。
楚沄调了钱粮方面最好的密使,把任家所有生意全都彻查一遍,又和各地善堂的支出进行比对,收入和支出全部对的上。
果然如传言一般,分文未留,“捐”了出去。
而善堂这边,经由善堂训练后,流出去的人丁,去向没有书面证据可查。
除此之外,里里外外竟和普通的书院毫无区别。
就连那些教书的先生,和平日里负责起居的管事,都是有来历可查的普通人。
更甚至,平日里教授的内容,也不过是些三字经、弟子规之类的启蒙。
只是,每个善堂里,奋起抗捕的那些,身手极好的哑巴,几乎都是真正的哑巴。
“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面上滴水不漏,查不出任何破绽,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在做的时候,早已及时扫尾,还真是难为他了。”云初看着密使呈上来的信函,撇了撇嘴。
容羽呷着茶,目视正在泥泞的湖底掘地三尺的兵丁,疑惑地说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能让那些人死心塌地为他们做事?那些身手好的哑巴,都有一种狂热的忠诚……”
“在善堂里抓到的那个孩子说,被喂哑药,是为了让他们听话。
当初他进善堂时候,走的那批人,全都吃下解药能说话了的。
那些‘前辈’还苦心劝诫他们,要安心学习,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云初蹙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