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上路祝惜偶尔会骑上马和李冀昶同行, 多数时候还是坐在马车里,安安静静的像个世家贵女,李冀昶也不强迫她, 只不过他也有骑马累到的时候, 总是要休息一二, 回到马车里坐坐。
祝惜忽然想起来, 他们在洛州呆不了几天就要前往晋国,从前李冀昶怎么说来着,要她讨好他,要怎么讨好?
两人在马车里坐着无聊, 连书册都不大愿意看, 偶尔下盘棋也难分胜负, 何况祝惜心里有事, 有时候很容易输给李冀昶, 大失水准,索性摆明心中所想,主动问起他。
“殿下喜欢吃什么?”
李冀昶拈着棋子,垂眸观察棋局:“妹妹想要扰乱本王心神来赢得此局?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消你说一声, 本王一定会让你赢。”
祝惜脸红:“妾身又不是输了棋局哭闹不休的小儿, 何须殿下哄骗,妾身是想问殿下喜欢什么,妾身就去做。”
“噢。”李冀昶沉吟片刻抬头道:“本王喜欢的不多,妹妹算一样。”
“殿下, 妾身问的是你喜欢吃什么!”她特地加重吃的字音,但仍旧挡不住耳根发热。
“唔,本王无心轻薄妹妹,只是本王真的没甚么特别喜欢吃的,本王不重口腹之欲。”李冀昶漫不经心的,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笑意。
车厢内顿时陷入尴尬沉默,祝惜在琢磨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她在问什么,难道非要明说是要讨好他,以期能够一起去往晋国?
祝惜犹豫着,不再说话,盯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局势悄悄叹一声气,心底想的是不要靠近,行动却与之相反,若再这么下去,她都要鄙视自个儿了,其实留在洛州也没什么不好,晋国那些人不接近也罢,她只担心祝夫人是何境地,若是狠狠心也能弃之不顾的。
祝惜暗暗想,她这算不算发掘出自己人性黑暗的一面呢?她说不清,道不明,只好继续犹豫。
李冀昶则在摇头,她能千里迢迢不辞辛劳从晋国逃出来说明她韧性不俗,怎么对上他着就轻言放弃呢?只是观她游移不定的神色,李冀昶也不忍继续逗弄她,收起棋子妥善放好,窗外已经临近正午时分,他眯了眯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小山,隐约能看到走动的野物。
“停车,着人在此休憩用饭,一个时辰后再启程。”
李冀昶起身下车,却未走开,反而站在车辕旁撩起车帘:“妹妹下车随本王一同去打猎。”
“可是殿下,我不会打猎。”
祝惜说完又愣一下,看清李冀昶眼中玩味的笑意,哪里真的是带她去打猎,分明是要带她去玩。
从官道走到山脚下不是件容易事,好在祝惜穿的是胡服和长靴,行动便捷与男子无异,大步走到山脚下忍不住气喘吁吁,而侍卫们包括桑枝和凝霜都已到达山上开始狩猎,也就只有两个主子慢吞吞的,都像他们的速度,怕是吃不到什么东西就要到点启程了。
山上杂草丛生,初春时节还有冬眠出洞觅食的蛇在地面上盘旋,祝惜看到地上盘成一团的银蛇吓得尖叫一声,抓紧李冀昶的手腕不敢撒开:“殿下,蛇!”
“看到了,李谦,快来把蛇抓走,你的药酒有材料咯!”
叫李谦的侍卫连忙跟上来,好在那蛇刚结束冬眠,似乎还未睡醒,一直团在地上没动,直到人来将他抓走放到竹篓里,而祝惜跟在李冀昶身边不敢乱动,生怕又见到蛇虫鼠蚁的,李冀昶也任由她跟着,直到找到一条经常踩踏的羊肠小道才渐渐放心。
这座山上猎物丰富,不多时就有侍卫扛着一头野猪下山,兴冲冲让随行的厨子烧火做饭,而李冀昶还未见到任何猎物。
“殿下,要不我还是下山待着罢,我在此也是累赘,会耽误带殿下打猎的。”
李冀昶不为所动:“难道你不想玩?陪本王让你那么难以忍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祝惜无力的解释,他还是笑着说的,看不出有无生气,但她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然不是不想陪伴本王,那妹妹就来帮本王捡取猎物罢。”
说话之间,李冀昶射出去一支箭,不远处一只华丽的野鸡应声而倒,没有任何挣扎,祝惜提着箭并无半分惧意,这让李冀昶好歹满意一些,同时心底也在怀疑,为何会因为这小女子的一句话动气动怒。
等到两人满载而归回到山下,山下已经升起篝火开始烧烤大业,侍卫将他俩打来的两兔一鸡送到河边拔毛洗净,又送到火旁由祝惜来做,她对烧烤一无所知,但看过一些美食视频,勉强知道用些调料与蜂蜜烤制,最后入口时倒真的焦香四溢,惹得随行的厨子都跃跃欲试,想要问她如何烤制的,只不过碍于昭王在场,不好发问。
等到两人回到马车上,祝惜脸上还是被火烤的灼热,她坐在马车里发呆,李冀昶却是在车厢铺上铺盖,枕在她腿上沉沉睡去。
祝惜凝视着他的睡相,悄悄叹一口气,李冀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行人从京城到洛州就这么走过来了,远远看到洛州的城门时众人都在欢呼,风尘仆仆一路,终于能歇歇脚了。
李冀昶还在马车之中,忽然想起一事:“洛州郡守等官员及家眷今日会在城门外迎接咱们回府,你我大婚的消息应该还未传入洛州城内,过会儿妹妹与人交际切莫忘记身份。”
“多谢殿下提点。”
短短数月,祝惜也摇身一变成为洛州城土皇帝的妻子,她想到刘宜娴对他的用心,头疼不已。
“你我夫妻,无需客气。”
他把这句话说的顺口,祝惜胆战心惊,这一路走来她也不是傻子,李冀昶对她特别,想必是有了别的心思,她既惶恐不安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料中感,具体要怎么选择,她一直没有想好。
祝惜蹙眉叹气,看在李冀昶眼中却是好笑,抬手在她眉间揉了揉:“妹妹烦恼什么呢?”
“妾身是在质疑能否做好昭王妃之职。”她没有躲开他的手,任由他在额头捏来捏去,反正也没多少肉。
李冀昶不答反说:“妹妹这几日瘦了许多,回府好好补补,否则等到了晋国旁人一定质疑本王身边怎么跟着一个瘦骨如柴的小厮。”
咦,祝惜惊喜极了:“殿下答应我去晋国了?”
“唔,此事难道不是本王提起的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祝惜笑意盈盈,诚心诚意道:“多谢殿下。”
李冀昶胸中一热,闭了闭眼道:“妹妹再同本王客套,那本王就要收些别的谢礼了。”
等不及祝惜去问收取什么谢礼,桑枝来报已到城门口,侯在城门外的均是当地官员,见到李冀昶下场纷纷跪拜恭迎,李冀昶上前与他们说了话,才好收拾回府。
刘宜娴坐在轿子里,别的官员家眷都未出面,均是遥遥一拜了事,她自然不能贸然出头,只能听丫环打听状况。
“姑娘,你放心,车队之中并无什么华丽马车。”
她心中一喜,那就是说昭王殿下应当没有带女人回来,昭王回京面圣她就怕在京城内有皇帝赐婚,或是上次嫔妃妾侍,那她的美梦就没得做了,可现在既无女人回来,那昭王的后院还是空落落的,爹爹已经答应向王爷提及亲事,以洛州郡守的实力和刘家家世,昭王殿下应当不会拒绝。
“对了,可曾看到容湘郡主?”
丫环仔细看了看从眼前经过的马车,昭王一行人轻车简从,除去昭王乘坐的宽大马车,后面就是丫环乘坐的简单马车,比回京时还少一辆,她低头回禀,刘宜娴乐的都快笑出声来了。
“看来昭王殿下是将祝惜留在京城,或是在京城许配了人家。”
昭王一行人进入洛州城进入自家府邸,丫环们扶着梳起妇人发髻的祝惜回府,下人们则将行李安顿收拾好,桑枝和凝霜急急忙忙收拾正院,这回王妃娘娘可不能住在思澜院了,得和王爷一起住到正院。
“这殿下还未吩咐,贸然住到正院是否不妥?”
凝霜嘻嘻笑:“娘娘,让您住在正院就是殿下吩咐的啊。”
封地的昭王府和京城的昭王府不同,这里才是李冀昶的大本营,正院里设施都是精心打磨给李冀昶使用的,祝惜似信非信的进入正院,却发现她在思澜院用惯的东西不知何时被挪了过来,宽大的正房里放着她那扇屏风,还有梳妆台铜镜,一应俱全。
李冀昶不知何时来了正院,站在门外看祝惜来回走动,等她不愿相信时忍不住出声发问:“妹妹看看可还缺什么?”
祝惜回神摇头:“他们安排的很好,妾身什么都不缺。”
“好,那妹妹就安心在此处住下,若是奴仆有不恭敬的,尽管报与本王,本王给妹妹做主。”
“是。”
李冀昶听后展颜一笑,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那妹妹随本王去正堂罢。”
“做什么?”
“当然是让府里下人来拜见当家主母,后日封地官员家眷也要来府上拜见你。”
第33章
封地昭王府的下人都是跟随李冀昶多年的, 从开府建牙到远赴封地下人之间盘根错节,人人之间都有牵扯,存着小心思的不少, 但主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而昭王甫回府就着人拜见王妃, 众人仍是一惊。
在昭王回洛州前正房就已经有一番动静, 先是换了家具添了用具,竟然还从思澜院挪过来许多东西,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可现在看到首位上坐着的人瞬间恍然大悟, 容湘郡主竟然变成了昭王妃, 将她用惯的东西挪到思澜院来, 那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乌泱泱一群人俯首跪拜:“奴才等人拜见殿下, 拜见王妃娘娘。”
李冀昶放下茶盏, 扫视众人之后清清嗓子道:“本王与王妃有陛下赐婚,名正言顺,尔等不可轻视王妃,府内中馈一应事务均要听从王妃调派,若有人敢对王妃娘娘不尊, 办事不利, 本王定会严惩不贷!”
“是。”
祝惜随之道:“诸位都起来罢,罗总管,将殿下与我给府内下人的赏钱分发下去。”
罗管家拱手:“谢殿下,谢娘娘。”
并没有想象中有作妖吓人来怒刷存在感, 祝惜松一口气,在京城昭王府也算积累出来一些经验,管教下人她还能应承下来,但官员家眷拜见少不得费些嘴皮子功夫,还不如在城门口随便见见就算了,也不知李冀昶为何改变主意要在府中会面。
“给各府家眷的帖子今日就会送过去,明日约有十来人来拜见你,妹妹无需胆怯,你是此间身份最贵重的诰命,旁人如何说都无需理会。”李冀昶安抚的很小心。
祝惜很是茫然,并不知道李冀昶到底要做什么,来一场鸿门宴吗?
刘宜娴在城门外没见到昭王殿下正失落着,却听父亲说后日昭王府要宴客,她小心翼翼的问:“爹爹,后日能带我一起去吗?”
她每次都要这么问,刘大人纵然宠爱女儿也不可乱了规矩,尤其是他府中没有女眷可以带着刘宜娴前往,因此刘宜娴每次问都是要落空的,可是这次不同,刘大人竟然点点头。
“后日让佟姨娘陪你一起去。”刘大人笑的很勉强。
刘宜娴兴高采烈的反问:“为何要让她去?”
刘大人深吸一口气,唯恐娇宠多年的女儿发脾气:“昭王妃的宴席必定是不寻常的,佟姨娘是昭王府出来的,她与昭王妃相处过几日,有一起去她提点你免得出岔子。”
刘宜娴耐心听他说完,才想到他第一句话里的人物是昭王妃,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眉问道:“父亲,你说什么?”
“昭王殿下正月已经成婚,昭王妃就是那位容湘郡主,你到昭王府万不可任性,要与王妃打好关系,若是她肯帮忙,你进入昭王后院也不是不可能的。”
“怎么会是她?这不可能啊,为什么洛州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刘宜娴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刘大人频频摇头,年节消息传递的慢,何况昭王的婚事并未大操大办,而是匆匆处理,没传到洛州也在情理之中。
“父亲,难道女儿要做昭王的妾侍吗?”
“昭王殿下身为亲王,可以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妾侍并无规定,以你的身份做妾侍自然是委屈,谋一个侧妃之位也无不可。”刘大人算盘打的精巧,成为昭王的岳丈能助他行事方便,何况昭王妃没有娘家助力,他的女儿进入王府定然得王爷看重,到时只是名分的差异而已。
刘宜娴嘟着嘴不认同,她一心想要做昭王正妃的,此刻免不了怨恨爹爹没有及早和昭王殿下提亲,让孤女祝惜捡走一个大大的便宜,若是让她进入昭王府,定然将其踩在脚下!
刘氏父女的言辞一个字不落的传入李冀昶耳中,他摆摆手让暗卫退下,嗤笑一声:“本王当真不知在这洛州城里,心比天高的还有这位郡守大人,洛州可是本王的封地!”
祝惜不知他为何将她叫到身边听暗卫的回禀,只是见他神色不佳,思索该如何劝慰。
“妾身有句不当讲的话,可心中实在好奇,是以想要问一问殿下,还请殿下听完不要生气才是。”
“妹妹但说无妨。”
“刘大人位高权重,自然是比不得殿下的,可是殿下收服他在洛州行事事半功倍,可殿下为何不愿意呢?”这世间没有比联姻更牢固的方式了,何况刘大人膝下只有刘宜娴一个女儿,刘宜娴又痴恋李冀昶,娶她进门等于将洛州完全握在手掌心。
李冀昶微微蹙眉:“本王虽无多少才干,但向来不喜欢出卖自个儿换取好处,何况妹妹真当刘家简单无害?刘大人汲汲营营多年,为的是给儿子留下一份基业。”
“儿子?”
“刘大人对刘宜娴宠爱多年,养成她目下无尘的性格,前年刘大人在外偶遇一女子,情根深种又珠胎暗结生下一子,刘大人瞒着女儿将此子养大,等刘宜娴出嫁后再将儿子接回府中,本王若是和刘宜娴扯上关系,谋事未成就得准备好给小舅子卖命了。”李冀昶一脸我像是给别人鞍前马后的人吗?
祝惜抽了抽嘴角,不由自主问出来:“那殿下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李冀昶也不生气,慢悠悠给她倒上一杯茶,轻烟袅袅缭绕着他清俊的眉眼:“想让你多学多看,这些弯弯绕绕你早晚都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