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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丰放下锄头,从厨房里拿出水桶到公路上去跳水,傅眉洗了个手,开始做饭。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秦阿婆竟然没到二房来‘打劫’了,厨房里的吃食得以多保存些时候。
傅眉小小年纪厨艺就这么好,得益于她跟傅老爷子都爱吃的缘故。她十三岁就掌勺,对食物的研究不亚于草药,再者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
什么食材怎么吃能发挥出它最特有的美味,她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至少十有八.九。前几天买回来一袋富强粉就是准备做面的。
庄稼人时常吃的冬瓜红薯,她吃不惯那些,来到柳树屯也没亏待过自己的嘴,想吃什么就做。将饧好的面擀成薄薄的一层,削成长条。
再然后就是浇汁了,做臊子面最重要的步骤,五花肉、土豆、胡萝卜、木耳都切成小丁状。热锅上浇上植物油,中火炒五花肉,放姜蒜辣椒后改为小火。
煽炒出红油后再放各种去腥调味增香的作料,等到一锅浓汤熬的翻滚,最后放入各种食材。十五分钟之后,臊子卤就算做好了,把面煮熟,往上一浇,臊子面就算成了。
最上一层浓汁色泽鲜红纯正,各种食材交汇在一起,各显身手拿出自己最美好的口感。表面红光油润,酸辣的味道扑面而来,刺激人的味蕾不断分泌出口水。底下的面条细长、薄厚均匀,入口劲道,微微的粘牙感带来无限的愉悦。一口汤喝下去,油、烫、酸、辣的感觉从口腔一直蔓延进胃里。
一碗面下去,额头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满口香辣,秦丰吃了两大碗。肚子里再装不下了,饱的不能再饱,摸了摸肚子,满足的叹口气。
不一会儿秦保山回来,后头还跟着大队的书记吴桂华,两人说完话,秦保山热情的叫人留下吃饭。吴桂华虽闻到屋里不可思议的叫人流口水的香味,到底现在谁家都不宽裕,他也不好意思留下蹭饭。
秦保山拽住吴书记的胳膊往屋里拉,“一顿饭,咋还跟我客气,快进来。”秦保山近年来腰不好,旱烟抽了几十年,肺上也有些毛病。
不能下地干重活,屋里就只有秦丰一个劳动力也不成,当初愁死个人。后来还是吴桂华推荐他去养猪场,那活儿比较轻松,虽说工分少,也解了家里燃眉之急。
感念吴书记的好,他一直跟人处的好,吴桂华推脱不了。秦保山已经叫秦丰打饭去了,也只好坐下来,两人一道聊些农事。
吃完一碗美味的臊子面,吴桂华心满意足的舒口气,真是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合口味的东西了。那面入口滑腻软和,一口咬断,又极有嚼劲儿。那汤鲜美肉味十足,一口下去满口生香,只叫人恨不能把舌头吃进去。
吴桂华放下碗,不好意思吃第二碗了,招过秦丰道:“最近会计在核对工分,你瞧瞧跟你自己算的有没有出入.”
又转头跟秦保山说话,“你家的女娃子招人稀罕哩,一手的好医术不说,这饭做的城里食堂的师傅也要甘拜下风,不错不错。”
秦保山笑着谦虚几句,也不羞愧,反正是他家里的人嘛,管他谁培养出来的呢。
第23章
秦阿婆自从探了秦保山的口风,得到确定的回复,也并没有就把秦辉这回事儿撂开手。听田仁美说秦辉近些日子时常去找傅眉,对方也没什么反感之后,便把事情盘算起来了。
毕竟秦辉等不起了,好容易遇到个合适的,早些把事情办了她也安心。这日下工之后就去找了秦辉他三婆,那是村里有名的介绍人,撮合了好多对哩。
把事情这么摊开一说,就算准备好了,秦三婆就问她彩礼咋给。虽说是农村,那个时候算上彩礼钱,一场婚礼下来也得花上千把块呢。
秦阿婆一愣,她还没仔细想过哩,既然是从老二家接过媳妇来,她就没打算给彩礼钱。就是给了,二房好意思要她的钱呢。
“这算个什么事儿,都是一家人,那钱还不是从一个口袋装到另一个口袋。”秦三婆拉耸着眼皮听嫂嫂说话,一言不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分文不给呀。
秦阿婆家里三房早就分家了的,既然是大房跟二房之间的事情,钱财上咋还不拉扯清肠哩。这事情还不知道二房的意思,秦三婆没有立即接口。
含含糊糊的答应下来,打算先去问问,秦阿婆沉浸在喜悦中,欢欢喜喜走了。秦三婆将人送到门外头,回来问秦三爷,“你说这事可能成呢,大嫂家太苛待二房了。”
方才妯娌两个说话,秦三爷就在堂屋抽旱烟,听了满耳朵。他慢悠悠磕了磕烟锅,翻了翻眼皮,“能成个屁,保山再糊涂孝顺,还真让他们当柿子捏哩。”
不是旁人说闲话,秦大房家那一摊子事真个就是老两口偏心。秦三婆拿起衣裳,针头在头皮上刮了两下继续缝,“不是我说,大哥一家十几年了,公道就不说了。如今丰娃子都这么大了,他们咋还不好好行事,可劲儿欺负二房呢。”
二房秦保山不受待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当初秦阿婆生秦保山的时候遭了大罪,险些没保住命。虽说是严重,那不是隔年又生了老三嘛。
就能记到现在,再有秦保山满月的时候秦阿婆想吃山上的酸梨子。秦大爷就去摘,结果从山上跌下来断了一条腿。
当时有说闲话的,就说老二这娃不吉利,传到秦阿婆耳朵里可不是应了嘛。秦保三出生时候先出的一条腿,她才难产的,时下有句话‘先出腿,讨债鬼。’
再逢上秦大爷的事情,秦保山就几十年来不受待见,小时候几个娃娃中他过得最苦。秦丰姑姑秦春妮都是高小毕业才回家务农的,就秦保山勉强读了个一年级,就跟村里人外出找活去。
走的时候十二岁什么行李都没有,就一身破衣裳,多小啊。哪个不叹一句爹妈也真能狠下那个心,人小力气小,哪里挣得到钱哟。
大年三十还困在外头回不了家,缺衣少食险些没冻死,还是族里人实在看不过去,把人接到家去过年。秦大爷一家没过问一句,好在秦保山是个仁厚性子,没见他抱怨一句。
对爹妈照好不误,可是就是再掏心掏肺,秦大爷夫妻俩也没对他改观。二十来岁了,老三都娶了媳妇了,他还没动静。最后还是隔壁村刘家不要彩礼钱,把闺女嫁过来,这才算有了个家。
秦三爷夫妻两个说完话一阵沉默,秦三婆琢磨咋去秦保山家里问问,秦三爷给她出主意,“福娃子不是跟丰娃子一道下地呢,你叫他去打探打探,年轻人嘛,说得到一块去。”
随即秦福回来,吃过饭秦三婆就给他分派了任务,秦福听完话一脸牙酸的表情。欠揍道:“婆,你没事吧。”
秦三婆攥起拳头,作式要打,“臭小子讨打是不是?”秦福抱着头跑,大叫道:“本来就是嘛!人秦丰跟那个傅眉每天手拉手下工,不知道多甜蜜。我笑他一句,傅眉脸红了,他都要打我,你咋还把傅眉跟辉哥凑一对。”
秦三婆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秦阿婆办这事儿既然没叫秦丰知道。秦福想了一天,觉得他婆跟他说那事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他时常嘴上没把门的,乱说一气,但也仅仅只是说说罢了,秦辉咋就真去招惹傅眉去了。为了自己的良心能安一些,第二天上工他就吞吞吐吐跟秦丰说了大房要给傅眉下聘的事情。
秦丰当即就呆住了,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像是里头藏了一座火山,很快就要喷薄而出。那气势响天动地,连他自己都逃不脱被焚烧的下场。
秦福内心惴惴,小心观察秦丰的脸色,见他脸色黑的像是能刮下来一层。眼里蕴藏着狂风暴雨,一片腥红,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刻秦丰就冲出去了,他还没来及拉住人。
“哎呦!秦丰跟秦辉打起来了!”
秦福听见这一声吼瞬间回神,他浑身一个激灵,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爬带滚的去找傅眉,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她才能拦住秦丰。
等他到卫生所的时候才知道今天傅眉跟孙晓丽一道去李家沟出诊去了,李家沟距离柳树屯三十几公里,这会儿铁定赶不回来。秦福暗暗叫苦,只能去找秦保山。
两人到的时候,秦丰跟秦辉已经叫人拉开了,两人都挂了彩,脸上痕迹斑斑。秦丰一边脸肿了,嘴里破了,嘴角淌着血。
看见秦保山过来,那眼神凶狠的就像一头要撕人的小豹子,秦保山叫他盯得打了一个寒颤。众人围着人,却是不明所以,田仁美哭天抹泪的过来。
瞧见秦辉的惨样儿,就跟谁挖了她的肉一般,哎呦连天的哭起来。一面又骂秦丰欺负人,哪有这样打哥哥的,秦三爷寻这吵闹声过来,瞧这架势就知咋回事儿了。
他啄了一口旱烟锅,跺跺脚,“咋回事你不清楚吗?别嚎了,都散了,散了。”众人还不知咋回事,一肚子孤疑的走开,三三两两的低声讨论。
秦丰看也没看秦保山,地也不管了,径直回家。等傅眉回来,整个大队都知道咋回事了。人都说秦家大房这是瞧上二房来的女子哩,想一分钱不掏就把人接家里去。
这么干的同时还瞒着秦丰,嘿,结果一朝人家知道了,可不得跟你打架。这个是养了十几年的秦琴换来的,就是秦丰未过门的婆姨了,你这空手来抢,隔谁都得跟你拼命。
听到这样的流言,田仁美气了个倒仰,她是不打算出彩礼钱,可还没这么干不是,咋就人尽皆知了。秦辉也才知道原来秦丰不知道这回事儿,难怪生气。
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好没意思,其实这事情没人跟秦丰说他从哪里知道呢。不过是他有些侥幸心理,指望秦丰是默认的,结果人家压根不知晓,这么一来他也不好意思找傅眉了,毕竟还要点脸。
傅眉听赵心说秦丰跟人打架了,忙往家里赶,秦丰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傅眉松口气,推了推他,“怎么了,我又没惹你,起来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说了老半天,躺着的人还是不动弹,傅眉故意道:“不说的话,我就走了。”然后不动弹的人就立即转身抱住了她的腰,声音委屈极了,低低的,“我好难受啊,你哄哄我好不好。”
第24章
傅眉小心的扶起秦丰的脑袋,手指头抬起他下巴,嫌弃道:“厉害呀,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打架诶,你也会受伤?”
他不理会她的挖苦,默默梭到床边坐下,其实心里还在生气。他一直以为处处忍让一点,婆爷虽见不得二房,好歹都相安无事,没想到人心都是贪婪的,越让越得寸进尺。
秦丰微微低着头,头发湿漉漉的,汗液一滴滴的滚下来。身上的褂子本来就洗的发白,破了好几个洞,经过打架一番摧残,更烂了。
他的衣服不多,几乎每件上面都有补疤,最好的就是身上这件,以后也是穿不成了。秦丰捞起袖子看了一眼,一点都不觉得心疼,至少秦辉比他更惨。
默默盘算了一会儿战绩,抬起头却不见傅眉的身影了,脑袋垂下去,眼里的光暗淡了。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开门的声音。
傅眉从她屋里拿了红花油,倒了一点在手上,笑道:“来吧,战神,我给你上药。”他扭了扭身子,引来她的视线,脸上热起来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傅眉觉得好笑,然后也真笑了,居高临下,“怎么了,打架的勇气哪里去了?我手上的敷掉然后你自己来。”
秦丰慢慢挪过去,傅眉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脸颊一片乌青周围泛红,周围还有破了皮的。她把药递到他手上,然后就出去了,秦保山自外头进来,脸色很难看,大口大口的抽烟。
傅眉看他进了秦丰的房间,本想跟过去的,想了想还是算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她回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实在是有些尴尬。
事情因她而起,可是不是她乐意的,她没办法控制,而且对于秦保山不问她的意见就拉郎配她也生气。现在就叫父子两个好好说说吧,希望秦保山能意识到秦丰才是他儿子,做关于他的决定时能提前支吾一声。
傅眉把发起来的富强粉擀成条,然后把肥瘦均匀的猪肉剁成细末,同时葱姜蒜一齐混进去剁。等到馅子做好,就开始包包子。
一个小时之后,第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出笼了,绵软甘甜的外皮,松松软软的瓤。恰到好处的火候把白面的精华蒸发出来,与舌尖的触碰迸发出无限的享受。猪肉的美味合着白馍吃进嘴里,油津津的感觉就像沙漠中的旅人遇见绿洲,从头顶舒爽到脚底。
空气中的气味甘甜中蕴藏着油味,食物的清香无孔不入。傅眉将白白胖胖的包子夹进簸箕里,开始蒸第二笼,一面留意屋里的动静。
不一会儿,秦保山嘴里叼根烟出来了,不知道跟秦丰说了啥,脸色也不好。傅眉赶紧把包子端出去,叫秦保山吃,一面道:“叔,是我做饭不好吃嘛,你急着赶我出去哩。”
秦保山一口包子含在嘴里,还来不及感叹傅眉精湛的手艺,就听她问了这么一句。当即便噎在哪里上下不得,傅眉好似无意间道:“你就想想,我要是不在家里了,完后可没人做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秦保山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好像在真在设想家里没了傅眉会怎样。别的先不论,这一手好厨艺他实在是舍不得,傅眉来了这么些日子,着实抓住了他父子两个的胃。
这么一想还真舍不得傅眉走,秦保山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劲儿啃包子。想想秦丰,还真是为了老一辈委屈了自个儿子。
心头也有些心虚无奈,算了算了,傅眉跟秦丰的事情他再不掺和了。摆摆手,有些气短道:“你哥还没吃饭呢,你去叫叫他。”
秦丰把脏衣裳换下来,古铜色的身躯上有些红,肩头宽阔,劲腰干练。手上用力一捏,胳膊上的肌肉隆起老高,还没来得及穿上衣裳,听见们‘嘎吱’一声开了。
转过身就见傅眉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他,秦丰忙抄起衣裳往身上一挡,像个小媳妇一样往严了遮。傅眉白他一眼,碗往桌子上一放,“吃饭了。”
秦丰捡起包子咬了一大口,砂锅大的馍馍他一口去了三分之一,还有一口去掉一半的趋势。傅眉将碗拖到一边,瞪他一眼,“饿死鬼投胎来的,又没人跟你抢。”
剩下的包子叫他一口塞进嘴里,全然忘了脸上还有伤,慌慌忙忙的套衣裳。傅眉捡起秦丰换下的衣裳,检查都坏了那些地方,叫他一把抢过去。
“我自己洗,你先出去。”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说话含含糊糊的。傅眉戳了戳他胸前的肌肉,硬硬的挺好玩,秦丰闷笑着躲,“别闹了。”
“谁闹了,你都给我洗衣服,我给你洗一回咋了。”秦丰定定的看她,浑身泛着温柔。像是凛冽的寒风中,他却浸泡在温泉里一样妥帖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