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还是年轻,太傻太天真啊!
梁家根本不是福地,乃是狼窝啊!
梁家老太太刻薄,待安笙更甚,梁无道好色荒淫,与自己的寡嫂都能暗通款曲,不干不净。
不要脸的狗男女一次颠鸾倒凤时不小心被安笙撞见,竟然心生毒计,不惜用梁无道大哥的遗腹子做饵,陷害安笙,安笙百口莫辩,被梁老夫人一怒之下发配到了水月庵,从此开始了佛门生活。
那一年,安笙十七岁,嫁进梁家不过一年光景。
回想上辈子,竟然好像是在水月庵和弘济寺的那几年,活得最自在,虽说后来不幸又被害死了吧,可她又有幸回来了啊!
所以说,老天待她不薄。
好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可得好好把握,这一世,她要将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抓在手里,不给任何人主导她的机会!
所以说,郑妈妈说的那些,她一直都知道。
她重生已有三年多,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好比郑妈妈她们,前世可是没有出现在她身边的。
方氏将她弄到了庄子上,尤不解恨,吩咐庄子上的人要“好生”待她,最后不放心,一咬牙将自己的一个心腹婆子打发着跟安笙去了代州的庄子。
这个于姓的婆子,得了方氏的嘱托,对安笙那叫一个“用心”,生生将安笙教导成了大字不识几个,只知绣花种地的乡下土丫头。
可这个土丫头,对把自己扔到这里的嫡母却满心感激,心怀孝义。
所以说,于婆子居功至伟!
所以说,安笙重回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先将于婆子除了。
除了于婆子之后,安笙陆陆续续将郑妈妈她们收到自己身边,培养成了自己的心腹,自此之后,安笙又一点一点将代州的庄子拢到自己手中。
为了让庄子上下齐心,对她忠心耿耿,安笙用了两年多。
这一切,都是为了回归永宁侯府做准备。
郑妈妈见安笙听了自己的话,心也就放下了。
不是她吹牛,她家姑娘聪慧机敏,学什么都快,看医书都跟看话本似的,更何况那些小小的规矩了,姑娘准保一学究会!
这般一想,郑妈妈瞬间信心十足,对回京之行总算不那么担心了。
安笙对郑妈妈忽然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态度表示不解,摇摇头吩咐青葙她们打水来洗漱了。
洗漱过罢,安笙便叫郑妈妈带着紫竹雪蝉去隔壁房间休息了,自己也带着青葙歇下。
一夜好眠,日上三竿,安笙总算是起身了。
青葙打开门,便见顾洵候在门口,遂笑眯眯地打招呼。
“顾管事早啊。”
顾洵闻言嘴角略抽搐。
还早?太阳都没过窗根儿了,眼瞧着再过会儿都要用午膳了,还早!
虽然心里这样腹诽,可顾洵面上却扯着笑,客气问道:“姑娘早啊,敢问姑娘,二小姐可起身了,身子怎么样了,可还难受啊?”
第4章 赶路
青葙施施然一福身,柔声道:“劳顾管事惦记,小姐刚起了身,说是还有一点儿晕,奴婢正要准备清水伺候小姐净面,想来净了面,总归会精神一点儿。”
语罢,嘴角还泄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配合着面上的担忧,成功将顾洵提议启程的话堵回了口中。
“这样啊,那就让二小姐好好歇歇,好好歇歇,奴才,奴才先告退了,倘或二小姐有什么要求,姑娘只管来找奴才。”顾洵笑得干巴巴,语气颇生硬。
青葙恍然不觉,不知道何为客气地应下了顾洵的话,转身关上房门,打水去了。
顾洵站在原地,看着青葙的背影默了一阵,方才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安笙在清河郡歇足了三日,将在船上晃悠出来的飘忽感歇没了,才吩咐青葙去给顾洵传话,说明日可以启程回京去了。
顾洵听到这个消息后,眉间的褶皱终于散开几分,当夜便命人打点好了行装,好待明日尽早动身。
安笙听说顾洵命人连夜整装,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想来这三天待的,顾洵颇不好受啊!
怕是方氏私下又派人来催了吧,顾洵一定急坏了,否则也不会黑天半夜的就让人收拾东西。
活该!
让他黑心肝想要折腾自己,打算跟前世一样,将自己折腾地脱一层皮么?
可惜了,恕她不能让他如愿!
清河郡临近邺京,坐马车赶路的话,也就一日光景便到了。
次日一早,顾洵殷勤地来问何时能够出发,安笙这次没有为难他,小手一挥,让青葙通知他启程。
顾洵闻言立即脚底生风,一溜烟地跑回去召唤奴仆们装车启程,似乎是生怕自己说的晚了,安笙又改了主意。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
上回在沧州渡口时,二小姐不就是临走之前又变了卦,后来又多折腾了一天才肯走么!
顾洵看着奴仆们手脚麻利地装车打点行装,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二小姐养在庄子上,规矩实在是短了些,时常想起一出是一出,他得时刻防备着才行!
夫人已经连着来了三封信了,信中屡次数落他差事办的不好,耽搁了这么久还没有将二小姐带回去,已是诸多不耐,他得赶紧将二小姐带回府,好将功折罪啊!
半个时辰后,马车悠悠驶出,上了官道。
南诏的都城邺京位于北方,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越接近邺京,空气里的寒气便越盛。
安笙不耐寒,在马车里铺着厚实的软褥,放着好几个暖炉,将一方小天地捂得暖融融的,好不惬意。
顾洵几次三番回过头来看看马车,见马车好端端地走着,心里就安了几分。
就快到了,最多再过两个时辰,他们一定能赶到邺京城里,届时,二小姐就别想再神气了。
想到侯府里的情况,想到永宁侯夫人的嘱咐,顾洵唇角溢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悠哉哉地策马向前。
不出顾洵所料,两个时辰后,申时末的时候,他们一行终于到了邺京西城门。
顾洵策马到安笙的马车前,俯身提醒道:“二小姐,咱们到邺京了,待入了城门,便可回侯府了,总算是回来了,夫人可一直念叨着您呢!”
顾洵口气里带着不自知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安笙回到永宁侯府后,被永宁侯夫人责怪的场景。
可是,马车里却迟迟没有传出回音。
顾洵面上表情有些崩裂,颊边的笑容慢慢收拢,然后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这时候,马车里才传出了一道淡淡的声音,“我知道了,顾管事安排吧。”
那一瞬间,顾洵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挺没劲的。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你用尽全力挥拳出手,却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端的是让人窝火,可却再没有勇气出第二拳。
顾洵悻悻地策马走了,绷着一张脸闷头带路。
其实这都是他多想了,安笙没有立即回答他并非是故意忽视他,只是有些恍惚罢了。
她又回到这个地方来了,这个前世噩梦开始的地方,她只是,一时间有些唏嘘,出神了而已。
听着车厢外传来的嘈杂声,安笙轻轻地吁了口气。
邺京,还是一如从前的繁华啊。
只不知这繁华的表象下,是否还是像从前一样,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不堪。
紫竹和雪蝉年纪小,性子跳脱,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早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看了。
南诏国民风开放,其中以都城邺京最盛,一月中有数日不行宵禁,女子也可在街上自由行走,买卖自如。
时近黄昏,虽然昼市停了,但街上依旧热闹,往来如织。
贩夫走卒仍在挑担吆喝,街边铺子仍旧客流涌动,达官贵人、儒生学子、寻常百姓穿插流连,织就了这一幅繁华富贵的画绢。
紫竹和雪蝉看得兴奋,不时地回头跟安笙描绘邺京城的荣华绮丽。
安笙淡淡地笑着,没有搭话。
倒是郑妈妈,轻声呵斥了紫竹和雪蝉,“马上就回侯府了,你们两个小心着点儿,侯府里规矩多,别到时候给小姐惹了麻烦。”
紫竹和雪蝉被郑妈妈训斥了,都白着一张小脸用力点头,规矩应了,不再谈论外面的热闹。
安笙没有如往常一样出言抚慰她们,算是默认了郑妈妈的话。
郑妈妈说得没错,紫竹和雪蝉性子跳脱了些,从前在庄子上的时候,有自己护着倒无妨,如今回了侯府,确实该改改。
进了那吃人的地方,若是没有心机,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全然护住了她们,如今让她们长个记性,也好。
马车辘辘行着,渐渐走到了长春街中心。
等绕过长春街,到了永乐街,再往东走数百里,便到了永宁侯府了。
这一路上要经过的地方,安笙都清楚记得。
谁知就在马车走到长春街中心以后,却忽然停了下来。
安笙奇怪,正要让郑妈妈问一问怎么回事,顾洵就亲自过来了。
“二小姐,护国公世子带着镇北军归京,咱们且让一让,等陆世子他们过去了,咱们再走。”
第5章 到达
安笙闻言柳眉微微一挑,还未搭话,便听外面传来了铮铮马蹄声。
撩开帘子一看,只见外头一列军士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而来。
前头的军旗迎风招展,大红色的锦绸布上一个漆黑而硕大的“陆”字格外醒目。
当先的骑士一身银亮甲胄,挺直了背脊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整个人身量挺拔、俊逸逼人、威仪赫赫、气势堂堂,轻易便让人忽略了,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只以为他是征战多年的铁血将军。
安笙默默回想了一下,然后找到了关于护国公陆家和陆家带领的镇北军为数不多的记忆。
护国公陆家,几代忠烈,老国公陆昊宗是开国功臣,享齐天之荣耀,可惜早早战死在西北战场,惠帝感念老国公为国捐躯,特许其嫡长子陆鸿武平级袭国公之爵。
可是,长子陆鸿武袭爵不到一年,也战死在了西北战场上,由于陆鸿武只有一个先天不足的儿子,无法,爵位便落在了老国公的嫡次子陆鸿文的头上。
让人唏嘘的是,嫡次子陆鸿文后来也同其父其兄一般结局,早早的便英勇战死在了西北战场上。
如此一来,镇国公的爵位便落在了陆鸿文的嫡子,年仅十三岁的陆铮头上。
但是由于年纪太小,惠帝便先封了世子,许诺待到陆铮成年之后,再袭护国公的爵位。
届时,陆铮将成为南诏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公。
陆铮今年已经十六了,已在军中历练了三年,前途无量。
这些都是安笙从前听来的。
本来,陆铮应该是邺京最受欢迎的青年才俊,可是,在他连续死了三个未婚妻之后,天煞孤星克妻的名声,便再也挡不住地流传开来了。
听说护国公夫人,陆铮之母林氏为了儿子能娶妻生子,不知拜了多少菩萨,求了多少神佛。
但最后到底有没有用,安笙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前世在她死前,都没有听说过陆铮娶亲。
不过在跟随普云大师下山替百姓们看病的那一年多,安笙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陆铮和镇北军的事迹。
陆家不愧为几代忠烈,陆铮也不愧为将门之后,在祖父、大伯、父亲相继战死在西北战场后,依然毫无畏惧的拱卫西北,将匈奴牢牢地挡在了西北边境之外。
安笙是敬佩这样为国为民拼杀的英雄的,所以顾洵说要给陆铮让路,她并没有什么不快。
陆家治军严明,陆铮入城来只带了一列亲卫,所以很快,他们便从安笙的马车旁走过去了,也并没有惊扰到街上的百姓。
除了那铮铮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踏步声,安笙再没有听到一丁点儿多余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支足以让任何人面对他们时,都不由得肃然起敬的队伍。
镇北军离开了好一会儿,街道上才恢复了热闹。
顾洵跟安笙打了招呼,这才命令赶车的婆子继续赶路。
酉时一刻,马车停在了永宁侯府门前。
跟前世一样,永宁侯府的主子们都没有露面,只派了大管家顾新海,也就是顾洵的哥哥出来迎人。
顾新海八面玲珑,见人先笑三分,因为有了方氏的授意,对安笙可以称得上殷勤。
“天色晚了,老夫人和夫人吩咐奴才跟二小姐说,让您今晚先回去好好歇歇,待明日再去请安就是,二小姐这边请,软轿都已经备好了,您住的玉笙居,夫人老早就命人拾掇出来了,就等着您住进去呢。”
顾新海引着安笙往门里走。
安笙客气地道谢,“劳烦顾管家了,辛苦您安排。”
“奴才不敢,”顾新海连连摆手,笑意更深,“二小姐抬举奴才了,您请上轿吧,晚膳待会儿奴才就命人给您送过去。”
安笙这回没有客气,从容地走进了软轿,郑妈妈等紧随其后,站到了轿子边上。
顾新海见安笙坐好了,便对抬轿子的粗使婆子摆了下手,示意她们抬起轿子离开。
婆子们得到授意,忙将轿子抬了起来,往玉笙居的方向而去。
软轿晃晃悠悠地走着,安笙坐在轿子里,默默回想前世这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她刚到了侯府门口,还没来得及跟大管家顾新海说上一句话,便一头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再醒来的时候,人便已经在玉笙居了。
彼时,她已经发了三天的高热,错过了给老夫人徐氏和嫡母方氏请安的最佳时机,老夫人嫌弃她娇贵,再去请安的时候,就没有过好脸色。
为此,她还偷偷哭过几次,每次都是嫡母方氏软言开解她,说老夫人不喜欢孩子太过粘她,对每个孩子都是这样,让她没事不要凑到老夫人跟前去。
结果她就信了。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是真傻啊。
每次方氏挖个坑,引着她去跳,她就老老实实地跳了,不怪方氏哄骗她一骗一个准儿,将她拿捏得死死的,最后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思及此,安笙默默地捂脸替前世那么傻的自己哀叹了两声。
软轿停在了玉笙居院门前,青葙撩开轿帘,请安笙下去。
安笙从轿子里伸出一只细白柔荑,搭在了青葙手上,然后冲郑妈妈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