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荣华录——拜星望月
时间:2019-04-02 09:32:03

  钟离一脸淡漠,对这个不认识的倒霉嫔妃是一点也不关心:“皇上,先别管她了。你听我说……”
  “陛下!懿贵妃娘娘来了!”四喜突然冲进来,把两人都给吓了一跳。昭帝惊道:“天儿还没晚,怎么过来这样早?”
  钟离不淡定了,转着轮椅在御书房里乱逛:“快!哪里能藏?”
  昭帝急忙往桌案后的书柜一处拍了三拍,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他抓住钟离的轮椅就往里推:“里头有酒,你先自便吧!”
  刚把书柜转合起来,懿贵妃的脚步便踏进了勤政殿。四喜急忙在外头大声喊道:“请懿贵妃娘娘的安!”兰茹瞪他一眼悄声道:“你喊那么大声干嘛!看吓着娘娘了!”四喜只嘿嘿地笑。
  昭帝赶紧拍拍衣裳,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坐下看起奏折来。
  懿贵妃本心怀疑问而来,故而根本没发现他那些心虚的小动作:“陛下,恕臣妾来得突然,打扰到陛下了。”
  昭帝“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盯着奏折:“坐吧,朕正忙着呢。唉呀,这群糟老头子,不管什么破事儿都要写个奏折呈上来。什么‘潮州又连下了五天雨’,“青州腌菜很美味,臣已给陛下寄去了一坛’……朕为什么非要吃腌菜不可啊?”
  懿贵妃这才发觉他极其不对劲:“陛下,您怎么了?”
  昭帝咳了一声道:“没什么。等朕忙完再来陪你。”
  懿贵妃怎瞧他怎不对劲,刚一走近,突然闻到了一股极其清淡的香味儿。她皱起了眉,更加确定有人来找了昭帝,而昭帝并不想让她知道。
  “陛下,方才有人来过吗?”她没有提万嘉嫔所说之事,而是不动声色先问了一句。
  昭帝紧张兮兮直起身子,想要挡住身后什么东西似的。懿贵妃向那里看去时,他便偏过身子又去挡。一来二去,两人你瞪我我瞪你,说不出的尴尬气氛弥漫开来。
  “没有啊,什么人也没来过。朕一直自己在这儿,四喜,你说是不是?四喜?”昭帝这才发现四喜那小子不知何时已经溜没影儿了。咬牙切齿暗骂一句没良心的,又听见懿贵妃追问道:“可是臣妾闻到这里有股香味儿啊,陛下素来不爱用香不是吗?”
  懿贵妃指尖点在昭帝肩上,团扇掩面妩媚一笑:“难道陛下在此与个美人儿幽会,见臣妾来了,她就躲起来了?”
  昭帝一听,这个借口不错!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立刻点头称是:“是,方才额……万嘉嫔,对,万嘉嫔她来找朕,想求朕晚上和她一起喝酒……这香味儿应该是她留下的吧。”
  他大大松了口气,总算能将这事糊弄过去了!岂料懿贵妃把水目一瞪,朱唇一撅,转身就走。那团扇毫不留情拂过昭帝的头发丝儿,昭帝立刻发觉她生气了。
  “爱妃姐姐。你别走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昭帝以为她是吃醋了,急忙起身去拉她衣袖嬉笑道:“爱妃姐姐,朕今晚陪你喝酒,不陪她……”
  懿贵妃好笑又生气,万嘉嫔此时还在万寿宫里罚跪呢,她吃哪门子的醋啊?她是在气昭帝说谎罢了!
  可巧那书柜后的密室,向来是外头听不见里头,里头却能听到外头。钟离在里面抱着酒坛子支起耳朵听了半天,愈发觉得自己该主动站出来,好挽救一下昭帝在懿贵妃心里的排面。
  “轰”一声,暗门又开了。懿贵妃转头望去,只见书柜后钻出个穿着月白衫子的人来,坐着轮椅,戴着玉面,一开口便如春风拂柳:“皇嫂,您错怪皇兄了。我可以作证,根本没有女人来找过他。是我,是我。”
  他居然拱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给自家皇兄讲了一通好话:“小弟钟离,见过皇嫂。皇兄时常在信中和我提起,说您国色天香,是世上第一美人。他一日不见您便会如隔三秋,想念得很。”
  懿贵妃心中大惊,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正如万嘉嫔形容那般分毫不差。原来他名叫钟离,只是……
  “陛下,他是何人?”
  昭帝无奈地捂住了脸:“罢了,既然你都出来了,朕也瞒不住了。懿贵妃,这是钟离,在江湖上替朕打探情报的。不过,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司寇珉。正是朕的那位胞弟。”
  钟离,不,应该说是司寇珉,这次向懿贵妃行了个家礼:“珉见过皇嫂。”
  懿贵妃脑子嗡响得厉害,果然是他!
  “陛下,臣妾曾亲眼见他……病逝在榻上。”
  昭帝拉起她的手叫她坐下解释道:“当年他是病重了,但死掉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侍从。那个侍从恰巧也奄奄一息,遂被我们当做了珉的替身。然后朕想了法子,将珉由一条密道送出宫外,从此便化名钟离,在外养着了。”
  钟离点头道:“正是这样……皇嫂,请您不要责怪皇兄一直瞒着您。双胞男胎向来被视作不吉之兆,更何况是在帝王之家——对万太后而言,能做皇帝的只要有皇兄一人即可,再多个我,迟早会是威胁。皇兄一直怕此事连累到您,所以一直瞒着您。请不要生气好吗?”
  懿贵妃震惊之余,倒也迅速将他所说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当年万太后逼死了昭帝与司寇珉之母,夺走昭帝培养为太子,想来自然容不得太子胞弟的存在。只是那时所有人都以为司寇珉真的死了,再想不到昭帝会以假死之计将他送出宫去。
  看来,早在弟弟“病死”之前,昭帝就已经备好计策了。否则出宫一事何以会这样顺利?
  昭帝又接过话来说:“可惜为着出宫,珉的病到底还是耽误了,脸上的疤没能治好,腿也没能治好。都是我的错……”
  懿贵妃心中苦涩,轻轻握住他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珉,你……你这些年还好吧?”她低声问道。
  钟离却笑着摇了摇头:“贵妃娘娘,还是叫我钟离就好。方才我为着许久不见皇嫂,才以家人之礼待你。现在我冷静下来了,此后为避免再生事端,咱们还是以君臣别论吧。”
  昭帝赞同地点头,点着点着却又指着钟离道:“好小子,你倒是冷静下来了,想起要避嫌了,那方才在御花园你怎么不避嫌?你叫我怎么跟她解释?”
  她?懿贵妃很快反应过来:“陛下是说万嘉嫔吗?”
  “万嘉嫔?”昭帝一眯眼睛:“怎么他撞上的是万嘉嫔?”
  懿贵妃终于从他二人的兄弟情深中回想起了此番目的:“陛下,臣妾正为此事而来。”她将万嘉嫔之事向昭帝说了一遍,钟离唇角一扬道:“原来是万嘉嫔,真是个炮仗一样的女人啊。”
  昭帝瞪他一眼,懿贵妃赶紧说道:“若是她的话,陛下大可不必担心。臣妾自有法子处理此事。只是要珉……要钟公子平白担个虚名了。”
  钟离依旧态度淡泊:“无妨。只要是为了陛下,我怎么样都可以。”
  昭帝唬脸道:“不许胡说。”钟离却只是笑。
  懿贵妃想着钟离此番冒险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叙旧,必是有极大要事相商。她疑问既解,又挂念着万嘉嫔,便先起身告辞了。
  急匆匆回了万寿宫,万嘉嫔仍在地砖上跪着,正悄悄放开了揉膝盖的一双手。
  “万嘉嫔,今日之事你可把嘴巴闭紧了,别自寻死路。”懿贵妃凉凉警告道。万嘉嫔伏在地上道:“嫔妾不敢!嫔妾再不敢叫旁人知道的!”
  懿贵妃端起茶碗润润喉,又道:“此事暂且不提也罢。怎么本宫还听说,你有意为难宁选侍?”
  她特意将“为难”二字加重。饶是万嘉嫔再傻,她也该听明白了:懿贵妃这是在威胁她说实话呢!也不知是哪个身边人又来向她告了密!万嘉嫔又气又委屈,一时竟无语凝噎了,极后悔不该主动说出今日之事,叫懿贵妃抓了个把柄!
  懿贵妃见她不语,语气便陡然变冷了:“你说,还是不说?若是不说,本宫就把你今日的苟且,尽数告诉皇上!到那时,可是连太后也保不了你了。”
 
 
第24章 良言不劝该死鬼
  懿贵妃冷面冷语的威胁加剧了万嘉嫔的恐惧,不遑多想她便开了口:“娘娘饶命!嫔妾这就说!”
  懿贵妃手指轻敲着茶碗盖子道:“若有半句假话,本宫便会叫人掌你的嘴。”
  万嘉嫔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漂亮的小脸,她可不想那桃花瓣一样的唇被打肿了:“娘娘,嫔妾和姐姐自小便在家里娇生惯养的,不想进宫来却吃了这么多苦。嫔妾心里实在不甘。又见娘娘总对宁蕊珠那么好,嫔妾和姐姐心里都难受得很。
  “嫔妾就给了姐姐一条丝帕。姐姐宫门前种了一丛黄杜鹃,她便将那花叶摘下来研磨成粉和在水里,又把丝帕浸在里头,然后再送给宁蕊珠。”
  懿贵妃奇道:“这是为何?难不成那黄杜鹃有毒?”
  万嘉嫔淌眼抹泪道:“没有没有……嫔妾没想毒死她,只是、只是杜鹃花汁会使人过敏。嫔妾和姐姐想着,若是宁蕊珠用了那帕子,身上或脸上必会出疹子,落下疤痕。嫔妾只是想给她个教训罢了。现在嫔妾已经知道错了娘娘!”
  懿贵妃大怒,这过敏说得好听,其实可不就是叫人毁容么!莫说是这后宫中了,就是天下女子,又有哪个不看重身体容貌的!她二人若是真得了逞,恐怕宁蕊珠会比死了还难受!
  “你们可真是不知悔改啊,本宫明里暗里帮你们开脱多次,你们还是不能明白!枉费了本宫一番苦心!”
  懿贵妃气得胸口有些闷:“现在那帕子在哪?”
  万嘉嫔吓得磕头道:“已经送去给姐姐了。姐姐说,今日就要拿去给宁蕊珠的!”
  懿贵妃喝道:“兰茹!去把万才人带来!只说是本宫找她问话,别的不要多说!免得事情还未定论,就又传出闲话来。”
  兰茹忧心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兰茹走后,懿贵妃又叫来雪茶对她耳语一番,雪茶倒是眉开眼笑地走了,开心得很。
  万嘉嫔只瑟瑟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自从懿贵妃把她叫来为止,她已经连跪了近两个时辰,这会儿全身都麻木了。忽然腰肢一软,眼前一黑,她便昏倒了过去。
  懿贵妃也不看她,听见“扑通”一声只吩咐道:“将她扶去偏殿歇着,醒了也不许她乱走。”
  小太监们上来将万嘉嫔带了下去。又不一会儿,万才人便来了。
  万才人是满怀疑惑而来。她正走在去往荣熙宫的路上,心中已想好一套对宁蕊珠的说辞:“妹妹,前些日子我们姐妹对你多有为难,实在对不住。如今姐姐悔改了,愿将亲手绣的帕子送给你,望你能日日用着,便算是原谅姐姐了。”
  她本一边默念着一边露出个旁人看不见的笑,却突然被兰茹气喘吁吁拦住道:“万才人,懿贵妃娘娘叫你现在往万寿宫去一趟呢!”
  万才人有些疑惑:“为何?”
  兰茹怕她搬出太后不许她在别宫走动的借口,便编了个谎道:“娘娘说了,近日您在太后娘娘那里抄写佛经有功,娘娘很欣慰,要赏您呢!”
  万才人果然大喜,只要懿贵妃松了口,再回到皇上身边就不是问题。她当即便跟去了。
  岂料进了万寿宫,她喜盈盈准备领赏时候,却立刻被懿贵妃的脸色浇了盆冷水。
  “万才人,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万才人将帕子往袖子里掖了一回:“回娘娘,没什么。只是块帕子罢了。”
  懿贵妃道:“哦?本宫瞧着倒是挺精巧,是你自己绣的?”
  “不,娘娘,是嫔妾妹妹绣的。”万才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问话不妙了。
  “把帕子拿来,本宫想欣赏一下你们的手艺。”懿贵妃笑得和善,小太监向万才人伸出手,她只得将帕子递上去了。
  懿贵妃将柔软无方的丝帕拿在掌心瞧了一回,上头果然绣了双灵动憨巧的鸟儿站在桃花枝头,美极妙哉。她又细细嗅了一下,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儿散发出来。若不是知道真相,只怕连她也要称赞这丝帕的美妙了。
  懿贵妃将丝帕还给万才人笑道:“果然不错。兰茹,赏。”
  兰茹将一方托盘搬出来,掀开红绒盖布。只见里头搁了一对如意青玉镯,清亮通透,一看便是上品。万才人喜得眼睛都放光了。
  “本宫听闻你姐妹们在太后那里抄经辛苦,可见你们诚心与悔意。本宫便赏你们一对玉镯,拿去和你妹妹一人一只。且要谨记,你们姐妹恰如这对玉镯,是合该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白了?”
  万才人磕头道:“谢娘娘恩典!嫔妾与妹妹谨记教诲!”
  “回去吧。”
  万才人再谢了恩,暂时将宁蕊珠抛在了脑后,一心只想赶紧拿着玉镯回宫去好好欣赏。说实话,自从被贬斥,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好首饰了。想到又要分给妹妹一只,心里怪不痛快。
  然等她回了居所初云轩,却发现宫门前有些陌生的异样感。万才人站住瞧了半天,终于看出哪里不对了——宫门旁那一丛丛黄杜鹃,竟在她出宫这段时间里,已不知被何人拔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点根茎都没有留下!新挖的土坑简直干净到丑陋!
  万才人愤怒道:“谁敢在我宫门前撒野!”
  跟从的小宫女将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万才人气得差点落下泪来:“我要去禀报贵妃娘娘,请她为我做主,定要把偷花贼找出来痛打一顿送进暴室!”
  等等,懿贵妃?
  万才人刚提起的脚又站住了。是了,敢在六宫内如此肆意的人,可不就只有那位掌权的懿贵妃娘娘!
  万才人吓得呆了,她抚摸着腕上玉镯,颤声喃喃道:“她又知道了……她又知道了……”她突然揪住小宫女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喊:“她知道我要害宁蕊珠是不是?是不是你去说的?是不是你?是不是?”
  小宫女哭着直摇头,万才人一巴掌把人扇开,自己也跌坐在地,竟在宫门前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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