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龙凤胎呢——夜子莘
时间:2019-04-02 09:40:31

  便在这时,远处突然起了片火光,在这寂静的夜色里,那火光敞亮,火势大的吓人,竟是比方才的青云观大火还要可怖。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喊:“那个地方是瑶台,瑶台失火了,瑶台失火了!”
  太子大笑:“苏丞,你和宁毅为了今夜之事调走了守护瑶台的神策军,如今一定想不到,我让人将你妹妹押去瑶台了吧?瑶台失火,你猜她如今是不是身在火中?”
  苏丞阴沉着脸看他,突然攥住他的衣领,扯着他便往瑶台的方向走,其余人也觉得那边情形不对,跟了上去。
  太后看皇帝身体不适,拦下他道:“刚醒过来,你身子还弱着呢,先回大殿,那边的事丞儿自会处置。”说着,吩咐人将皇帝搀扶入殿。
  赶到瑶台时,火已经烧了大半儿,举目望去,火势蔓延而上,瑶台顶端似有一个人影晃动,对着下面招手呼救。
  苏丞看着起火的瑶台,神色平淡地松开他:“这便是你的谋划吗,自己失败了,就想以这样的法子击垮我?那么太子殿下仔细看看,上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太子诧异抬头去看,可那边火势太大,根本看不真切。这时,一个宫女跑过来呼救,哭着道:“太子殿下,那是苏良娣啊,苏瑜是个假的,她武艺高强,把苏良娣绑到瑶台上去了,火也是她放的。”
  苏琬?太子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瑶台上的女子,心上一惊。便在昨日,御医刚诊出苏琬有了身子,那可是他的长子!
  “灭火!快让人灭火啊!”太子急的大叫,却根本没人理他。
  苏丞双手负立,神情淡淡地吩咐:“陛下方才不是吩咐了,将太子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禁卫军领命押着嘶叫的太子离去,苏丞驻足看着大火下不断坍塌的瑶台,想到了弄弄的梦和孟良卿的话,拳头一点点握紧了。
  子时已过,皇城中的百姓放起了烟花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四周环绕,火光照耀的天空中不断有五彩缤纷的烟花绽放,姹紫嫣红,绚烂夺目。
  新的一年,终于到了。
  一位内监在苏丞的身后停下来,躬身吩咐:“大都督,陛下传您去寝殿。”虽然方才那场变故,大家都知道这位是当年侥幸逃生的二皇子,但陛下还没说什么,这内监自然不敢冒认,依然唤他大都督。
  苏丞听到后面色平静,阔步向着寿安殿而去。
 
 
第61章 
 
  苏丞来到寿安殿时, 官员们跪在外头,几个重臣被叫进去似乎在听皇帝交代什么。
  苏丞被内监请了进去, 几个大臣在底下跪着,皇帝躺在龙榻上,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见他进来,他张了张口, 又将目光瞥向榻沿守着的总管太监郭冒。
  郭冒了然地请了众人出去, 对着苏丞福了福身子, 也退了出去。
  寝殿内一时间只剩下苏丞和皇帝两个, 皇帝支了支身子勉强坐起来,苏丞看他行动艰难也未曾上前搀扶, 只那么笔直地站着, 没有说话, 也没有行礼。
  皇帝倚在迎枕上, 略显苍老的面容上满是亏欠,看向苏丞时带了些许疼惜, 整个人显得格外沧桑:“朕知道你心里恨, 你母后的死我的确难辞其咎,若非有你皇祖母护着, 或许连你这条命也早不在了,你恨我原也是应该的。”
  “当年是我鬼迷心窍,错把他们贾氏兄妹当作好人,冤枉了你们母子, 也害了自己。关于你的身世,方才我跟他们交代过了,禅位的诏书我也下了,自今往后,这天下交付在你手上,我很放心。”
  苏丞拧眉,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皇帝抬眸看他:“今儿个大年初一,是你的十九岁生辰,我也睡了十九年,如今一朝醒来朝堂天翻地覆,我已无力扭转什么,如今朝中大臣忠心于你,军权也在你手上,你即位也算实至名归。至于我……”皇帝瞥了眼外面凉凉夜色,叹道,“我已决意遁入空门,再不理凡尘俗世,权当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赎罪了。”
  苏丞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对他的打算并不表态。
  以前他想过自己父亲究竟是何等模样,也幻想过如果他和母后琴瑟和鸣,他们一家三口是何等幸福。但幻想终究是幻想,母后的心没在他身上,他后来又专宠贾妃,宠到丧失理智,他们这个三口之家分明便是强行组合在一起的,孽缘罢了。
  如今母后亡故多年,大伯父随她而去,眼前这个他恨了许久的男人,也算得了报应,众叛亲离,孤苦一生,他没什么好怨的。
  皇帝痴看他许久,沉吟道:“你那双眸子像极了你母亲,眼神却比你母亲更冷。她这一生,从未曾对我笑过,永远都冷冷冰冰,怎么捂都捂不热。我唯一见过她笑得样子,便是宫中宴会上舞《凤蹋金莲》的时候,一袭红衣,身姿曼妙,娇媚动人,笑起来时左颊上有个浅浅的梨涡,美极了。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她之所以会笑得开心,只因观舞的人当中,有她心尖儿上的男人。”
  苏丞道:“母亲固然对你冷淡,但嫁你之后应尽的本分都尽了。你用权势得到她,却又怀疑她,伤害她,甚至最后杀了她。”
  皇帝缄默,垂下头去黯然神伤。
  苏丞不想再跟他说什么,转身欲出去,后面却又传来他的呼唤:“丞儿!”
  苏丞止步,却未回头,便听他在后面低声道:“你能不能,唤我一声父皇?”
  他声音低哑,透着卑微的乞求,眼神里溢满了渴望,有些凄凉。
  苏丞转身,满目猩红:“当年你下旨想要烧死的,除了母后之外还有我,那个时候,你有当我是儿子吗?”
  皇帝神情微滞,眸中那丝希望渐渐破灭,苦笑一声,再不曾言语。
  苏丞出去时,郭冒呈上了禅位的诏书,殿外百官齐齐下跪,高呼万岁。
  苏丞紧握着那份诏书,目光缓缓移向寝殿的方向,眸色黯淡,里面似有伤痛。
  ——
  苏瑜除夕夜一夜未眠,到了早上,方洵刚催促她去休息一会儿,迎她的人却已经到了。
  她闻风飞奔出去,扫过一众的侍卫宫人,却没瞧见三哥的影子,眼底略有失望。
  青枫上前对她行礼:“姑娘,陛下让属下来接姑娘回去。”
  苏瑜怔愣着呢喃,略显诧异:“陛下?”
  青枫解释:“是主子,君主禅位,大都督如今是这天下之主。”
  三哥做了皇帝?那就是昨晚上的事成功了,真好,苏瑜又惊又喜,随后又有些别扭。
  陛下,好陌生的称号。
  苏瑜动了动唇,突然说不出话来,只低“嗯”了一声。
  迎接她的马车,最后是在平南侯府停下来的,她掀开帘子时看到了门匾上挂着的白色绢花,还有檐下那两只写着“奠”字的大灯笼。
  苏瑜心上一紧:“这是怎么回事、?”
  青枫颔首:“平南侯殁了,陛下说让姑娘磕个头再行回宫。”
  “你,你说谁?谁殁了?”苏瑜从马车里跳下来,扯住青枫的手臂,眼眶一点点红了。
  青枫低着头,小心重复了一遍:“昨晚上平南侯同太师贾道同归于尽了。”
  她无力地松开她,脚下顿时有些虚软,忍冬刚好从里面出来,忙上前扶住她,惊呼一声:“姑娘!”
  苏瑜借力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强稳着步子缓缓入了平南侯府。到了灵堂,花氏正哭得撕心裂肺,其余家人也都在一旁跪着,身着缟衣,面露哀痛。
  苏慎在最中央跪着,一点点往盆里烧纸钱,看见苏瑜亲自起身迎了上来。
  直到看见灵堂和棺柩,还有竖着的大伯父的排位,苏瑜仍旧觉得恍惚,对于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
  明明前几日她来找大伯父时,他跟她说三哥的身世,还那样健朗,看着是能长命百岁的。如今才过去几天,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她还在恍神,花氏却突然从地上起来,上来便推了她一把。苏瑜始料未及,她又力道大的惊人,整个人顿时跌在了地上,耳畔是花氏的叫骂声:“是你,是你杀了我的琬儿,你这个贱丫头,你杀了琬儿,我的琬儿啊……”
  花氏哭喊着又冲过来要打苏瑜,忍冬上前将人推开,将苏瑜护在了身后。
  苏瑜看着花氏疯了一般的模样,站起身来,不解地看向四周的人。什么叫她杀了苏琬,苏琬死了吗?她什么也没做啊……
  跪在一旁的苏琅道:“大伯母,我都说了,四姐姐的死不是三姐姐害得,是她要害三姐姐,结果被假扮三姐姐的人关进了瑶台上,这才烧死的。”
  苏瑜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苏琅道:“昨晚上的除夕宴,大伯父带着我和六妹妹一起去的,三哥身边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和六妹妹以为是三姐姐,还过去跟她说话来着。后来有个宫女弄脏了我的衣裳,六妹妹带我下去更衣,结果我们俩就被四姐姐的人给抓了。后来那个假的三姐姐和忍冬出来找我们,最后就找到了瑶台,四姐姐跟假的三姐姐说如果想救我和六妹妹,就一个人去瑶台找她。然后那个假的三姐姐就进去了,四姐姐看见她下令让人抓住她,说要拿她威胁三哥,没想到那个假的三姐姐居然会武功,把那些人都打倒了,把四姐姐关进了瑶台里,还放了火。”
  一口气说完,苏琅看着苏瑜:“就是这样了。”
  苏瑜:“……??”
  苏琅这丫头的表述方法让她有些头疼,苏瑜自己又琢磨好一会儿勉强知道了大概,又看向忍冬:“什么假的我?”
  忍冬回道:“是兰沁,主子的人。主子早就知道苏良娣要对姑娘不利,故而让兰沁假扮姑娘跟他一起入了宫。”
  苏瑜大概听明白了,苏琬想害她,结果被三哥识破,设计反害了苏琬。苏琅那丫头绕来绕去说了许多,便是这个意思。
  苏瑜又想到了那段日子时有梦到的场景,瑶台大火,有个姑娘葬身火海。梦里被烧死的那个人原本是她的,如今却因为三哥,死的变成了苏琬。
  苏慎让人将疯疯癫癫仍要扑过来的花氏拖走,灵堂里才算安静下来,苏瑜闭了闭目,缓缓上去进香,随后跪下双手合十,心上隐隐作痛。
  大年初一,本该是好兆头的,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大伯父走的突然,她竟是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苏瑜在灵堂一跪便是一整天,水米不进,就那么直愣愣地跪在那儿,谁劝也没用,只一个人掉眼泪,后来眼泪流干了,便整个人呆呆傻傻的,目光空洞的好似看不见了。
  当初二老爷和二夫人出事时,她便是这副模样,如今又是如此,苏慎、苏恒等人瞧的心慌,上前好言好语地劝慰,她却好似听不见一般,仍旧没什么反应。
  直到暮色深了,她身子支撑不住,终于晕倒在灵堂上。
  再醒来时,苏瑜觉得自己浑身疲累,整个人酸软的好似不是自己的身子。强撑着身子睁开眼,入目是奢华高贵的大殿,镶珠嵌玉,缭绕熏香,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寝殿内地龙烧的热烘烘的,温暖如春,床前的柜子上摆着红梅插花,清冷馥郁,傲骨冰清。
  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苏瑜约莫知道自己是进了宫,想到已故的大伯父,她鼻头一阵酸涩,强忍着没有再哭。
  “忍冬在吗?”一开口,她的嗓音有些嘶哑,又因为一整天水米未尽的缘故,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
  外面的忍冬闻声进来,面上顿时一喜,转而吩咐外面的宫人:“去告知陛下,便说姑娘醒了。”这才疾步走进来,面带忧虑,“姑娘可觉得哪里不舒服,饿坏了吧,奴婢去给姑娘拿些吃食来。”
  “我吃不下。”
  忍冬顿了顿:“总还是要吃些的,姑娘在平南侯灵前昏迷,是陛下亲自过去抱您回来的呢,见姑娘这段日子瘦成这般模样,如今又因为平南侯的事折磨自己,陛下心疼坏了,在这儿守了您许久。”
  苏瑜环顾四周,低声问:“三,我是说陛下呢?”
  “陛下刚登基,有得忙呢,也许久没合眼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在书房议事。姑娘先吃些东西,过会儿陛下想必就来了。”忍冬说着吩咐人去传膳,自己则上前扶着苏瑜起来洗漱更衣。
  苏瑜看屋子里燃着灯烛,想来外面还黑着,便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至,过会儿天便亮了。”忍冬一边回着,一边小心翼翼扶她去妆奁前坐着,悉心帮她绾发。
  “三……陛下怎么这时候在议事,昨晚上没睡吗?”苏瑜问。
  忍冬叹道:“昨日忙了一整天,后来又听闻姑娘在平南侯府晕倒,陛下急的亲自出宫接您回来,陪了您半宿,不过打个盹儿便去御书房了。”
  苏瑜闻此有些惭愧,她才刚回来就给他添麻烦了。
  洗漱过后,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苏瑜骤然一惊,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主动迎至门口,跪在了地上,紧接着便见一玄色衣角从门槛跨过,最后落在她跟前站定。
  见她跪着,魏丞莫名心疼,弯腰将她扶起来,语带斥责:“门口风大,怎么不在屋里待着,你才刚醒,身子正弱呢。”
  语气依然是那个疼她护她的三哥,苏瑜心上暖暖的,抬眸时瞧见他穿着龙纹长袍,高贵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皆是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凌厉,只是眉宇间有着些许疲累。
  看着他,她心上怯怯的,又觉得有些陌生。
  勉强笑笑,她尽量让自己跟以前一样:“三哥做了天子,礼节总是不能费的,否则恐要被人说闲话。”
  “哪个敢说你的闲话,在弄弄面前,三哥永远都是三哥,不是帝王。”
  他语气温柔宠溺,听得苏瑜鼻子里泛酸,眼泪又逼了出来。
  在大伯父灵前她还在想,阿爹阿娘没了,如今三哥和大伯父也没了,她再也没人疼了。不想如今还能听到三哥这么说,是不是真心都没关系,至少她听了心里是暖的。
  其实君臣和兄妹哪能一样呢,他是魏氏皇族,做了皇帝,就是天下人的皇帝了。当三哥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皇权不可侵犯,他们注定是要越走越远的。只是这些苏瑜这时候不愿去想,只想骗骗自己,只当他是自己的三哥,一个人的三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