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啊,因为你太宠她呢,其他弟子当然就会不服气了。不服气怎么办呢?就要好好地欺负嫉妒虐待她。您就要等她被欺负得最狠的时候, 一袭白衣,长袖负剑,从天而降,大喝一声‘住手!’”
“停。”白夜听不下去了,冷冷地打断了她:“本君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受欺负?”
任绯下巴往后一缩,声音都小了一点:“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您说要养成的哦!要养成自己的屋里人...讲究可多着呢!不然一不小心,养大了就给别人收走了!”
白夜深以为然,差点养大就成儿媳妇了。于是托腮示意她继续。
“嗯。”任绯眼珠子转悠着回想自己先前看过的那些网文套路:“你想想,在最危急的时候救她,她肯定心怀感激啊。可是这个时候你就要闭关修炼,让她找也找不到你,献殷勤都无处献。天天端着吃食在门口为你焦急。”
让她...求而不得?
似乎与天帝说的也相符合。
“啊,这个时间可有讲究,刚好晾得她心痒痒的,又不能太长,这个时候你就要出关,端足你高冷师父的架子,带她下山游历!”
“我们不在山上。”任绯说的唾沫横飞,就连在宫中分身乏术,特意派了个小纸人随时悉知主君动向的李晚明,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白夜听的正在劲头上,啪一声就把纸人按瘪了:“没山就带她出京游历。”
“对对对。”任绯被白夜李晚明欺压这么久,从来就没有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大人英明!”
“别废话,接着说。”
“好好好。出去游历的时候碰到仇家劫难,江湖纷斗,你们一同落难,您为她重伤流血,夜黑风高时带她亡命天涯...
诶诶等等,我给你用举个具体点的例子,云落不是要复仇嘛?你就带她出去复仇!她的仇家最好各个武功高深,满门精锐,您带她完成复仇的同时,还要为她身负重伤!”
“身负重伤?”天底下哪有任何凡人能让他身负重伤?
“是啊,大仇得报的徒弟,转身却害得师父为自己受了伤,那当然是又愧疚又心疼!她肯定会日日端茶倒水,细心呵护地伺候您养伤。到这个时候,您手脚不便,气息衰弱...她得喂您吃饭吧?得为您穿衣吧?打不定,还要为您烧水洗澡呢?”
“停。”
夫人什么时候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他?白夜遍寻记忆,竟然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他面子上端着的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好面孔,内心却早已沸腾不止,期待不已。
任绯却停不下来了:“这个时候她肯定已经爱上你了!你再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说师徒伦理,不合道德,推拒一下,她就会伤心欲绝...却爱你更深了,只能忍痛远走他乡。此时再遇到个什么江湖上的宵小,看上她的美色...”
她顿了一下,确认了一遍:“哦对,云落这次长大应该还是会有点美色的。
嗯,此时您再神兵天降,为她冲冠一怒,赶走流氓,适当时候,旧伤复发,倒在她怀中...”
“别说了。”白夜将手下的茶盏都砸了下去。这么好的本子,还贴合爱而不得的情劫,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此时连李晚明的小纸人都撕拉撕拉地鼓起掌来。白夜难得正眼瞧了她一眼:“有一手啊战五渣。来我冥府做鬼,冥币千亿为筹如何?”
“不不不,谢了谢了。”她连连摆手,鬼实在是做得够久了:“只求冥君放我一条生路,对我借尸还魂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夜看了小纸人一眼,微微低头沉思了片刻。
就这片刻功夫,任绯抓准了空子,连连磕头:“多谢大人恩典!小女子没齿难忘!!”
然后爬起来就一溜烟在夜色中跑没影了。
也罢,既然这身体真是她的,只要想办法将她送回原来的朝代便可。
........
第二天苏云落一醒来,就发现身旁围着一群师姐,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师妹醒了!”一个身形最高模样最长的姑娘见她醒了,吆喝了一声之后,便压不住好奇心问道:“听说,你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真的假的啊?”
这司天监本就不同一般的山门道门,都说大隐隐于朝,可是这些小孩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在京城繁华地段,皇宫后门口修道呢?
这些都是高门贵子贵女,一听说新皇十分重视道家学术,便赶忙都将儿子女儿塞进来学占星卜卦。
偏偏这司天监开司以来,传说中谪仙一般助新皇夺位的国师夜就一直游历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司天监里都是城外道观里的道士,根本巴结不着什么。
现在国师夜终于回来了,若是自家子女能的他亲传道术...那将来肯定会得皇帝重用,不管是仕途还是修道都是一帆风顺啊!
“可是...”旁边看着的矮一点点的女孩子发话了:“可我们都是两年一届的司天大赛选拔进来的精英弟子,道心稳固,她,怎么直接就进来了呢?还...还拜在了国师门下。”
女孩子家嫉妒心最是强烈,只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都还没长大。
落儿小小年纪家逢大变,心智比别人早熟了一点,所以虽然看上去小小的一个,却是个小人精。
她扫了一眼,然后抱了小小的拳,垂下眼帘露出悲伤的神情:“各位师姐,落儿...落儿家逢大难,满门遭祸,师父见我可怜,无家可归,这才将我捡了回来。”
原本还心有不平的女孩子们,一听她这么说,纷纷都愣住了。她们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锦衣华服,家仆成群,一听新来的小师妹身世如此凄惨,不由得为她悲哀。
最大的那个叫采风,是城南高大人家的嫡长女,还为苏云落可怜巴巴皱着的小脸留下了泪:“师妹别怕,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说她没通过弟子测试的那个叫贺媛,也不好再说什么,嘴巴一扁说:“就是呀,别哭丧着脸了。以后师姐把好吃的给你吃,你从国师师父那学到的可要偷偷告诉我们哟!”
“好!”苏云落小脑袋点的像吃米一样。
第一天坐大课,白夜破天荒的给孩子们讲了一篇道。
偌大的道场,座无虚席。不光是司天监和京城的人,甚至连远方道观都有弟子连日赶来闻到。
那日只见国师一袭白衣,高冠束发,周身只有黑白二色,却衬得他面如美玉,眉间云淡风轻行云流水,眉峰斜云入髻,鼻根高耸,眼扩深邃,轮廓分明的脸叫人只看一眼就叹为天人,不敢再多看一眼,唯恐失了道心。
可白夜又不是道家的,也未曾真正修过道,这篇讲道还是李晚明从古籍残卷中翻找出来,拼凑在一起的。
别说孩子们了,就连修道已久的老道士们都没听懂。只觉得高深莫测,就算有不服的,也纷纷俯首做低。
只是有些道姑们纷纷是羞红着脸出的道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夜,也终于证实了种种传言都并非空穴来风。
接下来的日子里,司天监在道门也名声大噪,不少真正的修士纷纷赶来借住旁听,还有许多宗门弟子被派来学习。京城更是有许多高门贵女竟然都开始醉心道学。
旁听的人中虽说男女参差不齐...可不知道为何清晨一眼望过去,晨修的都是些道姑。
可惜国师夜却鲜少开法坛公开讲道,反而只是一门心思地给他儿子和落儿开小课了。
然后他就舒心地等着听到落儿被众弟子欺负的消息。
没想到等来等去,却等来自己小崽子的哭诉:“爹...师兄们全都围着落儿转!不是上小课的时候我都见不到她了!落儿长大,要是被别的师兄抢走了怎么办?”
白夜看似冷淡的眼帘暗垂了下来,月白道袍袖口掩盖的拳头却暗暗握紧,青筋暴露。
第42章
师父似乎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就算司天监离皇宫就一墙之隔, 白夜住的却是最里头的院子,一排排竹子种上, 让人有一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错觉。
所以他日日给儿子和媳妇开小课,却也没什么人敢来打扰。
只是苏云落最近这几日有些心慌。师父教她的时辰越来越长, 有时还会将她单独留下来练剑抄经。
莫非,他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日又是如此。她心头一慌,朝身旁小木桌上的趴着的白羽投去求助的目光。
白羽那二愣子立刻就举手出声:“爹,我也要留下来抄经!”
师父总是一身白衣,像是这凡尘间万丈软红皆入不了他的眼,就算露珠落到他身上,极好的织缎面料也是一抚即去。
清冷的声音像是三月初春方化的雪水一般清冽:“你不用, 去吧。”
白羽嘟了嘟嘴,他怎么觉得最近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虽然带着他跋山涉水,但是对他一直千依百顺, 什么好吃的都给他吃。
现在搬来了司天监,竟然只能吃素茶淡饭了!
而且自从他向父亲讨要落儿做媳妇, 父亲就一直冷着一张脸, 有时让他都不敢大声嚷嚷了。
对此, 二愣子白羽的理解是,自己还太小了,等长大了父亲肯定就同意了。
于是又被甩脸子的他, 只得闷闷不乐,一边心疼着自己未来的媳妇,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屋子。
苏云落叹了口气, 摊开了面前的经卷。她太讨厌抄经了,这些日子都抄了无数次了,每次抄来的经文都扔给了房内的师姐们传阅,或者是屋外的道姑们。
她还小,只想练武复仇。
不太懂为什么为什么门外的道姑们收到了之后还要放在鼻子下问一问,说什么吸吸仙气。
师父,会不会是发现她课后会把经卷给别人传阅了?难道这些都是密宗,不能给别人看么?
她从笔缝尖尖里偷看了师父一眼,只见他斜倚在条案后,面前是堆得像小山一眼的公文。那些公文看起来像是皇帝跟前堆着的奏折一般,只不过仔细一看却又觉得颜色诡异,阴气环绕。
再往上看,虽然姿势有些慵懒随性,可是师父领口束得极紧,只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和高耸的喉结,下巴的形状当真如同精雕玉琢才成的玉器...
视线小心翼翼地往上挪,却对上一双秋水寒潭一般深邃的眸子。吓的她心头一颤,慌慌忙忙地低下头,手中狼毫在卷上鬼画糊了一道,这刚抄好的半卷全废了。
白夜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极其不易察觉,又转瞬即逝的弧度:“看什么?”
苏云落只听见他放下手中公文,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的声音,顿时心烦意乱,师父的一双眼睛就是能将世间一切都看透的感觉。
他莫不是,莫不是真的发现了自己,不仅将经卷给别人传阅,还偷偷在半夜...
她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用衣摆遮住了被自己抄毁了的经卷,废了好大劲才挤出一丝看似正常的笑容:“师父,徒儿抄累了,出去练功活动活动筋骨可好?”
师父修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垂了下来。算是默许了。
苏云落立马装出一副少女天真高兴的样子,蹦蹦跳跳地跑到竹林中,抽出旁边兵器架上面的软件,行云流水武了一番。
上一次天魔大战之后,五界之间就一直有着明确的分界线,许多东西都不流通。所以这次他和李晚明投身凡世才麻烦多多,还不得动用冥力。人间的武功,白夜其实知道也不是很多。教苏云落也大都是看起来像是凡间武功的招式,和大内皇宫私藏的秘籍。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看出来了,她今天舞的似乎不是自己平日里教她的。
“停。这套剑哪学来的?”
苏云落力气还小,好不容易用剑气掀起了地上的落叶,就被叫停了,转过头来看着青青竹林中立着的白衣男子,顿了一拍之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扬唇笑了起来:“是岳师兄教我的。他们是武将世家,满门忠烈,听说这套岳家剑,可是宗室秘籍,只传内家儿女呢!师父你看好不好?”
岳师兄...内家儿女...
她笑着说完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师父的脸色越来越冷。嘴角也愣愣地放了下来。
其实在苏云落心里,师父虽然道法卓然,神机妙算,可是武功终究是没什么太高的造诣的,不然怎么没见他出过手?
教自己的招式看起来也是平平无奇,要不是见到白羽当初横劈冰棺,她都不知道师父还有内功心法。
“看来。”白夜花了好大功夫才稳住内中心火,维持住镇定的面皮:“这个亲传弟子是委屈你了,还要去找别人学武。”
“弟子不敢!”苏云落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这一世聪慧过人,怎么会听不出其中意味?
“师父恕罪,落儿错了,只是那日...”明明之前早就编好了应对师父的措辞,甚至还跟岳师兄通过气,可是在他面前说谎就是那么难一件事。
她额头上的汗珠都要渗下来了:“那日茶余饭后随口说起,岳师兄就说顺便教我几招,一套而已,不影响修道内劲。”
白夜此时却问了一个再苏云落看来,猝不及防,却又毫无缘由的问题:“手把手教的?”
她将头压得更低了,生怕一个字说错就被师父揭破了谎言,不能漏出破绽的她只好顺着师父的话说:“手把手教的。”
“好。好的很。”
他都还端着师父的架子,高冷的风度,教剑教招的时候从不动手动脚,只是站在一旁说教,如今倒是有人敢手把手教她剑法了。
而且他每日将人留到这么晚,哪里还有什么茶余饭后,一听就是谎言!
再看眼前的女孩子,虽然还是小小一个,脸蛋却已经有了形状,不再像前几年一样圆滚滚的了,五官轮廓都已经有了惊艳的雏形,跟她在天上的模样有几分神似。
白夜忽然无比怀念上一世丑丑的,无人惦记的苏云落。
他不由得闭上眼,拂袖转身,空留下一句:“去吧,以后也不用来我跟前了。”
“...什么?师父?”
苏云落难以置信地扑上前去,却被关上的门挡了一鼻子的灰。她不相信,不相信一向最疼爱她额师父,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将她拒之门外?
可是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她都吃了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