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然而,她想到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的是,岔子竟出在曹郑身上。
    委实堂姐和大人公的身份太难扯上边了。
    而且在朱雀台那一夜,甄姚即使被八公子引出来,也并未见到曹郑有何另眼相待,可谓是直接忽视了过去。
    只有卞夫人出人意料地看重甄姚,但卞夫人所为,在当时看来,更像是为达到两种你的目的:一则是为了彰显自己对八公子的教诲,让人知道她儿子儿媳虽然被斥责,她出身也确实是低微,但她却还是八公子的嫡母,更是曹府的当家主母;另一则,自然还是表露出对他们二房的友好。
    冷不防一听郑玲珑道甄姚被曹郑带去朱雀台了,甄柔脑海里一刹那闪过种种可能,却是一无所获,对此事也觉得更为扑朔迷离,只念及在朱雀台那夜曹郑未对甄姚过多关注,又想着曹郑许是会稍微顾忌甄姚是儿媳妇的娘家姊妹,应当不会如何吧?
    如是,甄柔暂不去想曹郑建朱雀台广纳天下美人的事,也不去想甄姚走时那一身尽显姿容的装扮,有多让人惊艳,有多与平时举止异样,强自定了定心神,问郑玲珑道:“长嫂是说,我阿姐被大人公带去朱雀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是勉强控制了情绪,心下仍难相信甄姚竟被曹郑带去了朱雀台,就忍不住再三确认过后,才是再询问前因后果。
    郑玲珑看着甄柔苍白面孔下难掩的焦急之色,也不多耽搁,静了静心,将今日暖寒会发生的事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力求尽量降低这件她也没想到的突发之事,对她与甄柔关系顺利恢复的影响,也让曹劲不会为此以为又是她如何。
    如此一番,郑玲珑吁出了一口气,回忆道:“今日我和甄二娘子去赴宴,直到甄二娘子献歌之后,都一切正常,就是后来……”
    郑玲珑不愧有玲珑之名,当真人如其名,寥寥数语就将今日在暖寒会上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卞夫人当日邀请甄姚献歌所言,确实并无隐瞒。
    今日暖寒会是阖府女眷的聚会活动,即使有邀请外人参加,也就几位粘亲带故,其夫婿颇受曹郑看重的贵妇人及其儿媳女儿等,像李玉莲之母李夫人因着那日在朱雀台闯下大祸,自觉无颜见人,今日直接称病,连来都没有来。
    可以说,今日暖寒会人员简单,不过寻常妇人聚会。
    郑玲珑携甄姚同坐一席,有郑玲珑席间颇为照顾,众人又念及曹劲和甄柔夫妻二人多受曹郑看重,对于甄姚的态度虽称不上热络,却也没有为难奚落。
    接着宴席过半,卞夫人年十四岁的亲生女儿曹金珠,头一个献艺,一支剑舞技惊四座,赢得满堂喝彩。随后便是出席的其他贵女献艺,不管好坏,都是众相称赞,直至甄姚最后一个献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愧对
 
    听到这里,知道关键点来了,甄柔不由从凭几上坐直了身子,道:“可是阿姐唱歌的时候出了意外?还是正唱的时候大人公来了?”
    若是曹郑来了,是谁请来的?又所谓何事?
    总不可能是不请自来,他堂堂一北地霸主,当世枭雄之一,即便有好收纳美人之浪荡名声,也不会突然闯入妇人集会,毕竟有权有势,美人亦易得,至少大多数美人能够得到。
    甄柔一念至此,不禁眉心深锁。
    即使找出各种事实和可能证明了,让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可她这位大人公在女色方面委实声名在外,连她的母亲曲阳翁主也曾厌恶地说,曹郑不顾人常强占兄弟之妻。虽然目前她还没见到那位被强占的兄弟之妻,但她的母亲曲阳翁主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是以,不论是感情还是理智,她都更相信母亲曲阳翁主所言。
    可是,曹郑若真不顾伦常……
    若真不顾伦常……也无人可以置喙、阻止……
    甄柔心中猛地一跳,她大口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只让自己专注地听郑玲珑继续说道:“甄二娘子歌喉婉转动听,世间少有,又怎会出意外呢。”
    不是唱歌时出了意外差错之类,那就是——
    甄柔搁在身前长案上的右手不禁紧张地悄握成拳,而后抬眸,无声询问地看向郑玲珑。
    两人到底有一段时间走得极近,虽然时日不长,但对彼此还是有一定的认识了解,何况眼下这么明显的目光?
    郑玲珑当下点头,立即给了甄柔肯定回复,方才闭了闭眼睛,定下心回忆起连她都犹如在云雾里的后面一系列事。
    甄姚一曲徐州小调,歌声绕梁,就是在场最挑剔刁钻的妇人,也难以挑出一丝错来。
    连郑玲珑她自己也都忍不住惊艳,继而生出震惊和不安来。
    也在众人沉浸在甄姚的歌声中久久难以回神,全场正有短暂的鸦雀无声之时,“啪——啪——”两下鼓掌声骤然响起,众人不及回神,曹郑的声音突然而至,“古人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当就是如此了。”曹郑牵着八公子一边走入厅堂一边目光如炬地睃巡道:“歌者何人?我有重赏!”
    彼时,甄姚已褪下宽松的锦裘,一身青荷色宽袖长裙,娉婷立在大厅之中。她面向高坐主位的卞夫人,纤细婀娜的背影留向厅门。
    对于曹郑的突然到场,甚至是赞不绝口的称赞,甄姚显然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怔怔地立在原地,依旧背对着曹郑。
    卞夫人似也诧异曹郑突然到场,随众人一样露出了些许意外之色后,率先回过神,忙起身相迎,“大人您来了呀!”声音似有意外,又似意料之中,却能清楚辨别声音里的恭敬和欢迎之意。
    一袭茶色曳地长袍掠过主位基台,走至大厅正中脚步蓦然一停,似突然想起曹郑的问话,卞夫人看向呆立在当庭不知所措的甄姚,脸上的笑容在头顶高悬的吊灯光芒下显得有些模糊不可辨,只能听见她一如既往地善意提醒及点拨道:“姚娘子,能得君候如此称赞,可是荣幸之至,若能再得另眼相看,那才是走哪都叫人高看呢,你可是要谢过君候才是。”
    一声姚娘子,极亲昵的一个称呼,唤出了卞夫人对甄姚的看重,更是卞夫人将甄姚看作自己晚辈的一个证明,不提众所周知的姓氏,只唤甚少人知道的闺名,仿佛不在乎甄姚出身背景,只是纯粹的欣赏甄姚其人,而将之看作晚辈。
    然而,有种说法叫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甄姚却对卞夫人的亲昵称呼置若罔闻,耳边只回荡着一句另眼相看,又一句叫人高看,她双眼陡然一亮,回过神来。
    见甄姚从发愣中回神,卞夫人欣慰一笑,笑容在吊灯闪耀的光芒下,越发显得笑容可掬,似高兴自己的提醒,让甄姚不至于失礼于人前。
    邀请来的一众夫人、少夫人、女郎们见状,不禁再次为卞夫人折服,虽是出身微末,待人却是赤诚,即便是依附过来的一被弃妇人,还是与自己亲子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那边的人,都还能保持平常心以待,甚至对之善意提醒,难怪如今都色衰爱弛,依旧颇受君候的敬重。
    相较这些事不关己可作壁上观,只稍用心思看个表面就够了的府外之人,环夫人在听到曹郑声音的那一刻起,脸色难看至极,目光沉沉地随曹郑一起看向甄姚。
    只见在卞夫人言语提醒之下,甄姚似终于醒过味来,缓缓转过身来,身姿轻盈,随之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曹郑,忙又娇怯不安的低下头,双手交叠在不盈一握的腰间,行止翩翩若舞一欠身拜下,声如莺啭,“甄氏阿姚见过君候,谢——”
    话未说完,曹郑脸色陡然一变,原先浓厚的兴味消失殆尽,他沉声打断道:“甄氏?三媳妇的堂姐!?”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薄怒。
    回忆到此,亦向甄柔说到这里,郑玲珑不由纳罕道:“发现歌者是甄二娘子,大人公似乎颇为恼怒,当场将八弟交给环夫人就离开了。甄二娘子还为此诚惶诚恐,不知哪里惹怒了大人公。我们一众人等也是不明所以,好在有卞夫人主持大局,安抚了甄二娘子,又让上了歌舞,倒也揭过了这茬。可谁知半个时辰不到,安内侍突然来了,说是奉大人公之命,请甄二娘子到朱雀台唱歌。言语非常着急,还命人备了肩輿,就直接将甄二娘子给抬去了朱雀台。”
    “可唱歌能要多长时间?甄二娘子从被接去朱雀台到现在,都已经足有两个时辰了,我一直等在朱雀台下,却一直不见甄二娘子出来。”将事情经过完整说了一遍,郑玲珑便把问题抛了出来,也表明了自己对此实在无能为力,“朱雀台是禁地,平日没大人公召见,便是卞夫人也不能随意上去。所以阿柔,我也没法,当真是愧对你的托付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破冰
 
    都说了朱雀台是禁地,未得召见,连作为当家主母的卞夫人都无法入内。
    而这一点,问府中任何一人都能够证实。
    何况曹郑对私人领地的保护,回府当日自己也有所见。
    甄柔知道郑玲珑此刻并无虚言,也明白郑玲珑为何言语一再强调自己的无能为力。
    郑玲珑的意思她收到了,目前甄姚的事也就郑玲珑更为清楚一些,如是甄柔勉力压下心中的急切,稍耐着性子与郑玲珑应付道:“阿姐被大人公带去朱雀台之事,原就与长嫂无关,长嫂还为此多费心神,在朱雀台独自等候多时,这一番心意委实够了。大房与我们三房本就同气连枝,以前若有什么那也是误会,我本早就想去看望长嫂和小虎子,奈何脚伤不便,一直耽搁到现在,以后还望能与长嫂多往来才是。”
    世事有万千,人有千万种,每个人都有多张面孔,后宅的女人更似乎天生如此。
    闻言,郑玲珑心领神会,亦是毫无芥蒂地与甄柔剖心道:“我和小虎子一介孤儿寡母,在府中也是人微言轻,以后小虎子要娶妻生子、在世间立足,还得多仰仗仲策和阿柔你。以前那些事儿虽是误会,但也要多蒙阿柔胸怀宽广不计前嫌,我母子也唯有尽心竭力忠于你夫妻以报此恩。”
    言语诚恳,语音真挚,俨然是一派全心全意投诚依靠的样子。
    尤是将自己处境全盘剖析出来,让自己的弱势尽显无疑。
    作为一个有自己亲儿子的女人,那就是有了后半身的依靠,不论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为了自己,在儿子成年顶门户之前,确实需要依附他人而活。任何人都不能否认这一点。
    如今又将曹劲与甄柔相提并论,一再提及是他们夫妻二人报恩,这是郑玲珑向甄柔表明,她已将甄柔看作三房的主母。
    甄柔不由听得一怔,对于郑玲珑会在她们关系破冰后陈情,她多少有些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郑玲珑会正视她已是曹劲之妻,曹家三房的主母。
    从初来乍到至今,她不是没有感觉,郑玲珑虽看上去极是热情,帮着张罗生活上诸多事宜,让她得了许多便利,但言行举止间,又似不经意,却处处流露出主人招待宾客的那种周到。
    之所以多当作不知,也是因为她同样是父亲早逝,由曲阳翁主带她和兄长甄明廷三人生活。
    当时有外祖母下邳太后慈爱,大伯父甄志谦爱惜名声,又一直无子嗣,将她兄长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他们母子三人在彭城、下邳的生活才能一如既往,可私底下母亲那样骄傲的人,还是让他们不要多与舅家表兄妹有争执,对她和甄姚不仅一视同仁,甚至所予的珍奇之物,甄姚所得更好。她明白,这些都是她和兄长失去父亲,母亲没有丈夫之故。
    如是,对于郑玲珑的做法她不由多了一丝包容,许是担心曹劲多了她这个妻子,未来再有了自己的孩子,又岂会再待小虎子如初?
    她不知道郑玲珑的想法如何,只是她能走到今天这个局面,让自己和母亲兄长能得安存已是不易,又哪来资格同情他人?
    甄柔担心甄姚的心思,不觉因郑玲珑的话有些感触,场面上应对的话加了些许生出的情感,情态语气也就显得更为真挚了。
    只听甄柔说道:“夫君待长兄的情谊世间少有,曾为长兄遗体甘愿冒九死一生的风险深入敌军腹地,已足以可见。所以,长嫂不要说什么报恩,小虎子是长兄唯一的子嗣,和夫君血脉相连,自当视为亲子待之。”
    听到甄柔竟还道出曹劲涉险找回曹勋遗体这件密事,郑玲珑心中一震,然后免强压住脸上的僵硬,才笑容虚晃地应道:“是呀,原来阿柔也知道仲策为我亡夫遗体冒险一事,仲策确实是个重情义之人。”说着一顿,目光深深落在甄柔的脸上,一边睃寻一边说道,“他带我一家三口都是恩重如山。”
    应付过了,该表态的也表了,甄柔心思又转到了甄姚的身上,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曹劲确实是一个有责任之人,便兀自疑惑道:“大人公来得突然,又走得突然,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大人公决定带走阿姐。”
    郑玲珑见甄柔神色无异,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见甄柔满幅心神都在甄姚身上,她也收敛了心思,帮着回忆起来。
    “听大人公走时的话,他会突然出现,好像是八弟偷溜去找的他,还把他从午休中喊醒,让他带着过来寻环夫人。”
    这一言及环夫人,郑玲珑脸上的疑惑之色就越发重了,“阿柔,你记得我刚才说了的,环夫人看见大人公来了,还大为称赞甄二娘子时,脸色可是十分不好看,因她坐我对面,我看得很清楚。所以,大人公应该不是环夫人拿八弟做文章,引得大人公过来的。”
    甄柔点了点头。
    按郑玲珑描述的,环夫人脸色若真十分不好看,没想到曹郑会突然出现,那么应该不是环夫人所为。可是谁又能授意八公子呢?
    卞夫人……么?
    脑海里随即闪过那夜,卞夫人似乎对八公子极有办法,如此倒确实有可能说动八公子。可是环夫人又岂会让卞夫人接触到八公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