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呃……
    甄柔一时无言,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前能这么折腾。
    不过什么叫“倒是不会抱怨折腾”,都过了一年之久,还能这样说,分明就是在心里觉得她实在够折腾了吧。
    还有去年来信都的路上,她即便时刻警醒自己已是曹劲的妻子,要做好为妻的本份,但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人。
    曹劲多半也看出一二,当时待她那也称得上相敬如冰,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曹劲执意强娶回来的。
    而且一路上,曹劲也并未与她多有相处,怎么就将她一举一动看得如此清楚?
    甄柔的目光一下子惊奇的看着曹劲。
    对自己的行被暴露出来,曹劲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回看甄柔,道:“我娶你不易,自是对你多为关注。”
    多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她竟无言以对。
    甄柔默默将夹在箸子上的一片烤羊腿肉食下,又觉口中略有腻味,这个时候其实吃一盏茶最是舒服,比米酒——
    念头一起,就想到曹劲的话,甄柔又默默吸了口气,将热米酒一饮而下。
    恩,佐以米酒也不错。
    如是腹饱,甄柔看向曹劲,微笑道:“多谢夫君关注,我食好了。”
    曹劲点头,扫了一眼大堂,见众人都已食毕,吩咐熊傲道:“我们三人先行。”
    话音未落,堂外突然传来马蹄、脚步、说话等纷杂声响。
    还差几日就是新年了,这个时间上,会路经此驿的奉命官员和商队差不多都走了,现在还有谁会如此大动静的过来?
    当地乡绅?
    甄柔狐疑地向堂门看去。
    此驿站位于乡野荒山之下,自进入农历十一月开始下雪以来,为防止捕获不到食物的野兽闯入,当然也有挡风保暖的用意,堂门一向是关得严严实实。
    曹劲在听到外面声响的一瞬,已是目光锐利地看向堂门,眯眼听了半晌外面的动静,约莫是判断出来人的路数,他方才瞥了一眼熊傲,微微点头,示意开门。
    熊傲敬诺。
    却不及开门,来人已经在外一阵不耐烦地把门拍的“啪——啪——”作响。
    “还不快开门!我家主人和夫人要到此休息!若是耽搁,可不是你一个小小驿站能受的!”一个中气十足的家丁催促道,语气跋扈。
    甄柔不由皱眉。
    这是哪里的乡绅如此嚣张,一个家丁都敢这等放肆。
    若是高门望族,多半会顾及百年声望,断不会如此纵容仆从。
    不过听话中意思也不是寻常乡绅……蓦然想到曹郑用人不拘出身品德,那么,难道是才得志的治政新秀?
    一个念头,甄柔脑中闪过许多。
    堂门也在这时从内打开。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三哥
 
    不妨堂门霍然一开。
    在外叫嚣的灰衣男仆一个不妨,一连趔趄了几下,直接栽倒进来。
    世上欺软怕硬的人不知凡几。灰衣男仆顿时大怒,站直腰就要破口大骂,却不想跟前站了一个八尺大汉,生得孔武有力,即使在普遍高大的北方汉子里,也是少见的魁梧。
    灰衣男仆一下就认了耸,本要指着鼻子大骂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巍巍收回,然后快速扫了一眼大堂,见在座连着男女主人不过十人的样子,料想也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高门大户,当下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说罢,飞快转身,好像身后有猎犬追着,跑得屁滚尿流。
    甄柔看的忍不住“扑哧”一声,说笑道:“果然只要有熊将军在,任何宵小之辈都不敢冒犯。”
    大概信都再没有人比曹家还尊贵了,心中有底气,众人也都看起了那灰衣男仆的滑稽表演,堂内一时鸦雀无声。
    甄柔这忍俊不禁地一笑,声音虽然算不上大,却脆生生地传遍了大堂。
    熊傲壮实的身躯几不可查地一僵,就听曹劲淡淡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甄柔让灰衣男仆娱乐了。
    现在的场面委实像新年不禁宵时的十字市正中,说书人踞坐在一个蹲上,一边拍鼓一边说唱的内容,看来说书得虽有些夸张了,但也是现实生活中有的嘛。
    想起那灰衣男仆乍见熊傲时的样子,甄柔又有几分忍俊不禁,抿了又抿唇,才镇定地随曹劲起身。
    甫一站起,曹劲就睨了过来,神色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喜怒,道:“有这么高兴?”
    闻言,甄柔眉眼弯弯,嘴角微扬,“也好还,只是没想到熊将军如此威风。”不过是无伤大雅之事,甄柔随口就回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熊傲背影更为僵硬了,他默默转身,便见曹劲不置可否地问道:“你这样看好熊将军,不如就让他给你当护卫吧。”
    甄柔一听简直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地就脱口而出,“真的?”
    说时就见如熊傲一双虎目看来,目光依稀有些复杂。
    想也知道,作为曹劲麾下的得力干将,本当指挥千军万马,现在却沦为她的护卫,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即使知道曹劲也不过就一句玩笑话,怎可能真让熊傲大材小用来护卫她,甄柔还是随即弥补道:“熊将军乃有大才之人,岂可屈居一妇人护卫,夫君说笑了。”说完,秉着不得罪熊傲这种左膀右臂的部下,复又转头向熊傲一笑。
    笑容灿烂,相比身上的大红劲衣还要夺目,刺人眼球。
    熊傲心下一叹,他自不可能甩了主母的脸,当下面无表情却又不失恭敬地颔首,便径自背过身去,看向堂外。
    一看之下,不由虎目圆睁,几乎立马转头看向曹劲,“公子,是——”
    话犹未完,惊见一旁好奇看来的甄柔,熊傲一下子语塞,澹定道:“——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是何认识的人,让一贯面不改色的熊傲都这样重视?
    甄柔不由更加好奇,目光立马向堂外望去。
    见甄柔因为他的话更加专注地看向外面,还是满脸的好奇之色,熊傲索性不再多言,决定保持缄默下去。
    曹劲举目望向堂外,他目力极好,远远便看见了来人,却只道:“走吧。”一声令下,率先举步向堂外走去。
    熊傲对曹劲的决定是绝对服从,当下敬诺。
    甄柔若有所思地看着曹劲的背影,暗道:看来这个认识的人并不太受曹劲待见。
    心头一念闪过,甄柔也举步跟上曹劲。
    她一面走一面望向堂外,双方都向拢里走,不过行了两三步,便看清了来人。
    只见那灰衣男仆在前引路,身后是一对穿着华贵的青年夫妻,他们俨然人多势众,看样子也不是什么乡绅小户,有家仆、侍女,还有腰配长剑的护卫,晃眼一看,竟是不下三四十人簇拥着这对夫妻。
    待行至堂门口,她已经和当先的那对夫妻打了照面。
    甄柔不由微微一讶,没想到在这人烟罕至的年关下头,还能在荒野驿站遇到这样一对容貌气质不俗的夫妻。
    只见那男子锦衣貂裘,头戴玉冠,约雅莫有三十一二岁年纪,容貌举止都甚雅,是一个仪态端方的贵公子。
    不知为何,看着这青年男子,甄柔总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随之目光移向那年轻妇人,真是一张芙蓉秀脸。
    下颌尖尖,肤光胜雪,双颊晕红,目中似有一泓清水,盈盈看过来的时候,美好纯净如冬日第一场初雪,这哪像经过世事的二十四五岁妇人,根本就是懵懂少女才有的无暇目光。
    她还没走近,一双妙目已在脸上转了几转。
    毫无疑问,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里,甄柔一袭红衣格外引人注目。
    她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甄柔,目光似意外了一下,下一瞬却已转到一旁的曹劲身上,不等家中的灰衣男仆恶人先告状,她已是未语先落泪,目中那一泓清水终于簌簌落下。
    “三哥……”少妇望着着曹劲的泪眼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最终只是嗫嚅着,声音哽咽地唤道。
    灰衣男仆显然知道主母口中的“三哥”是谁,他脸色顿时一白,然后就是双膝一软,“咚”地一声在雪地上跪下去。
    听到少妇当着一众人的面声情并茂地唤曹劲,锦衣公子脸色有一瞬间的铁青,随即恢复如常,拱手上前,长揖一礼,方才道:“三表弟。”
    表弟?
    甄柔万万没想到来人还沾亲带故。
    表亲不是母家就是父家亲戚,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信都境内,还纵容下人如此嚣张跋扈,显然就是曹家的亲戚了。
    念头闪过,就听曹劲又是一副巨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冷漠道:“你的表弟是曹勤,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径自饶过男子,朝外面走去。
    甄柔刹那明白,这人是卞夫人娘家子弟。
    莫怪她觉得十分眼熟,现在一看,那眉眼竟和卞夫人有六七分相似,看来还是极亲的血缘关系。
    
 
第二百五十八章 灼痛
 
    只是他们夫妻的称呼有些怪了,一个唤三哥,一个唤三表弟,就不知这中有何隐情了……
    尤其是这美貌少妇,语气间和曹劲甚为熟稔,那妙目含情的样子,一副就差直接告诉旁人,她和曹劲是有私情。
    才想到这里,甄柔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美貌少妇和曹劲有私情!?
    甄柔不由暗自多看了美貌少妇几眼,心里随之品评道:没想到她们两人撞衫了,美貌少妇也有一身通体雪白的白狐狸毛大氅,这一穿着实显得贵气逼人,偏生那白玉般的脸颊上犹自挂着泪水,卷翘的睫毛一动,又有晶莹剔透的泪水滚落下来,真是说不出的娇柔动人。
    仿佛权贵之家精细养出的窖花,在万物凋零的严冬静静绽放,却不是红梅傲骨,而是那样精致美丽,娇弱美好。
    甄柔看得暗暗点头。
    不错,是一个难得的大美人。
    难怪能和曹劲有一段情。
    而且看眼前的情形,这三人之间十有八九是段三角恋。
    就不知是曹劲和美貌少妇本是一对,然后被卞夫人作梗,另嫁了他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了?
    若是前者,那就不怪曹劲可以将英夫人所出的曹五郎看作弟弟,而对卞夫人母子总是不假辞色,连在曹郑面前也不肯装一下。
    还有曹劲不喜年轻的侍女近身,可就是被这段情伤了……?
    一瞬间,甄柔脑中闪过种种可能,内心被勾起莫大的好奇。
    可惜眼前不是问这些的时候,甄柔颇有一些遗憾得敛了心绪,正欲拾阶而下,重新跟上曹劲的步伐,美貌少妇却抢先一步追上去。
    “三哥!”
    美貌少妇人身子微颤,似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这一声“三哥”,然后便是力竭,或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一排细细如碎玉般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目光痴痴望着曹劲的背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美貌少妇对曹劲旧情难忘,很想留住曹劲,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任滚烫的泪水无声落下,她徒留一脸的绝望。
    美人如斯,却又悲凉至极,在场的人都不由对美貌少妇生出了同情。
    唯有锦衣公子本是温润的脸上,再掩不住妻子当着自己和众人面惦记其他男人的怒火,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甄柔还在堂门外,距离锦衣公子最近,又是居高临下地立在三台阶梯之上,将锦衣公子的脸色尽收眼底。
    呃……
    说来美貌少妇也算她的情敌,但她真不知道美貌少妇如何想的,即便心里还对曹劲念念不忘,也不当这样丝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毕竟已是有夫之妇。
    她都不敢想若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以前的未婚夫纠缠不清,还表现出如此强烈的留念之情,曹劲怕是不会轻易饶了自己和男方吧!
    此无关于情爱,就常言不是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么?
    不过自己都还才把一切走上正轨,哪有空闲操心别人,何况还是名义上的情敌。
    甄柔当下便作毫不知情,一边拾阶而下,一边想着曹劲既然不愿理会美貌少妇,要不自己就做个顺水人情唤曹劲一声夫君稍等,美貌少妇人见她这个正妻在,应该就这样揭过纠缠曹劲了吧?
    甄柔心如电转,一个想法接一个想法飞速掠过脑海。
    这些也就两三息的时间,竟又一次不待她有所作为,曹劲居然回心转意,打算理会美貌少妇。
    她就将走下台阶,曹劲蓦然回身,见着美貌少妇梨花带雨的玉颜,似有一瞬间的沉默,尔后却是神色无波,只沉声道:“你本为我母亲收养的义女,与我有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唤我一声三哥本无可厚非。但终归无血脉亲情,你如今又是卞氏当家夫人,你我还是避嫌为妥,莫让你夫君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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