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曹劲能一改往日不利风评,甄柔认为她也有一份功劳在,这让她在曹劲面前不觉有了底气,至少他们甄家虽多有仰仗他,但她也不至于全无作用,这样也就不用总觉欠他的了。
    曹劲目力敏锐,当下就发现甄柔看着他这一身衣服掩不住眉眼弯弯,他不知道甄柔是高兴与他可以两清一些,只念及甄柔曾私下向姜媪夸他仪表不凡,自然就以为甄柔喜欢他如今的仪容而高兴。
    一路冒着风雪回来,外面虽不是呵气成冰,但越靠近年关越是寒气森然。
    他也不是铁打的身体,自也觉得外面极是寒冷,这会儿被甄柔如此注视,又小意温柔的上下打点,再换鞋走进火盆烧得正旺、温暖如春的堂上,不觉身心都为之一暖,才说道:“这两天雪下得不停,我恐大雪封山,打算明日去北山接叔初,便提前回来。”
    说话间,曹劲走到堆放贺礼处的正堂中央。
    甄姚和阿簪主仆正立在这,早见曹劲一入内就欠身福下去,等甄柔随曹劲一走进,甄姚便忙告歉一声,然后不等甄柔回应,已忙避开曹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匆忙离开的甄姚,甄柔也只有无奈,自那次曹劲对甄姚示意了一番,甄姚私下一见到曹劲就远远避开。
    不再去想这些,甄柔目送甄姚离开之后,便将注意转到曹劲的话上,她也这才想起,是了,马上要过年了,确实该接曹昕回来过年了。
    正是想着,曹劲忽然脚步一停,就立在堂上看着她,眉头微皱,似有为难。
    “夫君有什么要说么?”甄柔仰头问道。
    曹劲看着甄柔半晌,蓦地道:“抱歉,我要食言了。”
    这歉意来得突然,甄柔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食言了?”
    曹劲没有立即回答,他淡淡瞥了一眼跟在甄柔身侧阿玉、阿丽两人。
    阿玉会意,立马暗中拉了拉挨着的阿丽,一起躬身退下。
    曹劲歉意道:“上月我曾答应你足伤痊愈后,就陪你去城南的大慈寺上香,却没想到……”
    话未说完,骤然一停。
    即使有理由,但食言就是食言。
    如此一想,曹劲直接道:“年前却是不能了,我只有明后两日的空当。”
    甄柔明白了。
    只有两天的空休时间,曹劲要亲自接曹昕,自然就没有时间陪她上香。
    不过这本来就是曹劲要求的,她不过顺水推周应了,再说曹劲允了她一月能出三四次府邸,她等忙过了年后,自己去大慈寺上香也是一样,遂立即不在意道:“无事,叔初要紧,夫君尽管去接他就是。”
    原是望甄柔理解,待听到甄柔十分理解的回应,曹劲却不由皱起眉头,余光瞥见堂上的年礼,心绪一转,忽地说道:“令兄上任不过数月,政绩却不错,徐州许多避世的望族,都相继应令兄之约出仕,其中以琅琊王氏声名为最。”
    听到这里,甄柔恍悟:原来王旭之被任为琅琊国都尉是阿兄的手笔。
    想到甄明廷请动了隐士一流的大能出仕,可见其能力和诚意,甄柔当下一喜,脸上更是掩不住的笑意。
    见甄柔果然喜出望外,曹劲满意道:“令兄此举确实出乎我意料,可谓作用显著。启用这些当地望族子弟,借用他们的势力,可彻底扫除陶家的影响力。另外——”
    颇有深意地看了甄柔一眼,“他们也会感念令兄的知遇之恩,加之与你们甄家同为徐州高门望族,多少有些来往,日后必将处处以你们甄家马首是瞻,这样一来,令兄太守之位非等闲更不能随意调动。”
    听到最后一句,甄柔这下真是再喜难自抑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她兴奋地望着曹劲,“多谢夫君相告!”
    曹劲含笑受之,言归正传道:“我虽觉你去北山庄园不好,但想着你先是养足伤,又是忙过年的事,整日陷在院子里,能出府走走也好。所以若是愿意,你这会就可以收拾物什,明早随我一起去接叔初。”
    
 
第二百五十五章 纵马
 
    足不出户的养伤大半月,早是待得浑身不得劲。
    现在每日还要给卞夫人晨省,有曹郑的正侧五位夫人,金珠银珠两姐妹,郑玲珑和李玉莲,她们又是君姑、少姑,又是女叔、姒娣,加在一起都近十人了,每个人都需要打起精神应对,又还要清点年礼,梳理走礼人的身家背景关系等,这些以前何用她上心,如今这样着实有些疲了。
    曹劲现在让出府走走,可谓是再好不过了,甄柔自是从善如流地应了。
    加之曹劲今日大下午就回来了,可是留给她了出门收拾的时间,简直一点也不匆忙。
    如此有条不紊地将出门收拾事宜交给姜媪,她继续和阿玉一起把今日剩下的年礼清点完,又让人去给卞夫人告了一声明后日不在。
    一切事毕,待到次日,就轻车简从地随曹劲出了府。
    为了早些入山,赶上一起用暮食,他们走了一个大早,差不多都叫行夜路了。
    车轮辘辘驶出府大门的时候,天际上还有几颗稀疏的星辰。
    清晓之前,正是一日之中最冷之际。
    甄柔撩开车窗帷布,只见大雪漫天,冰风瑟瑟。
    正巧一股风雪扑来,她来不及闪躲,被吹了一脸的雪珠子,当下一个激灵,真是冷啊。
    饶是有心一窥外面天地,也抵挡不住外面的冰风刺骨,何况外面夜色还未褪去,也看不见什么,甄柔遗憾地放下窗帷。
    今日想着身轻简从,甄柔只带了阿玉同车,并两名小侍女跟着行李车。
    阿玉伺候甄柔十多年了,最是知道甄柔的性子,见状忙递了一方软巾过去,才道:“眼下正冷,少夫人等天大亮了,外面人烟气多了,便也没这般冷了。”
    刚才一阵冰风寒雪灌进来,连车内的热气都为之散了一些。
    阿玉说完,就拿火钳翻动了一下火盆里的碳,顿时火花哔剥溅起,耀耀光火照在甄柔冻得越显白皙的脸上,眉毛眼睫上的雪珠子渐渐融化了。
    今日走得太早了,比曹劲平日晨练都早上一个时辰,甄柔来不及上妆,倒也好直接用软巾擦脸,她拭去脸上的残雪,道:“冷还是其次,等天亮了,早就驶出城里了,什么也见不着了。”
    阿玉给甄柔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蜜水,道:“三公子不是允了少夫人以后每月都能出府么?等年一过,您想怎么去市上逛就怎么逛。再说去年这个时候,您去北山庄园的时候,可是一路看过来的,还说这里的风气开放,好些女郎盯着我们三公子看呢!”
    说笑过一句,想起去年的时候,阿玉却不由感叹了道:“这一年少夫人经历颇多,当时婢还觉得度日如年,这一回头看才觉日子过得极快,已经又是一年了。”
    可不就是阿玉说的,这日子过的极快,转眼就又是一年了。
    去年今夕何曾相似,都殊途同归地陷于院子足不出户大半月,又是年底岁首去北山庄园接曹昕……
    甄柔喝了一口蜜水,靠在车壁上,随着四马拉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这一年的种种经历也如白驹过隙般在脑中闪过,她不知不觉地阖眼睡过去了。
    昨夜二更差不多一到就睡了,但几乎就是才睡下便感觉要起了。
    睡眠未够,即使在四马飞快地颠簸行驶中,也扰不醒,只是终归睡不踏实,一直似梦非梦的。
    不知道这样靠着车壁睡了多久,车尾的门似乎被风吹开了,大股寒风被灌了进来。
    甄柔冷得一个寒噤清醒过来。
    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车门果然被打开了,却不是让大风吹开,而是人为打开。
    车门开处,正是一身黑底菱纹窄袖劲衣、外罩玄色大氅的曹劲。
    看着曹劲又是以往那身打扮,甄柔忽然觉得这样似乎更契合他。
    “夫君,怎么了?”揉了揉额头,甄柔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曹劲不答反问道:“可睡好了?”
    甄柔脸上微红,不自在地偏头捋过散乱在耳旁的鬓发,“精感觉睡了有上一个时辰,精神不少。”都是一样早起,她在暖烘烘的车里睡,曹劲却算是披星戴月一路冒着寒风骑马飞驰,可以想象当是多冰风刺骨。
    曹劲点头道:“那好,在此用过午食,我们就骑马先行。”说罢,伸手。
    甄柔看了看递来的大手,半晌,才迟疑地伸过去,道:“骑马?就我们两个?”
    纤细软滑的柔荑一交到手中,曹劲便是一下紧握手中,然后一个用力,将甄柔带下马车,嘴角噙笑道:“在犹豫什么,担心我不能保护你?放心,还有熊傲跟着。”
    甄柔这才注意熊傲已牵着马跟在一侧了。
    听到自己的名讳被提及,熊傲恍若未完,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
    他外粗内细,当下就在心里暗道:两人未婚之前,他就几次随公子私下去寻少夫人。对公子大费周章娶到人,他可是再是清楚不过。这种时间,他还是别冒头的好。
    甄柔看了一眼人如其名、真跟熊瞎子一样壮硕的熊傲,确实觉得格外有安全感,不由向熊傲笑了一笑,道:“有熊将军随同,自是无不放心。”如此示好了一句,方转回话题道:“自今夏跟阿兄学会骑马,我便未再碰过马,如今也不知道生疏没有,只要夫君不嫌阿柔骑术不好,耽搁了行程,自当愿和夫君驾马先行!”
    说时,向四下望去。
    彼时天早已大亮,远远驶出了城外。
    只见隆冬盛寒之下,四野白茫茫地一片,天上地下漫漫一色。
    甄柔骨子里还有着小女儿的浪漫多情,看着这北方广阔壮丽的雪景,还有弥天慢地的片片落雪,她不禁幻想,雪上纵马,虽是寒冷,却又当何等肆意潇洒。
    几乎是放眼望去的当下,甄柔就已经欲欲跃试了。
    见甄柔将注意力转开,曹劲记着甄柔先前望熊傲的眼色,他也下意识地瞥了熊傲一眼,虎背熊腰,面目黧黑,确实雄壮气昂,非常人所及。
    只在这时,熊傲却只感后颈生凉,正恨不得将自己缩得更小,就听曹劲道:“你先把这身衣服换上,我们在此用过午食便走!”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叩门
 
    原来曹劲早安排好行程,让亲信部下先行一步,在距离北山最近的一处驿站备了午食、马匹、粮草等物。
    披星戴月出发,就是为了赶在正午的时候,在这处驿站打尖。
    只是看着手里的女子大红劲衣,甄柔不明白曹劲为何不提前告知一声,她事先就换好便于骑行的衣服,也省得现在还麻烦的再次更衣。
    不过仔细想来,曹劲似乎就是如此,并不喜与人商量,一个人将所有事决定,然后直接要求对方按他的意思办,这样是否也算是乾坤独断?
    念头一闪而过,甄柔也没心思多想,就依言避到驿站一房内换了曹劲准备的红色劲衣。
    新年在即,前来奉命的各地文武官员都陆续到齐,来往各处的贩运商人也各自回家过年,驿站内只有他们这一行人,算上护卫、阿玉并两个侍女,拢共就十人左右。
    护卫是曹劲的亲兵,侍女是甄柔从彭城陪嫁来的,两边都是自己人,加之驿站有无其他闲杂人等,于是也不避嫌,就让驿长将午食安排在大堂里。
    当堂一个四足方形大火盆早添油加碳,把火升得极旺,虽比不上府里炭火足,也将堂内烤得很暖和。
    围着火盆四散了好几方四四方方的木案,大概来往多是达官显贵,又是赶路风尘仆仆,恐贵人嫌弃灰尘脏了坐席,木案四方都是备了独张坐榻。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何况曹劲说了只留了半个时辰在这里午食休息后,就要立即快马加鞭赶路,甄柔也没让阿玉跟在一旁伺候,她直接随曹劲寻了一方最靠近火盆的木案跪坐下,让阿玉并两个侍女到一旁的案上用食,熊傲也带了余下护卫四人一案各自用食。
    大概是曹劲一早让人通知了这里的驿长,连身份也透露了一二,于是他们甫一入座,驿长就亲自带了驿卒,诚惶诚恐地先把他们案上的吃食上了。
    烤羊腿、卤蹄膀、煮冬葵、大粟饭、热米酒,每一样都份量实足。
    冬日饿得快,又冒着风雪一路疾行,到这个时候,众人早已饥了,可谓又冷又饿,不一时就大快朵颐起来。
    尤其是熊傲那两方案上的护卫,没个三五下就吃得干干净净。
    虽是狼吞虎咽,但是多半顾及曹劲还在旁,都甚为规矩,一声不吭地安安静静进食,只是动作过快免不得有些呼哧哧咀嚼吞咽之声。
    若是姜媪在身边,一定会暗暗皱眉,私下对她说乡野之人、寒门武将才会这般。不过经过那一段被挟持又逃亡的生涯,甄柔倒不觉得如何不妥了,反是觉得甚为安全,她听着这样的胡吃海喝声,不由佐着热米酒多食了一些烤羊腿肉。
    曹劲亦风卷云残将一案上的吃食差不多一扫而光,感觉腹饱,慢下箸子,却见甄柔不仅还在进食,而且看神色吃得甚是满足。
    “你比以前随性得多了。”曹劲若有所思道。
    甄柔一愣,不明所以的抬头。
    曹劲道:“去年来信都的路上,每到驿站打尖,你再是腹饿,也会让侍女先打扫一遍,铺上锦毡,才会入座。”目光扫过不知被多少来往官员随扈用过的坐榻,又道:“然后再让你侍女用携带的釜铛自己烹煮食物。若是遇时辰不够,你倒是不会抱怨折腾一番,却也只象征性用上几口,回了车内,再用自带的干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