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看着曹劲那张高兴到欠揍的脸,甄柔怒赢于胸,她用力抽回被攥住的手,就是怒道:“混蛋!”
    骂出了一声若被姜媪听到定是要头脑发昏的话,甄柔当场拂袖,起身就走。
    曹劲深知甄柔的脾性,早知道甄柔清楚真相后会生气,他忙下榻追上,不顾甄柔的挣扎反抗,从后将人紧紧拥在怀中,顿感空落落的心填满了,不由喟叹了一声,低低哄道:“阿柔,我若不称染疫,你又怎会过来?”
    甄柔又挣扎了一下,奈何曹劲禁锢她的双臂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她丝毫动弹不得,只得没好气道:“外有太平教虎视眈眈,内有瘟疫横行,你不好生主持大局,叫我过来有用!你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想一下如何救衮州百姓!”说到后来不觉刺了曹劲了一句。
    曹劲不在意,声音却陡然冷冽了下来,道:“若只能救他们,却不能护住你,对我而言又有何意?”
    甄柔听出些名堂,她也觉得曹劲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叫过来,当然什么思念她之故也不可能是真的,她遂冷静下来,问道:“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察觉甄柔的身子软化下来,曹劲松开禁锢的双臂,待甄柔不解地转身看来,他却不答反问道:“你可知创建太平教的吴名是何人?
    甄柔看了一眼曹劲,就自己的猜测道:“吴名此人就像凭空出来的,无人知他过去,我看应该是他刻意隐瞒。就连吴名这个名字也是假,吴名,无名,不就是根本没有吴名这个人么?”说着脑中灵光忽然一闪,甄柔睁大眼睛看向曹劲,“夫君会这样问我,可是吴名此人我认识?”
    曹劲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伸手拂过甄柔的鬓发,目光复杂又骄傲,“阿柔果然聪慧,这么快就猜到这一层。”
    甄柔心急,不想与曹劲打马虎眼,催促道:“是谁?我认识的人中,到底谁人如此狠毒,竟然做出火烧药材这等恶行!”
    听到甄柔声音里不加掩饰的憎恶,曹劲笑了笑,随即抿唇,缓缓敛下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道:“陶忌。”
    “陶忌?吴名就是陶忌!”
    甄柔难以置信,待见曹劲沉默点头,半晌她才接受道:“可陶忌不是投靠了薛家么?现在又从薛家手里夺了豫州。那到底是他们不欢而散,还是障眼法?”
    虽是这样问,但心中却觉多半是不欢而散了。
    在被陶忌挟持那一段时间,她观陶忌性格,绝非肯屈就他人之下者,而且对于薛钦也颇为不屑一顾。
    心中正是想着,就听曹劲证实道:“陶忌反水,趁薛家不管难民死活,激起民怨之时,暗中发展太平教,并利用对薛家的了解,才在一个月之内快速夺下豫州。”
    “难怪豫州如此容易被夺下。”甄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又不解道:“可陶忌是吴名,又与我何干?莫不是陶忌还想再绑架我一次?”
    曹劲看着惹了人惦记而毫不自知的甄柔,一时叹息和庆幸夹杂,却还是如实以告道:“二十多天前一个自称无双的女子来见我,说是太平教的人欲劫持你。我原是不信,但此女为取信于我,将陶忌是吴名之事告知于我。陶忌此人当初能单枪匹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你,如今他势力庞大,其教众层出不穷,我实是敢冒险,思来想去唯有将你留在身边方能安心。是以,这才将你接来。”
    甄柔不过随口一说,未料竟真是如何,她更是费解道:“无双确实是陶忌的人,当初我能逃走,很大原因就是我故意激怒她,让她以为陶忌——”
    声音戛然而止,她莫名有些心虚地看了曹劲一眼,然后想到一个可能。
    当初她靠激怒无双,让无双以为陶忌心悦她,这才有了她逃出去的机会。
    如今无双又冒险来寻曹劲,多半也是出于对陶忌的在意,才会试图阻止太平教的人将她挟持到陶忌的身边。
    可是陶忌心悦她?
    念头闪过,甄柔又觉太不可思议,她兀自摇头。
    太专注于思忖陶忌心悦她的可能性,未注意到曹劲的目光越来越暗沉。
    “让她以为陶忌什么,怎么不说了?”看甄柔神色,便知甄柔知道陶忌的心意,原还以为当事人并不知情,曹劲薄唇抿如刀刃,缓缓说道:“还是让我替你说,陶忌心悦你。”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心软
 
    他语声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却听得甄柔骤然抬头,惊讶地看向他。然后,方才后知后觉地从中听出一股质问的味道。
    甄柔看着忽然恢复成初识时——一副峻严样子的曹劲,她想了想,道:“我和陶忌没什么。”
    “我知道。”曹劲声音越发平静地道。
    甄柔却越听越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不解道:“那你还……”
    话说不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若说曹劲不满,可他分明很平静。但若说他一点不介意,也不对,她能清楚感觉曹劲身上突然聚起了阴翳气息。
    思索不出,甄柔索性不说了,就抿着唇看着他。
    曹劲沈声指出道:“但陶忌心悦你。”想到甄柔被陶忌劫持的那段日子,他心里就窝火,可这也不能怪甄柔。
    这一刻,素来潇洒自如、擅于掌握一切的曹劲,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也意识到自己对甄柔的独占欲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他皱了皱眉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更暗沈了,如深潭般深不可测,他认为自己该是甄柔的依靠,而不该像现在这样露出童子才有的幼稚,于是补充道:“没有男人会高兴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惦记,而且你还知道他的心意。”
    话一说完,黑眸里陡然滑过一丝懊恼,曹劲舌尖抵了抵牙槽,他发觉这些话更加幼稚。
    果然甄柔讶然地微微张口,颇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甄柔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话简直比陈年老醯还要酸。
    可是这不是小女子或是后宅妇人争宠时的老酸话么?
    看来男子和女人一样,即便是心思深沉如曹劲,也有这种酸得自己闷闷不乐的时候。
    甄柔忽而觉得以前是自己将曹劲固化成前世传闻中的曹三公子了,忽略了曹劲其实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不过一想自己当初因阿姝的事郁闷了好一阵,现在总算轮到曹劲尝尝她当时的滋味了,还有自己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
    甄柔就不禁心情舒畅了不少,刚才那股被逼的想发又发不出的怒气也减了大半。
    曹劲立马发现了甄柔的窃喜,他毕竟是曹劲,很快恢复如常,找准机会就道:“我是介怀陶忌看上你这件事,也很不悦他至今还惦记你。但我更生自己的气,是我未护你周全,才给他接近你的机会,还让你明白他心意。所以,我断不能再容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说到这里,他话顿住,凝目深深地看着甄柔的眼睛,直抒胸臆道:“阿柔,哄你过来是我不对,但我宁愿你怪我,生我的气,也不能给陶忌任何接近你的可能。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农历七月差不多要立秋了,白天还是酷暑难耐,但早晚之际还是有一些凉意了。
    彼时正是傍晚,营帐又搭在空旷的陈留边界,本该觉得凉爽了不少,甄柔却犹感灼热——实是曹劲的目光太过专注灼人,里面情意深深,承载了太多她一时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略有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却又犹自坚持道:“虽是情有可原,但也该告知我实情,毕竟事关我自身安危,我肯定会积极配合你。”说起来就有气,不由哼了一声说,“还有你也好大的胆子,连君侯也一起骗了。我看你事后如何交代。”
    见甄柔又是避开,他习惯了也不失望,但听甄柔言下之意,显然已经担心起他了,只是犹自不知的强撑着。
    曹劲就察觉自己极容易满足的泛起了快乐,还不受控制地泛滥到整个胸怀,嘴角便含了一丝得意的翘起,眼底则一片高深莫测地道:“阿柔不用担心我,君侯即便发现了我并未染疫,也不会怪罪我。”
    那得意洋洋,顺竿子就上的样子,让甄柔看得顿时无语。
    以前在自己面前高峻整肃的曹劲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
    她乜了曹劲一眼,兀自走到案前跪坐下,翻了一个耳杯,舀了一杯清水,正欲饮下,又觉赶路的这些日子着实浑身酸乏得难受,故端了一耳杯清水,来到床榻边双足垂地坐下,松活些的润了润焦心到忘了饮水的喉咙,方直言不讳地哼道:“故弄玄虚。”
    到底小瞧了曹劲如今厚颜的功夫,她才坐得舒服,他也挨着坐过来,并顺势将自己拉到他腿上。
    知道自己反抗不过他,又恐耳杯中的水浪出,只好顺从地坐在他怀里。
    甄柔有些气馁道:“就会仗势欺人。”
    最初看中甄柔机警又临危不乱的理智一面,如今却犹爱她这副使着小性子的娇娇样,他看过,都是对着亲近人才会露出的一面,他不由含笑道:“那也只是对阿柔。”
    真是调侃戏弄她上瘾了。
    甄柔抿嘴,把双唇闭得紧紧的,拒绝说话。
    曹劲愉悦的低笑了一声,正色道:“我若不染疫这一次,如何让在信都的各方来使明白,即使我这个儿子染疫,君侯也不会轻易泄露药方,仍是执意配好药再送过来。”
    甄柔听明白了,看向曹劲道:“夫君这是想促使其他诸州答应君侯给出的换药方条件。”
    曹劲点头,道:“不错。不然一直这样僵持不下,天下只会更乱,百姓活路更难,倒更给了陶忌这等人机会,趁势兴风作浪。”说到后来眉头紧锁,低沉的声音也有一丝涩然。
    甄柔看着曹劲,蓦然想起不久前熊傲的话,曹劲将衮州本可补充大军粮草的存粮救济难民,再见他眼底尽是红血丝,到底再难硬下心肠,幽幽开口道:“衮州的局势,让你几日没阖眼了吧。”
    曹劲笑了笑,没有回话,只拥着甄柔另说道:“你不过十日就赶了过来,路上应该没夜宿,现在陪我一起睡会可好?”
    一贯骄傲强势的人突然软和了语气,还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总是让人不好拒绝。
    甄柔看着曹劲一脸不再掩饰的疲惫,终是心软道:“先睡一会吧,我也困乏。”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来
 
    他们一个掌控时局、几日未阖眼了,一个披星戴月赶路、夜不能宿,都是疲乏至极。
    加之看到彼此一切安好,心中大石落下。
    这样身心轻松之下,几乎倒头就睡。
    一枕安眠,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都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甄柔昏昏沉沉睁眼,只见帐中一灯如豆,曹劲睡在卧榻外侧,单手支头,借着昏黄的灯光静静地看她,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这让她有些尴尬,一时想到刚才睡得很香,不知有没有打呼噜?
    还有这十日来心急赶路,都没空挡停车休息一下,更别说洁身濯发了,估计自己都酸臭了。他可是闻到了?
    想到这些,甄柔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立时清醒了过来,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其实她是想问这样看了多久,不知怎得话到口边就变了。
    曹劲笑了一声,声音还带着醒来时的沙哑,道:“我醒来一阵了。见你在旁酣然而眠,甚是安心,觉得如果岁月一直停留在此,其实也挺好,不知不觉就这样看了你良久。”
    这些柔情的话说出来后,他犹觉不可思议,但先前看着她静谧的睡颜,也确实生出这样的感觉,连带了这数月来的纷扰都不觉褪去。
    心之所至,曹劲素来冷硬如铁石的心顿时柔情万千,不及思索之间,他蓦然俯身而下,在甄柔额头上落下,道:“睡醒了?我可扰到你了?”
    低沉的声音温柔极了。
    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也载满深情,仿佛七夕乞巧楼结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似要将人给网了进去。
    甄柔却只想登上九夷山顶,痛快地大喊一声,可是没法,她还在曹劲温柔含笑的目光下,她只好一把将身上的薄毯蒙到头上,乌龟似地将自己缩在龟壳里,闷声闷气道:“别看了,我十日未沐浴濯发过了,还是这样炎热的天气里。”
    这是难为情了,曹劲笑声从胸腔里透出来。
    “闷笑什么呢?”甄柔有点不高兴,或说是越发难为情了。
    曹劲坐起身,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止住笑声,正色道:“刚才抱着你睡时,我闻着和以前一样馨香,阿柔无需有这方面顾忌,何况我也数日未沐浴更衣过了。”一语安抚过去,又哄道:“好了,别蒙着头了,被子里闷气,我们先起来食些东西,估计这会儿都有二更天了。”
    如今对着她,曹劲那是能好话一箩筐,甄柔才不信曹劲说的,只是蒙在被子里确实闷气,她稍稍露出头来,道:“我不饿,我想沐浴。”
    话音未落,只听腹中咕噜噜一声响。
    在一片安静的帐内,显得尤为清楚。
    甄柔脑袋一懵,愣在那里,似未反应过来是自己肚子在闹饥荒。
    曹劲亦是一怔,随即再次手握成拳,在唇下轻轻一咳,道:“是我肚子饿得叫了,阿柔就先陪我用些吃食,再沐浴也不迟。”说罢快速下榻,因着甄柔是合衣躺下的,他也无所顾忌,直接朝帐外让人送饭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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