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如是,日子就在曹家女眷的变化中一日日过去。
    甄柔看着她们的变化,看着甄姚牢牢霸占着曹郑的宠爱和侯府的中馈之权,看着甄姚终日热衷于兴办一场场宴会,向赴宴的一众女眷不断昭示着她甄姚才是曹府的女主人。对此,甄柔一无所谓,她只做好世子夫人应有的本份,然后就是带着女儿满满,好好与曹劲生活在一起,弥补过去三年的空白。
    可惜的是,随着确定对薛家用兵,曹劲忙碌了起来,早出晚归不外乎是。
    好在还有每日晨练,甄柔陪着曹劲一起,倒也能夫妻二人相处一下。然后就是曹劲每隔十日,无论如何都要抽出一天来陪满满,他们就一家三口游遍洛阳及周边的山山水水,逛尽各类大小市。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甄柔在洛阳的第一个冬天就这样过去了,转眼已是建平四年。
    等到农历二月东风解冻,檐上的积雪融化成雪水一点一滴落在青砖铺地的庭院里,曹劲也以建平帝之名发檄文,斥薛钦弑父之罪,并言之已故楚王早有废薛钦世子之位,改立原配嫡长子薛镐为世子,建平帝念薛家满门英才及薛镐弃暗投明之举,故命薛镐降爵承袭——为楚侯,另封徐州太守甄明廷为主帅,交州牧孙成为副帅,分别由徐州及交州出兵,南北两面夹击扬州。
    这又是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曹劲虽未领兵,可此次的主帅依旧是她的至亲,甄柔免不了担心起来。
    见状,曹劲自是好一番安慰,再三告知甄柔此战胜算颇大,但在甄柔看来,刀剑无眼,阿兄又是心软的性子,战事一日不平她一日难安。
    如此之下,曹劲在一次临睡前,又听甄柔问起战况,不由挑眉看向已坐在床塌内侧的甄柔道:“听张伯说,我之前在洛阳的三年,夫人好吃好睡,将自己照顾的颇为不错,可不见这样一日三道的过问我的战况。”
    甄柔闻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曹劲话里的酸味,她不禁扑哧一乐,笑道:“夫君吃我阿兄的味作甚,我那时的担心不比现在少,不过相信夫君乃身经百战的将帅之才,我不好时时过问,却也是十天半月要问一次的。”
    曹劲只是戏言,不过是为了冲淡甄柔的担心,见甄柔舒眉展目的笑了,他揽过甄柔入怀,道:“如今已是五月,战都打了两三个月了。以薛钦的实力——”话略一停,黑眸幽幽,“本月结束之前,大舅兄应能凯旋而归。”
    虽未给予绝对的肯定,但语气铿锵,让人不觉信服。
    
 
第三百六十九章 晨间
 
    正如曹劲所说,战事在五月之前就能尘埃落定。
    恶五才过,捷报就隔三差五的传来。
    如此大半个月后,建邺城破,薛钦被擒的捷报传来——已故楚王旧部以薛钦弑父为由,眼见战事节节败,反水与甄明廷、孙束二人里应外合,大开城门迎敌军进城。
    五月二十一日,以徐州太守甄明廷、交州牧孙束为首的曹军攻入建邺,直捣楚王宫。
    是夜,薛钦之母楚太后在寝宫自缢,其妻楚王妃邓氏携独子自焚于寝宫,救火不及,母子二人双双葬身火海。薛钦则独处于楚王宫殿,没有任何反抗的负手被擒。
    五月二十四日,甄明廷、孙束押解薛钦进京。
    捷报是以八百里加急传来,不过六七日,洛阳上下皆知曹家大败宿敌薛家,占据扬州。
    自此,天下大势已然明了,距大汉十三州尽归曹家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曹家潜龙之势已有蓄势腾飞之兆,保皇派内部为此争论不休,虽大部分坚决维护刘氏正统,却有不少人加入曹营,致使保皇派势力大减,洛阳有关曹郑、曹劲父子乃天命所归,曹氏将取刘氏而掌天下的传言也成了公开议论的秘密。
    曹劲虽近年来大势冒头,使曹营形成了以曹郑、曹劲共同为首的阵营,可以说曹家的势力为父子二人平分秋色,但大汉历来以孝治天下,先有父才有子,故虽知曹劲才是曹家的未来,但一来曹郑身体健硕,膝下子嗣众多,世事变幻无常,当天下大定之时,曹郑可还会属意曹劲为继承人就难说了。另则,曹劲已过而立之年,膝下犹空,却还是不愿纳妾生子,若是追随曹劲,那么他们追随的未来又在何处?
    又加之,迎曹郑来洛阳已近一年,曹劲处处以曹郑为尊,既然如此,他们也避免了在父子中站位,直接按照曹劲之意,尊崇曹郑即可。
    如是,一时之间,洛阳尽是对曹郑的歌功颂德,甄姚作为深受曹郑宠爱的正室夫人,也因此变得灼手可热,曾经还有几分看不上甄姚妾室身份的命妇贵女们纷纷逢迎讨好。而有了甄姚这位又有名又有权的正室夫人在,甄柔作为世子夫人少不得要暂避锋芒,世人眼里的曹家女主人也俨然从甄柔变成了甄姚。
    既是名正言顺的曹家女主人,甄姚再决定开宴会,也就容不得甄姚置喙一二了,她这便趁着曹家大败薛家的当头在上林苑大开筵席。
    上林苑乃皇家园林,苑中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三十五观,都是供休憩游玩嬉戏之地。其中仅一宫,就可容千骑万乘,足以可见其占地之广了。
    农历五六月间,市上的水果最多。桃子、李子、枇杷、杨梅等水果,都是这个时候成熟。
    身处在水池纵横、绿树掩映的上林苑,又有水榭曲桥、绿波回廊环绕,当是夏日避暑的最佳休憩之地,还有时令鲜果佐之,当真是好不惬意,是以应邀赴宴之人络绎不绝。
    甄柔作为曹家内眷,还是世子夫人,自是也在受邀之中,在外人眼里甚至还有主人的这层身份。
    也确实如此,一笔写不出两个曹字。
    像去上林苑赴宴,她就要与曹家内眷的车马一起走。
    以往晨起,甄柔仅简单梳洗一下,先陪着晨练,然后一起用过朝食,再正式梳妆。今日为了应邀一大早走,便比平常早了半个时辰起来梳妆。
    曹劲和甄柔自成名副其实的真夫妻后,二人一直未分室而居。甄柔提前起身下榻,曹劲又是警觉性颇高,自不可避免被打扰,几乎甄柔一动他就醒了。
    甄柔才掀开身上的薄毯,借着透进室内尚且灰蓝的天光,蹑手蹑脚地从曹劲身上绕过,就不防腰间一紧,她便一下跌在了曹劲的身上。
    “唔……”曹劲胸膛在常年累月的晨练下,委实练得太过硬邦邦的了,她猛地跌撞过去,就像撞上了一堵墙样,甄柔当下就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这让原本打扰到曹劲睡眠的歉意顿时荡然无存,也知道使坏的人醒了,甄柔索性不再轻手轻脚了,就一边挣扎着从曹劲的身上起来,一边低声叱道:“让我起来!”
    许是手底下的胸膛感觉实在硬实,下意识就当成了铜墙铁壁,挣扎下手的力度过大,不过才挣扎了数下,就听见曹劲低沉的嗓音痛“唔”了一声。
    甄柔立时停下起身的动作,也忘了自己之所以会挣扎着起来,全是因身下的曹劲作怪,将手牢牢的锢在她后腰上,她只忙攥着曹劲白色的里衣衣襟,抬头看着曹劲道:“怎么了?可是我太重,压着——”
    话犹未完,甄柔已然僵住,望着近乎黑漆漆的床塌里曹劲黑亮的眸光,没好气地底斥道:“流氓!”
    听到甄柔的斥他,曹劲混不在意,反而因此明白甄柔已感觉到他的情动,他一个翻身将甄柔压在身下,他们的鼻息相抵,曹劲声音带着起床后的沙哑低低笑道:“这是自然反应,何来流氓之说?何况还是对着自己的女人,怎能叫流氓?”说到最后,尾音微微上扬,仿佛从鼻腔里哼出来一样,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
    甄柔早就见识过曹劲辩论之强,她才不自找没趣的与他争辩下去,只想着时辰快来不及了,故让自己沉溺于曹劲营造的旖旎之中,只软软回了一声,“又胡言乱语!”
    见甄柔回应的声音又娇又软,还有那斜乜一眼的风情,本是早上易情动之时,这时不觉越发意动,神魂都予给了甄柔,又见时辰尚早,离晨练都还有半个时辰,曹劲也不克制自己,就顺从身心的渴望,让彼此的呼吸萦绕在唇舌之间。
    甄柔似情不自禁地嘤咛了一声,曹劲却只觉自己受了邀约一般,禁锢甄柔的双手随心所欲地移到起伏间游弋。
    甄柔感到手上能动了,她迷离的双眸骤然一睁,感到粗糙的大掌已没进衣襟,才摸到手中铃铛就随即铃铃铛铛的摇起来了。
    未几,屏风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昏暗的室内逐渐明亮起来。
    曹劲一怔,眉头深锁。
    甄柔则笑盈盈看着上方尽在咫尺的黑眸,道:“夫君,妾要起身梳妆,好去上林苑赴宴了。”
    
 
第三百七十章 鬻爵
 
    甄柔一语毕。
    姜媪和阿丽一人手拿豆灯一人手捧漆盘,带着四个端着盥洗之物的侍女鱼贯而入。
    在她们绕过屏风,来到内室里间之前,曹劲狠狠吻了甄柔一下,随即先一步放开甄柔,起身下榻。
    几乎同时,姜媪她们入内。
    “世子,世子夫人。”姜媪顺手将豆灯放上妆台,带着众侍女屈膝一礼。
    曹劲从妆台对面的衣橱里取出一套晨练的黑色劲衣迅速穿上,听到姜媪她们的行礼,已然一派神色自若的样子,淡淡“嗯”了一声,下颌则向妆台旁半人高的黑漆架子扬了扬,道:“将我盥洗的水放在架子上,你们服侍世子夫人起身吧。”
    姜媪敬诺。
    许是近墨者黑久了,与曹劲朝夕相处的当夫妻久了,甄柔也不知从何时起少了脸红尴尬的次数,再是遇到什么让她脸红心跳或直捂脸欲奔走的事,她也能如曹劲一般十分镇定自若的应对。
    如是,夫妻二人皆一派从容之态,默默无语的各自洗漱。
    这一个早上,除了时辰略早一些,又如之前每一个早上在夫妻二人窸窸窣窣地洗漱中过去。
    夏日昼长,天亮得早。
    甄柔洗漱妥当,外面的天已经麻麻亮了。
    再等甄柔换上衣橱与屏风之间衣桁架上的长袍,跪坐在妆台前,由姜媪为她梳妆时,太阳从东方升起,亮亮昭昭的阳光照进内室,曹劲也从庭院里晨练回来,还顺带在第二进院的书房里换了黑中扬红的朝服。
    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个时候曹劲要用朝食了。姜媪是操持内务的好手,人虽还在给甄柔梳妆,但早已让庖人掐着时辰在内室外间的长案上,布置好了热气腾腾的朝食。然而,曹劲一进内室,看也没看案上的吃食,就径自绕过屏风,来到里间,负手立在甄柔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黄铜镜中正在上红妆的甄柔。
    虽是老夫老妻,尤其是在洛阳的这一年里,对彼此是再熟悉不过了,都不知道坦诚以对多少回了,但也架不住曹劲这样灼热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甄柔只好迎向黄铜镜中的黑眸,催促道:“朝食都要冷了,夫君别等我,你先去用。”说完见曹劲不动,又补充道:“我今日要赴宴,妆容比平时隆重,还要一阵,夫君真不用等我了。”
    一连两声让不用等了,听得曹劲直皱眉头。
    今日甄姚在上林苑设宴他是知道的,但见甄柔为此早起了半个时辰不说,还因此未与他一起晨练,现在又让他独自用朝食,加上今早在榻上未能得偿所愿的事,一并算在了今日的宴会上,于是冷声道:“上林苑乃皇家御苑,她一个外命妇,就敢大张旗鼓的在此设宴,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甄柔本来也觉甄姚在上林苑设宴有些过了,此时听得曹劲如此说,不由罢手停下梳妆,转回头看向曹劲,才簪上的凤首金步摇在空中划过一抹金光,她沉吟道:“我三日前去请安时,听君侯夫人说要在上林苑设宴也觉不妥,不过又闻君侯夫人已将宴会帖子广发下去,想来应是经过君侯同意的,不然只是君侯夫人的意思,上林苑估计不会为君侯夫人所用。”
    内室伺候的侍女,都是甄柔当初陪嫁的侍女,听到甄柔和曹劲谈话内容较深,默契地看了姜媪一眼,见其点头,一室四个侍女当下垫着脚,悄然退下。
    姜媪因着要为甄柔梳妆,依旧跪坐于甄柔身侧。
    甄柔看了一眼退下的侍女,接着道:“我知道以曹家现在的势力,并非不能使用上林苑设宴,只是这次不过是一些命妇内眷的聚会,就用到上林苑,便是当初骄奢如何皇后也不曾这般,可君侯却……”说着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形容,半晌才再开口道:“会同意君侯夫人在上林苑设宴,委实和君侯以往行事大相径庭了。”
    曹劲明白甄柔的意思,对于甄柔也无可隐瞒,姜媪乃甄柔的乳母,他为了甄柔对姜媪也颇为敬重,故直言不讳道:“不错,君侯近半年来越发喜怒无常,在诸多政事上也皆凭喜好而为,与过去处事多有不同。不过这些尚在可控范围内,唯一棘手的是——”
    曹劲的话蓦然一顿,黑眸微睨,一丝寒芒一闪而逝,语声也骤然一沉,肃声道:“甄姚私下大肆收受他人金帛财物,为他们向君侯私自谋求文武官位。如今在甄姚那里,各州郡乃至洛阳的官位,都已经明码标价,只要能出得起甄姚开的价位,甄姚就可以为之谋得其官阶爵位。”
    语声未落,甄柔和姜媪主仆已是齐齐一惊,甄柔尤其难以置信,“你说甄姚卖官鬻爵,这怎么可能!?”
    实非甄柔大惊小怪,而是甄姚卖官鬻爵一事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刘室王朝之所以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就是当初以曹郑义父为首的十常侍卖官鬻爵,非亲不用,非仇不诛,以致天下大乱,才使得民众揭竿而起,有了至今已二十年的那一场遍及大汉十三州的民乱。
    当初,她们祖父甄公就曾在朝廷之上,以卖官鬻爵之罪对峙十常侍,并在致仕回到徐州彭城后,书下卖官鬻爵乃亡国之根本,至今都还挂在甄府正堂上,甄姚身为甄氏嫡系子孙,怎会不知道卖官鬻爵的危害,为何还要如此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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