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正缠绵间,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禀三公子,三少夫人,甄府来人禀告,甄大夫人中毒身亡。”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凶手
 
    原来不需要任何的醒酒汤,醉意也可以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早上出门前,大伯母陆氏还殷殷嘱咐她们注意安全,怎么就突然中毒身亡了呢?
    想到犹如自己第二个母亲的陆氏,就这样骤然离世了,甄柔只觉得阵阵发冷,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慌忙的合拢衣襟,顾不得穿上丝履,就已赤足下了床。
    已经过了子夜时分,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屏风还外留了一盏小油灯,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下床时太过慌忙,一个不查,险些被地上的丝履绊倒。
    曹劲忙扶住甄柔,语气微重,道:“冷静!”
    “冷静……?”甄柔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她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然后站稳身子道:“我没事。”说时拂开曹劲的搀扶,绕过屏风,来到外间。
    在门口倏然一停,深吸口气,方一把拉开门扉,看着门外垂首禀告的侍卫,甄柔竭力自持道:“怎么回事!?我大伯母怎么好端端会中毒身亡!?”
    侍卫低着头还未回答,他身后已有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哭道:“是大娘子她……她毒害了大夫人……”
    大娘子……
    大娘子不就是长姐甄姜么!?
    这怎么可能!
    甄柔难以置信,手撑在门扉上使了一把力,推着她踉跄跨出房门,顺着声音寻过去,一个灰衣男仆正跪在中庭哭泣着。
    另外,其腰间处还挂着一个木牌,正是甄府下人的身份牌。
    身子不由晃了晃,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冲到灰衣男仆跟前,好似眼前的男仆就是下毒凶手,她双眼发红的瞪着男仆,质问道:“胡说!长姐正在沛国!她怎么下毒!她怎么可能下毒!她们是亲生母女啊!”声音已是一声比一声大,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更是陡然拔高,泪水也犹自不觉地流了下来。
    那跪在地上的灰衣男仆,似乎没想到甄柔情绪如此激烈,怔了一怔,才哭着禀告了。
    “说是沛王要害大娘子……大娘子带仆人逃回来……不敢回府,去云清寺安身时遇见了二娘子,才被带回了府……哪知大娘子心怀不轨,竟利用大夫人设宴毒害公子……大夫人为了救公子抢了毒酒……还求翁主和公子看在她的份上,绕了大娘子……”
    断断续续地哽咽着,终是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真相却是那样胆颤心惊。
    竟真是长姐甄姜所为……
    毒害兄长不成,却让大伯母……
    念头还未转完,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刺激得眼前一黑。
    “阿柔!”曹劲一直不放心地跟在旁,见甄柔又要昏厥,忙一把抱住。
    昏沉的意识因为这一声呼唤叫醒,可是手脚发软没有一点儿力气,甄柔靠着曹劲的胸膛,眼中还有惊惶的神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找回一些精神,却忙不迭抓住曹劲的手臂,一字一字再清楚不过地道:“夫君,我要骑马赶回去!”
    曹劲看着一脸苍白,身体犹自摇摇欲坠的甄柔,他皱眉道:“站都站不稳,怎么骑马!”
    甄柔管不了那么多,她坚定地望着曹劲道:“我要立即回去。”
    曹劲默了默,又看了一眼甄柔慌乱的神色,念及甄柔那位大堂姐的夫家沛国,正属于薛家所统辖,他微眯了眯眼,道:“我骑马载你。”说罢,抬头扬声一令,“备马!”
    没有道了一声谢,甄柔只闭着眼睛,她现在心烦意乱,脑子里好似昏噩一片,只知道她要回家,她想知道好好一个家,原先不是那样和睦么?如今怎么会变成这……
    马蹄声嘚嘚,一下又一下颠簸中,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了。
    后半夜,正是夜最凉的时候,又已入了仲秋时节,呼呼刮来的夜风有了寒凉的意味,刮在身上隐有一分刺骨,却也吹干了脸上的泪痕。
    “到了。”耳畔有灼热的气息传来,是曹劲低头对她说。
    甄柔怔怔回神,甄府大门外的广场上,随护而来的侍卫已翻身下马,举起火把一字排开地站立于大门左右两侧。
    熊熊燃烧的火把,让一切纤毫毕现。
    府门前,已挂起了白布。
    遥望府邸,隐约可见陆氏院落的房屋上,有穿白色孝衣的仆人正挥舞白幡招魂,一声一声呼唤着大伯母陆氏的名讳,然后“魂兮归来”。
    是了,人咽气之初,都要招魂,欲求重生。不得重生,才是葬礼。
    这是,大伯母陆氏她真的不在了……
    事实摆在眼前,再无法逃避不信了,甄柔身体无力地靠在曹劲身上,泪水再一次无声落下。
    看着几个时辰前,还那样鲜活明媚到令人惊艳的女子,忽然这样伤心欲绝,曹劲眉心不觉深蹙,等甄柔稍微能自己坐稳,他率先翻身下马,然后一把将甄柔抱下马,对迎来的甄府下人道:“带路。”
    一路依靠着曹劲的搀扶,终于来到了陆氏的院子。
    灯火通明的大堂,所有甄家人都在。
    母亲曲阳翁主正半依在侍女身上,捂了一方手帕伤心的呜咽着。兄长甄明廷沉默地立在一旁,男儿有泪不轻弹,自是没有哭,眼睛却布了些许红血丝。
    甄志谦作为丈夫,也被从软禁的院子请了出来,三十多年的夫妻之情,如何也是有感情的,何况妻子还是死于长女的毒药,他仿佛一夜老了许多,呆立在那里。
    而最伤心莫过于陆氏的两个女儿了。
    甄姜呆滞地坐在大堂中央,怀里紧紧抱着已毒发身亡的陆氏,魔怔般傻笑道:“娘……等阿姜办了大事……就可以常带你的外孙回来……娘你肯定高兴坏了吧!看,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嘻嘻……”
    疯魔的话陆陆续续说着,跪在一旁的甄姚也没有停止的哭着,哭得撕心裂肺,一声一声地哀唤着。
    一时间,本该万籁俱寂的后半夜,大堂屋顶上的招魂声和堂内的哀哭声此起彼伏响着。
    这时,垂手躬立在堂外的侍人,见到曹劲搀扶着甄柔回来,忙恭声唤道:“三公子,三娘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姜逝
 
    这一声通传,让大堂里的人都望了过去。
    对上甄姚伤心欲绝的哀泣目光,甄柔心如刀割。
    是了,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阿姐她该如何挺过去?
    大伯母这样走了,就是她都难以接受,何况身为亲生女儿的阿姐?
    甄柔急切地跨过大堂门槛,疾步奔向甄姚,“阿姐!”
    比起早已出嫁的甄姜,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姐妹在感情上更似嫡亲。尤是十多年的习惯使然,也让她们更为依赖彼此。
    看到甄柔急奔过来,甄姚忘记了下午遭受的打击,在甄柔到了跟前的时候,她一下扑进了甄柔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道:“阿柔!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发生这些!我好恨!好恨老天他不公呀……为什么要母亲死于长姐的毒药……!”
    一声声哭喊,听得人心里发堵。
    这个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了,老天真的太作弄人了,母亲死于自己亲生女儿的毒药之下,哪怕这是女儿无心之过,也太诛人心了。
    甄柔深深闭上眼睛,泪水默默顺颊落下,而喉咙在这一刻却好似失声了般,什么也说不出,她只能直身跪着,紧紧抱住她遭受太多苦难的阿姐。
    看到两姐妹这个样子,曲阳翁主心里难受的没法,遂闭上眼睛吩咐道:“大郎,你大伯母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让人给她洗发澡身吧。”
    甄明廷也看得难受,听到母亲的吩咐,嗓音有些沉重的道:“儿子知道。”转身出去唤人操办。
    甄志谦一直沉默地看着妻女,见甄明廷转身出去,他似下意识地随甄明廷的身影看去,目光却几不可查地掠过凝立门口的曹劲,方收回目光,重重叹息一声,道:“阿姜,放开你的母亲吧。”
    又听到自己的名字,甄姜脑袋怔怔地偏了一下,随即只听着甄姚又一次哭说:“母亲怎么会死在长姐的毒药下啊!”
    母亲,死在她的毒药下……?
    念头闪过脑海,甄姜生生打了一个寒噤,浑噩的眼睛里渐渐清醒,脸上却布满惊恐之色。
    不!
    她怎么会毒害自己的母亲呢!?
    她只是要毒害堂弟甄明廷呀!?
    甄姜泪流满面,她悔恨交加,可是怀中母亲已经冰冷,再也不会温柔慈爱的看着她,唤她“阿姜”了。
    所以,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么?
    失魂落魄的想到这里,只听甄姚忽然又哭喊了一声“阿柔”。
    阿柔……?甄柔?
    对了!
    这不是她的错!
    这全都是甄柔害的!
    如果不是她要退了薛家的亲,怎么会发生这些事!?
    甄姜猛地直起身,拔出头上金钗,大喊道:“甄柔你去死吧!”
    甄柔正背对着甄姜,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三步,甄柔闻声转头,只见甄姜已经行凶下来,根本避无可避了。
    “小心!”只在这时,大堂内响起了纷杂的声音,众人奔来相救。
    然而,都太远了,又事发突然,唯有紧挨在一起的甄姚,在惊骇喊出一声“小心”之后,抢在金钗落下的那一刻,堪堪挡在了甄柔身前。
    胸前被重重刺入,甄姚“呃”了一声,瘫倒在甄柔怀中。
    甄姜万万没想到竟刺伤了自己的胞妹,然而脸上疯魔般的兴奋还未散去,胸前已是骤然一痛,她被曹劲一脚踹在地上。
    这一脚极重,甄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苟延残喘的爬在地上。
    看着冷漠立在一旁的曹劲,甄姚顾不得胸口的重伤,她忙抓住甄柔,哀求道:“阿柔!她是我亲姐姐!是我母亲拼了性命保护的长女!不要伤她性命……不要……”
    话未说完,甄姚已是气血翻涌地剧烈咳嗦,更因情绪过激牵动胸口,刺目的鲜血从伤口不断浸出。
    甄柔忙不迭紧抱住甄姚,点头如捣蒜道:“好!不伤她性命!阿姐,你别说话了,马上医工就来了!”说着又忙催促了一个侍女去叫医工来,方续道:“阿姐,你坚持一下!医工马上就来了!以后有危险了,不要再救我了……”
    言及至此,趴在地上的甄姜忽然撑着坐起,厉声斥责:“阿姚!你为什么要救她!是她把我们一家人害成这样啊!”
    “长姐!”
    一语未落,甄姚不顾伤势断然一喝,生恐甄姜再说出危及性命的话,哀求道:“不要说了!你忘了母亲么?她临终遗言,只想我们活下去呀!”
    哭喊出这句话,甄姚无力瘫倒。
    说不出话,只能哀求看着自己的长姐。
    甄姜却只双眼充满恨意地瞪着甄柔,一字一句地泣血恨道:“我为什么不说!她若给薛世子做妾!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父亲还是握有重权的家主,王志习他岂敢给你下药?何近又岂会为羞辱激怒曹家,逼你为妾!?让你落得今日下场!”
    甄姚目光一怔,这一年来的遭遇一幕幕从脑海划过。
    “不……怪阿柔……”想到母亲之所以服毒,想到如今的形势比人强,甄姚极艰难地气虚出几字。
    声音不大,却落入甄柔耳里,让甄柔愧疚的泪簌簌落下。
    “……还有我!”甄姜没听到甄姚的声音,她犹自愤恨地发泄道:“我本来夫妻恩爱,如今却累得沛王为了保住王宫,毒妻废子以泄薛世子战败之恨!可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只要杀了甄明廷,让父亲重夺权利,沛王又岂敢如此对我!母亲!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说到后来,甄姜已陷入愤恨不甘之中。
    甄柔愕然,没想到甄姜今日之举,竟是如此。
    想到两年前一起爬南山的沛王,她太难以置信了,以为最多只是因局势对甄姜亏待,却连自己的孩子也……
    不敢想下去,对于眼前陷入深深绝望和仇恨的甄姜,她不知该恨,还是该如何?
    甄柔痛苦地闭上眼睛。
    蓦地,耳边响起“咚——”地一下,重物撞击之声。
    甄柔惊骇睁眼,甄姜拿起主位案上的铜质香炉,重重地击打在天灵盖上。
    血,顿时如注涌出。
    甄姜倒在地上,望着自己的胞妹,气虚道:“……他们残废了……替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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