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尾音未落,趴在地上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情绪激动地叫道:“三娘子,那是世子亲笔所书!之前发生的事都并非世子之意——”
    一语未完,熊傲踩在男子背上的脚又是重重一下,男子“呃——”地一声痛叫,嘴角有鲜血流出。
    虽是无力再言,却坚持仰着头,哀求的望向甄柔。
    这一下,让甄柔清楚看见男子的长相,她当下一愕。
    曹劲敏锐抓住“世子”二字,但见甄柔神色尚可,却在见这男子时目光骤变,不由往那男子看了一眼,方对甄柔道:“因见他帛书上写了甄大娘子及其子嗣,我才带他过来。此人可有何不妥?”
    甄柔压下心中惊疑,见四下除了曹劲的人马,并无其它外人,她道:“此人叫江平,自幼和楚国世子薛钦一起长大,可以说是薛钦身边头号亲信。”顿了一顿,意有所指,“他和薛钦从来形影不离。”
    一语惊人。
    最后这句话,既是指出江平的重要性,更是有指薛钦的下落之意。
    在场的人都知道,甄柔嫁给曹劲之前,曾和薛钦作了近十年的未婚夫妻,两人可谓青梅竹马。
    毫无疑问,甄柔这话极有可信度。
    而薛钦若真落单在此,对于曹劲乃至整个曹家都有巨大的裨益。
    曹劲瞳孔骤然缩紧。
    在这一瞬间,空气好似都凝胶在了一起,有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甄柔一脸平静,微微垂下眼睑,神色十分淡漠。
    心下也确实是一片淡漠。
    重生之初,那仅剩的幼时一起成长之情,不知从何时起已再激不起一丝涟漪了。
    也许是那一年在宗庙的最后话别,也许是从第一次将甄姜牵扯进来——在云清寺对她下迷魂香,也许是去年她出嫁时的那一场截杀……这一点一滴,她也说不出清楚。
    总归,她只知道,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薛钦是敌军最要的首领之一。
    然而,甄柔这样冷漠视之,让在场的众人不由有些意外,连曹劲也挑了一挑眉。
    被熊傲踩在地上的江平反应最是激烈,竟又强撑着喊道:“三娘子,去年下令截杀的不是世子……”才喊出一句,就是咳嗦了一声,方才艰难道:“……是世子妃她让人做的!三娘子千万不要误解了世子。”
    听到江平的解释,甄柔心下不由生冷。
    即便下令截杀的不是薛钦他本人又如何?
    如今明知她已嫁人,却还派江平这等亲信来寻她,究竟是重视她,还是想害她——让曹劲对她生了隔阂,继而再影响曹、甄两家的联盟?
    甄柔不愿多想,但她无法不深想下去。
    毕竟重生至今,殚精竭虑近三年,才终于看到眼前的局势。
    而且……
    甄柔颦了颦眉。
    前几日在云清寺碰到周煜的事,还没有机会和曹劲说开,就接连发生了陆氏和甄姜母女的事,如今又来了江平带薛钦的信函来,即便曹劲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怀疑什么,也不利于他们的关系。
    念及此,甄柔依然对江平置若罔闻,只是对曹劲道:“夫君,我和楚国薛世子虽曾有婚约,但自解除婚约后再无任何关系。尤其我甄家今日一失两命的悲剧与他脱不了干系,所以还请夫君严查!”
    说时余光瞥见阿簪躲在门匪后,想到曹劲先前所言,又补充道:“只是长姐虽逝,而她的孩子也姓刘,但毕竟孩子身体里还留有甄家人的血,故需还望夫君稍留意一二。”
    说罢,完全不理会一旁直望着她的江平,复又将竹简递向了曹劲。
    盖因涉及甄姜及其孩子的事,又是直接找的甄柔,曹劲才将人直接带过来,既然甄柔现在交予他全权处理,何况抓住的这人还是薛钦身边头号亲信,自是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只是触及甄柔恳切望来的目光,也许还是念及甄柔提供了如此大的信息,曹劲颔首道:“我会注意,也会叫上浩然兄一起。”
    如是,曹劲接过竹简,带江平离开了。
    看着人走了,甄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阿丽忙从屋子里跑出来道:“少夫人,您可还好?”
    甄柔摇了摇头,道:“没事,回房吧。”说着拾阶而上。
    还未转过屏风,甄姚急切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道:“刚才阿簪给我说了,什么和我侄儿有关?阿柔,你快告诉我!”
    担心甄姚大动再次牵动伤口,甄柔忙快步来到床榻前,握住甄姚的手,阻止甄姚急切的动作,道:“阿姐,你先不要急!现在我还不知到底如何,夫君他正在调查,一有消息我就回你。”
    得到甄柔的这句话,甄姚稍微冷静下来,道:“阿柔,我知道长姐今日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她到底是我长姐,而且她会变成这样,也是沛王逼的,是这局势逼的。她临终只要我照顾她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嫡亲侄儿,我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做母亲还是未知。所以,我真不愿看到长姐的孩子有事。”
    甄柔看着情绪几乎一点就燃,却又立马强制压抑自己的甄姚,心中升起浓浓的担心。
    “阿姐。”
    甄柔敛下忧心,让自己思绪缓缓转动,沉吟道:“你先安心。虎毒不食子,沛王便是再畏惧权势,不到万不得已应是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而且薛家刚吃了败战,士气大挫,此时当低调行事。如果现在又对刘氏宗亲下手,这不是给其他势力讨伐的借口么?”
    一番思绪下来,甄柔忽然心生不安。
    若如此看来,薛钦应不会拿甄姜的孩子下手。
    那么,薛钦现在派江平出来是为何?
    难不成真是为了她?
    想向她解释这发生的种种?
    念头刚升起,甄柔已心如止水的否定。
    她虽期望夫妻和睦,子孙绕膝,但儿女私情委实不值一提,它再美好也无法抵御权势。
    所以,薛钦此番作为,即便是指向她,那么也应该是另有目的。
    想到刚才面对江平时闪过的念头,甄柔心思微沉。
    有一种预感,那竹简上的信息怕是不简单。
    可当时情况不给曹劲,如何证清白?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结果
 
    甄柔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一派泰然,继续安慰着甄姚道:“再说,孩子毕竟姓刘,我们只是外家,有沛王这个生父在,实在不好插手太过。如今能做的,也只是逢年过节捎些物什,让沛王宫的人知道孩子们还有我们这个外家。”
    到底稚子无罪。
    身上又流着他们甄家的血。
    如何也希望孩子们能好,毕竟上辈恩怨随着甄姜已逝,也就到此为止了。甚至沛王若是不愿要孩子,相信母亲和兄长也都愿意接孩子过来,只是这孩子们乃皇家血脉,身份太过敏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不敢贸然动手。
    而如此说,也只是希望甄姚能知道孩子安全无虞之后,不要太过费神,毕竟鞭长莫及,当下还是养好身子为紧要。
    然而,甄姚对于她这一番劝慰的话,听后,却就呆呆地仰头望着床顶道:“理是如此,可是只要有权势,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未料甄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甄柔一怔,旋即一默,握住甄姚的手,道:“阿姐,家族以前势弱,那是不进则退之故。如今阿兄已经在努力,相信假以时日定会成为我们坚实的后盾。”
    甄姚心思一转,让冷意从眼里透出,道:“等到那日,我定要向天下公诸于众王家的罪孽,什么三朝元老,汉室忠臣,不过一群欺世盗名之辈!”
    看到甄姚终于转移注意了,甄柔松了一口气。
    如是又安慰了几句,便是告辞离开。
    一路匆匆回到和曹劲的房间,只有层层把守的曹军,并不见曹劲的人在。
    心中担心薛钦这次派出江平到底意欲何为。
    尤其江平作为薛钦身边头号亲信,素来形影不离,可谓知道不少有关薛钦、乃至整个薛家的机密。
    是以,薛钦此次动作,委实不可不称之为是下了一番心血的。
    一旦江平有个意外,或者说出了辛秘,对于薛钦都是极大的损失。
    一时间,甄柔心中因此担心着,又到底未听到甄姜孩子安全无虞的下落,也没心思旁的事,更不好去陪母亲曲阳翁主,恐被看了出来,让母亲曲阳翁主又跟着操心一回。而即使不担心,依曲阳翁主爱恨分明的性子,怕是也要大动肝火生气一场。
    念着这些,甄柔就索性哪里也不去,只坐在屋舍里等曹劲。
    农历八月中秋前后,天气复热,尤是到了午后,不免生出疲乏困倦之感。
    自陆氏和甄姜母女发生不幸以来,甄柔接连几日忙得分身乏术,不是操办丧事、招待宾客,就是连夜守在甄姚的床榻边,几乎都没睡过一个整觉,身体的精神劲儿已经到了极限。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硬撑着坐到下午向晚,甄柔只觉眼皮似有千斤重般,支在下颌的手一软,便是搭在案上,人也跟着趴在了案上,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
    阿丽一直跪坐一旁服侍,想着甄柔这几日都未好休息过,不想甄柔被打扰了,她踮脚悄然退下。
    没有人打扰,精神又强撑到了极限,甄柔这一睡便是黑甜一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只觉身上腰酸背痛,有些难受得睁眼,屋子里一片昏暗。
    怎么打个盹一下就晚上了,甄柔晃了晃昏沉酸乏的脑袋,就要让自己坐起来清醒一下,了才一动,被枕了好几个时辰的手臂就是酸麻一痛。
    “唔……”
    甄柔难受得呻吟了一声,整个身体僵在那,隔了一会儿,等身体的麻痛感稍微缓解,才慢慢活动臂膀。
    只在这时,“咔嚓”一声,一片寂静昏暗的屋舍里,有火星陡然亮起。
    甄柔一惊,“阿丽?”试探地出声时,目光已循声望了过去。
    此时早过了掌灯时候,廊檐下已挂了一只只风灯,淡白的一抹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依稀可见西墙下正立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心中顿时一骇,打火石却在这时“咔嚓”又是一响,火光瞬时一亮。
    燎燎星火的光亮,在黑暗的衬托下格外明亮。
    她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刚硬冷冽面庞。
    “夫君……!?”甄柔愕然道。
    甫开口时,屋舍里亮起了昏黄的光——西墙下一盏青铜落地廿九枝灯,有一个灯盘中的油灯被点亮了,而曹劲正立于一旁,手中还有未放下的打火石。
    甄柔忙从南窗下的席上起身,愕然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让阿丽掌灯,或是叫醒我?”
    说时,来到半人高灯前,拿起那杯点燃的灯盘,将于下的二十八个灯盘逐一点亮。
    不一时,屋舍里一片大亮。
    突然醒来就是一片黑暗,刚才又被冷不丁吓了一场,看着屋舍里亮堂堂的一片,这才觉一颗心落回实处。
    甄柔笑着抬起头,一下撞上曹劲目光。
    他正在看她,目光深深地落在她的脸上,有审视、探究、估量…….目光复杂,甚至还夹杂着不可思议之色。
    曹劲从未这样看她,本又惦记着薛钦要做什么,甄柔心中当即“咯噔”了一下,面上却分毫不露,只是忙关切问道:“夫君,可是江平那里审出了什么?”
    余音未落,下巴猝不及防被抬起。
    甄柔呼吸一滞,被迫仰起脸。
    曹劲看着手上这张如玉无瑕的脸孔,就是现在这一脸惊讶不解的样子,也端是我见犹怜之态,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夫君,你怎么了?”见曹劲望着她久久不语,甄柔不由再次出声,神色间也露出了一分紧张忧色。
    心中莫名一动,手不自觉放下,待发现自己的动作,曹劲眉头顿时毫不掩饰的深蹙,余光却见甄柔探究的望来,他敛下神色,恢复如常道:“江平继续关押候审。”
    见曹劲一下言归正传,显然是不愿谈刚才的异常举动,甄柔遂摒弃心中疑云,顺从曹劲的话道:“这是什么也没审出来?”
    曹劲看了一眼甄柔,踱步到南窗下,推开窗户,望着外面初升的月亮道:“就目前迹象查出的结果,薛钦派是因闻大娘子之事,恐你恨他,才特意派江平来此。那封竹简所书,则是向你解释一切都是沛王自作主张,还让你相信他,他一定会保护甄大娘子的几个孩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允诺
 
    曹劲神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
    他语声沉缓的说完这一番话,蓦然转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甄柔,尔后说道:“所以,江平会突然出现,只是因为薛钦在乎你。”
    甄柔一听,便是不由自主地露出厌恶之色,心道果然如此。
    一抬头,又见曹劲目光犀利的迫向她,深吸一口气,只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连同周煜的事情正好一起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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