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青铜穗
时间:2019-04-05 08:09:29

  话音落下,满殿里又响起呼气声。
  长缨看着傅容,也不能不承认他这话回得很有些手段。
  如今他们抱团已是明摆着的事情,单单针对他,在场人必定暗中揣测,他这话不但是给出了一个能让人信服的解释,同时也是在说给杨际听——荣胤他们因为他“不答应辅佐晋王”而联手排挤,意思也就是说不肯站队杨肃,而这岂非正是杨际的机会?
  她看向杨际,果然,他眉头微蹙正做出若有所思之态。
  “既然傅世子也自称无辜,那么,看来凶手就只能是顾大人了。”杨肃道,“顾大人还有什么可替自己辩解的?”
  顾廉再也避不过,他沉吟着往前走了两步,俯身说道:“圣上明鉴,臣也不知道谁是凶手,但臣确实是冤枉的。沈将军是即将过门的准晋王妃,是皇亲宗室,更是朝廷的怀远将军,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对沈将军下手。”
  “口说无凭,顾大人还得拿出证据来自证才是。”杨肃侧转身来面对他,“或者,顾大人有办法寻出真凶?”
  顾廉这次竟没有再犹豫,他说道:“为了自证清白,臣愿意寻出真凶!”
  杨际闻言,未免失声:“你……”
  顾廉并未看他,而是目光坚定地投向了皇帝。
  虽说晋王府今儿唱的这一出就是为着推他入这个坑,但能找出真凶来洗清污点他没理由不答应,何况他背锅数日,在晋王府面前步步被动,已然十分憋屈,即便知道杨肃想利用他,可眼下他们都已经指出了真凶是谁,他又何妨顺水推舟?
  “既然如此,那就以十日为限!以顾大人的精明睿智,想必这个时间应该绰绰有余!十日之后,若是查不出真凶来,那顾大人就来担这个罪,想来也是没有意见的?”
  杨肃未等皇帝开口,已先行将起顾廉的军。
  顾廉拱手:“就以十日为限,十日之后,下官定当给皇上、王爷和沈将军,以及满朝文武一个答复!”说到这里他面朝上首下拜:“皇上放心,等寻到真相,臣和王爷都会”
 
 
第362章 是父皇要儿臣的命
  话到这里,竟是没有人再行反对,因为这个决策于三方都有益处,倘若顾廉能把真凶揪出来,那么他的冤情洗白了,而嫌疑人已经摆在眼前,就是傅容,顾廉要查得结果,必然会发现皇帝和傅容的秘密,如此则晋王府的人达到了目标。
  而皇帝和傅容不愿被查出,就只能使劲捂着,若是捂住了,则顾廉获罪,有这么好的除去心腹大患的机会,皇帝又怎么会舍得拒绝?
  因此他也闭口不严,这个十日为限的提议,竟在三方心照不宣的情形下,被默许执行了。
  “既然顾爱卿有此决心,那就准了。”皇上看着下方,“十日之内,朕要拿到结果。若没有,那就只好顾爱卿来担这个罪责了!”
  说完他站起来:“退朝!”
  众臣三呼万岁,顾廉抬起身子,与人群里的傅容对视了一眼,持笏转了身。
  杨际同样也看了眼傅容,而后又看向杨肃他们,抬步跟上。
  长缨等到最后才与杨肃一道出宫,承天门下东阳伯他们也都在。
  至此,第一步算是已经走出来,彼此立定议了几句,便就先散了。
  东阳伯和荣胤都得去卫所,而凌渊需去给长缨办理调职的事,杨肃还得回王府布署防务。
  长缨这边因为大婚临近,章程还在走,礼部还约了她议事,须得去过礼部衙门才能回府喘气。
  皇帝回了乾清宫,刚坐下太监就禀“广威侯世子来了”。皇帝落座的姿势在半空停了半刻,随后才如常落到位上。
  珠帘轻响,傅容走进来。
  皇帝跟太监们摆了摆手,指着书案那头道:“坐。”又道:“吃什么茶?”
  傅容站着,说道:“儿臣活不了几日了,能坐下来陪父皇说说话就已经知足。”
  “这是什么话?”皇帝眉头蹙了蹙,“举朝之上,谁敢越过朕要你的命?”
  “朝上是无人敢,可若是父皇要儿臣的命,儿臣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皇帝顿了下,语气放得温软:“你怪父皇今日没跟跟沈璎顶到底?”
  “不敢,事情本来就是儿臣做的,沈璎是子澶的未婚妻,您的儿媳妇,您不帮我,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年我母亲可不像子澶的母亲,陪伴了父皇那么长时间。”
  “越说越不像话了!”皇帝沉声睨了他一眼。
  傅容不再言语。
  皇帝站起来,叹息道:“傻孩子,难得今日顾家肯往这坑里头钻,父皇怎么可能将他放过?
  “子澶他们虽然咄咄逼人,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他们没有证据,拿你毫无办法。
  “就算是顾家接手了,只要咱们自己不说,他们不可能会揪得住你的把柄。”
  “父皇真的就这么有把握?”
  “此事你做的滴水不漏,当夜若不是荣胤寻到,凌渊他们定然至死都想不到她会藏在那里。虽说她是自御华林逃出来,可终究也只有她一面之辞,皇儿不必担心,子澶与东宫势同水火,这回且让他们先斗斗也好。”
  傅容苦笑了一下,说道:“今日朝上沈璎只差没直接点明我就是皇子了,父皇觉得,我这身份真的还能瞒很久吗?”
  皇帝踱步:“能瞒一时,便对咱们有利一时。”
  “可我却觉得,倒不如此时公开身份让我认祖归宗。”
  “此刻?”
  皇帝转身:“那怎么行?”
  “儿臣成了皇子,不是更可以光明正大地辅佐父皇了么?”傅容也走过去,“父皇也不能保证顾廉一定不会找到把柄。
  “万一找到了,又或者是让凌渊他们找到机会把我的身世透露给顾家,那时候我们就被动了。不光是儿臣活不成,就连父皇也还要损失一个傅家。”
  皇帝没有说话。
  “父皇就忍心看着儿臣被他们逼上绝路吗?”
  “不见得会如此。”
  “我也希望不会如此。可我始终是要认祖归宗的不是吗?我是皇家血脉,怎可流落民间?”
  皇帝道:“可此时突然宣布你是皇子,名不正言不顺,也很容易使顾家借机大作文章。”
  他转过身来:“你不要着急,父皇都是在给你铺路,辽东那边安定下来,到时候朕就会让子澶去镇守辽东,介时京城是你的天下,你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建立口碑。”
  他拍起他的肩膀:“我们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时。”
  傅容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俯身行了一礼。
  皇帝道:“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说来也就十日,十日之后,顾廉即便不提头来见,也得给朕个交代。”
  傅容又站了会儿,道:“儿臣告退。”
  皇帝顺手将桌上一罐没来得及喝的茶塞给他。
  珠帘又响,许久才安静下来。
  皇帝收回目光,目光复杂地坐回榻上。
  太监刘童走上来,透过窗户望着傅容背影,道:“顾家当真不会抓到把柄么?”
  皇帝侧歪在炕桌上,锁着眉头说道:“不确定。”
  刘童微怔:“那皇上方才——”
  “但凡只要有丁点拉顾家下马的可能,朕都不能放过,你不知道么?”皇帝道。
  “可倘若有闪失,回头损失的可就是世子,咱们护了世子这么多年……”
  皇帝瞅了一眼他:“生在皇家,哪有那么多自由?不是在这里丢胳膊,就是在那里断腿。
  “朕当年没曾经历过夺嫡,可是上位顺利的代价却是要被后戚拿捏在手里,在这宫闱里,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自己一定能得善终?
  “顾家这心腹大患不除,他便是能够恢复身份,也不过是给朝局添乱而已。”
  刘童也沉默起来。随后他道:“那晋王府的大婚?”
  皇帝望着前方,缓缓又道:“接着往下办。”
  ……
  傅容出承天门时正碰上与沈长缨一道出衙门的礼部侍郎。
  彼此略站站,长缨往前走了,傅容也径直回了府。
  傅颖紧跟着走进,看到他脸色也沉默下来。
  傅容站了片刻,说道:“说正事吧。”
  傅颖颌首:“老太太他们已经在庄子里住下了,暂且南下怕是不行,盯的人太多了。然后敏哥儿方才回来问我,晋王府弹骇你是怎么回事?
  “我们得想好回头他们回来,该怎么应付。但我觉得,这件事迟早会瞒不住的。一旦老太太知晓,定然会返回府里质问咱们。”
 
 
第363章 可悲的是我们
  傅容没有吭声。
  傅颖道:“顾家当日因两个护卫而背了锅,今日半推半就被晋王府诱进坑中,又立下了军令状,是绝不会手软的了。
  “皇上又默许他们如此行事,也不知道对大哥有没什么安排?”
  “拿掉顾家是他毕生夙愿,他忍辱负重多年,杨肃张嘴给顾家施压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傅容道。
  “靠他是没有用的,贻安,我们只能靠自己。方才我看到沈璎和礼部官员在一起,可见他还是想凭这门婚事稳住杨肃的。
  “他并非铁了心要立我为皇储,所以杨际于我而言反倒那么重要,但杨肃不除,我们终究不稳当。
  “虽说我们有足够信心顾家会拿不到我的把柄,可我也不能让他们先发现我的秘密然后陷入被动。
  “宫里已经想灭顾家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有这样的机会,他不会管我是什么处境的。
  “对他来说,反正事情已经很糟糕了,晋王府与凌冯荣几家也已经团结起来了,他不会再花心思护我,而宁愿放任东宫跟杨肃去争,他再从中渔利。”
  傅颖掩不住担忧:“他这是在玩火。”
  “何偿不是?”傅容冷笑,“但于一个执念到了极致的人而言,大约明知是玩火也是不会放手的,就好比我。
  “顾家已然奉旨追查真凶,再过不久,杨肃定然会引导线索给他,顾家和杨际的确是宿敌,但在这件事上,也一定会形成默契。
  “那个时候,形势就压根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了。”
  傅颖皱紧眉头:“介时将后患无穷。”
  “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都已经在幕后躲了半辈子,介时再推锅给我们这些皇子,推给顾家和凌家,自有人会替他把口水喷向我们。”
  傅容在窗前站定,望着院里几只啄食的飞鸟:“可悲的是我们,明知前路白骨累累,却还不能不前行。”
  傅颖沉吟:“那如今怎么办?”
  傅容缓声道:“必须赶在顾家发难之前公开我的皇子身份,不然我太被动了。
  “既然杨肃他们处心积虑要让我暴露,那么这一切不如由我自己来!
  “我得堂堂正正地回到杨家,若是等他们来揭发,傅家就完了,他们会连同傅家一起毁掉的。”
  “皇上不答应怎么办?”
  傅容扬起一抹冰冷浅笑来:“他会答应的。”
  ……
  变故少不了在朝野引起轰动,顾廉下了朝,被冯素直接请到了东宫。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回到顾家,府里清客们早已经迎上来了。
  顾哲听到他回来,又着人传他到房里相见,听完经过,顾哲沉默良久,说道:“始料未及。”
  的确是始料未及,原以为勋贵之间固若金汤,谁能料到他们一夕之间也会崩裂?关键是这一崩裂,还把顾家给卷了进去,就连想来个坐山观虎斗也是不成。
  “先把这个中缘由弄清楚,严查傅容。”顾哲道,“再盯紧乾清宫,切记不要落下什么把柄。”
  ……
  长缨与傅容那一瞥过后,也回了府。
  杨肃着佟琪来强迫她回房歇息,还送来了一篮子柑橘。
  随后陆陆续续地有人来,无外乎是问今日朝中的事情,还有傅容,长缨应付了几轮,后来就交代给紫缃了。
  杨肃也马不停蹄召集了几个心腹幕僚在承运殿议事,听佟琪回来说明经过,又提到礼部那边送来的大婚章程,神色又变莫测了些。
  “王爷,宫里来人,皇上传您进宫叙话。此外,一刻钟前,傅容自乾清宫出来了。”
  刚把佟琪打发出去,管速即来禀道。
  杨肃想了下,微抻身然后站起来:“把徽州送来的柑橘也装上一篮子,我带进宫给皇上尝尝鲜。”
  长缨小歇了会儿起来,凌渊就让郭蛟把调令送到她手里来了。
  此番去的仍是吉山营,这样更好,之前在卫所里所做的铺设也还能延用,更别说那里还有两个当初她挑出来的军头。
  不过这事终究还是惊动了宫里,郭蛟说兵部在签调令的时候乾清宫的刘童后脚就到了兵部衙门,好在是郭蛟催着不明真相的侍郎快手行事落了大印,这才没出什么事儿。
  长缨不敢怠慢,当即就凭着调令前往吉山卫先报了到,如此即便是皇帝要阻止也有了难度,他总不可能突然间插手兵部与五军都督府正常的委任。
  何况,大婚事宜他还在授意礼部照常进行,可见暂且还不想跟杨肃撕破脸,所以只要成功调走了,他再想找机会拿捏她,就不会那么容易。
  杨肃虽然只给顾廉十日时间,但短短十日,从下朝那刻起就时刻充满了危机四伏的意味。
  大事上基本杨肃和凌渊他们会拿主意,决策方面她固然可以不参与,却绝不能不知情,因此手头事办好,她还得去王府看看。
  回府刚跨进门,泛珠就在门下说徐将军来了。
  她稍顿之后快步进门,果见徐澜正坐在小花厅里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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