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青铜穗
时间:2019-04-05 08:09:29

  佟琪是霍家的人,对于如何以商人身份露面经验丰富,此外宋家在湖州也有田有铺子,长缨两世在外历练这么多年,也不至于驾驭不住。
  路上人不少,都做大宁百姓装扮,五官也与中原人无异,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从中看出来好些言语举止不自然的人,应该就是夷邦人无疑了。
  街头街尾都有人冲他们注视。
  长缨看到了,未免横生枝节,只作未见,低头跟宋寓商量着往村子里去走访。
  少擎和周梁黄绩有衙门里的案子要办,他们走他们的,但由于挑选的地方就是顺着办案之地不远,因此集合也方便。
  出了镇子不远就到江口了,江水连海,沿岸许多渔民,岸上三三两两的人在劳作。
  长缨没挑近海的,近海的匪类多,危险。
  她在离岸较远的村庄停下来,佟琪先与紫缃去寻人打招呼,而后长缨再与宋寓上前攀谈。
  这座村子还算是本土的人口多,长缨伴着走了几圈,就听得了不少倭寇犯事的案例。
  宋寓脸色已远不如来时轻松,甚至已经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心绪不宁。
  长缨因在意料之中,倒还算平静。但同时看到沿海海患依旧,杭州城内却一派平静,仍是感到有些狐疑。
  钱塘海患依旧,是没有理由杭州城内会不受影响的。这是什么缘故?
  “头儿,五爷已经锁定那伙人的下落,让我来传话给你!”
  走出村尾时正好碰上黄绩回来。
  长缨想了下,转头看向宋寓:“我去前面看看就来,三爷先走走,佟琪紫缃你们好好护着。”
  当日在街头暗器使得那么利索的凶手必定工夫不错,为免意外,她自然不能让宋寓跟过去。
  这里留下佟琪带来的霍家两个护卫,再加上紫缃和宋寓自己的人,应该也差不多了。
  宋寓内心里正波涛汹涌,正需要时间好好捋捋,闻言便道:“将军去忙便是,我去前面茶棚里等你。”
  早就说过要办这案子不必废太多心神,当日街头闹事的人已经被收进监里,老巢在哪儿审审便知。
  少擎他们探得的地方在靠海的一座村庄,徒步过去也不远。
  此时太阳西斜,天边有着火烧云,夕阳铺在海面,渲染出一副诡异的艳丽景象。
  入耳也只有海水的声音与海鸟们的啼鸣,沿途没有人家,也没有渔民。
  “头儿,我怎么觉得气氛不对……”
  走了一小段,黄绩放慢了脚步,举目四顾起来。
  长缨也察觉了异样,但太阳尚未下山,四面也没有可以埋伏之处,她实在察觉不出危险会在什么地方?
  她紧握了系在腰间的软剑,扭头道:“先赶过去会合。”
  黄绩点点头,落在她后面,转过身与她背朝背,倒退着往前走。
  刚走出十来步,这时突然哗啦啦一阵水响,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蹿出十来个人!
  而与此同时后方的沙滩底下也突然有人蹿出来,前后夹攻,瞬间便把他们包围在中央!
  黄绩已经乱了阵脚,长缨忙道:“别慌!我来顶住,你投信号霰!”
  他们这些长年刀里来枪里去的,自然随身有备应急之物!
  长缨抢在对方伸手之前先杀了过去,这边厢黄绩趁机甩出弹药,随后也拔剑加入战圈!
  这是极为严峻的一场较量,对手二十来人竟然个个是高手,即便是当初在长兴州,遇到的刺杀程啸的杀手也不曾有这样利落的功夫!
  但这又能怎么办?
  在援兵到来之前,也只能拼尽全力厮杀!
  “过来我这边——”
  厮杀之中她招呼着胳膊上已挨了一刀的黄绩。
  却就在这时耳畔疾风忽至,她本能地转身闪避,身后此时却恰恰迎来一掌,正中她后背!
  “头儿!”
  “长缨!”
  长缨随着那力道飞了开去,疾速转头的当口她看到从两边赶来的少擎和佟琪,但还是晚了,她已经收势不住,整个人撞上了岸边礁石!
 
 
第176章 她受过重创吗?
  长缨知道自己受了伤,后背和胳膊腿都疼,但那些尚且要不了命,最难受的还是头部,撞向礁石的时候她特意避开了要害,可强烈的冲击力还是使得她眼下脑子里如同有海水翻腾,一**的痛感让人眼前发黑。
  “这半个月你跟谁在一起?……”
  闭目的间隙耳畔忽然传来男音,缓慢又幽长,但异样清晰。
  长缨蓦地睁眼,面前却只有模糊一片,并没有男人。
  她极力捕捉仍然萦绕在脑海里的声音,但带来的却是更加强烈的刺痛……
  霍溶与谢蓬忙着布署漕运司,连日不曾停歇。但很快也有新的反馈传来:“顾廉被杨际召见,连夜传了柳烁回京,斥责其不识大体。
  “柳烁不承认——他当然不会承认,因为那些商户倒戈转投他,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顾廉大怒,要调走柳烁,柳烁方承认下来,接而去东宫请罪。
  “而后柳烁回到淮安没过三日,彭燮遇刺,身边小吏被杀——人是彭燮自己动手的,我买的杀手没杀——被逮到的杀手经重刑逼供,买凶的人除给了银票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彭燮翌日便凭着银票自钱庄里摸到了这批银票应被柳烁执掌在手的证据。”
  谢蓬说到这里,一双瑞凤眼已微眯起来,声音也透着惬意:“这一切都按照你的布署在稳步向前。
  “彭燮与柳烁已经水火不容,樊信已经奉命回京。据说东宫近来的火气不小,加之有宋逞提海运的事压着,估摸着他是不会有那份心思和时间去琢磨来龙去脉了。
  “樊信大约是要被当靶子的了,杨际正好,拔除他,顺理成章把自己的人添上,漕运司在你的推动下,就成他太子爷的了。”
  霍溶捏着枝羊毫在手里把玩着,沉吟道:“也不一定会有这么顺利。
  “杨际算是沉得住气的,他们毕竟也还要合着伙对付乾清宫,要想杨际顺着计划走,还得加把火才稳当。”
  “怎么加?”
  “樊信不是进京去了吗?”霍溶喝着茶,道:“安排他见见皇上。”
  谢蓬愣了下:“你这是想把皇上也拉下水?”
  “这才有说服力。”霍溶道。
  谢蓬望着他,抚手道:“樊信此刻被杨际针对,皇上拉拢他简直合情合理。
  “这种情况下,只要他往乾清宫呆上两个时辰出来,无论是杨际还是顾家,都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
  “你这不声不响地,是要把樊信逼上绝路啊。”
  霍溶看向门口的眼里有寒光:“当年他们逼我母妃上绝路的时候,比这还要绝。”
  谢蓬默语。
  管速几乎小跑着冲进来:“爷!出事了!少夫人在杭州遇袭受伤了!”
  霍溶保持往外望的姿势石化片刻,随后跳起来。
  门外进来的梁凤被他一堵,不得不挎着包袱又退出去:“您这是上哪儿去?”
  霍溶定睛看他半瞬,旋即拖住他的手往外冲了!
  凌渊刚好回府,下马时望见对面吴妈拍着腿与吉祥说着什么,也冲郭蛟递了个眼色。
  郭蛟去过对面又回来:“侯爷!璎姑娘在杭州出事了!”
  ……湖州过去路程不远,凌渊与霍溶前后脚到达客栈。
  路上梁凤已经听回来送信的护卫说及了经过,下马之前已经从包袱里将医具执在手里,进房他看过平躺在床上的长缨伤势之后,随即开始施救。
  床上长缨双目紧闭,眉头皱着,额上有大滴汗珠,双唇也雪白,手脚皆在颤抖,嘴里还有糊话。
  霍溶与凌渊以及宋寓等人皆被挡在外头,在屋里传不出任何消息情况下,只好转向少擎与黄绩询问来龙去脉。
  “……看到信号霰就过去了!那些人是身手极强,跑了许多,被捉获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审!”
  少擎急得一路上汗流未止,此时亦是口干舌燥。
  宋寓懊悔:“沈将军把人全留了给我,早知道这般凶险,我是绝不肯让她这么做的了!”
  在场的不光是有沈将军的丈夫,且还有武宁侯凌渊,他目前不知道长缨跟凌家什么关系,但无论如何她是为着护他而遇到的危险这没错了。
  想起最初的最初,他还曾把倭寇扰境当成是与己无关的传闻,此番亲眼坐实,内心又是难过又是羞愧。
  凌渊看了眼他,说道:“老五去把那几个人严密看住,郭蛟带人去事发地附近搜索,看看可还有有疑之处。”
  二人散了。凌渊又问宋寓:“先前事发,少擎他们皆前往助阵,那个时候三公子在哪里?”
  宋寓立马道:“说来也巧,当时有漕运司的船正巧在江口泊岸,佟护卫和紫缃商量,便就临时跟漕运司的人打了招呼,称我是来游玩的,借他们的船歇歇脚,这才放心去的。”
  “漕运司?!”原也在听佟琪禀报的霍溶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与看过来的凌渊对视上了。
  “是漕运司,”佟琪道,“上头不光是挂着他们衙门的徽旗,还有穿着漕运司官服的小吏!”
  此处虽是入海口,可漕运司的船最多也就是到在江口以内便停止,这怎么会出到海面来呢?
  “伤势不算极重,只是撞击得太厉害,将军尚在昏迷中。”
  这时候屋里门开,梁凤身边的小姑娘走出来:“我们二爷正在施针,让我出来说一句,屋子太小,目前还不能进去,留下丫鬟在侧侍候照应就好。”
  一屋子人听到这话,俱都沉默了片刻,但逐渐也有了吐气声与衣袂摩擦声。
  霍溶望着面前人,凝眉道:“先安顿下来。佟琪让掌柜的去腾住处,然后去看看那漕运司的船。”
  话音刚落,梁凤忽然抢步出来:“这位沈将军,从前头部是不是受过重创?”
  众人皆定住。
  “她后脑处有明显重击过的痕迹,而且根据骨缝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属于有针对的砸伤!”
  霍溶凝神,随后蓦地看向凌渊。
  这一刻里凌渊倒是与他有了默契!
  他上前两步,打量着梁凤,目光落在他右手一只银斑指上:“你是蜀中梁家的人?”
  “在下梁凤,见过侯爷。”梁凤躬身。
  凌渊屏息半刻,吐出的声音有些虚浮:“四年前的冬月,她受过一次伤,正是伤在头部!……”
 
 
第177章 这是为了灭口?
  “当时大夫怎么说的?”梁凤问。
  凌渊凝眉:“太医说只是轻微撞击。”
  “轻微撞击?”梁凤尾音扬起来,“现如今在下徒手都可以摸到将军枕头异常,怎么可能会是轻微撞击?
  “敢问侯爷,还有——霍爷,沈将军素日可曾时常头疼?而且还时常眩晕,哪怕不是因为劳累或者外伤也会无故发作?”
  霍溶看了眼四下众人,先迈步进屋。
  凌渊与梁凤稍顿,随后也都走了进来。
  屋里只有他们仨以及躺在床上的长缨,霍溶才说道:“她不止会头疼会眩晕,她还失忆了。
  “三年前的冬月,也就是她受伤那段时间的记忆不见了,她只模糊记得自己在反复发热以及养病。
  “你仔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对?”
  他声音缓慢又沉重,梁凤闻言,立时便在床边弯了腰。
  凌渊很快明白霍溶意思,之前对长缨所陈述的话他们虽然相信,但除去佃户不对劲之外,仍然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持。
  而眼下梁凤的话无疑替她作了铁证,当年她的伤不是摔伤的,更不是白来的,而的确是有人蓄意击伤她!
  但这么明显的症状,太医不可能看不出来,当年又怎么会只跟凌家说是轻微撞伤呢?
  是梁凤在撒谎,还是太医在撒谎?
  但蜀中梁家那是有口皆碑的神医世家,他有什么理由撒这种谎骗人?
  况且,如今回想起来,她当时的模样也并不像是轻微撞伤。难道是太医一边替她医治,一边却隐瞒了实情?
  “其余倒没什么异常。但受击的这片区域是直达经脉之处,西洋人说是脑部之根本,这处受损,重则丧命,轻则则有程度不等的后遗症状。将军失去了一段记忆,不像是意外所致。”梁凤褪下薄丝手套说。
  转而他又道:“如果是蓄意,那后来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么?”
  “没有。”凌渊神色凝重,“她好了之后,关于她受伤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谈得上异常发生。”
  他很纳闷霍溶居然跟梁家的人有往来,但眼下这不是重点。很显然梁凤已经知道长缨与他的关系,对此他无须多做隐瞒。
  “那就怪了,”梁凤思索,“这若不是蓄意,很难会刚好伤在这里,难道对方只是为了消除她的记忆?
  “可如果是消除记忆,从这力道拿捏得这么好来看,他要取命也易如反掌。
  “如果他让将军失忆是害怕她醒来透露什么,他岂不是直接杀人灭口更为妥当?”
  霍溶与凌渊闻言皆往他看来。
  梁凤道:“将军当年遇过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但我的意思是,凶手有足够的条件杀人,但他没杀。”
  屋里陷入一阵静默。
  凶手是蓄意伤害,这是肯定的了,从佃户说谎也可以得到证明。
  但梁凤说的也的确是很值得深究的问题。
  至今为止也没有获得凶手的任何线索来看,当时就是把长缨杀了,也神不知鬼不觉。
  更甚至可以说,就算查得到霍溶头上也查不到她的下落。
  那凶手究竟又何必多此一举,还留下她性命在世?
  再者,梁凤既不会说谎,那就是太医撒谎,太医又为什么要撒谎?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