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纠缠,谁又能理得清呢。
想到方念离,暮幻问道:“那方姨呢?她如今可是在宫里?”
非明摇头,“我没有带她回来,也不想让她为了我回来面对一些不想见到的人和事,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何况她回了宫,只会比我更危险。”
暮幻想了想,也觉得他这样做法没有错,既然方念离早已对当年那段感情心灰意冷,又何必再回宫和元玺帝互相折磨。
“那她如今在哪?”
非明回答:“城外五里,有个叫寒黛寺的地方,她就在那里。”
暮幻轻轻“哦”了一声,低头去扣弄自己的手指。
非明好像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可她这心里就是被什么东西膈应着。
非明看她一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问的?”
暮幻抿了抿唇,不敢抬头地问:“我听街上的人说,皇上要给你赐婚,你……你要娶哪家贵女?”
她战战兢兢地问完,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听他亲口说出答案。
良久,头顶上的人都没有声音,她心里没了底,悄悄抬头看他一眼。只是还未看清楚他脸上是何神色,她的额头就被重重地弹了一下。
“唔……好疼!”她捂着额头,连连叫痛。
“让你清醒一下,免得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非明冷冷道,“什么流言蜚语你都信?他们说的什么贵女,我一个也不认识,更不会娶。”
暮幻继续捂着头,嘴角却有甜甜的笑意漫开。
非明也笑了,撩起袍子扯下随身佩戴的荷包丢给她,“喏,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几日后我会再来取的。”
暮幻一看是当年她送给他的荷包,心中更是一暖。然而当她拿起荷包端到眼前看的时候,却不由怔住。
她原以为荷包只是旧了,却没想到荷包的面料上有许多道类似匕首或刀剑的痕迹,将上头的海棠花划得面目全非。
这样破烂的荷包,他竟还随身带着,只因为是她做的吗?
非明不自然地解释,“我爬树的时候不小心给划破了。你不会反悔吧?你可是答应过要给我做一个新的,别想赖账。”
暮幻将荷包收起来,低声嘟囔,“我才没说呢。”
两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不知不觉已是下半夜。
非明虽是不舍得离开他的小姑娘,但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应付,他不得不提早回去准备。
他握住暮幻的手,“以后每隔一段日子我都会来寻你,但你要切记,无论日后在什么场合见到我,决不能让人察觉我们的关系也不可唤我非明,否则我会担心你的安危。”
“为什么呀?”暮幻扑闪着睫毛问他。
非明轻笑,“那些尔虞我诈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按我说的做就好,尤其是你今日见到的嫡皇子晏瑨,不管日后你有没有机会与他接触,切记提防着他。”
“好。”暮幻乖乖点头答应。
时候不早了,非明准备起身回去,临行前他俯身又凑了过来,“暮幻,再唤我一次小字。”
暮幻身子一缩,她细语呢喃,“非明哥哥……”
非明更近了些,“再唤一次。”
“非……非明哥哥。”
非明满意地挑了眉毛,低头吻上她唇角的小梨涡。
暮幻脸上顿时又涌上红晕,屏住呼吸,周围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他的唇落在那里多久,暮幻记不清了。
当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嘴唇缓缓移到她的耳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垂,“你可知道,我想念这个声音,许久了。”
*
第二日,想衣在床榻边喊了许久,暮幻才睁开眼睛。
昨天晚上,她是什么时辰睡着的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躺在榻上,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两杯凉茶,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非明哥哥是真的来过,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想衣看着暮幻睡眼惺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姑娘,你怎么来了京城之后这么能睡?都快正午了,还是先起来吃些东西吧。”
她这么一说,暮幻的确有些饿了。
她披了件衣裳起身,方想着都快正午了,怎么这屋里还是阴沉沉的,便看见外头白光一闪,轰隆几声巨响,一道响雷劈下来,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暮幻心里一惊。
糟了!
她的那些宝贝还在土里埋着呢!
昨夜太晚了,她竟都忘记挖出来。
暮幻想也没想,一头就要冲进雨里,想衣连忙拦住她,“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呀?淋坏了该如何是好?”
“不行,我要去找我的东西!”
“姑娘要找什么?”碧落从廊下过来,她将手里包袱一抬,问:“可是要找这个?”
暮幻认识这个包袱,拿过来翻了翻,不仅一样东西也没少,而且半点泥灰也没粘上。
她心安了安,问:“碧落姐姐,你这个是从哪里找到的?”
碧落指了指窗沿,“今早起身就在这瞧见了,我还在纳闷姑娘你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今早就在这了?
暮幻眨眼去看角落里的花圃,甜甜地笑开,“碧落姐姐,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你们的四十米大刀可以放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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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西柚],[菁女婕],[EHZIAD...],[我的天吖。],以及那位没有昵称小可爱的营养液!!!
我感觉我可以原地表演一个发芽了~~~
第48章
经过昨夜,暮幻这头已是雨过天晴,殊不知另一边巍峨堂皇的宫殿内依旧是风起云涌。
今日的早朝与非明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一上朝,洛家就将治水的功劳全全揽到了晏瑨一个人头上,对非明所出之力只字未提,言语间更是暗指非明坐享其成,出力甚少。
而部分参与治水的官员却听不下去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治水期间大皇子晏玦对榕州的地势和民情都有所了解,做事有自己的见地,能力分明在晏瑨之上,怎么能说他是坐享其成呢?
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了半天没有结果,吵得元玺帝头痛不已。
最后还是晏瑨自己站了出来,佯装大度道:“启禀父皇,这次治水儿臣确实有许多地方不如皇兄,实在担不起大人们的这番赞赏。”
对面的非明冷冷一笑,“二弟说话真是谦逊,为兄不领你这个情倒好像说不过去了。”他抬头对元玺帝道:“不如这样吧父皇,这一次的功劳先记在儿臣的头上,下一次儿臣再让给二弟便是。”
百官哗然。
晏瑨脸色一变,咬牙瞪他一眼,非明目视前方,全当看不见。
元玺帝斜了非明一眼,嗔怪道:“胡闹,什么让不让的。你们二人都是朕的儿子,谁高谁低又有什么分别。”
非明和晏瑨微微一笑,都没再说话。
退朝后,晏瑨走到非明身边,冷冷擦过他的肩膀,“别得意,一切才刚刚开始。”
非明也不怒,对上他充满敌意的眼眸,不无挑衅地笑了笑。
“随时奉陪。”
还未出大殿,高淯追了出来,“殿下,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非明点头,转身朝另一方向而去。
到了御书房门口,房门紧闭,高淯问了小太监才知道,原来是纯娴皇后先他们一步赶到了御书房。
小太监解释道:“殿下,实在不好意思。皇后娘娘突然来了,您先在这儿候一会儿。”
非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问:“她来找父皇有什么事?”
小太监笑道:“好像是为了嫡皇子的婚事吧。总之与洛家小姐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了,如今也不过只差皇上的一道圣旨。”
非明点头,没再多问。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纯娴皇后就从里头出来,非明随意拱了拱手,“皇后娘娘。”
纯娴冰冷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本宫还道皇上为何如此心急让本宫回去,原来是急着召见咱们大皇子呢。听闻这次治水,你功劳不小,没想到你生在那穷山恶水的地方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本宫真不知该夸你运气好,还是该夸你手段高呢。”
非明凉声道:“说到手段,这些不都是娘娘教给儿臣的吗?没有娘娘,哪有儿臣的今日?日后若有闲暇,还是要向娘娘讨教一二才是。”
纯娴皇后脸色一变,“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非明淡笑,头也不回地进了御书房。
一进去,元玺帝就将一份名册子递到他手里,非明莫名,“父皇,这是什么?”
元玺帝笑道:“你和晏瑨此次治水有功,都该好好嘉奖才是。朕想过了,你们都大了,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也该出去自立府邸了。”
非明微微皱眉,似乎猜到这名册子的用意。
“刚才皇后来过了,是为晏瑨的婚事,朕也答应将洛家的女儿嫁给他做王妃。朕想着,你比他还长一岁,也该成家了,这上头是官员家一些适婚女子的名册,你好好选选,看看有没有心仪的。”
非明重重合上名册,“儿臣不用。这些个女子,儿臣一个也不会娶,父皇不必费这个心思了。”
元玺帝一怔,“怎么就不用?难不成不成亲了?晏玦,你娘不在,没人为你操心这件事,但你自己也得上心些才是。”
非明敛了敛眉眼,“这件事,儿臣心里有数。”
“唉……”见他态度坚定,元玺帝长叹一声,“你这孩子,怎么不懂父皇的心意呢?”
“父皇若没有别的事,儿臣就先告退了。”非明将名册地递还过去,拱了拱手,欲要退下。
“等等……”
非明顿住脚步,只听元玺帝的声音忽而沙哑低沉,“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朕,你娘究竟在何处吗?”
非明眸子一沉,淡淡回道:“儿臣当真不知娘亲所在何处。”
无论眼前的人追问多少遍,他的答案从来都只有这一个。
元玺帝面露痛色,“你若真不知,当初就不该拦着高淯去追她!晏玦,父皇自知对你们母子有所亏欠,这些年也在全力弥补你,父皇只有一个请求,告诉朕,她在哪?”
窗外大雨滂沱,非明的声音显得更加清冷,他还是那句话,“儿臣不知。”
元玺帝怔怔地看着他,忽而自嘲地笑了,怅然摆手道:“你走吧。”
非明应声退了出去,偌大的御书房又只剩下元玺帝一人,空荡荡的。
他从袖中抽出那方海棠绣帕,喃喃自语,“念离,你就真的恨到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肯给朕吗?”
一年多前,高淯从榕州传来消息,说方念离要带着失散多年的皇子一同回京,那时候的他欣喜坏了,以为时隔多年方念离终于肯原谅他了。
他想了许多要与她说的话,甚至早早地派人收拾了一座最好的宫殿给她居住。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两个月之后,与高淯一同回京的,只有非明一个人。
高淯说,方念离本是与他们一同回京的,一路上都是好好的,半点异样也瞧不出。可谁想到,离京城只差两日路程的那日,他们在一家客栈歇脚,第二日起身谁也寻不见方念离的踪影。
高淯派人去追,非明却将他们统统拦在门内,道:“你们若是想连我也带不回去,就尽管去追!”
高淯担心自己无法交差,只好一面稳住非明,一面悄悄派人给宫里传话。
只是天高海阔,再想找到一个有心躲藏的人,哪里就是一件容易的事。
非明回来后,元玺帝不顾满朝百官的质疑,执意封他为大皇子。
非明不懂政务他手把手地教;非明初到皇宫受嫔妃冷眼,他为他找来平宁长公主撑腰;非明没有根基无人扶持,他为他安排可以倚靠的重臣。
他知道,他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他欠他们母子的。
他为非明取名晏玦,玉缺则为玦,方念离就是他此生永远填补不了的缺憾。
*
夏日的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到下午的时候天空又是大晴。
暮幻填饱了肚子,想起昨日非明说他害怕暴露方念离的所在,进京这么久都没有去见过她一眼,如果暮幻有时间便替他去看看娘亲。
一想到这儿,暮幻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究竟是如何的处境,才会让他连去看一眼自己的娘亲都不能呢。
她打算明日去城外看一看方念离,便让想衣去向林妩打听一下寒黛寺的所在。
林妩一听暮幻要去寒黛寺,吓得直奔白栀院,让她千万不要想不开,千万不要出家。
暮幻脸都黑了,“谁说我要出家了?”
不是出家?
“那就好,那就好。”林妩拍拍胸口,“那你没事去个尼姑庵干什么呀?”
暮幻想了想,“嗯……我去给我娘祈福。听说那里香火很灵。”
“你还信这个?”林妩翻了个白眼,“灵不灵我不知道,不过那里风景不错,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暮幻点头答应。
第二日一早,林妩比暮幻还要积极,暮幻刚喝完粥,林妩的马车就已经准备好了,急急催促暮幻出门。
林羡一听到动静,得知两位妹妹要出去,嚷着要跟着一同去。
林妩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我们是去尼姑庵,你凑是什么热闹!”
林羡鄙夷,“去完花楼去尼姑庵,你俩就不能挑个正常一点儿的地方吗?”
暮幻收拾好东西出门,林羡在身后苦苦哀求,“五妹妹,就不能不去吗?我一个人在府里怪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