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工:“是、是红衣服!”
眼瞧着格蕾丝·斯坦就要离开了,路德和威尔逊探长二话不说,带着警员再次冲下楼。昔日的好搭档现在也是合作无间,威尔逊探长吹响了哨子,叫楼下的警员先行一步拦下了马车夫,路德一个健步走过去,直接拉开车门,迎接他的又是一声尖叫,以及——
一名穿着红衣服,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夫人。
四十岁的女性,如何假扮别人的女儿?
和马车里的人打了个照面,路德和威尔逊都愣住了。向来敏锐又聪明的菲利普·路德,难得出现了空白的表情,然后他就反应了过来。
路德:“该死!我们被骗了!”
威尔逊探长:“什么?”
路德:“那个清洁工就是格蕾丝·斯坦!”
等到他们重新封住酒店,再次回到房间时,吓坏了的清洁工小姑娘早就消失不见了,站在房间里,看着顷刻间空空荡荡的卧室,路德只觉得既滑稽又可气——一整个警局,两个抓了大半辈子罪犯的人,竟然被一个年轻姑娘耍了!
而真正的格蕾丝·斯坦呢?
菲利普·路德站在窗外,再次向街道看去,刚好看到一辆马车缓缓离开。马车的车窗突然落下,路德分明看到刚刚那个哭哭啼啼的小清洁工摘掉帽子,一头浅金色长发缓缓落吓,她一抬眼,隔着马路,对房间窗边的路德送了个飞吻。
第二期的《支票佳人》连载到此为止。
玛丽讲完这一期的剧情,不仅是安妮,其他姑娘也是沉迷其中。甚至是见多识广的艾琳也免不了惊讶地总结一句:“我真是好奇,玛丽,你究竟从哪儿来的这些想法?”
“这位格蕾丝小姐好厉害。”
安妮惊叹道:“玛丽小姐,你的其他故事也是这么精彩吗?”
不等玛丽自己回答,凯瑟琳就很是自豪地说道:“当然!玛丽的《狂欢之王》可是都卖到美国去啦!”
安妮:“我也想看!”
凯瑟琳:“啊……”
班纳特家的四妹露出为难的神色:“倒也不是看不到,就是连载杂志只有当季有卖。之前《狂欢之王》话题度高,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收集的到。”
艾琳一听这话,关心地问道:“玛丽的作品没有出书吗?”
她在伦敦并没有停留多久,只知道玛丽在写作,却不知道玛丽写的是什么。直至布莱克伍德收买了霍尔主编的秘书,让她公开了菲利普·路德的真正身份,艾琳才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是创作侦探小说的。
平日艾琳并不阅读杂志,她还以为玛丽的故事反响这么好,早就出版了呢。
“前两篇连载篇幅较短,”玛丽解释道,“不足以支撑一本书。我和霍尔主编已经商议好,等《支票佳人》的故事结束,再做出版。”
“那,那我一定要买一本!”安妮兴致勃勃地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玛丽苦笑几声。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得写信问问霍尔主编联系出版商的事情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出版商找我,”于是玛丽如实相告,“但不管《支票佳人》的连载如何,至少当时《狂欢之王》广受讨论。我想出版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等到书籍印刷成册后,我一定送你一本。”
得到允诺的安妮欢欣鼓舞,也不管自己是否读得懂英文书籍了,连连说玛丽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是英国的“大文豪”。
艾琳经历坎坷,从寄人篱下到炙手可热的女高音,所关注的东西要比自家女仆现实的多。听完玛丽和霍尔主编的大概合作方式,她好奇问道:“那你考虑好接下来五个月写什么了吗,玛丽?”
玛丽:“我知道该写什么案子,却没想好案子写什么。”
凯瑟琳:“哎?”
她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说的两个妹妹和艾琳都一头雾水。
其实很简单,写了三篇菲利普·路德的故事,他的性格、经历,甚至是爱情都展现在读者面前。三个故事足以将这位角色塑造的鲜活有趣,也让玛丽能够更方便的继续补完他人生。
在《支票佳人》第一期连载就提到过,菲利普·路德原本也是苏格兰场的一名探长,后来和上级闹了矛盾,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
玛丽打算写一写这个案件。
但是具体当时发生了什么嘛……她还没想好。
不是没案子可写,而是玛丽之前大概想了三四个方向都不太合适。因为确切提到了路德和上司有矛盾,也就意味着这起案件的结果不令人满意——至少是不令路德满意。
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写成“整个警局只有男主角一个人在办案,其他人都是酒囊饭袋”。虽然在侦探小说中这样的设置屡见不鲜,但是别的作者怎么想,玛丽管不着。可在光照会一案中,雷斯垂德探长和他手下的青年们可谓是起到了关键作用。就算苏格兰场里确实存在不太干活的探长,但也不是全部。
要玛丽去嘲讽警察?她觉得自己办不到,至少玛丽觉得自己不能诋毁雷斯垂德探长这类警察。
那么,要在这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是个大问题。
自己没想通此事,玛丽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姐妹朋友为止烦恼,因此她只是神秘一笑:“容我先卖个关子吧,比起我的构思,眼下解决歌剧院的案件更为重要。”
别的不说,玛丽还挺担心艾琳的。
在得知索蕾莉小姐有所隐瞒后,艾琳直言她有办法让其说出真话。尽管平日里艾琳·艾德勒女士温柔和蔼,体贴大方,可玛丽也亲眼见过她掏枪射击的模样,惹毛了艾琳,一准没好果子吃。
更可怕的是,玛丽越是担心,艾琳越是平静。
她还是像大姐姐一样,聊完天,就开始安排明天的事情。临睡前发现玛丽正在书房向伦敦的亲朋好友以及同事写信,甚至不忘记为她多加一盏灯。
第二天上午也没急着去剧院,而是抽空带着三名班纳特家的姑娘去巴黎的市中心逛了逛——昨日到巴黎大学听莫里亚蒂教授的公共课,玛丽已经遥遥地看见了刚刚建成的埃菲尔铁塔和其他著名建筑。今天艾琳带着她们大略地观光一圈,等到晚上,大家一起来到了巴黎歌剧院。
在《歌剧魅影》的原著里,埃里克强行要求剧院为他留出一间位置很好的包间。而现在,这个包间属于艾琳·艾德勒女士。名义上是为了招待自己的朋友,所以长期租用,实际上还是为她那位偏执的爱人准备的。
今日没有艾琳的演出,因而埃里克也在乎。艾琳干脆将凯瑟琳和莉迪亚带进自己的包间,请她们免费看芭蕾舞表演。
“你们两个好好在这儿观看演出,”艾琳叮嘱道,“要是有人来拜访,就说是我的朋友。千万别离开剧院就是了,好吗?”
“艾琳真是爱操心。”
莉迪亚嘀咕道:“我和凯蒂在伦敦也见过不少贵妇人了。”
艾琳一怔,柔柔笑了起来:“说的也是,我们的莉迪亚是个大姑娘了。一会儿要是看上了哪家贵公子,千万别害羞,直接和我说。”
莉迪亚闻言,颇为得意地扬头:“我看上贵公子?明明应该是贵公子看上我!”
玛丽:“……”
这哪儿还是之前那个见到英俊小伙就一定要倒贴上去的傻姑娘啊。
所以说,当时二话不说,直接将莉迪亚从朗伯恩带走是无比正确的选择。莉迪亚长得好看,只要本身足够优秀,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呢?玛丽的观点就是,她可以嫌弃自家妹妹,和她吵架斗嘴,觉得她这个不行,那个不好,但别人不许。
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在伦敦跟着艾琳和两位姐姐接触到上流社会,喜欢不喜欢的绅士见多了,莉迪亚也就不怎么稀罕了。
玛丽和艾琳一起离开包间,站在走廊上,既感慨又内疚地说:“在伦敦的时候,你比我照顾她们两个的时间还要多,我真不是个好姐姐。我要是有你一半那么仔细贴心就好了,艾琳。”
“说什么呢。”
艾琳摇了摇头:“你带着两位妹妹离开朗伯恩,提供住处,又带着她们来到巴黎。天底下有多少‘好姐姐’,能让自己的妹妹从南方乡下领到巴黎去的?”
玛丽:“……说的也是。”
艾琳:“不要无事自扰,玛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你创作故事、追查案件时难道不‘仔细贴心’吗?”
每次一碰到什么烦恼,和艾琳一说好像都不是问题了。玛丽听到她的话,释怀不释怀倒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忍俊不禁:“怪不得埃里克那么喜欢你,天底下有多少好姐姐我不知道,但也就只有你能将好的说成坏的,坏的说成活的。”
艾琳笑吟吟地:“那么接下来,就得靠我去——”
“啊,艾琳小姐。”
艾琳的话还没落地,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两名女士之间的嬉笑玩闹。
熟悉的声音落地,艾琳和玛丽均是一凛。她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落入眼帘的,是站在走廊尽头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昨日在公开课讲堂上见到的数学教授,仍然是再标准不过的英国绅士装扮。他不急不缓地朝着艾琳走了过来,摘下帽子:“艾琳小姐,我以为你今日没有演出。”
几乎是在他开口之前,艾琳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是的,今日我没有演出,只是带我的朋友们来当一次看客罢了。你是来看卡洛塔的演出吗?”
“我听说卡洛塔女士的《浮士德》精妙绝伦。”教授回道。
“确实如此,”艾琳说,“你一定会满意的,教授。”
“我很期待。”
说完,莫里亚蒂教授重新戴上了帽子:“我就不打扰二位女士了,艾琳小姐、玛丽小姐。”
玛丽:!!
当詹姆斯·莫里亚蒂叫出自己的名字时,玛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可是莫里亚蒂教授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表现同任何一位对待年轻姑娘的老绅士没有任何区别,对着玛丽礼貌地点了点头后,就越过两位女士,朝着自己的包间走了过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玛丽才敢喘出一口气。
“他……”
玛丽无比惊愕道:“他认识我?”
艾琳苦笑几声:“这很令人惊讶吗?”
当然不。
面对着这样的教授,玛丽只觉得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令自己惊讶。然而当心目中的最终boss与你擦肩而过,甚至还礼貌地点头道别时……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偶遇寒暄,玛丽却觉得浑身发寒。
——她宁可教授是一名虚伪狡诈的人,就像是布莱克伍德那样;或者冷酷无情,就像是诸多影视剧中刻画的那样。哪怕是见面就直接吩咐手下把她和艾琳绑走呢,明晃晃的威胁也要比他客客气气地问好要来的踏实。
直到离开包厢,来到索蕾莉小姐的化妆间,看到早已抵达的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和在场陪同的波里尼先生,玛丽才勉强将思绪从教授身边拉回现实。
“ne vous inquietez pas(别担心),”波洛先生说道,“索蕾莉小姐,我们并非是怀疑你,只是关于你的证词,还有些疑问。”
昨日吓晕之后,索蕾莉小姐的状态一直不好,连今夜的演出也无法出席。只是听到波洛先生仍然在调查案件,且需要向自己再次问话,她才勉强到来的。
“疑、疑问,”索蕾莉小心翼翼地开口,“什么疑问?”
看她苍白的面孔和吓破了胆的模样,连玛丽都有些不忍心。
然而向来善解人意的艾琳,这次却难得强硬了起来。
艾琳·艾德勒女士的“强硬”也和旁人不同。她还是那副柔情似水的温婉模样,艾琳款款坐在索蕾莉的对面,声音缓和,但话语直奔重点:“你的证词有问题,索蕾莉。在警方没有公开约瑟夫·布盖死讯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知道是剧院幽灵拿着刀杀死了他?”
索蕾莉愣住了。
不仅是索蕾莉,连波里尼经理也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艾琳会这么干脆,苍白的索蕾莉小姐怔怔地看着艾琳,而后一双眼睛就被泪水充满:“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艾琳心平气和:“你说了出来,就证明你知道。”
索蕾莉小姐:“我不能——”
“你不能?”
艾琳冷静反问。
她过于正常的声线,在这样的氛围下反而显得极具压迫力。艾琳看着索蕾莉小姐哭个不停,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不能,是有人威胁你了,是吗?”
索蕾莉没有说话。
“索蕾莉,”艾琳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别人能威胁你,我也能?是不是有人拿你生病的弟弟做要挟。巴黎多少想讨好我的贵族,你猜他们谁会先为了卖我人情,而伤害一名无辜的男孩儿?”
“不要!”
索蕾莉小姐一听艾琳说出这话,终于抬起了头:“不要,艾琳,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弟弟!”
“只要你说出实话,”艾琳平静地说,“要不是我及时请来了医生,你的胞弟在第一次发热时就已经离开人世了。你以为我会做出残害孩童性命的事情吗?索蕾莉,究竟是谁在威胁你?”
“是波里尼先生!”
索蕾莉近乎崩溃地大喊出了经理的名字。
她指向猛然站起来的波里尼经理:“是他!是他对我说,看到了剧院幽灵用刀杀害了约瑟夫·布盖。可是波里尼先生又对波洛侦探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我去追问他,他用我弟弟的性命威胁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