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事!”
玛丽脸红红的,她摇了摇头:“是我得感谢你反应及时,先生。”
福尔摩斯则是默不作声地又看了她几眼,微微蹙眉:“你确定你没事吗?”
“………………”
救命,侦探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这该叫她如何作答呀。
玛丽伸手搓了搓脸蛋,竭力绷住自己的表情:“真的没事,谢谢你救了我,咱们,咱们还是抓紧去看看亨利·戴克怎么样了吧,他的同伴也应该着急上火了。”
幸运的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拆穿玛丽转移话题的企图,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玛丽片刻,仿佛在沉思着什么,最终开始揭过了这个话题。
“走吧。”他说。
回到爱尔兰工人们聚会的地方时,他们已经把红发姑娘扶到门前休息了。
至于亨利·戴克,则被工人们找了根绳子,五花大绑在另一间开着窗的房间里,手脚被缚、嘴上还被塞了块布,在原地不住拼命地挣扎嚷叫。
他仍然在含糊着喊着什么“眼睛”什么“别过来”,即便知道他是中了化学试剂,也免不了让人胆颤——要说魔鬼脚跟能让人产生幻觉,那这幻觉也太持久、太有逻辑了。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
红发姑娘只是稍稍吸入了一点有害气体,她坐在门前喘了口气便缓了过来:“亨利进门时还好好的,怎么无端发了疯?”
“请放心,”福尔摩斯冷静地解释道,“亨利·戴克只是陷入了幻觉当中,等化学气体的效用过去后,他会恢复正常。”
“真的是幻觉吗,”爱尔兰工人小声嘀咕,“不会是中了什么巫术或者诅咒吧?”
福尔摩斯闻言一哂。
显然,侦探绝对不能容忍这种愚蠢的话语污染自己的耳朵:“现在已经不是中世纪了,先生!你日夜在机器面前操劳,理应是头一个感受到科学力量的人。”
“是啊,”青年忍不住嘲讽,“科学的力量把我们绑在那些机器上,供资本家们狠狠剥削呢。”
“侦探没有其他的意思,”玛丽急忙圆场,“他只是希望大家不要恐慌,一切都是能用化学知识解释的,绝非什么鬼怪神明作祟。亨利·戴克吸入的气体,来自于一种叫魔鬼……魔鬼脚跟的药剂。”
“魔鬼脚跟?”
“准确地说,是一种来自非洲的药草,”侦探解释,“燃烧后产生的气体会使人产生强烈且逼真的幻觉,亨利·戴克正是看到了幻觉才心生恐惧,从而发狂。”
听到福尔摩斯笃定的解释,众人才放下心来。
“那就怪了,”红发姑娘忍不住嘀咕,“谁要害亨利·戴克?难不成是汉普工厂的监工,连辞退他都不够,还要他死不成?”
玛丽:“……”
听到这话,玛丽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是啊,谁要害一名工人?
不应该是汉普工厂的人,这位与自己同名的玛丽姑娘已经说过了,汉普工厂以“亨利·戴克偷东西”为由将他辞退,这几乎杜绝了亨利在伦敦生活下去的所有可能——偌大的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没有哪个工厂会雇佣一名有偷窃嫌疑的工人。
把他赶出伦敦已经够了,若是要他死,何必多此一举?趁着夜色,找人把他丢进泰晤士河就可以,没有人会在意一名爱尔兰工人的生死。
除非……
玛丽猛然抬起头来。
“先生,”她开口,“我们前脚到了这儿,后脚亨利·戴克就中了招,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这番行为,竟然和卡特上尉唆使小杰弗里去偷宾利先生的财产,以及那份合同一样——比起想要得到什么,毁尸灭迹、斩断线索的意图更为明显。
最关键的是,若是如此,下毒的人势必提前知晓他们来到了这儿。
——也就是说,那位幕后黑手,是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调查这件事的!
玛丽能想通这边,歇洛克·福尔摩斯本人怕是早就意识到了其中关键。
他见玛丽目光灼灼,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瘦削的绅士不着痕迹地颔首:“我知道了。”
说完侦探勾起一抹兴致勃勃地笑容:“现在,事情总算是变得有趣多了。”
玛丽:“你觉得会是谁呢?”
就在她试图继续追问时,室内传来了破碎的呻那个吟声。
负责照看亨利·戴克的工人急忙走了出来,一脸惊喜:“亨利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这约等于拥抱了,四舍五入就是……嘿嘿嘿嘿嘿嘿。
魔鬼脚跟出自福尔摩斯原著《魔鬼之足》,应该是柯南·道尔原创的植物。具体药效和作用,我有一些二设和魔改。
这章证人看到的幻觉是第二个案子的伏笔了,至于第二个案子大概讲什么,看看文案开篇扫雷提及的几位作者,那个画风和其他作者完全不一样的就和第二个案子有关了!【疯狂暗示.jpg】
第30章 红娘好难当32
幸运的是, 魔鬼脚跟的粉末还没来得及燃烧完全,福尔摩斯就已经冲了进去。药物彻底挥发干净后,亨利·戴克也迅速地恢复了神智。
他被五花大绑在桌边, 呻那个吟一声,悠悠醒转:“……玛丽?道森?你们把我捆起来做什么, 我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玛丽同几名爱尔兰工人面面相觑, 最终是福尔摩斯先生踱步向前,开口解释:“你中了某种致幻的毒那个药,刚刚发了狂,是你的朋友们按住了你。”
“发狂?”
亨利·戴克流露出困惑的色彩, 他的眼珠一转,似乎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幻觉中看到的场面,猛然打了个哆嗦:我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 那些眼睛……上帝, 真的太可怕了。”
玛丽出言宽慰:“那都是幻觉, 不是真实的,先生,请安下心来。”
但话这么说, 玛丽的神情之中颇有担忧:因为谁也不能确定致幻药剂是否真的失去了效用,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来说, 没有医学证明的前提下,亨利·戴克的证词根本不具有法律意义。
但是……
毋须多言,福尔摩斯便理解了玛丽的担心,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不要紧。”
玛丽莫名地放下心来。
亨利·戴克深深吸了口气:“谢谢你们……不过,你们是谁?”
说着亨利的双眼落在了小姐打扮的玛丽身上,流露出狐疑的神色:“恕我直言,女士,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玛丽:“……”自打走进这个街区开始,她已经听到了无数遍这句话了!
红发姑娘见玛丽无言以对,当即失笑出声。
她一边给亨利松绑,一边解释:“玛丽小姐和福尔摩斯先生是来帮助你的。”
说完,她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他们二人找上门来的情景。而亨利·戴克本人在听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头时便双眼一亮。
然而待到彻底明白他们是为了工厂一事前来时,亨利·戴克的神色又暗淡下去。
“算我倒霉,”他嘀咕道,“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天无绝人之路,”玛丽劝道,“既然工厂主为了这种事就开除工人,可见他的工厂也不是什么值得久留的地方。”
亨利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
显然在他眼里,玛丽·班纳特不过是一个有着好心肠、却不懂人间疾苦的单身小姐,听到她的话语,爱尔兰工人只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谈何容易呢,小姐,”他无意于纠结这个话题,“我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不求沉冤得雪,只求不要让更多无辜的人牵连其中。”
一直沉默不语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开口:“我会查出真相。”
亨利:“我相信你,侦探,整个伦敦没人不相信你。”
说着他换了个姿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天下工之后,我离开了工厂没多久,突然发现自己的帽子落在了机器旁边,便和朋友暂时分别,折返回去取我的帽子。”
福尔摩斯:“我想你刚好碰见了汉普先生同旁人会面。”
亨利:“是的。”
没有人会忘记自己被炒鱿鱼的那一刻,亨利对此记忆很深:“我听见汉普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同人争吵,从窗户中看过去,那是名军官——汉普这个人,为人吝啬,但他却格外维持自己的体面。即便是面对工人,也总是客客气气的,我从没听过有什么人和他发生过争吵过,所以就停了下来,多听了几句。”
“于是就这么听到了秘密?”玛丽问。
“在我看来,”亨利如实相告,“那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汉普喊那个军官叫‘卡特上尉’,看背影是个年轻人,但语气却对着到了中年的汉普相当不客气,嚷嚷着‘教授现在很不满意,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之类的话,隔着门窗我都能听得见。”
玛丽一愣。
教授?什么教授?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福尔摩斯,瘦削的侦探依然面色如常,看不出他在思考什么。
听到亨利的话,他只是微微颔首:“继续。”
得到首肯的亨利接着说了下去:“然后向来说话客客气气的汉普竟然也生气起来,辩解说,教授可不是这么告诉他的,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合伙人也加入而已。”
这个合伙人必然是宾利先生。听到这里,玛丽已然明白了大概:自己的第二种猜测是对的,汉普先生和卡特上尉是认识的,但他们的目的并不相同!
听起来像是汉普先生试图拉宾利先生“入伙”——具体是做什么,恐怕连宾利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而卡特上尉呢,则是在阻止汉普先生,如此看来,他偷那份合同,的确是要毁灭证据了。
“接着呢,”亨利不等旁人问,自行开口,“卡特上尉怒吼了一句住嘴,然后说什么,什么‘他’已经注意到了,教授不打算让‘他’这么注意到的!”
红发姑娘听到这儿,总算是忍不住了:“什么教授什么他的,你在说什么啊,亨利,汉普哪儿认识这么多神秘的家伙?”
玛丽:“……”
天啊。
爱尔兰姑娘一头雾水,可是玛丽听懂了。
早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就说过两句话,一是他不是为了合同而来,而是为了合同背后更大的案件而来;二是不要声张,不要通知治安官,以免打草惊蛇。
也就是说,现在追查案件的,除了福尔摩斯先生之外——当然了,玛丽不算——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卡特上尉口中的“他”,恐怕说的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本人。
而更为关键的是,不论汉普先生和卡特上尉的动机是什么,他们显然都听命于一个人,那就是那位“教授”。
和福尔摩斯有关的“教授”,天底下还有谁?
不怪玛丽多想,在意识到这点后,她的心底几乎是本能地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那就是侦探最大的宿敌,隐藏在整个欧洲阴影之下的幕后黑手,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
假设是他的话,玛丽顿时就想通了一切。
企图操纵整个世界的棉纺织产业,搅乱秩序和节奏,促使市场崩盘。这么大的野心,这么大的手笔,除了莫里亚蒂本人之外,还有谁能做的如此悄无声息?
“先生,”玛丽忧心忡忡地对侦探开口,“听起来这位背后的‘教授’是冲你来的!”
福尔摩斯没有回应。
他锐利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思索的痕迹,半晌过后,直到玛丽见他收回的沉思的神情,才接着问道:“该怎么办?”
福尔摩斯:“再多的怀疑,在没有线索和证据前都无济于事,你我理应先着眼于当下,小姐,我想宾利先生那边应该拿到了汉普的第一手说法。”
那就是要返回的意思了。
也是,亨利·戴克也没有了其他线索,不如去听听宾利先生从汉普先生那里套来了怎样的说辞,然后再做打算。
而且看福尔摩斯先生的模样,他似乎……对“教授”的这番作为毫不意外。
临走之前,爱尔兰工人们一改刚才冷淡戒备的模样,红发姑娘客客气气地将玛丽和福尔摩斯送出了巷子。
“谢谢你,侦探,”说完,红发姑娘又看向了玛丽,“也谢谢你,玛丽小姐。”
“我会尽力帮助福尔摩斯先生追查这件事的,”玛丽认真地说,“一定会还亨利一个清白。”
红发姑娘笑了笑:“我相信你。”
真好啊。
虽然和她相识不久,玛丽却觉得这位与自己同名的姑娘格外讨人喜欢。她见福尔摩斯先生还没失去耐心,便同红发姑娘拉近了一些距离:“我有一个请求,你有多余的旧衣服吗?”
红发姑娘一愣:“旧衣服?”
玛丽:“是。福尔摩斯先生探案时不拘小节,就像是现在,他为了融入你们特地换上了旧衣服。可是带上我之后,这番作为就白白浪费了,我想我也需要准备几套不太起眼的衣服,好方便行事。”
“是这个道理。”
听到玛丽的话,红发姑娘又看了一眼玛丽的衣物:“你穿这身,在我们这儿确实太显眼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