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算了。”
艾利森牧师很是无奈:“等我打开窗子。”
玛丽:!
窗外的玛丽和道森对视一眼,然后弯了弯腰。
客厅的窗子被直接打开,而后是脚步声,福尔摩斯先生走到了窗边。他装作无意地朝着窗外扫了一眼,底下头。
四目相对,福尔摩斯的视线同玛丽相撞,而后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拿出了自己的香烟。
“不是我不想卖药,”艾利森牧师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想赚钱吗。赛克斯那个蠢货,有光照会的钱拿还不够,还要去掺和什么‘大案子’。说是只要绑架个小孩就有钱拿,结果闹出了人命。这下可好,他直接把苏格兰场的人招惹过来,布莱克伍德爵士气疯了,他甚至跑到我这儿来,说要亲自解决他!”
“什么黑木(blackwood)白木的,”福尔摩斯故意不屑地说道,“他要是那么有本事,还怕什么警察?”
“给你们说了也不懂。”
“那就说点我们懂的,”福尔摩斯无所谓地笑出声,“赛克斯的路子我们都知道,你和那位布莱克伍德爵士好好说道说道,等风波过了考虑考虑我们,不比重新铺路子好?实话告诉你,牧师,自从你给赛克斯扩大了货量后,脏活累活,和买家接头可都是我们干的,赛克斯成天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现在不行。”
“那以后总行了吧,”福尔摩斯说,“这不着急,你不也说,自己想赚钱想的紧。要是不争取,这钱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艾利森牧师没说话。
估计是被说动了吧,玛丽在心底推断道。听艾利森牧师这个语气,他似乎对赛克斯捅了个大篓子连累自己不满许久了。也是,好好的财路被人断掉,谁不怨恨?
“好好考量考量,牧师,”福尔摩斯把香烟掐灭,转身说道,“你想赚钱,我也想,这不是——什么声音?!”
一个来自柜子中的咔嚓声音自客厅内响起。
那太清晰了,连玛丽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一突,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不好。
“——华生,小心!”
没等玛丽想明白那个声音是什么,福尔摩斯已经离开了窗边。
伴随着福尔摩斯警示的,是一声炸裂开来的枪响。
这下,不用玛丽预警,道森也知道该做什么了。
室内的人打斗成一团,道森直接站了起来:“玛丽小姐,快去叫人!”然后二话不说起身翻墙跳进了艾利森牧师的客厅。
玛丽也不犹豫,转身跑到了约定的地点,一把抓住摩斯坦小姐:“快,敌人有枪!”
一听这话,摩斯坦脸色一变。
她马上招呼潜伏在街头巷尾的工人,直奔艾利森牧师的住宅。身手灵活的和道森一样翻墙进门,剩下的几个壮实的工人则花了点功夫撞开了房门。
等到玛丽和摩斯坦小姐进门的时候,福尔摩斯和华生已经制服了艾利森牧师……以及另外一位袭击者。
“总算要我抓住你了,混账,”华生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把那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按在了地上,“看你还往哪儿跑?”
玛丽下意识地看向了黑袍男人的双脚,果然穿着一双上好的牛津鞋。
没想到竟然还抓住了两个人。
她环视四周,发现客厅的一个高高柜子柜门大开砸倒在地,怕是在艾利森牧师请二人进门的时候,这位曾经袭击过华生的乔尔·约翰逊教士就藏在里面。
那个“咔嚓”一声,怕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你们,你们竟然敢带人砸我的家,”艾利森牧师试图挣扎,“我要报警!”
“报警?”
福尔摩斯失笑出声:“艾利森牧师,你好像还没搞明白情况。你的同伴可是已经朝我们开枪了。”
侦探说着,用手背擦了擦脸。在玛丽来之前,他可能是与敌人进行了缠斗,看脸上和身上的尘土,怕是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玛丽急忙向前,抽出了手帕:“暂时先擦擦脸吧,侦探。”
福尔摩斯:“谢谢。”
他接过手帕的同时,爱尔兰工人们也帮华生医生按住了袭击者。华生抬眼看到玛丽递手帕,忍不住勾起嘴角:“那我呢,玛丽小姐?”
玛丽笑眯眯:“可是我只有一副帕子呀,医生。”
华生:“一副帕子也没关系,我可是带伤打斗,比这家伙要辛苦多——”
医生话还没说完,歇洛克·福尔摩斯直接将手帕按在了沾着灰尘的脸上。
华生:“……”
“啊,不好意思,”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已经被我用过了,不然你用我的?”
“…………”
约翰·h·华生医生面无表情地从口袋中抽出自己的帕子:“谢谢,我自己有。”
此时爱尔兰工人已经牢牢地把两个人绑了起来,艾利森牧师还是一头雾水,喊着要报警的话。听得身为传教士的袭击者烦不胜烦:“你这个蠢货,谁让你把人放进家门的,这是福尔摩斯和华生!”
“什——”
看来乔尔·约翰逊并不是在牧师家中第二次埋伏袭击啊。
玛丽想到了这点,福尔摩斯自然也早就想到了。
他的双眼中划过几分明亮的神色,然后侦探大步走到了穿着黑袍的传教士面前。在他警惕的目光下,歇洛克·福尔摩斯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许久,直到传教士的眼底浮现出了几分不安的神色,才慢慢开口:“又一次失败,约翰逊教士,你几乎搞砸了一切,你认为布莱克伍德会让你继续活下去吗?”
教士嗤笑出声:“你又懂什么?福尔摩斯,若是你真的有外界传闻的那么聪明,早就答应了布莱克伍德爵士的邀请。”
福尔摩斯一哂:“没加入光照会,我也知道布莱克伍德是如何杀死赛克斯的。”
乔尔·约翰逊只是冷笑,没有作答。
他不说话,侦探却也不急着逼问。而是等到黑衣教士那般嘲讽和得意消失殆尽,开始揣度起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意图来时,福尔摩斯才收回目光。
“下个月三号。”他平静地开口。
黑衣教士猛然一凛。
“现在,你还认为我什么都不知情吗,约翰逊教士?”
福尔摩斯仍然是一脸的镇定,仿佛他道出的不是应该专属于光照会的秘密,而是什么早就公布于天下的大新闻一样。
“我是不知道光照会即将再下个月三号再次集会,”他说,“还是不知道你们的祭坛在哪儿?或者说,你认为我不知道,布莱克伍德爵士的每一次,每一次集会,每一次实验,每一次召唤,都失败了?!”
玛丽顿时懂了,福尔摩斯在诈他!
下个三号集会,这可是艾琳·艾德勒女士刚刚拿到的消息。至于祭坛和实验,甚至是福尔摩斯先生口中的“召唤”,也可以从艾琳求药的目的,和亨利·戴克死后留下的笔记本中看出端倪。只是……玛丽暂时没想到,福尔摩斯先生是怎么推测到布莱克伍德爵士的实验,或者说召唤统统失败了。
不过,没想到的不止是玛丽一个人,还有被质问的黑衣教士。
“你,你怎么知——”
他流露出恐慌的色彩,似乎是在担心福尔摩斯是从自己的行动中找出了线索。但光照会成员也绝非等闲之人,约翰逊教士立刻冷静了下来。
教士狠狠地看着福尔摩斯:“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福尔摩斯:“布莱克伍德的宅邸下水道入口刻着一个空的三角框架。”
教士:“你——”
说到这个地步,约翰逊教士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你不要过去!”
他嘶吼道:“你不能破坏最后一次集会,成虫的培养接近尾声,这一次,这一次布莱克伍德一定会成功的!”
——这下,总算是让他们摸到布莱克伍德爵士本人究竟在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福:玛丽的手帕哪儿有你的份?????
华生:……
玛丽:就是,哪有你的份?还说我个子矮?看到这个手帕了吗,丢掉也不给你:)
老福:?你等一下。
第106章 作家真辛苦37
成虫的培育?
约翰逊教士的话令人匪夷所思, 玛丽一时间压根没反应过来。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却依然还是一副沉着的姿态,在黑衣教士的话落地之后,他颇为凌厉地开口:“最后一次集会, 看来布莱克伍德是打算再炸一次祭坛。”
“不可能炸的,”黑衣教士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他家就在上面,还连着……现身的地方!”
“什么现身的地方?”福尔摩斯逼问道。
“是……”
乔尔·约翰逊猛然反应了过来。
他无比愤怒地盯着歇洛克·福尔摩斯, 奋力挣扎起来:“你在诈我,该死的福尔摩斯,你不得好死!”
侦探嗤笑一声。
他退后一步,冷眼看着黑衣教士徒劳地挣扎, 像条案板上的鱼一样企图挣脱开绳索攻击他。
“现在,”福尔摩斯平静地开口,“我想我们应该把人带去苏格兰场交给雷斯垂德探长了。”
私自贩卖致幻剂药物粉末, 又两次谋杀未遂, 不管牧师和教士是不是光照会的人, 这两条罪名也足够雷斯垂德探长扣留他们一阵子。
最重要的是,福尔摩斯先生轻而易举地套出了有用的信息:下个月三号光照会的集会,地点就在布莱克伍德爵士宅邸的下水道里。
也就是说, 那里还有个祭坛。并且听约翰逊教士的话……似乎还不止是一个祭坛。
而除了光照会之外, 贩卖致幻剂的问题也有了头绪。这并非涉及到什么宗教秘密, 因而把两个人交给警方是最为妥帖的选择。福尔摩斯决定跟着爱尔兰工人们去一趟苏格兰场,至于玛丽和摩斯坦小姐,则在华生医生的护送下, 回到塞彭泰恩大街。
事已至此,情况变得极其明朗。
布莱克伍德爵士确实在密谋着见不得光的事情。不论他利用魔鬼脚跟在完成什么样的宗教仪式,试图召唤什么邪教中才存在的神明或者怪物,单单是在贫民窟贩卖药物粉末这一项,就足以引起警方注意了。
至于他到底在召唤什么……玛丽觉得那不重要。
讲道理,她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什么神怪灵异的存在。十九世纪的人们身处科学技术爆炸式发展前夕,其理论往往和迷信分不开——化学来自于炼金术,生物来自于宗教实验。
布莱克伍德爵士又是个板上钉钉的不可知论者。他信神鬼,但玛丽可不信。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人类尚未发掘出的奇怪生物,但利用祭坛召唤不唯物的至高存在?开什么玩笑,在玛丽的世界观里,形而上学的宗教权威无非是统治阶级为人民大众套上的上层建筑枷锁罢了。
“所以,布莱克伍德之所以研究魔鬼脚跟的药物是为了达成他自己的宗教目的。”
回到塞彭泰恩大街,听完玛丽和摩斯坦小姐的转述后,艾琳流露出十分担忧的神情。
玛丽:“不会有事的,艾琳。”
艾琳摇了摇头,她可不像玛丽那么乐观:“你读过很多书,玛丽,你知道一旦案件牵扯到宗教,不论是什么宗教,事情都会变的极其凶险复杂。”
玛丽默然不语。因为艾琳说的很对。
“越是如此,就证明我们离真相越近了,越是更要——”
“艾琳小姐。”
玛丽的话说了一半,艾琳的女仆匆忙地走进客厅,她的神色有些紧张:“你今天约了客人吗?有辆马车停在了门前,但你说过只要玛丽小姐在场的话,你是不会约见客人的。”
“客人?”
艾琳蹙眉,她秀丽的面孔浮现出几分严峻的意味。
摩斯坦小姐闻言走到了窗边,她拉开窗帘。透过窗子,玛丽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门口马车上的纹章。
“是布莱克伍德!”她很是惊讶。
“糟了。”
艾琳反应飞快:“不能让布莱克伍德看到摩斯坦小姐。还有你,玛丽。”
她看了一眼玛丽身上的衣服:“快跟我来。”
说着艾琳一把抓住玛丽的手腕,拉着她朝着楼上的卧室走过去。登上楼梯时还不忘记嘱咐女仆:“先请他在客厅等待。”
三位小姐手忙脚乱上了楼,艾琳把玛丽和摩斯坦小姐安顿在了自己的卧室里。她看着文文弱弱的,可动作格外利落,熟练到让玛丽觉得艾琳·艾德勒女士绝非第一次把不应相见的人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摩斯坦小姐可以在我的房间休息,至于你,玛丽,”艾琳打开自己的柜子,迅速翻找起来,最终抓出了一件裙子,“你把衣服换下来再下楼。”
也是。
她们刚从白教堂区回来,还抓住了光照会的人。即使布莱克伍德和福尔摩斯都深谙彼此的立场,但还是别在明面上挑明这点为好。
只是……
玛丽很是无语地看着艾琳塞给她的裙子——艾琳已经是挑了最为朴素的一件衣裙给玛丽了,但是这再经典不过的法式花纹和设计,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裙子根本不是玛丽的。
干脆她和摩斯坦小姐一起呆在卧室里算了呀。反正布莱克伍德就算怀疑,也总不可能大白天闯入一名单身女高音的闺房。
然而就在玛丽这么想的时候,艾琳已经走出了卧室,她站在二楼的扶栏边沿:“久等了,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