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西瓜尼姑
时间:2019-04-07 09:15:52

  沈清月没有和顾淮定亲的事传开之后,顾三也知道了。
  现已是二月,没几日就要会试,顾三听家里长辈吩咐,过来看看顾淮。
  兄弟二人见面,顾淮倒是淡然,顾三脸颊一直是红的。
  顾淮知其意,便故意调侃道:“特地来兑现诺言的?”
  顾三慢慢吞吞地走进去,撩摆坐下,先叙了闲话,道:“家里让我给你带了东西过来,已经交给前院管事了,你着人盯着入库。”随即他又轻哼道:“竟叫你说对了。倒算我看走了眼。”
  顾淮笑了笑道:“我记得你说,若不是她所为,你要自打嘴巴子。也不知顾三爷的话,做不做得数。”
  顾三翻了一对白眼,不服道:“即便不是她说的,也是她算计下的,还不是平白连累了你。”
  顾淮声音渐冷,道:“这你就强词夺理了,外边儿传她已经定亲,和传了她和我定亲,根本就是两码事。她要想法子传她自己订了亲,与我何干?与旁人何干?倒也奇了,我与她并无私交。谁知道外边儿会传她和我?她既未刻意伤着旁人,你再有指责,未免苛刻。”
  顾三不置可否,他只是道:“我不过说一句,你恨不得顶我两三句。”
  顾淮懒与他争辩,索性不说了。
  顾三倒也知趣,承认道:“她倒是个聪明又有分寸的姑娘。”临走前,他还道:“我说过的话作数的,以后我就做个睁眼瞎。”
  至于打嘴巴子,他已经被打了,他感觉自己脸都要肿了。
  ——
  沈世兴开始张罗着给她找夫家,他还是不死心,不想将沈清月随便嫁出去。沈清月是他现在最疼爱的孩子,而且她还有才名在外,他怎么忍心女儿下嫁?更不愿意留把柄给人说。
  沈世兴叫人抄了去年发出来的举人榜,想顺着榜找女婿。顾淮被他直接忽略了,因为灯节夜里之事,顾淮声名大噪,眼下他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是众人眼中最有可能中会元和状元的人。
  待顾淮中了状元,沈家除了沈清舟,没人配得上他,沈世兴到底还是务实的,便没有往顾淮头上想。
  沈世兴又看中了陈兴荣,他派人去打听,才知道陈兴荣家世很好,陈家在江南那边有权有钱,沈家的根基和陈家比起来,薄多了。
  沈世兴挑拣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
  二月初九,会试开考。
  沈正章不去考试,虽他已经知会过家里长辈,但府里的下人还是有说闲话的。
  沈清月下午去同心堂的时候,沈正章正和方氏他们待在一起说话解闷呢,沈清舟似乎还在安慰着他。
  沈正章见了沈清月,想起赵家和永恩伯府的关系,脸上阴霾愈重,沈清舟以为他又不开心,拉着他袖子劝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哥哥要向看前。”
  沈正章笑了笑,道:“好好好,向前看。”
  几人坐着说了会子话,沈清舟就困了,方氏叫人服侍她去屋子里睡觉,次间里,就剩下方氏、沈正章和沈清月三人。
  沈正章也没避着沈清月,他问方氏道:“母亲,赵家郎君是不是也考会试?”
  沈清月也绣着一朵牡丹花,竖着耳朵听着。
  方氏手里正在纳给沈世文的鞋底,她低着头道:“是啊,去年就跟你说过了。”
  沈正章道:“母亲……儿子,这些时日打听过,赵郎君日似乎和永恩伯嫡子有些来往。”
  方氏手一顿,险些扎了手,她脸色微白。
  沈正章连忙安抚道:“儿子就随口提一句,您别杯弓蛇影。”
  方氏对朝堂之事不熟悉,但她想起沈清月说过,灯节夜里张家干下的事,就是永恩伯府出面压下的,这样的人家,不是积善之家,结交不得!她皱眉问沈正章道:“你消息可确切?”
  沈正章点头道:“确切。只是儿子还没琢磨好,要不要与父亲说,便来先与您说。”
  方氏往内室里瞧了一眼,压着声音道:“先不着急与你父亲说,他还要去评卷呢,我再去打听打听。”
  沈正章犯难道:“便是打听出来了,两家都已经交换了信物,恐怕……”
  沈清月朝方氏道:“您要打听,但是先去打听对方的人品好坏。”
  她隐约记得,前世赵家受牵连的时候,赵家托人藏起来的孩子,也被锦衣卫抓了出来,听说还是赵家郎君的外室。赵郎中就一个嫡子,其他的都是庶子,也不知道这个外室的孩子,是赵大郎君的,还是庶出郎君的孩子。
  若是赵大郎君的,退亲之事就容易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章节逻辑有点错误,本来要写的是沈清月没有算计顾淮的意思,但是后面是因为坊间传出了她和顾淮定亲,于是想将计就计,等钱氏的事情过去了,再替她和顾淮澄清。
  写长了写糊涂了_(:з」∠)_已经修改了。
  小修了三个章节里的逻辑关系,解释原因的原文贴出来:
  沈清月起初设计的时候,并未想过和顾淮扯上关系,但是没成想失算了,坊间竟传她和顾淮定下了亲事。说起来,她与顾淮并无私交,沈清舟和沈正章都和顾淮比她更亲密。
  后来流言传出来,沈清月自知肯定是要连累顾淮,便想着本是过两日就能解释清楚的事,现下不如将计就计。牵连了顾淮,事后再去同他致歉补偿。可她这还没把沈大和顾淮交好的消息散播出去,钱氏怎么也不求证就上门来了?
 
 
第109章 (一更)
  方氏让沈正章私下去打听了赵家郎君的德行,不过并未打听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反而得知赵家郎君在坊间名声不错,素有勤学仁善之名。
  从前有乞丐拦了赵郎君的马车,他却并未仗着身份凌弱,只叫人喊乞丐走开,谁知那乞丐十分可恶,硬说自己都快结痂的膝盖是赵家马车撞破的,要他给银子才肯走开,赵郎君本想给,又担心乞丐拿着银子不去看大夫,便强行扭着人去了医馆,出银子替他看大夫买药。
  赵郎君还因此迟去了书院,若非他的小厮同先生解释,他险些要受先生责罚。
  沈正章是个读书人,骨子里是像沈世文的,他得知了此事,倒是对赵郎君有些赞许,甚至惋惜道:“这么好的郎君,赵家怎么会亲近永恩伯府……”
  沈清月不语,前世她在张家内宅听多了流言蜚语,已经习惯先怀疑、推敲,再下定论,遂她不是容易听信谣言的人,赵郎君的事,她有不同于沈正章的看法。
  方氏问沈清月,怎么看待此事。
  沈清月大大方方道:“且先说此传言若是真的,我不认为赵郎君为人仁善。其一,他一个举业勤勉之人,明明是要赶去书院念书,若与乞丐纠缠,岂不耽搁功课?迟去课堂,也有些不敬老师,尊师敬长的人,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这样做。
  加之他父亲可是正四品京官,官职并不小,他的一举一动,谁不盯着?他不会不知流言的厉害。他如何敢因小舍大?何况那乞丐只是破了膝盖都快结痂了,又不是断了腿,这是小伤,很容易好,不过就是留疤而已,又不是姑娘家,赵郎君还至于去关心人家留不留疤不成?给了银子再赶去学院,已是最好的举措,一则全了他的仁义之名,二则不耽误时间。”
  沈正章听得直点头,他觉着十分有道理,连忙追问:“其二是什么?”
  沈清月道:“其二,赵郎君在什么学院读书?”
  “国子监。”
  沈清月冷笑一声,道:“国子监里以师为官,全部都是吏部任命的朝廷命官,他的小厮哪里有说话的地位?二哥身边的小厮,可有敢在族学里的先生跟前替你答话的?他的小厮凭什么敢当堂跟老师解释?何况先生都险些要罚赵郎君了,小厮当堂反驳先生,岂不是打先生的脸?应事后解释方不得罪老师,亦没有目无尊长之嫌。所以唯有一种可能——小厮说的话,是赵郎君授意的。很显然,赵郎君同时以为,这位老师他开罪的起,于是不顾及老师的颜面,叫小厮出面解释。”
  沈正章瞪了瞪眼睛,愈发觉得沈清月说的有道理,只是这其中弯弯绕绕太多,他一个读书人,不常混在内宅,一时间想不通透。
  他眨着眼问:“可还有其三?”
  沈清月道:“其三则要论他到底为什么要带乞丐去医馆。”
  沈正章问道:“为什么?”
  沈清月答说:“两种可能,一是他本身有事耽搁,不想迟了,所以借乞丐之名遮掩,二是他这人刚强狭隘的很,明知道乞丐故意讹诈,宁耽搁时间,把钱给大夫赚去,也不肯叫乞丐占一分一毫的便宜。”
  沈正章皱着眉问:“二妹觉得是哪一种?”
  沈清月道:“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和仁善沾不上边。但我希望他是第一种,若是第一种性子,不过是虚荣和怯懦小有心机而已。若是第二种……当天他空闲无事便罢了,明知道要去书院读书,还要亲自留下和乞丐较真儿,未免有些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这样的人,不好招惹。这就是我说的其三——他本身动机不纯,却叫小厮说他是担心乞丐拿着银子不去看大夫,才扭着人去医馆,如此看来,他的确不是良善之辈。”
  沈正章听完分析,惊出了一身冷汗,枉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好似脑子还不如沈清月一个十五岁的姑娘。
  方氏亦是眉头紧锁,其实此事她是有些疑心的,譬如小厮在先生面前替主子解释,她也觉得不妥,可她没有这么快就像沈清月这般分析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
  她一面惊诧沈清月的敏锐聪慧,一面害怕赵家郎君若是心思狭小的第二种人,这门婚事要是退不掉,她怎么敢把沈清舟托付出去!
  沈清月觉着自己说的话太重了,轻声道:“这不过我是的一点猜测,若事情是真的,我猜的也就七七八八了,若传言早传变了样子,被人‘润色’过的,倒未必是这样。”
  沈正章木着脸摇头道:“这事我找的是国子监诚心堂的学生打听的,赵郎君也是诚心堂的学生,大概是错不了的。”
  方氏道:“如今国子监已经不比太祖在世之时,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之人,多半是要走荫监之路。赵郎君父亲是进士出身,赵郎君又是嫡子,不愁没有好先生教,天资再差,好好上进一二十年,总会有所成就,他却挑了国子监这条路,说明他本身也不是能吃苦耐劳之人。”
  沈清月深以为然,她道:“但凡伪善之人,没有不露出把柄的。伯母,您且先拖延下舟姐儿的亲事再说。”
  方氏点头应下,待天黑沈世文下了衙门,她便将此事告之于他。
  沈世文皱了皱眉,他也打听过赵郎君的名声,小郎君一贯风评不错,他倒没再细致打听,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而且方氏分析的很有道理。
  沈世文渐渐回神过来,面色沉郁地对方氏道:“我打听的几个人都是说他好的,若只是碰巧就罢了,万一外边儿全是说他好的,这就反常了。便是圣人还有人骂的,这世上没有完人。”
  方氏心里更紧张了。
  沈世文安抚她道:“你放心,舟姐儿还没及笄,一时半刻成不了婚事。”他又捏着方氏的肩膀道:“夫人贤惠机敏,以小窥大,娶妻当如此!”
  方氏笑着摇头,替沈世文宽衣解带,道:“哪儿是我说的,是月姐儿下午来坐的时候,她说的,只国子监那一条是我说的。”
  沈世文讶异道:“月姐儿说的?”
  方氏点了应了一声。
  沈世文沉默了一会子,方道:“可见月姐儿是有仁爱之心的。先前老夫人指责她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她像老夫人说的以计谋事,手段心思落了下乘,倒是小瞧她了。”
  方氏笑说:“月姐儿有主意有分寸,比舟姐儿都省心。”
  随后,方氏又提了赵家和永恩伯府的交好的事,沈世文倒没说话了,他虽觉永恩伯府行事不仁,到底没权利去干涉赵家和谁交好,真要论起来,沈家也有几门说不干净的事儿。
  内室里,夫妻二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呼吸声。
  翌日,沈世文特地去再次打听赵郎君的名声,外人无一不说他的好话,沈世文彻底动了和赵家退婚的心思,奈何两家已经交换信物,当年互换玉佩之时,还有人证,若这样退了,赵家肯定不依不饶,一定会伤了舟姐儿的名声。
  会试临近,翰林院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沈世文暂时搁置下沈清舟的婚事。
  二月初九,会试第一场开始。十二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
  与此同时,坊间赌场生意如火如荼,来来往往有达官贵人的家仆,亦有平民百姓。
  原先居首的陈兴荣已经让位于人,但是并不是让给顾淮,而是另一位阁老汪阁老之子。
  汪阁老的小儿子是往科的举人,所以今岁并未参加乡试,坊间也就没有什么人谈论他,但他上一科也是解元,因故没有参加会试,轮到今年才考了会试。
  汪阁老曾经是探花郎,他的小儿子上一科还中了解元,家族底蕴比顾淮深厚得多,且还有阁老父亲坐镇,汪郎君一下子窜到了赌坊里魁首的位置。顾淮虽然在灯节夜里声名大噪,到底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这并非什么高才。
  不论官家还是平民百姓,多下注汪郎君中会元,顾淮和陈兴荣虽并列,与其却相去甚远。
  沈清月手中的铺子从去岁就开始盈利,存到现在,加上原先开铺子之余留下的一点点现银,全部叫罗妈妈拿去替她买顾淮中会元。
  罗妈妈劝道:“姑娘这不好!万一顾先生没中,姑娘岂不是亏死了!这可是姑娘全部的嫁妆现银!”
  沈清月道:“您别担心,错不了。”
  罗妈妈不肯,她道:“您若买汪郎君,我许还能依你,顾解元就算有天分,到底……家世单薄,不好不好。”
  沈清月无奈,只好道:“那好,您就替我买五千两,留些银子应急,这总行了?”
  她手里除去首饰一类,铺子只有几间,良田百亩,现银没剩多少。若她一个人过日子也就罢了,将来不得不嫁人,沈世兴也绝不会替她挑个泛泛之辈。她上辈子打理过张家,张家根本还不是什么显赫人家,银子流水一样送出去,就她这些钱,还不足够花,等过几年,京中什么都贵了,银子更不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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