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有关陈年旧事都只能都告之上官丹凤,并且将其带来到西部边塞,说明他所保管的那份钱财埋在何处。
当下,上官瑾再闻先王名号是情难自禁地眼眶一红,在此异乡异地任凭外面如何欢庆龙抬头,热闹却都与他毫无关联。
上官瑾何尝不知复国早成泡影,那一笔四十年前特意分出而埋在西边的钱财,根本不可能重建金鹏王朝。何况一别五十年,另外三人恐怕早就放弃了对先王的承诺,要照顾其子嗣后人有朝一日助其复国。
“微臣惭愧。”上官瑾偏过头没让上官丹凤看他老泪纵横。这辈子怕就要潦草收场,既是无力成全复国之托,更是对自家妻儿孙辈亏欠良多,唯一欣慰的是他一手带大的公主确有仁义之风。
事到如今,上官瑾只希望大孙女上官飞燕可以秉承他的志愿,代替他将来继续好好守护公主,也就不枉费他将一身文武本领传授于她。
“公主难得来西陲不妨去欣赏一番边塞夜景。微臣用了药想睡一会,请恕我无法作陪。”
上官丹凤听出上官瑾的鼻音有异,知道他此时只想一人好好哭一场,这就顺势离开了小院。但当上官丹凤三转五转乱走一通地进入夜市长街,她对集市完全提不起兴趣,更加不知要如何独自一人返回江南。
即便知道了还有一笔钱可保她后半生安稳度日,却回天无力阻止死亡带走最为疼爱她的叔祖。此次回到江南宅院,除了见到缠绵病榻沉默寡言的父亲,就只能面对其实并不喜欢她的表姐妹两人。未来究竟还什么值得期待的?
人潮往来,上官丹凤漫无目标地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有些累了,就发现随波逐流来到了卖安神香包的摊位前。摊主正吆喝着香包中装有开过光的草药,保证人闻了就不失眠而心安入睡,生意一时有些火爆。
“我要两个。”上官丹凤想着为病痛所扰的上官瑾,只求聊甚于无地能起到一些作用,可她伸入袖口却发现忘记带钱袋子。
“姑娘,你到底买不买?”摊主看在来人是美女的份上也没出言嘲笑其拿不出钱来,“你要还在犹豫观望,就先让后面的人结账。”
上官丹凤感觉到四周人的打量目光,不好意思脸颊一烫则退出了人群。现在她连一个开过光的安神药香包都买不,是不是意味着佛祖都放弃了上官瑾?
不过,上官丹凤刚一转身就愣住了,她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两只香包。
楼京墨提着两只香包就送到了美人手中,“不过两只香包,姑娘又何须秀眉轻蹙?二月二,你我两度相遇,你又点名要买两只香包,既是皆逢二二之数,则顺应缘分将它们送你了。”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上官丹凤拒绝的话没能说完,却又被楼京墨被说服了。
“姑娘还是收下为好,它在我看来只是香草装入小布袋子,在你看来却有不同的意义,想来是给家里病人求买。买不到它,你觉得是上苍放弃你的亲友。”
楼京墨并不在意此刻直言是否吓到美人,早上她和老天爷定了一个赌约,既然应了赌约与美人二度相逢则要守约,如此应约实践才有乐趣。
“大可不必惊慌,早上我闻到你身上的药味,而你不曾有病,那么只会是在照顾病人了。我说实话,你可别不信。我其实是江湖中千金难求一脉的神医,不知你是否听过妙手回春楼神医。”
啊?什么神医?
上官丹凤一时间有些懵了,往日里她很少在外走动,此次西行是头一回出远门,因为心事重重也没什么打听江湖八卦的心思。
正在恍神之间,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两只香包,后知后觉地抓住了神医二字。或因楼京墨同为女子而且让人如沐春风,或是此时此刻只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也考虑不了太多就问,“你真是神医?那能不能去给我叔祖看病?”
楼京墨等的就是这一句邀请,她都和老天定了赌约,决定管一管闲事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去如何?”
“我复姓上官,名为丹凤。楼先生愿意现在出诊是再好不过。”上官丹凤说着就要右转带路,她才看到了稍缓一步跟上来的俊美男子,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只因王怜花面无表情地扫了上官丹凤一眼。他支持对楼京墨沿途选择感兴趣的病人问脉,但是面对打断他们饭后散步的人,他就是要任性地要吝啬和善笑容。
楼京墨轻挠了挠王怜花的手心,刚刚都对他说了早上的一时兴起而定的赌约,当下还是愿赌服输地去见一见病人为好。
“上官姑娘带路吧。”楼京墨没让王怜花再吓唬上官丹凤,“这位是我的朋友,姓王,亦是精通医理,不介意他同去吧?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说呢?”
上官丹凤只得点了点头,反正只要能对上官瑾的病有帮助,她那点像是被大妖怪怒视而生的恐惧也都算不得什么。“两位随我来,不远的,很快就到了。”
不过一盏茶的路程就到小院。
上官瑾浑身难受根本就无法安眠,而哭了一场后更是没了力气,可当他见到夜间上门问脉的两人是本能地心生警觉。
不像不问外事的上官丹凤,上官瑾或多或少听过江南少女们的梦中情人。他不在意楼砚是否为神医,也从没动过请其治病的想法,只因一旦暴露了他的一身暗伤,说不好会引来什么牛鬼蛇神。
“你说你是楼砚?江南小楼春的小楼先生?我离开江南时,还有不少人遗憾没能在江南见你一面,没想到楼先生来了西部边陲。今夜在此见面还真的非常巧合。其实夜色已深,还要劳烦你为我这把老骨头瞧病,你是完全没还有必要多走一趟。”
楼京墨心道上官瑾挺警觉,但以老头的一脸皱纹才不足以引起她的兴趣。“上官老伯客气了,医者治病看得不是天多黑了。”
没等上官瑾再多话,楼京墨都没让他反应过来就一把扣住其左手手腕,这一把脉只觉此人能活着全靠硬撑。
上官瑾一身内伤表明他早就是强弩之末,其五脏六腑有着五十多年的暗伤,有的伤是刀剑所致,有的是内劲所致。如此伤势也不知他怎么扛下来的,年轻人尚且不一定熬得过去,上官瑾能活到七十多岁实属意志力过人。
“半年,最多能让你无痛自在地再活半年。”楼京墨刚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间,上官瑾在她说话时想要抽出手腕,却被王怜花扣住了右手手腕。
“你们!”上官瑾见两人出手如电,确定他们的来历一定不简单,最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是能保证你舒舒服服活半年,不过必须要你们的全部身家来换。”
王怜花则以这一句劲爆的医药费截断了上官瑾的话。他说着直接看向上官丹凤,已经看出这一少一老之间的关系恐怕不仅是亲戚更似主仆。
王怜花半点不觉得开出的诊金高。医术高明能活濒死之人,却也保不了世人长生不死,而更要看承担何种医疗风险。
上官瑾本来最多只有三五天的命,而他的一身伤昭示了其绝不寻常的过去,为他续命耗费内力不说,更有可能卷入一场是非。千金散去还复来,而病则是爱治不治。
“好!只要真的能保住三叔祖命,多少钱都可以。”
上官丹凤半点都不曾犹豫,那些遗留的钱财与其用来做毫无可能的复国之事,不如用来换上官瑾半年安乐生活。
“大小姐!万万不可如此,为了老朽不值当。”上官瑾压根不同意挪用那笔钱款,他一把老骨头何必再苟活于世。
楼京墨闻言只稍稍眨眼并未出言反驳什么。她刚才说了,医者治病看得不是天色是否已经深了,反正她是视患者的情况而定。患者病有多重,病从何来,是否值她用心去治才是关键。既然上官瑾不信萍水相逢之缘,那他该信钱能换命。
“不如两位好好商量一下,我们就先去院里等着你们的决定。要治的话,今夜就能开始第一疗程了,需知这伤淤积了五十年,再也拖不过五天。”
楼京墨把话撂下就和王怜花一起出了屋子,两人虽然走到中院,却仍能听得房内压低声响的争执声。
中院空荡,灯火昏暗。
王怜花在楼京墨耳边说到,“不怨我替你报出高价吧?之前你向我保证零花钱管够,我这也是争取多分些。”
“你就闹吧。”楼京墨笑着戳了戳王怜花的脸颊,又岂会不知真实原因。“虽然屋里两人都姓上官,但上官瑾并没有六指。”
“可不正是如此。你也看出来了老头一身伤,十成十是经历过一场大逃亡。说不定还真存了一笔财宝,要搞什么复国之类的事情,你一旦给他治病,那就要做好趟浑水的准备。我们要了他的一大笔钱,实则也为他解决了烦恼根源。”
王怜花漫不经心地胡乱一猜,这就握住楼京墨的手轻轻摩挲,谁想到屋内还真传来了什么金鹏王朝、遗孤复国、遗财不可乱用的话。
当下,耳力过人的两人听了墙根则是面面相觑,没想到还真扯到了五十年前覆灭的小国,而那什么金鹏王朝却是早就不在已知的江湖八卦中出现过。
王怜花也没想到随口一说还真瞎猫撞到死耗子了,“没想到还真遇上了复国遗命之事。果然上官丹凤的名字里有凤字,那就和陆兄一样都会沾了麻烦。墨墨,你不用瞪我,你没沾凤字,难道还想着此身的身世会与亡国遗孤,或是什么谋反之辈有……”
楼京墨没让王怜花把有关系三个字说全,她一把捂住了王怜花的嘴,并且眼神哀怨地看着他,“求你别说了。是我的错,没想过你都是经历过两次雷劫的人了,早不是什么凡夫俗子,我怕了你这张嘴还不行吗?这才发现你的这张嘴简直就和开过光一样。”
第93章
上官丹凤终是说服了上官瑾接受治疗,无需太多的大道理,只见她打开房门时眼眶泛红,显然是忍不住哭过了。
对于有些人而言,眼泪是劝服他们最好的方式。上官瑾无法坚持反对上官丹凤的决定,是处于他一直恪守的君臣之道,更是处于他不想让疼爱的小辈伤心。
于是,当夜楼京墨就先开展了第一阶段的治疗,使得上官瑾先摆脱了缠身多年的疼痛感,而想要实现承诺让上官瑾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活得舒服,还需要一个月不间断疗程。
因为上官丹凤不放心腿脚不便的父亲,所以楼京墨作为主治大夫既然接管了病人,索性随着其实非常挂念家人的上官瑾一起先往江南去。
对此,王怜花哪怕得到了一笔全数由他支配的诊金,但是完全不为得到一笔巨款而开心。
他要前往张掖商谈玉石生意,在这个世界不求再建一个似王森记的庞大组织,但总该也有些钱财与消息来源。那也就意味着他恐怕有大半年没法与楼京墨日常相伴。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楼京墨说完这句话发现丝毫没能安慰到王怜花,但她必须要尽快回一趟江南。不仅是言出必行地为上官瑾治病,更是决定去查看一样东西,正是怕了王怜花那张开了光的嘴。
原身的母亲晏云将最后的遗物寄存在金陵大通钱庄总店,它究竟会是什么东西?是否牵扯到原身的家庭身世?
多年前楼京墨并不在意此事,但经历过触碰到白袜子组织的一角,西域之行知晓独孤溯在此世界的过去,而走在街上也能遇到亡国公主,她决议还是先了解一番晏云留下了什么。
“人一忙起来就不觉得时间走得慢。如果有紧急的事情可以通过这条线联络我,我会尽力第一时间回信。”
楼京墨说的是一家脂粉铺子,明面上众多分铺并没有冠以同一个名字,而它实则是一个情报组织。好的情报人员不适合暴露于阳光下,组织内部则自称黑帽子。
几年前,楼京墨救治了时任的黑帽子头领,而被其发现了她丰富的情报组织管理经验。
老黑帽子无从得知楼京墨的那些管理经验是处理蝙蝠岛遗留问题练出来,她只看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的后背,于是顺势卸任时将头领一职扔给了楼京墨。
对外,黑帽子完全也无需太多烦恼会被江湖人找茬,只因其深谙虚实之道早就推出了一个对外的百事通——大智大通。
王怜花接下了一只锦囊,其中装有黑帽的部分联络点,他却很清楚没有急事最好别用。这个组织算不得由楼京墨完全掌控,那也是她之前提都不提的原因。正如从前接管青龙会,个人与其的利益牵扯越少才不会被一个组织束缚脚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为了不让你心疼,绝不多添一条细纹。”
王怜花说着在楼京墨额间头落下一吻,目送着她离开了客栈登上了上官家的马车。为了尽快早日相聚,他也该抓紧时间行动起来了。
一个半月之后,上官瑾与上官丹凤回到了淮安城宅院。
神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用几近全部身家去换的半年命,是完全脱离了困扰多年的伤痛之苦。
上官瑾有五十年没有如此身体舒畅的感觉,这是毫不犹豫地想请楼京墨为上官复去治疗腿疾,他已经在心中做好准备,哪怕是以金鹏王朝剩下的财富做药费也无妨。
楼京墨多多少少听上官丹凤说了家中情况,她并未第一时间答应给这位失去故国的金鹏大王治病。她没想要再大赚一笔,只因病人与病人是不同的。
上官复的病伤在膝盖处,而听了他的病史旧况,其最重的不是腿疾而是心病。亡国之恨这四个字绝不是以医术就能治好的。何况治病必要病人的配合,还是先问过了上官复的意见,再定诊疗与否之事情。
且不谈上官丹凤能否说服上官复配合治疗,对于上官瑾又恢复了精神归来,宅院里有一人表面上非常开心但心中难免一乱,她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预料范围之外。
“祖父直言他可以再好好活半年,根本不是离开淮安前被判定地过不过两个月。”
上官飞燕在见过几近是枯木逢春状态的上官瑾,她就第一时间就与青衣楼总瓢把子霍休见了面。“如此一来,很难说他会不会为那只红山鸡安排妥当一切,我们的原计划……”
“你担忧什么?半年而已,根本与我们的原计划不冲突。上官瑾还能交给上官丹凤什么,最多是安排她衣食无忧罢了。别忘了他完全不知道昔年的另外三位大臣去了何处,不知严立本成了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也不知平独鹤成了峨嵋掌门独孤一鹤。
只要你按照计划让霍天青对你死心塌地。以霍天青既是珠光宝气阁的大管家,并且又勾住了峨嵋弟子叶秀珠的一颗心,那么你控制了霍天青再杀了上官丹凤,加以布局引来陆小凤等人,则足以除去阎铁珊与独孤一鹤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