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震江湖——山海十八
时间:2019-04-08 08:23:39

  老僧凝视着楼京墨的笑容,是三分自信七分肆意,太像当年初到中原的自己,一心为武痴狂。
  那年他曾斗法大理段氏,不择手段欲求六脉神剑,而后行至姑苏太湖密谋小无相功,再是又巧取少林《易筋经》,妄为天下第一高手。
  谁想到前半生所求让他走火入魔,终是了断于西夏枯井之中,半生内力尽数成空,才有后来的大彻大悟。
  老僧想着缓缓笑了,过往种种执念如今想来俱是趣事,他侧身看向西面芦苇荡深处。
  “外人不知燕子坞旧事,贫僧当年来此仅有一分是为了故友。其实,贫僧与慕容家虽说是友,但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朋友。慕容利用贫僧来谋划天下,贫僧利用慕容求得至高武学,可是我们都没有成功。贫僧比慕容幸运,退一步看到了海阔天空,而他却痴痴死于梦中。”
  楼京墨静静地听着,试图从楼河遗书的只言片语里找到与眼前老僧相对应的人物,是想起一位吐蕃僧人却又很不确定。
  那位吐蕃僧人当年五十有余,听说他内力全失后返回吐蕃成了一代得道高僧,后半生弘扬佛法开坛讲经,难道眼前的老僧有一百二三十的高龄?
  老僧似乎看出了楼京墨的疑惑,“不错,贫僧正是鸠摩智。这么多年了,贫僧自问早就无所执,一步踏入轮回也能安心微笑,可是见到施主方知尚有一丝遗憾。恰是后继无人的遗憾,这些年所悟所得终是无人可承。”
  慕容复墓前,一时间只闻芦苇随风萧萧。
  楼京墨听懂了鸠摩智的三言两语。时隔多年,鸠摩智在她身上找到多年前自己的影子,也许当年的他与如今的她本性并不相同,但希望习得至高武学的心是一致的。
  恰是这种一致勾起了鸠摩智的收徒之心。不必拘泥于徒弟是男是女,不必拘泥于徒弟有何种身份,难得缘来自是珍惜。
  “恕我斗胆一问,大师怎么证明你所悟已经化臻入境?”
  楼京墨才不会妄自菲薄地问为何是她被选中,正如不问阿碧为什么舍弃了她。
  有关鸠摩智内力全失后又如何练得一身武功,这些该知道的总会知道,而当下仅是想一睹高手风采。
  鸠摩智半点不恼,左袖轻轻一挥,远处两条大鱼一跃出水。大鱼竟是远远从太湖水面上凌空而来,他以左手随意地抓住了仍在不停扭动的鱼尾。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刚好也该用膳了,施主可愿请贫僧吃一顿烤鱼?”
  楼京墨看着还在活蹦乱跳的两条鱼,隔山打鱼而不伤鱼,她现在尚且无法判断鸠摩智的武功究竟多高,但已经决定放手一搏拜其为师。
  只能说西夏缥缈峰终究太过缥缈,能否顺利找到楼河的师门灵鹫宫所在更是未知。人生在世,关键时刻不能畏首畏尾。当断则断,不如珍惜眼前的缘法。
  楼京墨接过了鸠摩智手里的鱼,一下就敲得它们不再乱动,当即说到,“弟子楼京墨愿服其劳。”
  鸠摩智哈哈大笑起来,“好!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乘飞之前,你我师徒便从这烤鱼开始。我徒的手艺不差吧?能烤熟鱼吧?”
  片刻之后,引人食指大动的烤鱼香味回答了鸠摩智的疑问,让他这些年习惯斋戒而不为美食动的胃都有些动摇。
  一顿鲜美的烤鱼过后,鸠摩智大致说起他这些年所悟。当年他差点走火入魔,幸而得段誉吸走全部内力,而后大彻大悟回到吐蕃一心钻研佛法。
  “世间事难免无常。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偏偏一场空,不执不念的竟会忽然就福临心至。自我研习佛法后三十年,某日在雪山遇见一位忽而出现的奇人,他自称邪帝向雨田破碎虚空而来,我们畅谈三天三夜,他说起了道心种魔大法的玄妙之处,又倏然消失于月色下。”
  鸠摩智遥望碧空,“那年,贫僧立地顿悟,早已空空如也的丹田竟宛如枯木逢春活了。随是将其中一门所悟命名为《龙象般若功》,记载于龙象般若经上。这门功夫练成后内力极为深厚,外功掌力强悍凶劲,能得十龙十象巨力,招招实时都重有千斤之力,威力无穷。”
  “此功分为十三层,入门易,每上一层内功翻翻,可越往上耗费的时间也成倍递升。如果按照常理计算,十三层的武功估计非几百年不可得。
  贫僧深知此功最忌一个字‘急’,而更需一个‘悟’字,因为它所求早已不只单单是武学,贫僧更想探寻轮回佛理,或超脱于此世。不想此功初成时,有一僧人盗走秘籍。”
  鸠摩智语带遗憾,他能活到如今正是在不断参悟,而盗走那书的僧人练习到第九层时走火入魔死了。“贫僧正是因为顾忌此功的不妥处离开大雪寺寻人,可惜还是晚到一步。”
  楼京墨一字一句认真地听着,对于武学一道她尚是门外汉,鸠摩智的字字句句皆是前车之鉴,值得她去虚心学习。
  鸠摩智说到这里严肃地看向楼京墨,“习武之人有问鼎天下第一的心念,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不过,为师以过来人的身份希望你牢记一句,凡事过犹不及。进退得失尤为玄妙,换言之,武学与心境匹配方可得大境界。”
  “是。弟子谨记。”楼京墨弯腰一拜受了这一句忠言,“师父,那我该从何学起?”
  “从经络走势一步一步来,内外兼修,由简入繁,复而由繁入简。贫僧难得一位弟子,最想教的不仅是所悟武功心法与招式,更想让你学习如何参悟本身,这可能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
  楼京墨点头,懂,这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鸠摩智说着挑眉玩笑到,“对了,有一点很重要。创悟两字往往与多读书脱不开关系,贫僧亦是阅尽经文千万。你做好学习吐蕃语、天竺语、波斯语等的准备了吗?”
  楼京墨背脊一凉,她仿佛看到了比四六级高深无数倍的阴影正在袭来。
 
 
第8章 
  移将北斗过南辰。
  楼京墨离开姑苏,潜心习武已有十年。
  最初她北上金国与楼恪相谈习武一事,遗憾的是经鸠摩智诊断楼恪因幼时中毒之故经脉受损,且早过了最好的恢复期,他最多只能练习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几乎不可能成为一代高手。
  楼恪本就志不在武便也不在意,相较而言,他体内的残毒反倒是一问题。
  鸠摩智与之前楼河的判断相似,此毒来自西域又几经变化,再被火毒催发后难以根除。
  如果想要彻底解毒,最有效的是练就一身高深内功,等到功成的那天身体脱胎换骨便能驱毒。可是对于楼恪此路不通,那就只能压制毒素,待到有一日找全可以解毒的药材配以内功法门由他人驱除,不过用什么药材解毒就需由楼京墨自行摸索。
  “一年前,你哥哥入蜀行商,我们都确定过他的身体状况稳定。小砚不必太过忧虑,这几年你已成功为他慢慢解毒,假以时日总能根治。”
  鸠摩智斜靠在木床上看向窗外,小木屋外大雪纷纷,是昆仑群山最寻常不过的雪景。“只是为师看不到那一天了,但为师并不会有遗憾,因为相信你能够做到。”
  十年倥偬。鸠摩智言传身教,对楼京墨倾囊相授。
  他亲眼见证了一位武学奇才的诞生,楼京墨不仅将龙象般若功练到第七层,更是将他融合易筋经、少林秘技、火焰刀、小无相功所成的涅槃之法练得游刃有余。于武功一道,他的徒弟终是开启一扇自行领悟其法的大门,待有一日创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既然师父相信,京墨总会如您所愿。”
  楼京墨执起一壶酥油茶为鸠摩智的茶碗满上,看着细碎的茶叶漂浮在浅褐色的茶水中。十年来,其实她不只有一位师父,是透过鸠摩智的传授教学,隔时接受了异世来客向雨田的武学领悟。
  如此碎渣酥油茶别有一番风味,她从初至昆仑雪山时的喝不习惯,到如今在这暖香微咸里寻得了莽莽昆仑的广阔自由,十年增长的绝非仅有武功。
  鸠摩智捧起茶碗的手微微颤抖,茶水缓缓入喉留一番心澄境明,轮回终是要来了,这将是他此生最后一碗的酥油茶。
  “为师此生已经圆满,能教给你的早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关武功一事,慎重之际也不妨冒险,其中真味凭你自己把握。待到这一碗茶尽,贫僧就要走了。江湖之大,你便自行去吧。”
  楼京墨听鸠摩智用吐蕃语缓缓说完,她的眼底难免染上一抹酸涩。从江南到燕云十六州,从大漠到昆仑,她以鸠摩智为师十年,两人师徒相得,这般幸运却也难免生死别离的到来。
  “师父,……”楼京墨知道一碗酥油茶空,鸠摩智就会独自攀上雪山之巅,在那里尘归尘土归土,无需多棺椁收敛,也不用墓碑祭奠,她亦是无从悲起。
  然而,当看到鸠摩智不急不缓地放下茶碗起身走向木门,纵使她有千般言语,终是只能化作四个字,“请您放心。”
  放心您的徒弟会做好一切,即便无法十全十美,也能说一句问心无悔。
  “阿弥陀佛。”鸠摩智的脚步只在门口顿了一顿,一声佛号之后,他的身影便没入皑皑白雪深处。
  楼京墨目送着鸠摩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尽头,她也背上简易行囊离开小木屋,向着西域与昆仑的交界而去,此行是应了一位合作数年的药商邀请。
  且说十年之中,楼京墨的不断推陈出新香,楼恪从香品做起将‘小楼春’开设到北至金国、南至大理,成了几大香商之一。
  楼恪并未仅仅沉迷于赚钱的快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渐渐渐渐扩大经营范围经营起药材铺与医馆。
  楼京墨也摸索着编撰起医书与草药纲目,希望尽一份薄力为百姓创造更多机会,以公道的价格求医问药。她有一种感觉,也许医绝天下并非指能有一手活死人的医术,恰如人皇神农尝百草,以医术惠及天下才堪称一绝。
  其间,小楼春的买卖也扩展向西,结识了西域商路上的头号大商队。
  楼京墨越过群峰万仞,骑着骆驼穿行大漠戈壁,抵达至白驼山脚下的双旗镇,正是去见手中请帖的发函人——白驼山庄欧阳铮。
  白驼驿馆大堂,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男人端坐其中。他的一张脸棱角分明,一袭白衣为其平添了七分温润之感。
  “楼先生,久违了。”青年男人和煦一笑,似把江南之风吹入了飞沙不断的大漠。“欧阳此番特请楼先生过白驼山庄一聚,实则是有所求。近来一个月,内子身体不适,看了几位大夫都不见好,只能特来麻烦先生。”
  “欧阳庄主客气。这些年互惠互利,让我们都能生意兴隆。照理来说,我该早些上门拜访欧阳夫人。”楼京墨请欧阳铮入座。四年前她在昆仑雪山定居,不时会行走于群山与大漠,一来是找人练武过招,二来也是四处行医,其中就给欧阳铮治过病。
  欧阳铮是西域白驼山庄的大庄主,比之弟弟欧阳锋,他更似一位出生江南的书生。虽然欧阳铮看似温润,但能使得白驼山庄在西域坐大,渐渐有握住东来西往的行商咽喉之态,足见他的本领非凡。
  可惜,欧阳铮有着自打娘胎里来的弱症。即便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也能面色不变地四处行商,但他注定无法练武,更是不宜大悲大喜,否则就会在岁数上有碍。
  楼京墨与欧阳铮结识于一场沙暴过后,她顺手救起白驼山商队昏迷的几人。
  其后两人相谈之间,双方达成了合作协议贩售香料与药材,四年间以来的交易规模越做越大,但一直都限于在双旗镇内交易或者见面,而非在白陀山庄之中。
  据闻白驼山上的白驼山庄颇为神秘,没有人清楚它何时建立,而它的出名正是随着白驼商队的兴起。不过白驼商队中人也甚少进山,那里布有许多机关阵与更让人感觉恶心的万蛇阵,听说后者正是二庄主欧阳锋的杰作。
  “既是为了欧阳夫人看病,我们不如早些上山,不必在此多歇。”楼京墨复而笑问,“听说二庄主擅毒,医毒不分家,不知欧阳庄主有否请他为夫人诊脉?”
  欧阳铮脸色淡淡地摇头,“我那个弟弟一心扑在毒功上,他从未研究过要如何为人治病,恐怕是少有的医毒分家,还是不指望得好。
  此番上山,楼先生也不必搭理小锋,山庄里有些地方被他弄得毒物遍地,先生记住地方不要入内就好。一般情况下,我们是看不到小锋的,左右他不是在屋里练毒就是在练功。”
  “原来如此,我自会注意。”
  楼京墨心中早有一份疑惑,因为楼恪年幼所中之毒来自西域,所以她对西域的用毒门派多加留心,也正是她四处行医的原因之一。
  据鸠摩智所言,百年前西域曾出过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用毒门派——星宿派,后来因为掌门丁春秋的死而一夜解散。说起星宿派的所在也是在戈壁绿洲中,具体位置不可知,其神秘程度与今日白驼山庄有的一拼。
  早前在给欧阳铮问脉之时,发现他从娘带来的弱症可能与毒有关,毒素虽是被清了,但是留下了体质不佳的隐患。
  白驼山庄的欧阳兄弟,一个在胎中带毒,一个一心扑在毒功上,他们的长辈是何来历?欧阳锋的毒功又传承自何处?对于西域毒物的了解是否能为楼恪解毒助一臂之力?
  这些都让楼京墨想要入白驼山庄一探,现在时机正好,不是她赶着上求入庄,而是受到了欧阳铮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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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未尽,尚能见长河落日圆。
  两人闲谈着走上白驼山,通向山庄的一路上不时可见有毒的植物,而树木错落之间正是阵法所在,偶而能听到草木深处有嘶嘶蛇吐信声发出,却是不见半条蛇踪。
  楼京墨不由感叹白陀山庄的大手笔,白驼山以山石草木为基够成了一个极度危险的防御阵。一般人误入其中绝对是有去无回,即便是她也不敢说在阵法全启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我见识了白驼山的布置,不得不感叹西域第一大商队赚的够多。欧阳庄主不愧是点金胜手。”
  楼京墨由衷感叹,但又觉得白驼山的布置绝非十几年可成,毕竟在沙漠里种植如此茂密的树木,还包罗着如此多的毒植,不像是一代人所及。现下因为她不精通五行八卦,否则还能看出更多。
  “楼先生过奖了。我也不过是希望白驼商队能为生活在大漠里的人带去几分方便而已。看,我们到了。”
  欧阳铮笑着指向了前方山庄大门,当看到门口与他有三分面容相似的黑衣男人时,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没想到小锋居然也会出门迎客了,应该是久闻楼先生大名前来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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