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绿蜡
时间:2019-04-09 08:51:19

  也是。
  崔玉便不再开口了。
  她不说话,他更生气了,“你就没点什么想对我说的。”
  她抿了抿唇,“咱们要去哪儿呢?我可以陪你一两个小时,但之后能不能让我离开?我今天真有事,很重要。”
  得赶紧给朱迪发短信,时间往后延,这样大冷天不能让他在民政局门口等太久。
  房白林手搭在皮椅上,用力扣着缝线,指尖发白。他深吸一口气,“你就说这个?”
  她想了想,“对,就这些了。”
  很明显,他太阳穴的筋跳了几下,这是愤怒到极点的表情。崔玉有些不明白,往日帮他擦屁股处理各种麻烦事情要求加薪的时候,他总说她死要钱守财奴,总有一天要辞了她。现在她主动拍屁股走人了,他气什么?
  他凑近她的脸,一阵冷冽的糖果香气,“你不觉得该好好解释一下十月十四晚上的事情吗?”
  崔玉尽量冷静地看着他,他也并不躲闪。
  那是个意外。
  车缓缓行驶,十分平稳。
  密闭的小空间,男人身上的味道和从驾驶室传来音乐的音乐声。
  她眨了眨眼睛,“那是个意外。”
  “意外?”房白林提高声音,“老子喝得半醉,你清醒明白,能意外?”
  “对啊,所以是你酒后乱性对我用强,我没办法反抗。”她回答。
  “那你跑什么?不是该用烟灰缸砸我吗?不是该打电话报警吗?不是该——”
  崔玉笑得有点难看,“你和白阿姨是我老板,我妈也在你家服务。我能告你?”
  “你说老子仗势欺人?”
  她没回答,默认了。
  “老子是那种人吗?”
  其实是的,只不过他自以为不是。
  “老子喝半醉,不在酒店睡觉去你家干什么?要不是你拖我过去,我能去?老子什么时候缺过——”女人。
  车轮胎压过一颗小石子,颠了一下。
  大房理智回笼,硬生生吞了最后俩字。可崔玉侧颜冰冷,明显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认识十来年,她跟在他身边五年多,对他了如指掌。他算不上浪荡,但男女关系也没多严谨;崔玉则不一样,为人内敛保守,想必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荒唐事。不管起因如何,怎么算都是她吃亏。
  “好,算我对不起你。”他承认了。
  “不。”崔玉不动如山,“我刚开玩笑的,其实你没用强,我也喝了点。”
  大房无语地看着她,“那你跑什么?老子睡醒不见人,吓尿了行不?”
  “我大意了,以为咱们熟得跟自家兄弟一样,没有孤男寡女单独相处的隐患。结果高估了人的神性,低估了人的兽性。错误是共同犯下来的,幸好它不会影响咱们俩的生活。这事当没发生过——”她在检讨,“不是跑,正巧赶上工作交接。”
  “谁TM和你自家兄弟?正常工作交接?你当老子傻?”
  崔玉转头看他,“那你想怎么办?”
  大房被她清冷的眼睛看得有点窝囊,憋了好几次终于憋出口,“你回来,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崔玉坐正,目视前方黑漆漆的挡板。男女关系,最讲究你情我愿,最忌讳的就是某方存在补偿心理。感情发于本能,靠理智强迫终究有时限,算不上补偿;只有物质,得到就是得到了,算是非常完美的补偿方式。
  “钱吗?”她笑了一下,“少爷,我们之间本来是金钱关系,但你阔气,我以前坑你那些小账你也没计较过,所以我也没想过和你算细账。那是意外,没谁吃亏,赔不赔的就免了吧?”
  她为房家服务,拿了白女士一份管家的高薪,又在房白林的公司兼职,另外有三倍于市场价的正经工资。从钱的层面而言,她不算大富,但其实不缺。当然,房白林不是小气之人,她相信只要开口必定能得到,可太没意思了。
  考虑到他打定主意的事情很难改变主意的性格,要说服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她摸出手机,准备给朱迪发短信将时间推后。
  大房伸手夺了手机,明显男性名字的朱迪二字很扎眼,短信内容“你找个暖和的地方稍等,我可能得耽误——”亲密得过份。
  这女人没良心,不声不响走了四个月,谁也没联系。所有人都在担心她,她却和野男人打得火热。
  他眼睛眯了眯,直接关机。
  “手机还我。”崔玉道,“你耽误我正事了。”
  她越是冷静,他越是冷静不了。
  “真是一个小意外,不重要。我不多想,你也别追究——”崔玉心平气和地劝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互相都了解。我懂你虽然看着浪荡些,但其实为人正派——”
  这TM说的什么胡话?污蔑谁是正派人?
  房白林再憋不住,用力将她手机摔在铺了地毯的地上,一只手将她按在靠背上。崔玉吓了一跳,还想说什么,可嘴巴却被两片软肉给赌上了。
  温凉柔软的触感,水果糖甜滋滋的味道,烟草淡淡的香气,带着不甘心的啃噬和完全的控制。
  她将牙关闭得死紧,可他不知什么时候捏着她下巴了,关节上稍稍用力她便吃不住痛张开。舌尖侵进去,她四处躲避却无处可躲,想要推拒最终却成了纠缠。亲密得太过,令她全身颤抖,小肚子绷得生痛。她无法,只好用力咬下去,不料他即刻退出,毫发无伤。
  “混账。”她手背横擦,唇上的口红已经被吃得乱七八糟了。她单方面喜欢他是她的事情,他假装不知道是他的事情。不小心睡了一觉是意外,他跑来要死要活给补偿还非礼是怎么回事?
  房白林见她狼狈的样儿,心情终于好了几份,“老子说补偿,才不是给钱这种俗气的事情。”
  崔玉只当没听见,打开包翻找湿纸巾、小镜子和口红。
  “喂,别装没听见。你明明喜欢我很久了,对不对?我想来想去,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很糟糕的事情。你别跑了,也别躲我,咱们好好在一起。女朋友的位置——”
  她打开小镜子,将残留的口红擦干净,又细细地重新抹上。
  “我说,你到底听见没有?”他一把夺了她镜子,将她头掰了正对自己,“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嘴角抽了抽,这是在赏狗骨头吗?大少爷太委屈了,这种屈尊降贵她承受不起。她重新抢回镜子,左右照,幸好没把重新上好的唇色弄花。
  “待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住那么小一个公寓,合适吗?被人知道了,我面子往哪儿放?你自己以前不就说过不干不实惠的事情吗?你觉得现在实惠?小玉儿,咱们十多年交情,明人不说暗话。怎么才算是好大家心里都有数,对不对?”他盯着她的手,顺着唇线缓缓移动,刚被啃过的唇稍微有点肿。因是大着胆子用强的,刚才只顾着宣誓主权没好好品尝滋味,现在有些蠢蠢欲动了,“别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等下我还要亲。”
  崔玉手抖了一下,差点将口红拉到脸上。她问,“新来的管家不好用了?还是谁给你出什么馊主意了?”
  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房白林被堵得面红耳赤,“难道我说得不对?你当我女朋友,地位有了,也算是了了心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笑一下,基本能确定是大少爷自己的想法,没找人支招过。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小心睡了一夜就把女朋友的地位交待出去,多少是丢人的。隐瞒还来不及,怎么公诸于众?可若是不假着女朋友的名声,两人十多年的关系可能保不住,共同的朋友那里也不好交待。想来想去,当然是意思意思给个女朋友的身份省事,以后再借机分手就是正当理由。
  这是他的傲慢,也是他的自以为是。
  “没什么满意不满意——”她缓缓开口。
  他眼睛亮了一下,只以为自己说动了她。
  “只是我已经不愿意而已。”崔玉用力关上小镜子和口红,“少爷,若这是你的要求,我拒绝。”
  “别叫我少爷,真TM恶心。”少爷少爷,从见面起,她就在触他的霉头。
  崔玉闭眼,背转身靠在椅子背上,冷着声音道,“随便要带我去哪儿,别再吵吵就行。烦!”
  少爷恶心吗?
  她闭上眼睛,做足了抗拒的姿态。然车摇摇晃晃,车内暖气烘烘,还有熟悉的果香气,令她恍恍惚惚想起许多年以前的往事。
  十一年前的那个傍晚,他站窗外居高高临下地看着她,“喂,那个陪读的,我是你少爷。” 
 
  第三章 
 
  崔玉十八岁那年,即将进入人生最重要的高三,却被母亲李婉强迫着从郊县的高中转学去市里最好的高中。她的全部东西被装在一个小行李箱里,塞进了出租车后备箱。
  李婉上副驾,招呼她上车。
  她不愿意,站在路边不肯动弹。马路对面的老楼,四层的一扇窗户开着,父亲崔明生站在窗边对她摆手。
  李婉仰首看了一眼,“别看了,你爸心里也是愿意的。这样的好事求也求不来,妈妈好不容易才办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看她一眼,十分抗拒。
  “你大街上随便问问,进全市最好的高中读书谁不想?住别墅谁不想?有专人照顾日常生活谁不想?还有最好的课纲老师补课指导,谁不想?”李婉下车,拉开后座门,将她推进去,“那些老师放外头培训班,多少人求着见个面都没门路,你懂不懂?现在觉得陪读丢人,都是无聊的自尊心,学到的知识才是自己的。”
  崔玉垂头,玩着手指甲。
  “连你一共五个小孩,白林性子皮了点,但本性是好的;元书昀不爱说话,好打交道;赵子铭要活泼些,爱唠叨,但成绩最好,你还得跟人家多学点。另外一个是女生,叫夏涵,看起来有点任性,但顺毛摸就没事。全是家里有钱的主,因为都是高三,又读同一个学校才结对的。”
  “房家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别墅,安排了一个生活老师管你们的吃住。白天照样去学校上课,放学就回家。补习老师有七个,平时按课表来,周六集中上大课,周日休息一天。你白阿姨两三天去一趟,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没得到女儿的回答,李婉皱眉,“现在怪妈妈多事,等你长大了才晓得,这是你一生的资本。”
  资本二字李婉经常挂在口中。
  她大学考得不错,好几个同学非富即贵,带累得她心气也挺高。毕业后分配在当地大型国企采购科,社会地位和收入都很好。可惜好日子没多久,单位破产,老公生病,家庭发生经济危机。也是运气好,也是她自己能放得下身段找老同学帮忙,成了白女士的管家。
  白女士自家背景不错,老公也出息,借着她家的人脉发了财,她也成了贵妇人。交际应酬,投资理财,打理不知多少的房子商铺,忙得分|身乏术,急需可靠的管家或者助理帮忙。
  双方一拍即合,达成雇佣关系。
  那时候,房还只算是城内上等人家,算不上全国知名。
  李婉沾了白女士的光,吃过见识过,每次回家和老公女儿吃饭都会提及资本。
  找门路,走关系都是旧时候的说法,怎么看都是歪门邪道;可若是改成了资源和置换,又好听又高大上,也光明正大起来。
  给白女士做管家,听起来是旧社会的职务,显得低人一等,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能接触老板近身隐私,能帮老板解决许多不方便之事,能得到老板的依赖和尊重。于普通人而言,这个工作是她的资源,她因此给女儿弄到了许多人都没有的学习机会。
  每当这时候崔明生就会用公筷给崔玉夹菜,对她笑笑,“吃吧。”
  李婉还要再说,崔明生就笑眯眯,“李女士,条条大路通罗马,你走的不是唯一路径。”
  “是捷径。”她坚定,“是我给她安排最好的路。”
  崔明生秉持吃饭天大事的原则,饭桌上不和人争吵,只在事后告诉崔玉,“别怪你妈,她是被钱闹得慌。我身体不好,工资全用来保命了,她想方设法抠钱都是为了把你养得最好。”
  “爸,你以前说妈心气高,现在怎么变得那么俗气了?”崔玉忿忿不平,“她老说你,你都不回嘴。”
  “贾宝玉说姑娘嫁人就从珍珠变成鱼眼睛,其实归根究底还是生活磨砺。她可能方法有问题,但初心是对的。你也别把房家想得龙潭虎穴,咱们单纯去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父亲才四十出头,但已经满头白发,皮肤也因肝病加重而发黄发黑。明明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帅气男子,却不得不屈服于生活。
  出租车进别墅区,弯弯拐拐,最终停在一栋纯白色的小建筑后。李婉下车,将行李箱子拉出后备箱。崔玉终于开口,伸手接了箱子,“我自己拿。”  
  李婉有点安慰,到底是自己女儿,没别扭太久。
  出租车离开,她站到花园的后门口,按下门铃。
  等待开门的时间,她伸手拉了拉崔玉的衬衫衣领,正了正衣摆,“妈晓得你别扭,但无所谓的自尊心先放放。高考是大事,能用起来的资源都要用上。白林心思没在读书上,白女士着急得不行,花了大力气才组了这个学习小组。她晓得你成绩好,又听话,顺水推舟给了这个人情。唯一的希望呢,就是想你能给他一点正面影响。”
  “你呢,要懂事。”
  “这世上好东西很多,人人都想要。可若是够不着还非要,就成了抢。”
  “寄人篱下不可耻,咱守本份,不妄想,拿该拿的,绝不妄想不该要的。懂?”
  崔玉懂,便是崔明生口中经常说的不卑不亢。她点点头,“我晓得。”
  李婉欣慰地笑笑,“苦也只有一年时间,等考上一个好大学就放心了。”
  铁花门啪嗒一声,李婉推门,“进去吧。”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直通向后门,沿路是玫瑰花丛,之外是绿草坪,一直延伸到前庭和后院。说是小别墅,但这规格分明大别墅,已经突破崔玉的想象。她不知繁华的海城市区居然有这样宽敞的地方,报纸上明明说了寸土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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