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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崔玉接朱迪出院, 提前请人把她家隔壁的公寓打扫得干干净净。
崔明生和李婉也来, 买了各样菜蔬，要给他摆一台接风的宴席。
伍苇作为老板, 崔明烟算是半个老师和同事，也一起。
小小一间房，变得尤其热闹。
朱迪被大家按坐在沙发上休息, 不许他进厨房帮忙, 不许他动手。
崔玉挺着大肚子，被李婉使唤着进进出出，一会儿给他送喝的, 一会儿给他送吃的。按照李婉的话说，趁着能动的时候多动动，这样生起来才快。又讲一些话吓人，谁谁谁不爱动弹, 结果见红了五六天孩子下不来。临时抱佛脚在产房那边怕楼梯，屁用没有，最后还是挨上一刀。又有谁谁谁, 打定主意要顺产，但是嘴巴没控制好, 生下来才发现孩子九斤重，下身撕得一塌糊涂。
崔玉倒是没被吓住, 担心崔明烟听得有心理阴影了。
然崔明烟也是胆子大的，反而说，“那就直接在肚子上拉一到, 然后把孩子扯出来不就好了？”
李婉无语，俩姑娘怎么能用语粗俗呢？
朱迪当然不知道他们女人的话题，吃着水果说，“我在自己家，怎么变成客人了？”
崔明生从厨房探头来问，“这些鱼全熏了吗？不留点儿做别的口味？”
提起这个朱迪就流口水，忍不住跑过去说，“叔叔，全做了呗。上次我和崔玉自己弄的，香是香，就是油炸的时候火候没够，她说还差点儿味道。”
崔明生的厨艺被褒奖，很开心，连连点头说好。
李婉推着他回去坐，“厨房脏，全是油烟，你别来。”
朱迪手术成功，这二十来天情况还不错，但需要持续观察预后。按照朱医生的话说，他还得闯排异关，还得再观察后期血液情况。这过程，起码得一年半。
也就是说，这一年半里，他依然要住在干净的环境里，不能劳累。
“坐好吧。”崔明烟摆弄着插花，“等崔玉的娃出来，有得你忙的时候。”
伍苇大眼睛咕噜噜转，“夏涵说生了孩子烦死了，连出门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说已经好久没正经洗脸化妆，也没办法穿漂亮衣服，想起这个就要把娃扔了。”
“崔玉，你好能干。”伍苇感叹一声，“欧阳总劝我早生，我不敢的。”
崔玉拿了抹布擦桌子，准备上菜了，道，“无知者无畏。”
“没关系。”朱迪道，“叔叔阿姨都还年轻，我也能帮忙。咱们现在都算自由职业者——”
李婉忍不住唠叨，“现在的年轻人也没法说了，只想自己过得好。什么月光，什么消费贷，什么不要委屈自己。婚不结，孩子不生，说什么妨碍个人发展。人人都这样想，全社会都完蛋了。”
“以前咱们年轻的时候，也赶时髦要漂亮啊。条件不说多艰苦，但也不好，日子还不是过了？该上班的上班，该生娃的生娃，耽误什么事了？偏你们忙，忙，忙——”
“忙就算了嘛，没时间结婚也无所谓，房子买不起就租，日子总能过得下去。不过这孩子的问题肯定能商量，不管用什么办法，生一个两个，家里尽量给养。有钱就有钱养，一般人就一般养，对不对？”
伍苇抬头，看了李婉几秒钟，好新潮的妈妈。
崔明烟小声对她说，“孩子姓崔。”
朱迪在旁边说，“也想让姓朱，可这姓一点也不好听。朱蓁蓁？朱嘉树？崔蓁蓁？崔嘉树？明显崔好听呀。”
崔明生又从厨房里出来，“咱们这个崔啊，是有来历的。”
崔明烟闷笑，“哥以前怕嫂子，憋着不敢说，其实也是有点看重自家姓氏呢。”
崔明生哪儿敢承认，好脾气地解释，“咱们这个崔啊，往上能排到清河崔，字辈都是能接得起的。我小时候还被抱着去过老家那边的祠堂，白墙青瓦石头砖雕，气派得很。”
李婉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小玉刚生下来他就叹气，说那长相，要是个儿子该多好。说女娃长得不好看，再读书不好就没出路了。火得我不行了，她为什么不好看？还不是像我？我没出路吗？不是照样读大学，找了个美男子？对不对？”
朱迪忍不住笑，差点没喘上气。
崔玉小时候听够了这样的笑话，道，“别笑啊，把伤口拉开了咱们还得送你再去医院。”
朱迪就去摸，有点显摆，“早好了。”
说说笑笑，崔明生的菜出锅了。
伍苇屁颠颠跑去帮忙上菜，对着一盘子刀鱼流口水。崔玉请客真是出血了，这个时候的刀鱼正应季，巴掌大小一条的价格多贵呀。她自己做生意，挣得不多，都不好意思买了吃。偶尔被欧阳北带出去打牙祭，才好意思蹭老公一顿。
又有经典菜肴熏鱼，另外六月黄烧青豆，自家现做的青团，炖了许久骨酥肉烂的老母鸡，酱色油亮的大块红烧肉，极鲜嫩的蚝油芥菜，还配了自酿的米酒。各色生香，可是给崔玉准备的是一大盆没有放盐的老母鸡汤。
“叔叔要开个私房菜馆，肯定老赚钱了。”伍苇忍不住口水，赶紧摸出手机来拍照，馋死欧阳北。
崔明烟招呼大家入座，起身道，“好日子，我给你你们拍个全家照吧。”
朱迪自然而然坐到崔玉身边，李婉和崔明生站在两边。崔明烟找了好几个角度，正准备按下去，伍苇却道，“崔老师，你也去呀。我帮你们拍——”
崔明烟待要推托，朱迪道，“崔老师快来吧。”
她想了想，站到李婉身边。李婉客气，将她往里面推，正好矮着朱迪。她垂眸，视线落在崔玉的大肚子上。
要个娃，好像真是件不错的事情。
伍苇连着拍了七八张，选了一张光线最好，所有人表情没问题的保留。也是忍不住，顺手发自己朋友圈了。
大房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和高长青坐在一张饭桌上。
她已经完全抛弃了全部伪装，显露出十分的锐气来。英气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将姣好身材凸显得十分明显和侵略的浅色套装，再配上十指尖尖。精装彩页的菜单一一翻过去，她对旁边等候良久的服务员报了自己想要的。
他给伍苇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将照片转存，稍微P了一下只保留崔玉。她没怎么笑，但眼神轻松，两手捧着肚子。
服务员捧着菜单离开，正好包间门开，李希引着一个颇年轻的男子进来。
“宋总，请——”
高长青挑了一下眉，“我说怎么主动请吃饭，鸿门宴啊？”
大房放开手机，起身和宋总握住手，很热情道，“哪儿是鸿门宴？明明是桃园三结义。”
“宋总，来来来——”大房招呼着高长青，“大家都认识的，以后就是兄弟姐妹了。高总，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咱们大姐了。”
大姐？李希拉开椅子的手僵了一下，偷偷看了高长青一眼。
那宋总典型走技术路线的理工男，五官端正，气质内敛，但显得有点木讷。
大房又适时加了一句，“叫高大姐。”
宋总还真就跟了一句，“高大姐。”
李希怕自己憋不住笑，赶紧低头。
高长青纵横情场许多年，回海城后也装得人模人样。大家要么称呼一声高小姐，要么叫一声高总，什么时候被挤兑成高大姐了？
生气吧，小题大做；不生气吧，怄得慌张。
大房气场不对，就是找场子的。
她对宋总微微一笑，“坐。”
宋总就坐下来，李希赶紧把旁边放着的小茶壶拎起来，给残茶倒水。
今儿还真就是鸿门宴了。
宋总，全名宋海平，海城大毕业的书呆子，毕业后进某大厂干了四五年，手上把了好几个技术。然脑子轴，脾气硬，人又不圆滑，派系斗争里不懂得站队被牵连着辞职的倒霉人儿。出来后也不准备找工作，那人投了小一百万给他做启动资金，组了个小团队，自己开发手上的几个小专利。撑了两年，一百年花光了，专利搞下来要进入开发实测阶段。
先找来的是李希，说背后站了房家大少爷。宋海平挺心动，两边聊了几轮情况也蛮好；高长青是半途插进来的，出手大方，条件优惠，显得比大房还好说话。再加上那段时间大房没把他缠得太紧，一不小心就和高长青签了意向书。
意向书签完，李希找过来，摆事实讲道理又威逼利诱主动送钱。宋海平不收，那不行。他一门心思搞专业，什么时候遇上过牛皮糖一样的人？来来去去十几回，被忽悠得昏头，不小心透露了和高长青的意向书有保留条款，他坚持要引入更多的投资人。李希马上来劲了，几乎是用逼的说服他又签下了第二份意向书。
也就是说，现在高长青和大房都算是他的投资人了。
今天的酒，是李希提前约的，原本想办个酒会庆祝合作成功。然宋海平的想法也是简单，公司里满算也才十来个人，都忙着加班赶进度，没功夫吃饭。他算是老板，代表大家来感谢两个投资人，所以随便吃个便饭了。也正巧了，公司提倡节约，毕竟草创期。
宋海平的吃饭，就是真的吃饭。
菜上齐整，他给大家意思意思敬酒后，埋头苦吃。
一点儿也不知道俩投资人针尖对麦芒，已经要干上了。
高长青看着傻吃傻喝的宋海平有点后悔，她也就随便挑弄一下房家，怎么就真把这样男人招来了？有点太没意思。
十分扼腕，早晓得宋海平好糊弄，就该在意向书上约定种种苛刻条件才是。
大房对她笑，“高大姐，以后咱们就是合作伙伴了。有不满直说，有建议直接提，有问题咱们摊桌面上讲，不作兴背后鬼鬼祟祟。”
她微微点头，之前对他的那点儿兴趣和不服气的心，在一声声高大姐里全消失了。
“背景调查，尽职尽责，这是基本。”她皮笑肉不笑，“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呢？”
笑是个好武器。
大房也觉出脸皮厚的好处来，他脸不红气不慌道，“啥见不得人？咱们不都是一路人？我有的那点儿事，和你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不就是工作压力大，随便玩玩嘛。”
他挑一下眉，“我喜欢温柔点儿的，你呢？”
这哪儿是合作啊，分明是交流□□经验。
话题到这儿，包间门又被推开。赵子铭大大咧咧领着个人进来，“呀，都吃上啦？咋不等等呢？我也在隔壁招待客人，有新朋友带过来认识认识。”
高长青心里正打着鼓筹谋着咋回话，一抬眼却见两男人。
一个是赵子铭，她算认识的人；
另一个也不面生，但死活想不起名字了。
那男子见了她便笑，说了一句话，“长青，你果然忘记我了。”
许多年前，在阳光之州佛罗里达，环半岛海岸线旅游，曾有个陪了她一个月的温柔男子。大概是时光太美好，青春过于造作，他居然忘记了伴游的意义，手捧着橘花向她求婚。虽然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但还记得自己接过花和戒指，在他欣喜若狂的时候将花一瓣一瓣撕碎了丢在地上，又将戒指甩入了湛蓝的海水之中。
男人伤心失望的表情，一瞬间堕入深渊的眼神，高长青砸摸了很久。
支配欲，一旦开了头，就没完的时候。
然而今天真不是好时候，是被拆台的。
高长青挑个眉，晓得自家那点若有若无的小手段没起作用。房家防备起来，也摸到她的底细。她没啥机会，干脆地放弃了。既然做不成夫妻，不如做狼狈为奸的合作伙伴。
她也就不装了，举起酒杯对大房道，“干了。”
大房也和她碰了碰，轻声问，“以后，咱们就算是朋友了吧？”
你给我一掌，我给你一拳那种朋友。
“算。”高长青咬牙切齿，贴着他耳朵，“把人给我弄走。”
“老情人见面，不叙个旧？”大房假装诧异。
“兄弟，我要把你老情儿全弄出来站一排，你挨个叙？”高长青本性毕露，“不就是揭你个照片试试你长短么？别跟戳了死穴一样激动，反正也没探出来，咱不如讲和。算我做事不地道，自罚三杯。”
也是没谁了。
大房嘿嘿一笑，对赵子铭使了个眼色，赵子铭后来把人就带走了。
宋海平根本不知道一顿饭中间发生了如许多的交锋，吃饱喝足之后问了一句，“要不咱们先撤了？今儿还要加班。”
撤了就撤了吧，真正的目的也不在吃吃喝喝。
四人分开的时候，高长青意味深长地留了一句，“护得这么死，真戳中你死穴了？”
大房面无表情，“咱们还来是干架吧？”
不来了，再来底裤都要被翻出来了。
高长青挥挥手，往自家车走去。恰宋海平开了车出来，停她身边降下车窗，大声问，“高大姐，我看你喝酒了，要不我送你回去你吧？”
她站着不动了，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他。她是和大房拧不过，可揉吧一个初创业的愣头青总是没问题的吧？这傻叉撞她气头上了，活该。
大房看着高长青上了宋海平的车，目送他们离开。
李希从后面结账出来，讨赏地问，“老板，这样就算是搞定高长青，事情了了吧？”
大房摸出手机，手指在崔玉的大肚子上抹过。
了了，彻底的了了。
他答应她的事情，一桩桩的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今天这章完，之后大房要迎接最后一虐了。那之后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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