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绿蜡
时间:2019-04-09 08:51:19

  “你妈有时会联系我妈,她们在偷偷发视频和照片。”崔玉道,“没给你看?”
  大房摇头,“这没办法,我能管好自己和我爸,但我妈真没办法。她没跑你们家去吧?”
  “没。”这也是崔玉能容忍的原因。
  崔明生倒是看得开,说能和房家撇清关系就行了,总归不是要做仇人。只看在这些年交情上,普通人来来往往,发个孙子的照片看看无所谓。李婉刚开始还有疑虑,跑来打探了崔玉好几次口风。崔玉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于是便明目张胆地传递起消息来。
  唯一不能开的口子,不能去见白女士,不接受房家来的任何礼物。
  大房把烟盒摸出来,递给崔玉,“现在抽不?”
  “偶尔。”
  “来一根。”他说。
  崔玉没拒绝,抽了一根烟出来。大房的火机送到嘴边,趁势点燃。
  两人均含着烟,闷头抽了好几分钟。
  “老崔——”大房又开口了。
  “嗯。”崔玉呼出一口烟气。
  “你现在单身吗?”
  崔玉想了一下,抬手将烟拿下去。她把玩了一会儿,“算是。”
  欢喜立刻充满了大房的心,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试探得到了明确的答案。算是,怎么算是?还是她和朱迪依然在培养感情?可真培养感情,这么两年也该够了吧。
  大房纠结着,干脆撇开朱迪,又问,“有想找人吗?”
  “我爸妈有提过,但嘉树现在还小,等他大点了再考虑。”她抽一口烟,“你说你忙,其实我也挺忙的。嘉树现在精力旺盛,我爸妈都有点带不动了。我陪他玩,追追跑跑累得很。上幼儿园后应该才能抽点时间,总不能约会还带个娃去吧?”
  大房也跟着笑,确实。现在的男人再大度,即使接受了孩子的存在,但也接受不了孩子占据全部时间。
  “你呢?”崔玉也问,“我是说不是今天那个苏小姐那种,是正经追求约会的。”
  “苏小姐?”大房想了一下,恍然道,“你说那杀马特啊?”
  杀马特?两人都笑了。
  “现在年纪不小了,啃不动了。”大房摇头,手伸出来比划了个四,“就上回跟你滚过,到现在都没尝过肉味。老赵非说老子痿了,要拉我去肉身测试。哎,我还以为能带什么美女来,结果一水儿浓妆艳抹。我想说亲一口满嘴的化学味儿,就真萎了。”
  崔玉手僵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再看我要破功了。”
  她将烟头丢地上踩两脚,“你现在跟我聊这个,不合适吧?”
  “我的意思是反正咱们都还单身,要不你给我加个塞呗。”他摊手,“予取予求,随叫随到,你不让出现就绝对不出现。万年老备胎,怎么样?”
  大房觉得自己混得有点惨,然老天爷既然让他们再碰上了,就不能浪费机会。
  崔玉次日起了个大早,特别在眼睛下面扑了一层粉遮盖黑眼圈。
  又失眠了。
  两年来的第一次。
  她忍不住苦笑,见不着大房的时候总觉得已经完全不被影响,可真见到却难免会有应激反应。他问出那个问题,她立刻拒绝了,但却不能否认在当下是有些心跳加速。
  特别是他被拒绝后丝毫异样也无,反而戏着脸问,“既然被拒绝了,可不可赏我一个吻安慰安慰?”
  看着比以前成熟了,但荒唐起来还是一模一样。忍不住地,她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崔玉收拾好东西,拖着箱子下楼办退房,结果方先生守在前台等候。他很热情地招呼她,说派来的车已经在等了。
  果然来了车,秦望远亲自开的。
  大约是一晚上的心里挣扎,秦望远终于接受了事实,此刻很积极地帮助开车门。一路上很小心谨慎地解释,道歉,说软话,介绍老爷子的基本情况。还真就是,家里一个顽固的老头子,爹妈拿他没办法,小孙子自己混着个少爷名头,但包包里没啥钱。目前开了个小商贸公司,看上宋海平手里的产品,想要做区域代理。然现在那东西正在火头上,根本不准备招代理商。于是起了点歪心思,想起和房少爷有一面之缘,要走他的门路。
  最后,要忽悠一个冤大头来付吃饭钱。
  也是真心道歉,姿态放得很低,还透了老先生不少底细。
  崔玉不是死拿着不放的人,只说一场误会,以后都是朋友。
  见面比较顺利,老先生很健谈,确实十分固执。幸好崔玉并非自我主张强烈的人,安静地听了一两个小时,把他的需求搞明白了。
  双方交换名片,交换资料,崔玉需要回去再和伍苇商量。
  老先生表示理解,但也表达了期待。
  崔玉告辞,下楼却见大房冲自己笑,一口大白牙。
  “你怎么来了?”她问。
  大房两手揣在衣兜里,“来找你玩呀。你事情办完了吧?中午怎么吃饭?什么时候回海城?”
  不远处秦望远冲大房做了个手势,明显是通风报信后来领功的。
  崔玉拎了拎箱子,“找地方吃个饭,去商场逛逛买点特产,下午四点的高铁。”
  “真巧。”他眉开眼笑,“我也是。”
  如此低级的巧,骗傻子的。
  崔玉忍了一下,“你以为我傻?”
  “没啊。”他笑一下,伸出右手想帮她拿箱子,“我不是说了要当备胎嘛,就得有自觉,对不对?”
  没见过这么大大咧咧理所当然的备胎。
  崔玉让了一下,避开他拖着箱子往前走。
  中午吃饭的地方已经在网上定了。
  伍苇陪欧阳北在杭城呆过一年多,对那儿好吃好玩很熟悉。她晓得她要来后,给了个小纸条,某些景点必去打卡,某些店面必须去吃一顿。
  时间短暂,安排有些满,崔玉不想和大房浪费时间。
  然而,她刚走出去没几步路,大房追了上来。他按了一下车钥匙,旁边一辆车响了一下。他拉开车门,“老崔,上车呗。时间有限,咱们去哪儿都得快点儿。”
  崔玉抬头看他,他使劲招手,显得有点傻。她还是没动,他不耐烦了,干脆走上来拽她胳膊。
  “跟我还客气啥?咱们都多熟的老熟人了,你占我这点便宜也亏不死我。”
  半推半拉,把行李箱弄到后备箱,人绑道副驾了。他拉出安全带,便要跨越她的身体按锁扣里。这动作势必会让两人的身体发生接触,稍显亲密。崔玉挡了一下,将安全带夺回来。
  他又笑一下,“这么客气呢?”
  崔玉盯着他,用力将安全带锁好,道,“赶紧开车吧,废话怎么那么多?”
  大房乐了,小跑着上驾驶座。
  “那个秦望远,真是没名堂。”大房自顾自聊起来了,“还说什么杭城是他的地头,听他安排准没错。李希那王八蛋,不晓得收了人家多少好处把我忽悠过去了。可定的什么地方吃饭呢?金山大酒店?那能是好吃的吗?”
  金山大酒店,标准五星级,档次挺高。招待客人也算是拿得出手,但房少爷舌头早就被养刁了,东西入口就晓得中厨一般。
  “欧阳北才是真地主,在这块混吃混喝了好几年。当初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带我去吃的那几个地儿才真叫好吃。老崔,要不咱们去尝尝?”
  崔玉从包里摸出伍苇给自己的小抄,道,“伍苇给我推荐了。”
  大房蹭过来,头碰在崔玉肩膀上。她往旁边挪了挪,他跟着继续蹭。崔玉无语地看着他,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认真看纸条上几行字。
  崔玉伸手拍了拍他脑袋,“起开。”
  “好咧,咱们先去吃鱼羹。”
  大房这么说着,启动车,嘴角挂上了笑。
  崔玉没拒绝他,就是好现象。
  时间可以抹平许多伤害,痛苦逐渐沉淀下去,浮上来的只有他的好。
  崔玉从小就喜欢吃鱼,特别是崔明生做得一手好鱼菜。
  举凡熏鱼,鱼丸,鱼汤,酸菜鱼,香辣鱼,活水鱼,清蒸鱼或者红烧,几十种菜式,养得崔玉对鱼也挑剔起来。
  鱼肉要鲜甜,土腥味一点也不能有;丸子得Q弹,吃的就是新鲜美味四个字。
  大房去的地儿是个私家小院子,门口挂了个红色的灯笼,上面写了个渔字。
  显然,专门做水产的私厨。
  杭城周围水脉众多,又紧挨着几个大湖,各样水产丰富。不仅养出了一众老饕,也养出许多有绝活的厨师。
  “这儿。”大房有些讨好,“提前定了螃蟹和鱼,我让他们做你最爱吃的手工蟹黄鱼圆。”
  提起这道菜,还有些渊源。
  崔玉做了大房管家后,费心费力将他一众女伴打发干净,何乐给弄走,李希给踩下去,看起来颇风光。其实则不然,最简单的一条,没办法按时吃饭。
  首先得清理大房名下的各样资产,盘点各种贵重衣物、古董、书画和首饰的库存,还得去巡查他各处房子目前的状况。基本工作之外,最重要是安排他每天的行程和衣食住行,琐碎到极点。
  再有一个,大房有事没事爱找她咋胡。
  往往人刚起床,电话就来了,问她什么衣服放哪儿去了,给谁谁谁重要人物安排的礼物忘记拿了,晚上又要去哪儿哪儿了让她安排。把这一摊子事情弄好,差不多过去俩小时,急匆匆喝一瓶牛奶赶着去各个地方,到中午的时候电话又来了。
  “咋不一起吃午饭啊?”这是大房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晚上必须一起啊,我请客呢。”这是接下来的。
  因此,她只好胡乱凑合吃个盒饭,等着晚上去给少爷擦屁股。
  短时间能熬过去,时间长胃就要坏掉了。
  崔明生心疼她,亲自买鱼和螃蟹,剔骨剁肉炒蟹黄,给做了满满几个大盒子的鱼圆冻冰箱里。随时准备着,饿了翻出来煮着吃,既方便又营养。
  崔玉便随手放了一盒在大房常驻那房子的冰箱里,交待保姆别动。可某次打开,盒子全光了。她饿得两眼冒青光,问保姆怎么回事。保姆说不知道,她很不死心,跑去查监控。结果,赵子铭半夜带了俩美女来找大房,嘻嘻哈哈喝酒,后来美女开冰箱找东西吃,把她救命的鱼圆给吃了。
  崔玉一是饿的,二是气的,三是被大房无所谓的态度弄烦躁了,直接冲去房间把还在睡的人给纠起来数落了很久。大房刚开始不晓得发生了啥,等知道是鱼圆被吃了道,“不就是鱼圆吗?少爷吃你一碗咋啦?小气鬼——”
  那是一碗鱼圆的事情吗?
  崔玉揍了他一顿,硬生生半个月没和他说话,直到大房到处找类似的东西,亲自带她吃去了赔罪。
  印象深刻,因此,大房唯几个晓得她爱吃的,鱼圆绝对是其中至高。
  也因此,第一次追妞儿,迫不及待地显摆出来了。
  崔玉仔细体会他的真心,没嫌弃啥,坐雅致的小包间里,等着上菜。
  每上一个菜,他就开始东拉西扯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菜品来历和传说。
  怎么说呢,也不是别扭,而是不和谐。他往日的风格,吃要吃好的,但品味也就到好吃这一个层级了,绝对不会深入挖掘其历史和演变。也就是说,厨师在文化人那儿能得到所谓传承的意义之类的夸奖,在大房那儿,吃就是吃,绝无其它。
  一餐饭,崔玉很心满意足。
  大房尤其对那醉蟹满意,找老板死活硬买了五罐拎给她,“带回去给叔叔阿姨吃,还有嘉树宝贝儿。”
  崔玉还是没拒绝,反而领着他去附近的古街,给嘉树买礼物。提起这个,大房更不能省了,但凡看着有点趣的都买。她赶紧阻止,“我只带了一个箱子,装不下。”
  没箱子,装不下什么的,能是问题吗?
  大房去给买了一个超大号,塞得满满当当。
  崔玉晓得劝不住吗,一句话没说。只心里感叹,智障依旧啊。
  大房却冲她笑得春光灿烂,“也就勉勉强强,凑合了。”
  崔玉吐槽着,轻装简行的计划完全失败。这还是偶尔碰见了随手买的玩具,要是哪天真见面了,岂不是灾难?她想想他搞出来的做糖的厨房,养的那糖坊,暗暗觉得还是别让儿子见他了。
  小门小户,不能让儿子养成奢侈的毛病,要习惯了可怎么办?
  然她这边视为教训,大房那边已经开始畅想了。小玉儿已经不排斥他了,她还是单身,证明朱迪那混蛋还算有良心,更证明横梗在两人之间的种种障碍几乎要被扫清了。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抱得美人归了?
  想,成了情不自禁。大房看着崔玉有点嫌弃地摆弄新买的大行李箱子,走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对老天爷发誓,真是自然而然的行为,绝对不是占便宜。
  崔玉被那吻惊了一下,站直了身体,瞪着大房。大房有点不好意思,别开头侧脸对着她,但嘴巴已经控制不住地裂到后脑勺了。
  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又觉得自己陷入了旧漩涡中开始警戒起来。
  “不小心的——”他辩解。
  “你多少岁了?”她问。
  大房认认真真掰手指头数了一下,“三十二。”
  “我多少岁?”她又问。
  “小玉儿,咱们同年啊。”
  “对,咱们同年。”崔玉点头,“嘉树现在不到三岁也知道不能说谎骗妈妈,你呢?”
  大房机灵死了,立刻道,“对不起,我是真心想亲你,没忍住又怕你生气。”
  他看看摆脚边的俩行李箱子,“我送你回海城吧,拖俩箱子上高铁很不容易的。”
  崔玉习惯性地要拒绝。
  他立刻道,“你等回海城再拒绝我啊,我这样的备胎白劳力,不用白不用,是不是?”
  一个钢筋的心脏,无论被拒绝多少次都不会崩裂。  
  崔玉没有拒绝好意,上车,把高铁票退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