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绿蜡
时间:2019-04-09 08:51:19

  李婉不放心,问要不要送些东西去欧阳家,崔玉说不用了。
  出租车到医院后门,来接的是大房、钟勇并一个医生。
  她松了口气,还不算太夸张。
  大房表情有点压抑,冲到前面去一个劲儿看她,又眼巴巴地看着嘉树。嘉树在车上哭够了,此刻已经陷入沉睡中,只眼角还挂着泪。
  “小玉儿,你受伤了没?要不要我抱孩子?”他小心问。
  崔玉冲他勉强笑了笑,将嘉树递给他。他惊了一下,忙不迭伸手,摊成一个平面。钟勇憋笑,低头。
  她把孩子交出去,手捂住胸口给医生打招呼,后道,“胸撞在方向盘上了,来的时候一直很气闷。”
  大房脸色都变了,把嘉树抱得紧紧的。
  医生则赶紧将崔玉带进去,加了一个急诊的号,亲自弄去插队了。
  崔玉排了好几样检查,完事后去住院部找大房。他的病房还没退,嘉树在床上睡得香喷喷的,钟勇在旁边守着。
  “大房呢?”她问。
  “出去打电话了。”钟勇道,“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胸部挫伤,问题不大,算运气好。”
  “医生帮嘉树检查过了,没问题,只是惊吓。”他给搬了椅子,“快坐下来。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晚饭来。”
  “随意吃些就行了。”
  钟勇笑笑,走到病房门口去了。
  崔玉松了口气,摸了摸嘉树的小脸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她找温水,先吃了一次药,之后拿着手机有些发呆。
  这事儿怎么算,都是白诺那边开的头。他现在虽然还挂着大房舅舅的名头,和白家房家都很亲热,但终究是落魄了。商场经营得半死不活,家里姘居的女人和孩子十来口开销下不去,事业上被她和房中擎坑得差不多。这回打架,应是彻底被边缘化,甚至可以算流放海城之外。
  然人总不会简单甘心,但凡能抓到机会,总要整些幺蛾子出来。
  他未必不知道嘉树的真实身份,但若是能强行把房中擎恶心一把,也能讨些好处。
  崔玉思来想去,除非抓到肇事的那两人,否则没有任何证据。可抓人凭监控可行,但抓到后人可辩称只是事故,她自己过敏反应。如此种种,尚不能绝后患。
  她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片刻后出门,钟勇和大房在不远处小声说话,交代完毕后钟勇走了。
  “怎么样?”她问,“白诺找到了吗?他怎么说?那俩事故车呢?”
  几乎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肯定和白诺相关。
  “快了。”大房踌躇了一下,道,“我得亲自去处理,你和嘉树留在医院也不方便,回你自家也不太安全。要不要——”他抓了抓头发,“要不要暂时去我家避一下?等我把人弄走了,你——”
  崔玉挑了一下眉毛,没说话。
  大房心虚,其实形势也未必严峻到那种程度,他只想借机再进一步。可被她那样看着,小心思无所遁形。
  “呆多久?”她问。
  他嘿嘿一笑,当然是越久越好。可要真这样说了,指不定又是一顿揍,只好道,“我保证今天晚上搞定,明天一大早彻底没事了。你信我。”
  她点点头,“我也想去见白诺。”
  大房一脸不赞同,却没说。
  “你有什么意见吗?”她问。
  他又迟疑了片刻才道,“小玉儿,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很多天晚上都睡不着。一是很开心,二是很害怕。年轻的时候和老赵胡天胡地,做生意也得罪了很多人,害怕有不对付的在暗处算计你和孩子。以前我妈妈经常烧香拜佛,我老是嘲笑她接受共产主义教育却还封建迷信,她总说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她未必是真相信这世上有神,可但凡有办法能给自己孩子多点安全感,她都会去做。这是为人父母的心情——”
  崔玉看着他,心稍微抽了抽。
  “傍晚的时候伍苇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事了要用律师,我就很害怕。”大房有些痛苦,“太窝囊了,不能保护你们,反而给你们招惹祸端。白诺那人的脾气我早就知道,爸爸和小叔这次对他没客气。他没有后路走,肯定要狗急跳墙。这些多想想就能想出,我却什么都没做。”
  “我不想你出面,让他把恨意和怒火直接对上你。我想你站在我后面,我能保护你和嘉树——”
  大房想得太多,崔玉没有料到。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他却抱了抱她,“你带着嘉树,保护他也是一样的。好不好?”
  崔玉被送到大房的公寓,一直没吭声。
  她确实有意和缓与他之间的关系,但没料到自己投降得那么快。遇到意外的时候,虽然一直在处理,但胸口总有一根弦记挂着大房。
  他的房子借用的是欧阳北的老住处,说是单身公寓,但面积和装修都很好。一个主卧,一个客房和一个书房。书房门锁得严严实实,客房却堆满了各种纸箱子,看过去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钟勇另送了些日用的东西来,特别是女士使用的各样保养品和化妆品,以及各种餐点外卖。
  崔玉苦笑不得,“我很少用这些。”
  “老板这儿啥都缺,你先凑合着呗。”钟勇也有意思,“我让人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备齐的,体谅我辛苦。”
  “我车呢?”
  “拖店里去修了,前后剐蹭也不是很严重,幸好那俩孙子下手不狠。我就在楼下候着,有事招呼一声。”
  人便走了。
  崔玉看看客厅茶几上堆的各样箱子盒子,只好暂时将嘉树放去主卧床上。
  大房的床上有点乱糟糟的,幸好还算干净。嘉树大约是闻到不熟悉的味道,不安份地动身体,她哄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睡着。之后便是收拾客房的灰尘,从衣柜里找新的床上用品铺床,又去厨房做热水以及将外卖重新热热。
  令她比较惊奇的是这厨房里居然有各样厨具,以及调味料。从厨具和餐具的情况看,大房明显有在使用,也就是说,四体不勤的少爷居然开始自己动手弄吃的了?虽然他以前也动手,但大多数是为了糖果,现在居然为了俗气的饭菜?
  崔玉打开一个个橱柜抽屉看,心里翻江倒海。
  弄到一半的时候,嘉树醒了,大声叫妈妈。
  “我饿了。”小家伙黑眼睛到处看,“咱们是在哪儿啊?”
  “咱们起来吃饭,妈妈已经做好了。”没有回答在哪儿。
  “这是哪儿呢?爷爷奶奶呢?”嘉树翻身滑下床,“我想爷爷了——”
  “明天咱们回家就能看到爷爷了。”她道。
  “可是我不想呆在这儿。”嘉树很认地方,“我不认识。”
  “妈妈在,也不行?”
  嘉树开始想,崔玉趁机牵着他去餐厅,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他立刻被转移注意力,用小碗和小筷子吃起来,可吃到一半还是问,“这是我们的新家吗?是搬家了吗?”
  崔玉想了想,“我们没有搬家,这是别人的家。”
  “谁?”
  “嘉树记不记得爸爸的问题?”
  他点头,“我爸爸特别慢,别人都到家了他还在路上。”
  “这就是他的家。”
  嘉树的眼角瞪大了,“所以爸爸也有一个家?”
  “对!”
  他有点激动,小脸通红,“那他在哪儿?”
  崔玉摊手,“他不在家,我们来这儿玩一玩,可以吗?”
  嘉树稍微有点失望,点头,但几乎是立刻又新鲜起来。他三两口把碗里剩下的米饭吃完,规规矩矩放下小筷子,“妈妈,我吃完了,可以下去玩一会儿吗?”
  “可以。”
  崔玉没有打扰嘉树,看着他好奇地在每个房间门口张望。书房进不去,然客房是开的。客房除了一个大衣柜外,还有一个大的玩具柜子,通道里更多的是玩具箱子。他眼巴巴地站在玩具柜子下面,对着色彩缤纷的各样模型流口水。
  “这个大宝哥哥有,这个也有,那些都是。”嘉树大声,“妈妈,这里好多玩具呀。”
  她笑眯眯收拾东西,看着小家伙在房间之间跑来跑去。
  “妈妈,你看,这是不是我?”嘉树抓着一个小本本跑厨房,献宝一样。
  她正在洗碗和收拾灶台,低头看果然是一个小照片部,封面是嘉树刚出生的照片。她擦干手拿起来翻开看,嘉树的出生照,满月照,三个月照,半岁照片,周岁和两周岁等等,没有一张缺少的。很多都是她拍好了后分享给伍苇和夏涵看的,可见这俩女人也挺没节操,憋不住大房的牛皮糖功力,背后卖她。
  嘉树开心道,“肯定是爸爸回不到家,太想我了才看我照片,对不对?”
  “对。”崔玉肯定道。
  嘉树满足了,拿回小本本,咚咚咚跑回去,继续翻东西。
  崔玉想了想,“嘉树,不能乱翻东西,得征求别人的同意。”
  “爸爸也不可以吗?”他又冒出来。
  “不可以,要问。”
  “那你问。”他急得不行了。
  崔玉只好拿出手机来。
  电话拨过去,短时间内没接起来,直到自动挂断。
  她低头,嘉树专心看着她,黑眼睛单纯又好奇。
  她便再拨,这次很快被接起来,还能听见对面传来一声白诺的咆哮。
  “他房中擎老婆干的事凭什么栽在我头上?我帮大姐跑腿办事多少年?你们现在不用我了就污蔑我——”
  还想听得更清楚些,但大房可能马上捂了,笑嘻嘻问,“小玉儿,咋啦?”
  “嘉树看见你的玩具和相册,想玩,可以吗?”崔玉忍住好奇。
  “那真是太可以了。”
  崔玉低头,摸摸嘉树的小脑袋,“爸爸说可以,你去玩吧。”
  爸爸两个字出来,大房魂都要散了。
  他有点痴呆地听着手机被挂断的嘟嘟声,站在门廊边许久没动。
  房中擎走出来抽烟,递给他一根。他半晌没接,声音有点嘶哑地说,“刚崔玉给嘉树说我是爸爸哎——”
  崔玉陪着嘉树在客房玩了两三个小时,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才又稍微有点困意;真正等他睡着,已经要接近凌晨一点。
  她做了热水和热毛巾,给他擦洗小身体。
  小家伙拳头握得紧紧的,手板心里还抓着一个托马斯小火车。
  孩子的世界很天真,不知道大人的爱恨纠缠,只满心欢喜地期待所有。
  她给大房发了条短信,询问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大房回道,“很快就要搞定了,你先休息。”
  崔玉便将手机放床头柜,抱着嘉树暖暖的身体陷入沉睡之中。
  也不知道事情有多复杂,居然整夜都不能回家。
  次日一早,崔玉被嘉树吵醒了。小家伙在被窝里翻来翻去,摆弄着小火车嘟嘟嘟去北极,又爬上了妈妈的肩膀。她打了个哈欠,拿下火车问,“饿了没有?”
  “饿了。”嘉树压到她身上,“妈妈,我要吃面。”
  面条?大房的食品柜里,仿佛有一把面和几个鸡蛋,那就做煎蛋面好了。
  她坐起来,给嘉树穿衣服,拎着他去卫生间洗漱,同时架锅烧热水。
  嘉树被洗白白,按在餐桌边玩玩具。
  小火车已经被翻来覆去玩得腻烦了,他想去拿个新的组合玩儿。崔玉是个有规矩的妈妈,小家伙偶尔也要没规矩一下。他小心滑下去,跑到客房,爬上小板凳,从玩具柜子里选了一个大火车头。抱着火车头往回走的时候,听见外面的门在响。
  他站在客厅中央,有些迷惑地看着被拉开的房门。
  一个没见过的拐杖男人进屋子,一眼没错地盯着他。
  嘉树低头看看火车头,再看看那男人,“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爸爸家的钥匙?”
  那男的有点傻,半天没说话。
  嘉树跑过去,仰头看他,“爸爸迟到了,是不是让你来看我的?”
  男人蹲下来,大小两双眼睛对上。
  一样的深刻双眼皮,一样的漆黑瞳仁,一样有点翘翘的眼尾和长长的眼睫毛。嘉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小影子,偏头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该怎么自我介绍。”
  大房搞定了白诺,马不停蹄回家,运气好的话能见上儿子一面。他全身热血,昨儿半夜那爸爸俩字令他沸腾,白诺基本没讨任何好处。路上一直在组织词汇,怎么给嘉树留个最好的第一印象。
  “嗨,我是你爸爸。”“你好,我是你爸爸。”
  “你知道我吗?我是你爸——”
  “知道爸爸吧?我就是。”
  万万没想到,首先开口的是小家伙,自己除了懵逼别无它想。提前想好的台词,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叫崔嘉树,两岁半了。你呢?”嘉树很有礼貌地问。
  “我叫房白林,今年三十二。”大房这样回答。
  “好吧。”嘉树转头,“我们应该叫妈妈出来。”
  “我可以抱你吗?”大房问,“你手里的玩意会不会太重?”
  “不能抱。”嘉树摇头,“超大火车头才可以拖得动重载车厢,我准备建一个铁轨来配合它,可惜这里没有。”
  “有的。”大房有些遗憾被拒绝,但马上开启新话题,“我这里什么火车铁轨都有。”
  “没有。柜子里没有找到——”
  “柜子旁边堆了很多箱子,是不是?”
  “是的。可没拆封,妈妈说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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