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自张汤出长安起,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犯官被羁往长安。
  陛下对于此类因为贪赃枉法,导致黄河堤坝年久失修,贪了国库大把财帛的官吏深恶痛绝,全部勾决了斩立决。
  只要张汤一回到长安,把所有的犯官一并处死,抄家灭族。
  对比起王温舒来,这样的张汤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良善之人。
  广平处决的近千人中,有三成是王温舒亲手杀的。
  据说王温舒将人杀光了以后,大声喟叹,人怎么这么快就杀光了。
  从此,豪强再也不敢生事,无一盗贼敢来广平,广平俨然成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模样,王温舒也从此闻名于天下。
  现如今,陛下将这个煞星给了身为京兆府尹的他,专管刑辟,绝不可能是只为了今日的事。
  薛泽在路上已经听卫青说过今日之事。
  卫青乃是陛下心腹。
  他能够透出这些口风,可见是陛下允准的。
  皂吏差役向百姓要一些孝敬,自古有之,他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身在官场,没有人是干净的。
  陛下乃是汉室天子,所作所为绝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今日之事,根源在于吏治。
  莫非陛下这是要整顿吏治,更甚至,打击豪强世族?
  自陛下处置了灌夫,贬谪了窦婴以后,朝中就隐约有了这个风向。
  王温舒此人别的才能没有,只有抓人杀人的本事。
  将他派来京兆府,其中深意容不得薛泽不深想。
  薛泽心中瞬间转了数个念头,面上恭敬向刘彻应喏,一旁的王温舒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率先给薛泽见礼,“见过府君。卑臣初入长安,甚是惶恐,不足之处,还望府君多多提点。”
  薛泽哪里敢提点这样一个煞星,扯出一丝笑容,“王大人过谦了。王大人在广平之功绩,天下皆知。在下还要向王大人请教诸事。”
  “好了,你们要请教,寻别的地儿说去”刘彻一向在对待大臣时不耐烦这些表面文章,“你们二人记住,朕只有一句话,治不好长安,朕便治了你们。”
  眼下黄河决口要撤换一大批官吏,三月之后事情也当尘埃落定了。
  他将王温舒打发到京兆尹府,就会给长安的世族豪强一个讯号。
  若是知趣的,就会知道向他奉上投名状。
  若是不知趣,就不要怪他辣手无情。
  汉室已经见过近百年,谁还理会那些所谓的建国功勋。
  若是有人要倚老卖老,就让他们到坟墓里面去比比谁更老。
  届时,这几年察举的孝廉也有地方派上用场了。
  官员绝不能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必须不停地轮换代替。
  文官尚且如此,武将就更是这个道理。
  此次黄河大灾,朝廷这几十年来剥下来的治河款,竟大多进了官员,尤其是地方豪强,世族大家的口袋里。
  黄河之患,三岁稚子犹知,这些人会不知晓?
  他们也就是仗着他们并不住在黄河,或者将自己所在的堤坝修得严实一些,也就心安理得地伸手了。
  他们昨日可以无视几万十几万人的性命伸手,明日就能拿更多的东西。
  且不说刘彻一直在筹备对匈奴的战争,光是从他口袋里掏东西,就不是一个帝王所能忍受的。
  他尚是年轻力壮之时,国库富足,兵强马壮,有能力,也有这个决心整治这些豪强世族。
  若是再纵容这些人下去,加上尾大不掉的诸侯王,岂不是又一个春秋战国,又一个秦朝?
  祖父跟阿翁费尽千辛万苦给他留下的这个江山,待他交给自己跟君儿的嫡长子时,绝不能是一盘散沙,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如果是那样,他死都不能瞑目。
  刘彻离开文锦楼,便来到了平阳长公主府邸。
  平阳长公主是他长姐,寡居以后独自带着一个孩子,他自是要多加照拂的。
  平阳自来待刘彻亲厚,又不行差踏错,掌着弟弟跟天子之间的尺度,相对于王太后来说,刘彻还是更喜欢跟长姐相处的。
  平阳不仅周道地安排了吃食,期间还找来了长公主府上圈养的歌舞姬助兴。
  这都是长安富贵人家常有的事,刘彻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看了。
  只是等他饮了一些酒,到厢房更衣,两名这么冷天气穿着透明纱衣的使女尾随而入,我见犹怜地抬起白皙的脸庞,跪在地上道:“陛下,殿下命奴来伺候。”
 
 
第197章 
  平阳长公主给刘彻准备的厢房就在待客的正厅一旁,一应案几,坐具,香炉,花插,玩器俱全,外室跟内室之间隔着一座镂空琉璃落地镶嵌南珠大屏风,鲛鮹做的帷帐,上还坠着拇指大的珍珠,端的是富贵逼人,又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当她听黄明奇相请,从正厅匆匆赶来,看见外面衣着单薄,跪在一边哭泣颤抖的两位女郎时,心中便是一沉。
  她往日不止一次给刘彻送过服侍的女郎。
  她跟刘彻是嫡亲的姐弟,十分了解刘彻的喜好,送的人都是悉心调教过的,身段,模样,才艺都是刘彻喜欢的,刘彻也都欣然接纳了。
  就连为刘彻诞下仅有两个公主的卫子夫,也不过是她府上的舞姬出身。
  自古以来,天子的亲眷赠天子姬妾,就有表示亲近跟依附之意。
  毕竟他们不能时时陪在天子身边,天子身边的女子,才是天子的枕边人,才有可能经常见到天子。
  有自己的人,在天子身边日夜吹枕头风,何愁天子不厚待自己。
  平阳长公主自从驸马平阳侯去了之后,孀居一人带着年纪尚小的儿。尽管有长公主的身份,家里却没有顶门立户的郎主,靠的是刘彻的势,方能勉强过得下去。
  她不能,也不敢失去刘彻的眷顾。
  今日这两个女郎,一个是她给刘彻准备的,一个却是田氏旁系的一个女郎。
  阿母有意要跟阿弟缓和关系,还赠了一个姬妾,她作为女儿,势必要伸手帮阿母,送上这个人情。
  平阳本以为此事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刘彻定会笑纳了这两个女郎。
  卫青出身平阳长公主府邸,得她恩惠不少,躬身向平阳行礼,“见过主人。”
  平阳心中不定,对着卫青笑了笑,便走进外室。看着面色平常,黑眸却深沉翻滚,径直坐在主位的坐蓐上,手上拿着一册竹简,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点在案几上,周围侍立的小黄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平阳无端的便有些心慌。
  刘彻见平阳来了,抬头便道:“长姊来了,便把那两个使女一并带走。”
  这是要把这两个女郎退回来?
  平阳脸上闪过慌乱,强笑道:“可是长姊哪里招呼不周?”
  刘彻摆了摆手,“长姊照顾得周道,只是弟弟家中有妻室管束,不敢在外招惹是非。”
  说话间,刘彻眼中浸了一丝极难发现的柔和,就像破开冰封湖面的春风一般,刹那间便感觉到那阵春意。
  刘彻身为天子,哪里可能会惧怕妻室的管束,陈阿娇都被禁在长门宫一年有余了。
  即便是陈阿娇在,再如何专横跋扈,也从没能管得住刘彻。
  刘彻如今说家中有妻室,说的定不是陈阿娇。
  而能让刘彻说出此话的,便只有刘彻这些年一直宠着的文锦翁主卓文君。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平阳一直以为,刘彻对于这个卓文君,不过是因为没得到,方才宠了这么些年。
  若非如此,早在太皇太后孝期一过,刘彻就应该把卓文君抬进汉宫才是,不至于等了这么久,卓文君还是做她的文锦翁主。
  平阳心中这么想,也就试探性地问着,“中宫无人,阿弟哪里来的妻室?莫非阿弟真得跟长姊生疏了,这样的大事也不跟长姊说呢?”
  她自恃从未跟刘彻为敌,一直努力维系姐弟之间的感情,刘彻对她向来亲近。何况立后这样的大事,她虽然听见过一些风声,可是却并不知道刘彻真正的态度。
  刘彻早就亲政,立后这样的事,现下没有人能够逼得了他。
  他也不是掩藏自己性子的脾气,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于妃嫔的好恶。
  “我欲立君儿为后。”
  刘彻站了起来,目光柔和,脸上的线条都泛着一丝柔意,“她性子有些固执,却是一个真性情之人。她日后成了长姊的弟妇,长姊还要多加看顾她才是。”
  刘彻竟然叫文锦为君儿。
  这般自然而然的口气,显然是平时叫得甚多。
  刘彻方才提起卓文君的神情,温柔得都要化了。
  平阳看着刘彻的神色,思及今日所为,广袖中的指甲掐在手心,面上却带出欣慰的笑来,“你瞧瞧你,自己家的媳妇,自己不好好顾着,还要来找长姊看顾。”
  卓文君跟王氏田氏嫌隙已久,王太后跟她是不解之仇,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平阳虽然顾忌刘彻,并未跟卓文君为恶,但也是跟她亲近不起来的。
  以前陈阿娇虽然是汉室皇后,但是跟刘彻并不同心,不得刘彻看重,又有太皇太后在上头镇着,平阳跟她关系也就平常。
  但此时的卓文君则不同。
  刘彻称她为妻。
  这样一个真得得了刘彻看重宠爱的皇后,跟平阳不亲近,甚至因为王太后的缘故还有隔阂。
  那她还费尽心思往刘彻身边送人,岂不更是大大开罪了卓文君?
  “长姊是我嫡亲的姐姐,我不求长姊,还能去求谁”刘彻挑眉,“阿母对君儿误会甚深。若二人有什么不对付,阿姊可要多多周旋,免得闹出了两后不和的传言来。”
  他之所以今日把事情跟平阳挑明,就是希望平阳能够知道自己的立场,不要跟王氏田氏搅和在一起。
  刘彻有三个姐姐。
  嫁去匈奴的南宫长公主已是无力相帮,隆虑长公主是馆陶大长公主儿媳,自是知晓该如何做的。
  只有长姊平阳长公主,一向得太后看重,却并未有自己明确的立场。
  刘彻跟王太后已经无可避免地站到了对立的境况下,不希望仅有的两个姐姐也跟自己反目。
  皇室中没有蠢人,真正的蠢人只怕坟头的草都有人高了。
  刘彻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对平阳推心置腹,平阳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笑着点头,“寻常人家的翁姑跟媳妇总是有些龃龉,我这做姐姐的,又不是不讲理的恶人。”
  她顿了顿,犹豫地开口,“今日这两个女郎,有一个是长姊备下的。只是还有一个,是阿母吩咐的,田氏旁系的女郎。”
  平阳说完这话,便暗自打量刘彻的神色。
  他跪坐在坐蓐上,春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外室,落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刘彻神色平淡,低沉的语声不见一丝起伏,“将人送回去。若是不愿走,廷尉府诏狱里有的是位子。”
 
 
第198章 
  长安的天变了。
  廷尉史王温舒不过是廷尉的一个属官,在长安满地宗室贵胄的地方,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官。
  即便是廷尉张汤,在皇亲宗室眼里,也不过是天子的一条狗。
  从广平调来的王温舒,不过就是张汤的爪牙。
  可谁也没想到,张汤是一条逮着人就咬的狗,王温舒竟然是一头见人就连皮肉都啃尽的豺狼。
  京兆府尹薛泽本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可如今竟也跟王温舒沆瀣一气,成了油盐不进的铁疙瘩。
  柏至侯许昌,是汉高祖功臣柏至侯许温之孙,曾经被先太皇太后任为汉室丞相。
  柏至侯的嫡幼子许玉书因为不用承爵,家中有嫡亲的长兄顶门立户,便被娇惯得厉害,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偷鸡摸狗,欺男霸女,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柏至侯家的老夫人对这个小孙子看得跟眼珠一般,容不得人说他半句不是。
  老夫人又是窦氏女,在先太皇太后面前很是有几分脸面。
  先太皇太后在时,没有人敢触他们家的霉头。
  如今太皇太后一去,就有人上京兆府衙门递了诉状,告柏至侯嫡幼子强抢士族郎君为娈童,抢夺有夫之妇为姬妾,抢占商人产业土地等等。
  前来状告许玉书之人挤满了京兆府的大堂,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商人地位微贱,挣下的产业被豪强抢夺者不胜枚举,为此满门自尽者也不在少数。
  庶民也贱。
  平常时候,不过几千钱就能买下一个庶民为奴为婢。
  占了有夫之妇做小妾,对于权贵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即便这家子因此家破人亡,他们也不用担上一分责任。
  可是强抢士族郎君为娈童,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如今汉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被奉为圣人的孔子,也不过就是士族。
  士族是贵族。
  士族门阀之间姻亲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落魄了的士族,恐怕也会有一两门不错的姻亲。
  被许玉书抢走的郎君就是如此。
  太皇太后在时,窦氏当权,他们不敢与窦氏作对。
  但是太皇太后一死,窦氏失势,依附窦氏的柏至侯被罢了丞相之位,又有天子要整顿世族的风声,他们便知晓,清算此事的机会来了。
  他们拿出手中搜集已久的证据,聚集了被欺凌过的诸多苦主,一状告倒了京兆府。
  王温舒正愁没有一个有分量的案子去天子面前邀功,这下岂不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如今谁不知道窦氏失势,天子早就跟窦氏势同水火。
  王温舒杀人如麻,能够活到现在,深知要用尽一切手段迎合主上的心意。
  更何况这个主上是汉室权势最大的天子。
  有天子护着,谁都动不了他。
  柏至侯府怎么也没想到,廷尉府京兆府的差役,竟然敢强闯侯府,捉拿在家中寻欢作乐的小郎君。
  再没有不经过主人允准,闯入内院,惊扰内院女眷的。
  一旦柏至侯府今日放过了王温舒,明日要如何在长安城中立足?
  他们将成为整个天下的笑柄!
  柏至侯许昌气得脸色铁青,“廷尉史,谁给你的胆子,敢来侯府拿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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