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皇族宗室,你们不送,是指着皇后生不下来嫡子,好让你们或者你们的孩子承嗣吗?
  尤其是被刘彻宠幸的胶东王刘寄跟常山王刘舜,即便人已经离了长安,送来的上疏药材,可是一点也不比离得近的诸侯王慢。
  一众诸侯王跟列侯瞧着这一车又一车的东西,各人关起门来教导自家子嗣,常山王刘舜一向是个荒淫暴虐的,一根肠子通到底,这时候送东西,恐怕真的是真心实意。
  而胶东王刘寄,既是刘彻的异母弟弟,又是表弟,实在是血缘亲近地不能更近了,一向稳重得体。一旦皇后有了不测,嫡子也跟着去了,陛下若是没有了子嗣,届时承嗣的,定然是这两位的孩子。
  若是陛下也有了三长两短,继承皇位的,自然不会是年纪还小的诸侯王之子。在陛下心中,排名第一的,定然是胶东王刘寄。
  要知道,刘彻在被封为汉室的皇太子之前,就是被孝景帝封为胶东王。刘彻在御宇之后,按理来说,胶东王之位,应该不再册封诸侯,可是偏偏刘彻不仅没有撤了刘寄的封国,仍然宠幸刘寄异常。
  皇后已经昏睡了近一月,而此时突生重病的魏其侯,延医用药久不见好,不得已,只得把守在温室殿的太医令给请了过来。
  太医令给窦婴诊病之后,满屋子的人目露祈求,急切地瞧着他。
  太医令只摇了摇头,随诸人走到外室,长叹一口气,“君侯之中风症,已入五脏。仆才疏学浅,恐药石罔顾。”
  言下之意,是让魏其侯府准备后事了。
  魏其侯夫人拿帕子捂住嘴,不停抹着泪,满屋子的人也都是伤心难过。
  尽管这一月来,看过那么多的良医,太医,他们心里已经都有了些准备。可是太医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仍然觉得无尽的绝望袭来,恍若天都要塌了。
  随着太皇太后的逝去,窦氏已经失势,魏其侯府之前的门庭若市,门客三千已然一去不复返,早已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魏其侯府凭着窦婴,好歹还能有着最后的门面。
  一旦窦婴死了,别的不说,魏其侯府的列侯爵位跟封国,魏其侯的嫡长子十有八九,是根本无法承继的。
  一则,窦婴的嫡长子至今尚未得了刘彻的允准,请封世子;另则,自太皇太后去世后,窦婴就不再受到刘彻倚重。
  尽管在东宫廷辩之后,刘彻最终没有杀了窦婴,但也没有降罪武安侯田蚡。
  窦婴自家人知自家事。
  当初他帮助刘彻,拿出了孝景帝留下的遗旨,逼得王太后就范,之后也一直支持刘彻,不曾有过二心。
  田蚡是一个声色犬马,纵情声色之徒,刘彻不喜欢他是自然的。相比较而言,窦婴有实打实的战功,作为帝王来说,肯定是对窦婴更为欣赏一些的。
  可是切莫忘了,在刘彻之前,长子刘荣才是汉室的皇太子,而孝景帝任命窦婴为刘荣的太子太傅。就连刘荣当初被废后,窦婴都多次为了刘荣求情,孝景帝置之不理。
  窦婴心灰意冷,称病隐居在蓝田南山,之后才重新出山。
  刘荣为孝景帝皇长子,要说跟娶了馆陶大长公主之女陈阿娇,从小就金屋藏娇之说的胶东王刘彻,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牵连,没有丝毫对于争储的不合,那刘彻为何要娶他并不十分喜爱的陈阿娇,刘彻的姐姐隆率长公主,为何要嫁给刘嫖最宠爱的小儿子?
  要知道,馆陶大长公主刘嫖乃是窦太主,是窦氏一门极有权势的公主,是窦太后的长女,深受窦太后倚重。
  刘彻的母亲王娡,将自己的儿女跟刘嫖的儿女联姻,图谋储位之心,昭然若揭。
  而在之后孝景帝派人审讯刘荣侵占宗庙土地时,刘荣苦求刀笔上书陈情,当时审讯的郅都拒绝了刘荣的请求。窦婴闻讯,派人悄悄给刘荣送了刀笔。
  窦婴之所作所为,全都是在帮刘荣,尽了他为刘荣太子太傅之责,却是实实在在跟刘彻为敌。
  太皇太后薨逝后,刘彻冷落窦婴,几乎是理所应当的。若非窦氏有了文锦翁主这个义女,而刘彻爱重文锦翁主,不愿意文锦翁主毫无倚仗,早早地就除了窦氏。
  到了眼下这个辰光,皇后之势已成,不再需要窦氏来为皇后撑腰。相反的,假如皇后此病痊愈,窦氏,乃至于王氏田氏,都将是皇后腹中嫡子,汉室未来的皇太子的拦路石。
  皇后卓文君出身蜀中卓氏,其父亲卓王孙可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瘫子,其兄不过一介商贾,这样的外戚几乎是相当于没有。
  汉室遭受外戚之祸横亘几乎百年,刘彻没有理由不趁着机会,一举铲除了所有有实力的外戚。
  “好了,生老病死,皆是命数,哭什么。”窦婴躺在床榻上,颤巍巍地说了一句。
  他的中风来得蹊跷,正如同皇后父亲卓王孙的中风一般。
  这样的蹊跷,终于让窦婴心中明白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思及田蚡不久后的下场,窦婴蜡黄灰败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来,招来自己的嫡长子,“紧守门户,一切唯陛下之命是从,方可护住满门,切记切记。”
  他就要死了,再也不能守着这座魏其侯府了。儿孙,就随他们去。
  不过第二日,魏其侯府就挂上了白幡,魏其侯窦婴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
  没过几日,武安侯府上,武安侯田蚡从又一个噩梦里惊醒,大吼大叫着,“不是我害死你的!魏其侯你放了我!不是我,不是我……”
 
 
第306章 
  听闻田蚡这副犹如见了鬼的模样,旁边的武安侯夫人,燕王之女刘乔瞧了,心里只觉得这是恶有恶报,天道轮回。
  她嫁给田蚡这些年来,受够了他贪色喜新,不尊嫡妻的放浪,加上田蚡身材矮小,相貌丑陋,对她又没有心思,只是看上她燕王公主的身份。待她的父亲燕王跟女儿乱伦之事被当时的文锦翁主揭破,田蚡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休了她,以洗净自己的名声。
  真是天大的笑话。
  也不拿着镜子好好照照,田蚡究竟哪里来的名声?自己父亲跟女儿乱伦,田蚡的名声又能好了几分?
  可恨自己现下没了娘家,燕国被除国,除了依附刘氏皇族,竟然没了其他的法子,只能忍气吞声地在武安侯府苟且。
  而如今田蚡日夜就跟失了魂一般,噩梦不断,刘乔表面上为田蚡求医问药,内里却是深觉看了一场好戏。
  反正刘乔自己背着父女逆伦的名声,即便是离了武安侯府,这辈子也只能孤独终生,能瞧了田蚡作茧自缚,实在是大快人心。左右她好歹是刘氏皇族,再如何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见田蚡把幔帐扯了又扯,脸色煞白,面如人色地惊叫着,“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魏其侯,你已是死了,为何就不肯放过我!不是我杀的你啊……皇后,皇后的事不是我做的……你快走开,走开!来人啊,快把他赶走!”
  田蚡原配所出的嫡长子田恬已经守着田蚡好几日了,面容憔悴,却紧紧抓住父亲的手,“阿翁,我是恬儿!没有魏其侯,魏其侯已经去了!我们在这里守着你,一步也没离开过。阿翁,那都是你的梦罢了,快醒过来啊阿翁!”
  田恬是田蚡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嫡长子,受到田蚡的真心疼爱,跟田蚡父子感情极深,田蚡自然是依赖的。
  “不不不,恬儿,你看不见他们,你看不见那些人”田蚡脸上的惊恐已经要溢出来,全身都在发颤,明明是还不算温暖的初春,衣服都被冷汗湿透,抓着田恬的手就如同铁爪一般,在田恬手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他们都是我以前杀的……魏其侯说他也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杀了窦婴,明明陛下没杀他!恬儿,你快去魏其侯府,去告诉他们,魏其侯之死,跟我毫无干系……”
  田恬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自己跑去正在办丧事的魏其侯府,大吼不是田蚡害死的魏其侯。
  魏其侯明明死于中风,是魏其侯府人亲眼看着咽气的。这个时候,田恬若是跑过去说,此事跟田蚡没有干系,岂不是不打自招,贼喊捉贼?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田蚡真得跟魏其侯之死没有一份瓜葛,魏其侯府也不会饶过武安侯府。窦婴跟田蚡本就有宿怨,两人不和已然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现下田蚡自己因为害死了窦婴,整日疑神疑鬼,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届时,跟刚刚失去了顶梁柱的魏其侯府人说理,是指着他们去陛下面前告御状的步子不够快?
  “阿翁,你糊涂了!”
  田恬先是安抚了田蚡,而后冷冷地扫过了周遭各人,尤其是武安侯夫人刘乔,“阿翁病重,胡言乱语,不可当真。若是外面有任何有关阿翁之言语流出,我立时便杀了这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人。管家,可听明白了?”
  武安侯府的管家是跟着田蚡已久的老人了,自然是明白田恬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闻言便拱手回道,“喏。”
  田恬转头看着刘乔,略略拱手,脸色阴沉,“夫人,阿翁这几日神思不属,想也是会打扰夫人休息将养。夫人一向身体不好,不如就去自己院子降息,我等给阿翁侍疾乃是为人子女的本分。若是累及了夫人,便是不美了。”
  田恬一贯对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刘乔不甚尊重,便是阿母都不曾叫过。此番言语,只差没有明着说,他不放心刘乔,怕刘乔有害田蚡的心思,让刘桥离田蚡远一点。
  刘乔心里冷笑,也就只有田氏父子,才能把之前无耻之事,看成是理所应当。别人的怨恨对于他们来说,反倒是不应该的了。
  “公子所言甚是”刘乔面上却不曾有什么不满,安静地服从了田恬的安排,“君侯有恙,吾也感染了风寒,自是不好再过了病气给君侯。只不过春日里,皇族祭祀甚多,又逢皇后有恙,吾等皆要入宫探望……”
  话到了尾声,刘乔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清楚的讥讽,轻轻拂了拂自己青色素雅的广袖,毫不掩饰地看向田恬。
  田恬很明白刘乔这话的未尽之意。
  汉室皇族近百年来,繁衍甚多,子嗣更是数以千百,便设立了宗正,掌序录王国适庶等次,及诸宗室亲属远近。
  刘乔乃是燕王嫡女,是刘彻的堂妹,乃是正经的汉室翁主,自然是宗正辖制的。她提起自己的皇族身份,以及皇族祭祀,就是为了警告田恬,不要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她虽然没了燕国作为后盾,却仍然是汉室的翁主,在宗正那里挂了号的皇族贵胄。
  再则,皇后现在昏迷不醒,她可是要入宫探视的。且不说她能不能见到皇后,她总归能够跟其他人说上几句话。若是她提及田蚡在病中说起皇后的病情,还说不是他所为,其他人会怎么想,她可就管不着了。
  眼下因为皇后,张汤王温舒杜周诸多酷吏像疯狗一样,对可疑之人几乎是穷凶极恶地用刑审判。而这可疑之人,又大多都是官员世家,对平民反倒毫无兴趣的样子。
  柏至侯许昌是如何满门被灭,赫赫有名的一座柏至侯府,是如何一朝一夕就毁于一旦。这长安城里的满城冠盖,有谁人敢忘?
  更何况眼下田恬因为残废,不能承爵武安侯府,武安侯府本就根基不稳。
  田恬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抓着田蚡的手都露出了青筋,眯着眼睛看着刘乔,“夫人尽可安心。武安侯府上下,定会好生照料夫人,不会出一点差错。”
  早前田蚡在燕王出事之时,就跟刘彻提出要休了刘乔,刘彻并没有答应。
  这件事以后,田蚡不待见刘乔的事情就传了出去。自此,但凡刘乔真得出了什么事,整座武安侯府都是当仁不让的众矢之的。田恬再不喜刘乔,武安侯府养一个妇人,也不过多几口饭食罢了。
  他勉力安抚了田蚡,将管家及心腹叫到外室,屏退其他人,沉声凛道,“去把阿翁交好的曲则方士请来,给阿翁治病。”
  管家大惊,“公子……君侯与方士有交乃是隐秘,君侯再三小心,不欲让外人知晓。若是请方士来侯府,恐怕避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田蚡结怨之人,实在太多了。
  魏其侯,灌夫氏族,窦氏,乃至于不得宠的诸侯王列侯,甚至汉室皇后,天子,也未尝没有跟田蚡有过恩怨。
  这些人会不会忘记跟武安侯府的恩怨,管家不敢肯定,但是至少这座武安侯府周围,一定布满了旁人的眼线暗人,就等着纠武安侯府的错处。
  曲则方士进来武安侯府,想要瞒过这么多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管家虽然不知道田蚡为何要隐瞒跟方士的关系,但是田蚡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田恬何尝不知道,田蚡之所以隐瞒他跟曲则有关联之事,就是希望这能作为他的一张底牌,以期除去了皇后之后,陛下能够重用曲则,从而更加倚重武安侯府。
  可是田蚡这般重病,找了什么样的使医都无用,太医也都找过了,都说田蚡患的是心病。
  能够白日见鬼,可不就是心病吗?
  再这样下去,自己阿翁连命都没了,还图谋什么以后?只有命在,才能够东山再起。命都没了,什么事都是妄言。
  “用夫人的马车,去把方士接进来” 田恬阴沉着脸,紧紧抓住案几,眼眸中的血丝几近骇人,“无论什么事,都以君侯的性命为要。若是君侯没了,整座武安侯府,也将大厦将倾!”
  田恬跟在田蚡身边,接触朝政日久,如今这位汉室天子刘彻对于他们这些列侯世家,虽然不若刘氏诸侯王一般除之而后快,却也是磨刀霍霍的。
  周朝实行分封制,不仅爵位世袭,连同官位也是世袭,此事到了商鞅变法,才从根本上扭转了这一沿袭已久的制度,从世袭变成了以军功封爵做官。
  汉室立国以来,分封的异姓诸侯王,同姓诸侯王,诸多列侯,已然把汉室上上下下的官位尽数填满。就这样,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世袭下去。
  所有人能够当官,不在于你的才能,不在于你的品德,只在于你的出身门第,在于你的祖父父亲有没有给你挣一个爵位官位。
  久而久之,这就会大大削弱了天子的权力,让天子越发形同虚设,步上周王室倾覆的后尘。
  当今的天子刘彻,可不是这么一个坐以待毙之人。
  当初文锦翁主将田恬弄成残废,看上去是在泄愤,警告田蚡再三对她以及卓氏出手,实则是获得了陛下的支持。
  陛下早就想收回列侯的封国爵位,尤其是田蚡这样以外戚获封的封国。
  要知道,列侯是能够在汉室的疆土里,获得封国的,这在无形中就是在动摇天子的利益。
  没有人会愿意别人从自己囊中掏东西,哪怕这是自己的亲戚。天子看上去是心胸宽广,可却是天底下心眼最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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