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阿青,长姊说得在理”卫少儿喝了一口茶汤润喉,也是发愁,“且不说阿青这件事做得对不对,子夫跟两位公主都已经离开汉宫。即便子夫没有被搅进汉宫因为皇后而起的争斗,皇后也断然容不下子夫跟卫氏。我们即便是为了自保,也要跟皇后拼到最后。”
  “陛下赐给了两位年幼的公主封号”卫青扯了扯嘴角,“可见陛下对两位公主的前程已经有了打算,连汤沐邑也一并选定了。”
  两位公主的封地诸邑,石邑虽然不是产盐通商的地界,但也是富庶的郡县。以庶出公主而言,按照汉室的惯例,通常都是公主出降时才会有封号跟汤沐邑。陛下如此,是对于两位公主的偏爱跟为父之心了。
  “嘭!”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卫青的话,几人诧异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呵呵呵……”卫子夫发出了一阵让人不适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跟冰寒,慢慢地从坐褥上站了起来,“阿青,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卓文君跟我卫氏,今生今世都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之仇,绝不能并存于世!”
  贾谊针砭时弊吗,主张重农抑商,加强粮食贮备,以备饥荒,又指出私人铸钱导致币制混乱,邓通掌控铸币管理不善,于国于民不利,皆是见解独到,切合实际,并且卓有成效的建议。
  这样一位远见卓识,文采斐然,年少得志的名士,却被孝文帝逐渐疏远,只跟他谈论鬼神之事,最后甚至外放到了偏远的长沙。
  白起贾谊没有才华吗?
  秦昭王孝文帝不是明君吗?
  白起所处正是武将纵横捭阖的乱世,贾谊所处正是百废待兴的治世,他们生逢其时,又得遇明君,却要么是不得重用,要么是不得好死。
  相比白起跟贾谊,卫青当真是生在了一个好时候了。
  旁的不说,汉室跟匈奴的战争只怕刘彻一生都未必能了结,卫青将来还有无数建功立业的机会。
  “陛下知遇之恩,卫青百死莫能相报。”卫青垂眸,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卫子夫心心念念诞下陛下的第一个皇子,为自己跟卫氏得了一生的护身符,我着实可以理解”苏碧曦一派闲适,口中的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倘若世上没有我,卫子夫真得给陛下诞下了唯一的皇子,一个皇后之位,皇太子之位,是决计不用愁的。届时作为皇太子的母族,君侯不仅会受到陛下的重用,就连卫氏满门,包括同样私生子出生的霍去病,都会受到陛下竭尽全力的栽培重用。”
  偌大的练武场上,只有一个着褐色短打的郎君,耍着一把长刀,招招用力,其出势如风,落到青石板上,竟然留下了些许痕迹,可见其用力之猛。
  郎君招式朴实而不花哨,刚猛异常,用意明确,显见是战场上惯用的招数。
  一寸长,一寸强。
  剑,匕首这样精致不好看的兵器,从来都不是战场上的首选。到了此时,单手施力的长剑固然可以直接刺向敌人,予以重创,但冲力过大,加上长度限制,大大影响力步兵及骑兵的战力,使其陷入挨打的困境,故已经逐渐退出战场,被长刀所取代。
  青年郎君显然深知其中深意,更是一个关于骑兵作战的行家,一把刀在手里虎虎生威,却又可见是在发泄什么怒气,脸色阴沉,牙关紧咬。
  待到最后,青年郎君将放置兵器的木架子径直一刀砍下,木架子分崩离析,发出嘭地一声,架子上的兵器劈里哐啷地四散在地上,郎君赤红了一张脸,满头大汗地不停喘息,从嘴里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来,“为何!”
  为何三姊一定要搅进眼下的危局之中,拼上性命跟孩子家族,也要除去皇后?
  为何长姊跟二姊也不赞成他将三姊跟公主接出汉宫,难道留着三姊在汉宫跟陛下作对,戳陛下的眼珠子?真到了那时,陛下别说直接除了三姊,族了卫氏,两位公主只怕也落不下什么好来。
  汉宫中夭折的皇子皇孙,难道还不够多吗?
  他卫青不过是阿母跟人私通而出的私生子,连庶子都不如,全靠着陛下扶持才能够今天。
  士为知己者死。
  他从一个马奴走到了今天万户侯,人人称颂的将军,陛下对他有再造之恩。如今陛下已经是而立之年,好不容易要得唯一一个皇子,还是嫡长子,他如何能够看着旁人对着皇后下手,毁了陛下这么多年的心愿,哪怕那是他的亲生姐姐?
  卓文君之前嫁给了司马相如不假,但是司马相如有负卓文君,三姊也是女郎,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司马相如来刺激卓文君?卓文君现下有身孕,再嫁之事绝对是陛下心中的一根挥之不去的刺,如若二人有了嫌隙,让皇后伤了身子……
  呵,让他扳倒皇后。
  皇后是什么人?
  是凭借一介商户女出身,能够打下文锦翁主府那么大产业,能够救下黄河决口几十万几百万人,能够免了灾后瘟疫病死的无数人,能够成立文锦票号,能够把控汉室的铸币,能够预言千里之外匈奴的战事,自己更是万人敌的修为,还有知晓过去未来的文锦居士。
  最重要的是,皇后是陛下的心尖子,他卫青如何能够敌得过皇后,敌得过陛下?
  可几位姐姐确未曾说错,三姊跟皇后同为陛下的妇人,皇后作为陛下的正室,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容下三姊一个有陛下唯二子嗣的妾室,遑论三姊再三对皇后算计。
  皇后之前之所以跟司马相如和离,就是因为司马相如纳妾。无论如何,皇后都是容不下妾室的。
  三姊是他的亲姐姐,他不可能置三姊不顾。
  皇后若是诞下了陛下的嫡长子,地位将不可动摇。皇后势力的增强,就是对他们赢面的削弱。
  想当初,他只盼着一家人能够不受人欺负,不被人低贱,吃饱穿暖,自己能够上战场,能够挥斥方遒,能够建功立业,做一个仗义豪侠之人。
  如今,他们都已经能够衣食无忧,却时时刻刻活得不安稳,提心吊胆。
  究竟是为何,他们卫氏竟然走到了这个份上!
  就在卫青大口喘着气,汗流浃背地坐在原地喘息时,一个声音忽地从练武场一角传出,“要知道为何,不妨来问问我。”
  卫青悚然一惊。
  卫青从扶风行宫回来之后,挥退了所有人,径直就来到了练武场。早前皇后来到了他的侯府,只片刻功夫就离去了,他还以为皇后已经回宫,不想竟然一路跟着他们到了此时。
  皇后的修为竟然到了这个份上,再防卫森严之地,对于她来说都是如入无人之境。
  卫青想清楚这其中究竟代表着什么,本就湿透的薄衫又湿了一层,向苏碧曦叩首,“拜见皇后,皇后千岁。”
  “你此刻恐怕不是盼着皇后千岁,而是盼着皇后赶紧离了你这卫侯府才是”苏碧曦从藏身处踱步出来,摆手让卫青起身,而后走进练武场边上的亭子里,随意捡了一个位子坐下,“去让人拿壶热水过来,莫要加茶叶什么物什。”
  有孕之人,茶叶还是少喝得好。
  卫青的视线隐晦地扫过了苏碧曦的腹部,走出练武场吩咐了心腹下人,而后走到亭子里拱手问道,“殿下此番出宫,不知陛下可知?”
  “陛下知晓如何,陛下不知又如何?”苏碧曦饶有兴致地问着卫青,手中的折扇不住地轻敲手心。
  卫青:“……卑臣只是担忧殿下安危,并无他意。”
  每逢跟皇后说话,卫青总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皇后的话里,好像每一句都有深意,好像又没有。
  就好比现在,不说皇后本人身份贵重,陛下把她当成了眼珠子,皇后如今有孕,不是应该待在皇宫之中养胎,护着腹中孩子平安降生吗?
  皇后此番来卫侯府,陛下若是允许,应当是派了诸多高手护卫,而不是看上去只有皇后一人。而且按照皇后方才的话,她竟然是跟着他们去了扶风行宫,应当是听见了他们姐弟几人的话。
  倘若皇后此番出宫陛下不知,那会掀起多大的风波,卫青想都不敢想。
  苏碧曦含笑看着卫青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的模样,待仆人将热水送来后,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茶盏,眯着狭长的眸子,“卫青,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藏着掖着。实话实说,我听见了你们姐弟的所有话,包括她们一次又一次骂‘卓文君这个贱婢’。”
  果真如此。
  卫青证实了心中所想,苦笑着跪下,“阿姊们不安事理,不敬殿下,卫青在此替她们求殿下宽宥。”
  “殿下倒是可以宽宥她们,可是她们不指望殿下宽宥”苏碧曦不怒反笑,一双眸子里都是笑意,就如同周围盛开的粉色牡丹一般秀美柔和,“她们不是还惦记着我府中那把绿绮琴,是否我还要将绿绮琴也一并送给君侯呢?”
  绿绮琴是司马相如送给她的,是她跟司马相如之间纠葛的开始,天下广为人知。文人之间,已经有了将绿绮琴指代为琴的说法。
  对于刘彻来说,自己妻子屡次跟其他郎君扯在一起,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卫青伏得更低,“殿下恕罪,卑臣万万不敢。”
  “你跪在这里请罪,口称不敢,你的几位姐姐,你自己心中究竟想的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苏碧曦淡然开口,语气平淡,听在卫青耳中却胆战心惊,“起来。今日我们要说的话还很长,跪着不累吗?”
  “殿下……卑臣绝不敢危害殿下。”卫青起身,躬身答道。
  苏碧曦并未接下卫青的话,另说起了其他,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亭子里的案几,谈起了卫青府邸里的布置,“君侯这府邸里,也种满了各色的牡丹。”
 
 
第326章 
  卫青此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皇后明明白白地说起了陛下的寿数,更是表明了自己跟陛下同生共死的意愿,最后竟然敢把皇太子托孤给他跟霍去病。
  别说卫青是卫子夫的亲弟弟,霍去病如今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皇后何以就能这么有信心,将储君托孤于他们?
  万一他们对汉室有二心呢?
  万一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承担起这个责任呢?
  万一到了最后,他们就跟李斯一般,把汉室江山葬送在手里呢?
  “妄言陛下寿数,若是某告知于陛下,殿下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卫青脸上的神色不变,语气低沉地开口,“殿下凭什么这么信任我?”
  “汉室国祚已有七十余年,历经文景之治,汉室之名已经深入人心”苏碧曦的柳眉舒展着,目光瞧着春日里的绿树,“根深方能叶茂,本固方能枝荣。往后至少五十年内,凡是判臣贼子,皆不得善终。再者,陛下跟我教出来的儿子,不至于不济到那个地步。”
  刘彻跟她在离世之前,定然会给他们的孩子留下足够的东西,更别说他们现下就已经在着手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为了后人铺路。
  卫青静默了一瞬,“殿下今日来,究竟是为何?”
  “你我皆知,卫子夫以前没有生下一个皇子,日后也不会有机会,但是卫子夫明白不了这个事实。”苏碧曦施施然说着,语气里带着一股莫名的自嘲。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子但凡对一个男子上了心,嫁给了他,哪怕是妾室,从此大多一心铺在这个男子身上,为他操持家务,为他孝顺父母,为他生儿育女。女子若是生不出儿子,大多是怪罪在自己身上,而后为夫君纳妾生子。
  卫子夫是不可能放弃为刘彻生下皇子这一执念的,也不可能从此视她为路人,两不相干地活着。
  “三姊毕竟是陛下的姬妾”卫青说不出保证卫子夫从此安安分分的话,撇过目光,“两位公主到底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苏碧曦拿着折扇轻击一下手心,应了卫青的话,“所以陛下将卫子夫迁居扶风行宫,在公主未成年之前就赐予了封号,并且将行宫的戍守交给了你。卫青,我可以不计较卫子夫之前做下的一切,但我现下有了跟陛下的孩子。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假若卫子夫在扶风行宫惹出了什么事,危及到我的孩子,你说卫氏满门,够不够得上我腹中孩子的安危,能不能平息陛下跟我的怒火呢?”
  不能。
  卫青走过去亭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一口饮尽,手微不可见地发颤。
  皇后腹中的孩子,若是皇子,便是陛下的嫡长子,是汉室的皇太子,整个卫氏加在一起,根本不能跟皇太子相比分毫。
  可怕的是,三姊几乎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对皇后跟皇后腹中的孩子下手。
  三姊的话,明明白白地戳破了卫青心中最有一丝侥幸。
  皇后跟他,都亲耳听见了卫子夫说了什么。如今再替卫子夫掩饰,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卫青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殿下放心,我会尽力约束几位姊姊。”
  “不是尽力,而是必须”苏碧曦眸光凝重,身上的平和荡然无存,“一旦我查到卫氏有任何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即便是陛下的两个公主,你的两个儿子,你长姊所出的幼子,包括霍去病,一个不落,全部都要株连。卫青,如果卫子夫执迷不悟,牵连的就是每一个有卫氏血脉的人。我没有理由无止境地宽恕你们,你们最好把这一点牢牢地刻在心里。”
  “卑臣记下了。”卫青广袖中的手重重握在一起,指甲几乎把掌心戳破。
  苏碧曦走到卫青身前,将自己杯子里冷掉的水倒在旁边的豆里,续了一杯热水,热水蒸腾而起的水雾慢慢升起,“君侯能作保,仆且稍待。人生难得一友。公孙敖乃是君侯未曾发迹时的好友,又是君侯长姊继子,君侯被馆陶大长公主为难时,还曾救下君侯。可是此次君侯上谷立功,公孙敖却是败绩而归。好似君侯回长安之后,与公孙小将军的往来,不再那么密切了。”
  一个胜利者跟失败者,即便再好的朋友,也会因此有一些心结,何况卫青可是马奴出身,公孙敖出身比卫青高了那么多。如今这样的落差,公孙敖要是还跟卫青亲密如往昔,那反倒是心性极佳了。
  “殿下提起公孙将军,仅仅是为了说仆跟公孙将军来往不再吗?”卫青从来不敢轻看皇后的每一句话,也不敢轻忽皇后背后的用意。
  “公孙敖是公孙贺之子,如此年纪就得封骑将军,虽然初败,并不是没有起复之机”苏碧曦唇角勾起,一双柳叶眉伸展开来,“君侯从此,却不可再与权贵过从甚密,尤其是刘氏宗室,各诸侯王。公孙贺虽然自陛下是太子时就已经入了东宫,如今更与君侯是姻亲,君侯却仍然要与之区分。你我皆知,即便君侯出身低微,没有丝毫底蕴,摆出了一副纯臣的姿态,陛下也不会希望纯臣之间结成一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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