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为妻(重生)——静辞
时间:2019-04-11 09:43:54

  北晋与楚王结盟的条件就是令其归还无南、城阳、吾丘三郡,之于楚王一脉而言,此三郡归还可以得到北晋皇室的支持是眼下四面楚歌之际最好的选择,他们根本无暇应对西秦、东蛮的骚扰进犯。
  之于北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不费一兵一卒收复三郡,他们想寻求一个盟友,更是一个帮他们抵御西南五胡的盾牌,南诏横亘其中内忧外患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此事早已在暗中达成协议,李豫在红袖招回邀不过是礼尚往来谈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慕玖兴致缺缺,听着听着便有些昏昏欲睡。
  沈卿书骤然变成了沈淮这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竟是她的旧情人?
  她与他挨得特别近,他身上浅淡的木叶清香丝丝入鼻,慕玖偷瞄了他一眼,余光顺着他的下颌、喉头缓缓往下,往下……脑中不合时宜的想起风月话本中缠绵旖旎的内容。
  沈淮淡淡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慕玖收回目光:“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他偏头笑笑:“怎么脸还红了?”
  慕玖下意识摸了摸脸,不对啊,她从来都不会脸红的:“发烧。”
  酒过三巡之后楚筠道:“近日关中打得如火如荼,朝廷自顾不暇,西秦估摸着会趁虚而入寻衅滋事。”
  李豫冷笑道:“三郡既已隶属北晋地界,我们便不会坐视不理,犯我北晋者,虽远必诛。”
  沈淮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案:“南诏三分,鼎足而立,朝廷根深蒂固盘根错结,内乱不知何时休止,北晋虽与楚王绨盟但绝不会插手其中。”
  楚筠不以为意的笑笑,费力不讨好的事北晋怎可能插手其中,狐假虎威,他们只需借个名头便好。
  慕玖困得东倒西歪,下巴如小鸡啄米一般点来点去,沈淮用手托住她的下巴以防她磕到桌案,她顺势便往他身上倒去,他轻轻把她扶正不消片刻她又往他身上歪。
  楚筠在旁静静看着,沈淮此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杀伐决断,他天生矜贵疏冷到骨子里,并不会对人真正上心,多情之人最无情,但他对阿慕……他正想着房门吱啦一声被推开了。
  房门外的男子身穿墨色宽袍,袖口边缘用金丝银线交错绣着曲云纹,腰束玉带,郎眉星目,整个人宛若一把出鞘的利剑,冰冷凌厉,慕玖猛然惊醒隔着短短几步的距离怔怔然望着他。
  就这么一眼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她身体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那种刻入骨髓的惧怕与抵触即便重生一次也未曾磨去分毫。
  沈淮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慕玖声音沙哑道:“有些冷。”
  楚策缓步上前:“筹办成亲事宜诸事繁杂,误了时辰,在下自罚三杯赔罪。”
  李豫摇着折扇道:“该罚,酒席散了才赶来,是怕我们灌你酒吗?”
  楚策拿起酒壶倒了三杯酒一一饮尽,冰冷的目光望向慕玖道:“酒席既已散了,诸位不介意我与阿玖先行告辞吧。”
  慕玖起身,沈淮掩在桌下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她略一俯身低声道:“淮阳侯,你欠我一个解释,我记得呢。”
  待楚筠离去之后,李豫把凳子拉到沈淮面前焦灼的问道:“你和慕玖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瞧越不对劲?”
  沈淮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李豫自顾自道:“他和楚策之间绝对有问题,你说这个慕玖究竟有什么能耐,怎么一个个的都与他牵扯不清呢?你以后还是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为好。”
  沈淮郑重道:“你能抱一下我吗?”
  “啊?”李豫惊的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卿书,你是不是中邪了?”
  沈淮默然不语,李豫莫名其妙的用折扇挠了挠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要去抱他,就在他手指堪堪碰到他衣角的时候,他淡淡道:“不必了。”
  李豫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满眼嫌弃是怎么回事?他都没有说什么!卿书绝对是让慕玖给蛊惑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变得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了。
  沈淮起身理了理衣袖问道:“我要去柳色馆,你自便。”
  李豫自感青天白日一道焦雷直接劈在了他的身上,卿书要去找小倌?他以前可是连青楼都不曾踏足的,这要是让姑母知道卿书去狎妓,还是男妓,他也不用活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慕玖引着楚策去了红袖招最边角的雅间,房间不大,两面扇形疏窗,葱郁的花草摆了满室,各类家具都是竹制的,匠心独运。
  竹桌上用白瓷碟盛了四盘点心: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糕饼,金丝芙蓉卷。
  刚刚沏好的碧螺春还在冒着热气,慕玖坐在竹椅上睨了楚策一眼:“你又不是没来过红袖招,有我在你便嫌弃了?”
  楚策坐在她对面冷淡道:“屡教不改。”
  她喉头干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吸了吸鼻子道:“楚策,我告诉你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以后我便碍不着你的眼了。”
  慕玖把几案上备好的笔墨纸砚推到他面前:“你给我一封退婚书,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楚策面色阴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慕玖沉沉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我要退婚。”
  这场阴差阳错的婚约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是她死死抓着不放,累人累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为前尘篇,不是前世哦,可以参照一下时间线。
 
  ☆、第十九章
 
  永安二十三年,慕府。
  慕玖捂着慕瑾、慕珩的眼睛死死盯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这个富丽堂皇的府邸她都没有来的及好好看看就被烈火吞噬殆尽,一百多口人无一活口。
  慕瑾在她怀中剧烈的挣扎,拽过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张口便咬了下去,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背一滴滴往下流,慕玖面不改色把她紧紧箍在怀中:“我们去陵阳。”
  慕瑾颤抖的松了口木然的任由慕玖拉着她与慕珩往前走,他们穿着破旧的衣裳,发髻凌乱,像沿街乞讨的乞丐狼狈不堪,慕玖看着慕瑾明艳的容貌又往她脸上抹了一把黑泥,慕瑾偏头躲了躲瞪了她一眼,像一只浑身竖刺发怒的刺猬。
  慕玖悻悻收了手,伸手在慕珩白嫩的脸蛋上抹了两把,抓了抓他乱蓬蓬的头发,装乞丐可是她的本行。
  本以为千里寻亲就此便可过上好点的日子,熟料却成了朝廷通缉要犯不得已重操旧业做乞丐,顺道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街上行人寥寥,身穿甲胄的禁卫军骑着骏马一队队往慕府方向飞驰而去,慕玖望着不远处的城门额上渗出一层冷汗,她感觉脖子上悬了一把刀随时就要落在来,她的运气真是霉到了骨子里。
  慕玖停下脚步俯身看着慕瑾、慕珩郑重其事道:“大火只能解一时之危,我们今晚出不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配合着我演一场戏好不好?”
  慕瑾冷嗤一声没有说话,慕珩点头,漆黑点墨的眼睛明亮而无辜:“好。”
  慕玖背着慕珩走到城门口便被守城的士兵拦住了,她满面焦灼赔笑道:“大爷你行行好,我弟弟病的很严重,我要带他出城看病。”
  其中一个士兵捏着鼻子满脸嫌弃的用剑柄戳了戳慕珩的头,他毫无生气的顺着慕玖的肩膀往下滑:“死人?真晦气,滚滚滚。”
  慕玖嚷道:“我弟弟只是病了,他没有死。”
  “臭乞丐,还不快滚?找打是不是?”
  那人一脚踹在了她的身上,慕玖小心翼翼护着身后的慕珩,额头撞在坚硬的城墙上鲜血直流,她头昏眼花扶着墙壁稳定了一下身形,牵着慕瑾的手跌跌撞撞往前走,喃喃自语道:“我弟弟没有死,我要给他看病。”
  “真是个疯子。”
  他话音刚落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黑衣将士一勒缰绳朗声道:“圣上口谕,封锁城门,无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慕玖听着城门关闭的沉闷声响身体里紧绷的弦啪的一声便断了,她找了一个隐蔽的灌木丛把慕珩放下整个人瞬时便瘫软在了地上,还好还好,老天爷终于站到她这边一次,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
  慕瑾隐忍的恨意濒临崩溃的边缘,八九岁的小娃娃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疯狂的撕扯着慕玖哭嚷道:“都是因为你爹娘才会死,你把我的家也给烧了,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扫把星。”
  慕玖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撕扯着她的头发踢打着她的身体,疯子、扫把星、怪物,这些话听得她耳朵都生出了茧子,她的出生也许就是一个错误,从来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在意她,可她又没得选择,她也不想的。
  他们都说她天煞孤星,克夫、克父、克母、克子、克亲友,但凡和她有所牵扯的人都会被她克死,是啊,她注定就应该孤孤单单一个人,不应该去奢望太多东西。
  她静静望着慕瑾、慕珩陌生的面孔,他们身体里流着的是和她一样的鲜血,他们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血脉至亲,其实她对于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区区几面之缘而已。
  慕玖用袖口抹了抹额上的鲜血以手撑地缓缓起身,声音沙哑道:“我只是想来看看爹爹长什么模样,我没有什么亲人,我只是想来和他说几句话,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你们抢他。
  你们不认我这个姐姐,可爹爹让我护着弟弟妹妹,我便不能丢下你们不管。”
  慕瑾阴冷的瞪了她一眼:“我不要你管。”
  慕玖平静道:“慕府族谱上没有我的名字,这场无妄之灾本就与我毫无关联,我现在走了你以为你和慕珩可以活多久?”
  慕珩伸手擦了擦慕瑾的眼泪回身扯着慕玖的衣袖摇了摇泪眼汪汪道:“以后我们都听你的,爹爹说你是我们的姐姐。”
  陵阳距离京都皇城有千里之遥,她带着两个养尊处优的小孩子该如何躲避官兵的追杀徒步走到陵阳呢?慕府树倒猢狲散又被扣上了勾结反贼的罪名,凭借区区一纸婚约,楚王府会不会承担被牵连的风险收留他们?
  前路漫漫,未知而无望,她答应过父亲承袭凤凰令,她答应父亲要护住慕府仅有的血脉,她脑子一热便答应了,她忘了自己尚且苟且偷生又该怎么护着他们呢?其他不谈,吃饭都成了问题。
  慕玖带着两人专挑山间小路行走,走了区区半日慕瑾、慕珩脚上磨出血泡便走不动了,她便轮流背着他们走;慕瑾、慕珩嫌弃身上脏兮兮的乞丐衣裳更吃不惯硬邦邦的馒头,她便猎些野味勉强应付着他们的口味;慕瑾、慕珩一路情绪低落惶惶不安,她便绞尽脑汁给他们讲故事唯恐他们憋出什么毛病。
  风餐露宿对于慕玖而言早已习惯,但疲于奔波又要照顾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慕瑾、慕珩便显得异常艰难,到达陵阳地界的时候她整个人便病倒了。
  发烧咳嗽浑身无力,临近傍晚的时候找了一个破庙借宿,慕玖在墙角铺了一层茅草挨着墙壁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整整一个月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即便她再神通广大也承担不了三个人的吃食,她真担心自己未至楚王府便饿死在路上了。
  慕玖是被吵嚷声惊醒的,她头疼欲裂勉强睁开眼睛入目便看到几个乞丐把慕瑾堵在墙角,慕珩边叫她的名字边拉扯着其中一个乞丐的手臂。
  她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踢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剑招无形,打得几个乞丐鬼哭狼嚎,她俯身把慕瑾揽在怀中,细长的手指轻柔的顺着她的脊背:“不怕不怕。”
  慕珩偎在她身旁偷偷看着地上的人乌黑的眼睛噙着泪珠道:“姐,我害怕。”
  一路行来躲躲藏藏让他们犹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瑟瑟发抖,到底是锦绣从中长大的,未经历过贫苦中的辛酸苦辣,慕玖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她折断了方才碰过慕瑾袖子乞丐的手,目光阴厉道:“不长眼的东西,滚!”
  乞丐自知碰到了不好惹的人,欺软怕硬,敢怒不敢言,讨好的赔笑:“是是是。”
  慕瑾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看着乞丐陆陆续续跑了出去,虚弱无力的贴着墙壁逶迤在地上一手搂着一个低声道:“没人欺负你们了,我先睡一会。”
  慕珩摇了摇她:“姐,我饿了。”
  迷迷糊糊只听慕瑾道:“饿了就去啃馒头,你叫她做什么。”
  她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每说一句话便会接连不断的咳嗽,高烧不退意识恍惚,她担心自己的病会过给慕瑾、慕珩渐渐的便与他们保持出一段距离,如此又走了三日方到了陵阳。
  楚王府的府邸并不难找,陵阳西北处,屋顶覆绿色琉璃瓦,脊安吻兽,朱漆大门,青铜门钉,雌雄各一石头狮子,分列大门两旁尽显威势。
  慕玖呈上信物家仆便把他们引了进去,曲折游廊,小桥流水,一步一景,穿庭过院让人目不暇接。
  楚王府未让人把他们抓起来送交朝廷情况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她没有指望楚王府可以承认这桩婚约,她只需要找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慕玖偏头看了看骨瘦嶙峋的慕瑾、慕珩心里十分难受,他俩是禁不起折腾了。
  慕珩听她咳的厉害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姐,你很难受吗?一会先让他们给你请大夫瞧瞧。”
  慕玖以手抵唇极力压制着接连不断的咳嗽,面色苍白:“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慕瑾撇嘴:“你管她做什么,来来去去就只是这句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沿着抄手游廊转进一个院子,中庭种着一颗亭亭如盖的桂花树,几堂明净,古朴素雅。
  正厅之中坐着一位穿着考究的女子,绛红宽袖罩衫,石青色洒金褶裙,梳着凌云髻,疏落有致簪着五支紫金牡丹钗,保养得宜,雍容华贵,两侧侍立着十几位蓝衣美婢。
  慕玖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行礼:“晚辈慕玖参见楚王妃。”
  楚王妃漫不经心的用茶盖拨弄着茶盏中的浮叶:“所谓何事?”
  她从袖口掏出婚书恭恭敬敬的呈递了上去:“请王妃过目。”
  楚王妃芊芊玉手染着丹蔻指甲,展开污浊的婚书瞥了一眼便沉下了脸,上上下下打量着慕玖冷哧道:“楚筠乃王爷嫡子将来的王妃应出自关陇贵族,岂是罪臣之女可以肖想的?这封婚书在慕府被抄家的时候便已作废。”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