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苏未寒
时间:2019-04-11 09:45:44

  周梨一怔,回过神,慕秋华已打量她良久。
  她现在是男装,慕秋华一眼看穿她。
  “正是,”楚墨白道:“不过现下师父才稳定些,等师父好了,再……”
  慕秋华挥挥手,“若要等我全好了,真不知要等到哪一日了。你过来。”
  周梨驻足不前,楚墨白轻声道:“周姑娘,师父为人一向随和,你别怕。”
  她只好走过去,盘膝坐下,还未完全坐正,手腕被按住。
  周梨看到他的手指疏朗修长,掌心有长年握剑的茧。
  细细把了一会儿脉,慕秋华脸色不停变化。
  楚墨白看出了不对,“师父可有解决她体内这股怪异真气的法子吗?”
  慕秋华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死死盯住周梨,一股内力逼进周梨经脉中,周梨惊骇之下本能地运起内力抵抗。
  “你!”慕秋华诧异看她,“如此邪门的武功,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周梨紧抿着唇,不答。
  “周姑娘,”楚墨白低声道:“你只需说出事实,师父也许有办法为你疗伤。放心,师父绝不会到处张扬。”
  周梨依然不言不语。
  “呵,”慕秋华一声笑,“她这真气,即便是为师,也没有解决的方法。若想多活几年,就再也不要动用这门武功,或者,将武功废去。不过,你也将成为一个废人,再不能习武,你自己掂量吧。”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慕秋华没说。
  春风渡是天下至柔至绵的武功,只有它,可以略微化解六道神功的刚猛。
  楚墨白用春风渡给周梨疗过伤,所以他知道。
  但周梨身份不明,慕秋华怎么肯让爱徒一直自耗内力为她疗伤。
  周梨却不介意他说话说得如此直白,“既然慕前辈也无办法,那就听天由命好了。家师脾气古怪,告诫过我一定不能说出他的真实姓名,还请前辈见谅。”
  慕秋华眼中带点深意,“用这种武功的人,想必不是邪魔也是歪道。”
  周梨笑了笑,不说对也不说不对,颇有自知之明地从剑阁退了出去。
  楚墨白眸底一片深色,像在沉思。
  慕秋华叫他一声,他才回神,听师父沉声道:“这姑娘你是从哪里带回来的?”
  楚墨白一五一十将此次出门的遭遇复述出来。
  慕秋华听完之后,沉吟着:“你怀疑她与梅影有关?”
  “原本弟子曾这样怀疑,但这一路同行,弟子发现她不谙武林中事,不像梅影的人。”
  “也许,是她装出来,故意给你看的。”
  楚墨白道:“不像。”
  慕秋华看他一眼,微笑,“为师看你待她颇为上心,你极少带女客回来的。”
  楚墨白想辩解,但觉得越描越黑,干脆闭口无言。
  慕秋华笑看楚墨白微窘的脸色,“你的事,你自己解决就好。不过,早日成亲立家,武林上的人看你,会认为你更加稳重,与小楼也有利。”
  楚墨白捏了捏指尖,对着微亮的夜明珠抬头凝视四壁上的佩剑。
  有朝一日,朔月也会藏于此。
  凡与小楼有利之事,他向来身体力行。不过感情的事,和其他的事是一样的么。
  这时候,传进焦急的脚步声。
  柳长烟来到剑阁,见慕秋华已无事,松了口气,往席子旁一坐,“我方才在外散步,听弟子说师父旧伤又复发了,赶紧来瞧一瞧。”
  “散步?”慕秋华无奈又好笑,“为师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千华赏的日子,你不是该在聚仙台那里么。”
  千华赏不止无趣,中途还禁止弟子嬉笑玩闹,就连打喷嚏咳嗽放屁都不行。
  柳长烟十五岁开始就再也没有认真参加过千华赏,每次都是偷偷在小楼里散步游玩,看花看景。
  他想用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不过在慕秋华面前,他这招使的次数太多,不灵了。
  慕秋华伸手拍了几处他身上的穴位,说:“一年多未见你,武功还是这样,无功无过。”
  柳长烟嘻嘻一笑,赶紧糊弄过去。
  正好有弟子来请楚墨白,千华赏那里楚墨白已离开太久,把各派掌门都扔在聚仙台怎么说也不合礼仪。
  楚墨白嘱咐了柳长烟照顾师父,先行离去。
  慕秋华看他离去的背影,那眼神,简直写满了骄傲。
  柳长烟也就随之奉承了楚墨白几句。
  师父偏心喜欢楚墨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止是师父,这小楼的师兄弟师兄妹,哪个不是眼睛里只容下了楚墨白,一个个把他视若神明。
  柳长烟早就习惯了,甘之如饴地咽下了这份偏心。他向来是觉得一个人得到了什么总会失去些什么,光是想象一下楚墨白背负了这么多人的期望,他就怕得要命了,简直不能想象这些期望要是落在他身上,他恐怕都要被压死了。
  楚墨白从剑阁出来时看见周梨,责备道:“你不该出现在千华赏上,更不该穿景西的衣服。回去。”
  周梨悻悻地无语,看着楚墨白远去。
  如果能够依靠正派的力量攻破圣教这个神秘的门派,也许就能找到重雪和江大哥。
  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重雪没有死,他在等着她。
 
 
第45章 追查
  三日后, 千华赏临尾, 各派商量妥当后陆续告辞,准备归去后动用门派力量调查地宫以及那个背双剑的人究竟是谁。
  唯独胭脂楼, 因为要帮忙调查莫金光口中的和尚一事,暂且滞留金陵。
  柳长烟不愿回去,送走了父亲后仍旧赖在小楼, 每天吃吃喝喝, 琴棋书画一样不落,乐得逍遥。
  各派前脚才走,机关城鲁家终于来到了金陵。
  鲁家收到了楚墨白的书信, 虽已金盆洗手,但为了给小楼一个面子,还是来了一趟。
  谁知来的不是鲁家的家主鲁幼常,而是其子鲁有风。
  问其原因, 他道:“父亲早已不管家中事宜,如今是在下做主。”
  众人这才知道鲁家竟已换了家主,立刻改了称呼, 唤他鲁掌门。
  鲁家退隐江湖近十年,一直没有消息, 没想到换了当家人都没有传出一点风声。
  当天楚墨白与他在屋中长谈。
  楚墨白端起茶盏饮了口茶,茶雾氤氲, 搅糊了对面鲁有风的面容。
  鲁有风长得不算差,但也不算好,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他脸上有种局促的神色, 尤其是踏进小楼的时候,好像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有点吓着了。
  鲁家偏安一隅多年,已算半在尘世半为隐居,多年不出,恐怕已不习惯江湖上的作风。
  但是对于机关术,没有人比他家更清楚。
  鲁有风看完楚墨白画的机关图后,道:“的确是非常精妙的机关,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普通机关大师能造出来的。”
  “江湖上,除了鲁家外,谁还有这等超凡的技艺?”楚墨白搁下茶盏问。
  鲁有风笑了笑,“楚公子是怀疑鲁家和梅影有关。”
  楚墨白不置可否。
  “楚公子怀疑鲁家也很正常,”鲁有风看向窗外,又低头去瞧那张图画,看上去并不责怪楚墨白无凭无据地怀疑他家,“要造出这样的机关,耗费的人力物力极大,所有研究机关术的门派里,的确只有鲁家能办到。不过楚公子忘记了一点,鲁家已非十年前如日中天的门派,如今鲁家闭门不管闲事,已不够人力造不出这样的机关来。”
  这一层楚墨白是考虑到的,一个金盆洗手的门派,自然不会再有人拜入门下,所以鲁家弟子早已凋零,还留在他家的,都是对机关术真正怀有热忱之心的。
  过了一会儿,楚墨白试探地问:“那么,梅影一事,小楼可否请鲁家……”
  “楚公子,”他打断楚墨白,“鲁家十年前就已金盆洗手,再也不插手武林中事。抱歉,恕我不能答应。此次赶来金陵,是念及鲁家初立之时,小楼曾给予过帮助,故还小楼一个人情,但其余的事,还请楚公子不要难为我。”
  见他婉拒了,楚墨白也无话可说,轻轻点头。
  “不过,我有一言要提醒楚公子,”鲁有风指着图像说:“凭公子所画,虽只是冰山一角,但可知这机关术绝对非同一般。楚公子日后要是遇到梅影,一定要小心。”
  楚墨白道:“多谢。”
  鲁有风是当天来当天走,他走后两天,胭脂楼消息传到,并没有那个背双剑的和尚的任何行踪。
  莫金光颇觉对不住楚墨白,本想出份力的,结果只是徒劳。
  鲁家不肯出力,双剑的线索又断了,大家都未免心灰意冷,觉得没有一件事称心的。
  就在众人这样想的时候,总算有一道捷报传至小楼。
  柳明轩回到岳阳后,令门下弟子全面盘查,竟真的让他找到了一处地宫。
  他飞鸽传书给小楼报信,柳长烟去过清河的地宫,险象环生,至今心有余悸,连忙在回信中让他别轻举妄动。
  楚墨白思索道:“我即刻带几名弟子赶赴岳阳。你也该回去看看了,与我一起去吗?”
  柳长烟点头,恨不能插上翅膀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去。
  翌日准备妥当,楚墨白与柳长烟先拜别了慕秋华,领着南山和景西,另有尚未回胭脂楼的莫金光领弟子自荐同行,当个助力。
  几人轻装简出,快马伫立在山门前。
  这日风力微弱,天上一片蔚蓝,飞鸟掠过,正向东飞去。
  嘱咐完楼中事宜,才要上马,楚墨白目光微凉,一剑指向树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柳长烟上前几步把人抓出来,结果一头撞上了马脸,被马儿喷了一口口水,身后响起几下弟子的偷笑。
  周梨牵马而出,脸色经淡薄的阳光照得明亮生彩,她说:“我也想去。”
  楚墨白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拒绝她同行,周梨赶在他之前开口:“你就是不让我去,我也会想尽办法跟着去的。我武功比南山景西好多了,是个不错的助力,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上忙的。”
  南山和景西莫名其妙被比了一头,不知该做何感想。
  景西还怨念上次被她药倒的事,两下夹击,略提了提剑,心中没好气,拒绝道:“不行!”
  周梨微微垂头,“对不起。”
  景西一愣,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道歉了,还满面歉疚的样子,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没有再说下去。
  于是目光全部落在楚墨白身上。
  片刻后,楚墨白衣袂带风地上了马,“出发。”
  周梨一笑,开开心心地骑上她从小楼马厩里偷偷牵出来的那匹枣红大马。
  景西路过她时,问:“你是真心给我道歉吗,我看怎么不像。”
  刚才是挺像的,但这姑娘情绪转换太快。
  “啊?”周梨作困惑状,“我道歉了吗?”
  “……”景西被自己前一刻想要原谅她的念头自打嘴巴。
  周梨噗噗噗地一通好笑。
  正要启程,一团漆黑的不明物钻出来直接跳上了楚墨白的马背,弹跳力相当之强。
  周围几人还当是暗器,吓得纷纷抽剑,注目时,发觉是只……猫。
  “原来在这里!”南山大惊,前几日他就想把它送下山的,哪知这猫太过狡猾,溜得没影了,这下可好,自投罗网。
  那肥嘟嘟的黑猫赖在楚墨白怀里,眼角还噙着一滴泪,想来这几天为了躲南山,过得甚是艰辛,体重都掉了许多。
  楚墨白淡淡地看它泪眼模糊的样子:“我送它下山吧。”
  那猫大约有点灵性,听完这句话,竟然想逃,被楚墨白牢牢攥住。
  下山后,将它送了人家。
  临别之际,它哭得眼泪横流,哀怨地盯着楚墨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楚墨白虐待了它。
  快马加鞭,三日后赶到洛阳。
  来到地宫所在,柳明轩因接到了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的回信,所以只在暗中监视。
  柳明轩告诉他们,这几日监视,不曾见有任何人出入。
  清河的地宫是在乱葬岗,岳阳地宫则是在一片已经半至荒芜的农田底下,梅影选择建立地宫的方位千奇百怪。
  楚墨白跳下去查看一番,地宫模样四四方方,头顶悬长明灯,与在清河所见相差不多。
  但这次在地宫中搜出数十册典籍和几沓烧毁的信笺,那些典籍是某些门派的武功秘籍,历来秘籍是门派至宝,从不外传,也不知梅影怎么得来的。
  信笺已被烧得只剩下残片,但隐约在一封信笺上提到了湘西二字,似乎这些信最终都是送往湘西的。
  柳长烟猜测:“那里会不会是梅影的总坛?”
  楚墨白也不能确定。
  但无论如何,这是梅影出现以来,第一次被他们抓到把柄。
  没多久,点苍派与青城派各自传来消息,皆在其管辖地界上发现地宫。
  这不啻为双重喜讯,楚墨白未曾在洛阳多加逗留,预备先赶往点苍派,后去青城派。
  柳长烟却被柳明轩扣下了,不准他在外乱跑,老实待在天玄门内修习武功,学着掌管门中事宜。
  临行前,柳长烟欲哭无泪,冲楚墨白使劲眨眼,想他说几句好话,带他同行。
  孰知楚墨白视若无睹,几匹快马眼睁睁从他面前奔远。
  他们是一路疾驰,除非天气原因稍作耽搁。
  所以走到哪儿是哪儿,晚上若无城镇,就在荒郊野外露宿一夜。
  虽是习武之人,但这样日日劳累,几名弟子先有了疲态,莫金光尤甚,他性情温和,长年固守胭脂楼,不太远行,如今便极其不适,不过他看见同行的唯一一个姑娘都不喊累,所以始终咬牙忍受。
  周梨最不怕的就是吃苦,这点舟车劳顿,对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先后到达点苍派与青城派,所遇之地宫大同小异,唯独在青城派时,陆奇风抓到了一个梅影门人,那人未及了断性命,被他强行带回严刑拷打,终于不堪忍受,吐露出了几句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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