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工一脸惊讶,范晴还有跟我请教的时候?
“你遇到过这种事吗?就是,你婆婆非要住你家,不走了?”
刘工一听这个话题,可来劲了:“怎么没有,我记得是有了我儿子之后没几年,大概就是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吧。他们说是过来看孙子,说住一个礼拜,变成两个礼拜,再然后住着住着,就不走了!”
“那你怎么解决的?”
“嘿!别提了。那次真是差点离婚,甩脸色,给暗示,怎么都不行。人家脸皮厚着呢。最后,我跟我们那口子说:有他们没我!这才送走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不春节我都捏着鼻子去看他们吗。平时偶尔他们来了,我直接定宾馆。有次他们先斩后奏,我索性说家里没被子,硬给送到宾馆了。”
“你先生……不生气?”
“当然生气了。我都想好了,大不了离婚。反正我有工作,饿不死!”
原来刘工的经验是用离婚来要挟,终于获得胜利。范晴虽然还没结婚,但也觉得离婚威胁应该是两口子斗争的核武器,轻易不可动用。刘工毕竟是站在女性视角上看问题,或许,应该同时也听听男人的办法。
于是这天中午,范晴和钱大卫吃饭的时候,总算有了一次表彰双方优秀以外的内容。
7、第七章 倒打一耙
“他们这件事,本质上就是钱的问题。”钱大卫听完,下了结论。
“钱?”范晴反问。
“钱多的话,买两套挨着的房子问题就解决了——这方面范工你是专家呀。”钱大卫笑,“人均居住面积和生活质量什么的,你肯定比我懂。”
“那倒是,但他们可能负担不起另一套房了。毕竟现在北京的房子太贵了。”范晴替赵馨宁苦恼着。
“买不起可以租啊。我在香港公司上班的时候,住的就是租的房子。”钱大卫很擅长随口透露自己的辉煌履历。
“她那老公,不一定会同意,毕竟他们家里一个人上班,又有小孩。这个方案的造价对他们来说也太高了……”范晴本能地使用了专业词汇。
“那她老公的钱在她手里吗?”钱大卫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
“如果她老公的钱都在她手里,那就好办了。既然他们可以先斩后奏住进来,她也可以先斩后奏租房子住出去。”
“这听起来像是她被赶出去了。”
“何必那么在意谁搬家呢。反正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了。如果老头老太太就是不肯搬走,总不能拖着扔出去吧。警察来了也没辙呀。”
“就不能想个什么办法让她公婆离开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她老公能把二老送走。她搬出去,也是给她老公压力。”钱大卫分析着,“男的都是很现实的。现在这种做法,她老公几乎不用多花一分钱,唯一的代价是让太太生气。太太生气又不花钱。但如果把父母接来会导致家庭支出大幅增加,他可能就会再重新考虑了。”
“这样会不会引发更大的矛盾啊?”
“分开永远没有住在一起能搞出来的矛盾大。”钱大卫很有把握地说。
刘工的方案是以离婚要挟,钱大卫的方案是分居。比起来,钱大卫的方案至少还不那么激进。
“不过,我估计以你朋友老公的钱,很可能并不在她手里。就算有钱,她也未必有魄力租房子出去住。估计她就是说说,什么也做不了。最后也就忍了。”钱大卫补充说。
“会这么惨吗?”范晴吓了一跳。
“抱歉我这么说你的朋友——但是这种没工作几天的家庭妇女,普遍糊里糊涂。”钱大卫补充说:“她们和你这种优秀的事业女性在能力和魄力上,天壤之别。”
范晴有点替好朋友鸣不平:“我其实在管钱方面和家庭妇女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一样。”钱大卫摇头说,“你的收入直接在你的银行卡里。你再不管钱,那也是你名下的财产。她们没有收入,钱都靠老公给。我的客户里,很多家庭资产上亿,太太手里能动用的现金却少得可怜。很多女人靠让老公买包买首饰,然后卖二手提现的。”
范晴吃惊地问:“还有这种操作?!”
“当然。很多女人嫁人就是在找免费提款机,自然过得缺乏尊严一点。”钱大卫轻蔑地说。
“结婚可真不容易啊。”范晴轻轻地叹一口气。
“不是结婚不容易,是他们那些脑子不清楚的人,做什么事都不容易。”钱大卫微笑。
这是范晴第一次觉得和钱大卫聊的有点意犹未尽就要回公司了。钱大卫表现出的对职业女性的欣赏让她好感大增。而且,她没想到的是,钱大卫还挺——八卦的,分析得头头是道。虽说有点纸上谈兵的感觉,但还真出了不少主意。她还以为他不耐烦听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呢。
回到公司,又是一猛子扎到天黑的忙碌。曹工听说程小乐的公司效果图报价低,就让范晴先把山东的一个小项目发过去让程小乐试一下。那个项目规模不大,而且已经付了头款,就算效果图做得不够好,也没什么大影响。如果程小乐靠谱,投标的活儿就让他来做。
程小乐接到电话,并不嫌活儿小,道谢连连,再三保证一定认真对待。弄得范晴到有点不好意思,说:“也别那么客气,我还没谢你帮我拍的好照片呢。你摄影技术不错啊。”
程小乐笑:“嗨,那是您形象气质好,怎么拍都出片子。我发给您那份,都没怎么修图,稍微调一下色就行了。您不知道,魏总那部分,我给他修得都快吐血了。”
范晴好奇:“魏总还要修片?”
程小乐说:“嘿,美颜拉伸找角度,一个都不能少。老板们也都爱美着呢,回头您看他们内刊上登出来的照片就知道了——不过,您可别说出去啊,说出去我饭碗没了。”
范晴想想魏总那副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你别老一口一个您的,好像我多大岁数似的。”
放了电话,魏总美颜带来的欢乐还在脸上,吕工带着一脑门子官司进来了。不用说,又是那个糟心的酒店项目。
那个项目使用的是一种新型的金属屋顶,很多细部节点都要用厂商的详图才能确定尺寸。但是甲方拖拖拉拉一直不跟厂商签合同。不签合同厂商就不愿意把详图拿出来,毕竟那既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也是一份工作量。没有详图建筑尺寸定不下来,全部专业都要停下来等。但甲方可不管进度慢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自己,他们照样理直气壮的催图。吕工刚毕业两年,小伙子没经验,不知道怎么斡旋,只会一口一个“范工,您看这怎么办呀?”。
范晴心里也恨。不知为何,但凡涉及到钱,甲方就很容易患上重度拖延症。范晴他们曾经有幸和一个大开发商合作过,每次催款都催到吐血。甲方对接的项目经理对范晴很有好感,私下跟范晴爆料,说老板与国外著名的大师建筑事务所合作付款也照拖不误,气得老外要发律师函。范晴听了,心里倒平衡了点,觉得这甲方既不崇洋媚外,也不看人下菜碟,对所有下游公司是一视同仁的拖欠,几乎可以算是一种美德了。
范晴耐着性子两边打电话,先是安抚厂商,说:“他们用了你的节点,最后就只能用你们的产品了。否则,别人的产品也对不上啊。”
又和甲方那边剖析厉害:“要是用这家的节点出全套图,后面可就不能再改了。否则外轮廓尺寸有问题,将来竣工过不去。”
这一忙,范晴又忘了和赵馨宁联络。赵馨宁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找谁讨教才好。未婚的朋友都在忙着工作恋爱,和人家说这琐碎的话题,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言语乏味。有孩子的朋友一个个都岁月静好,朋友圈里不是秀孩子的奖状,就是秀夫妻恩爱,间或逢年过节,还要秀旅游和买买买。赵馨宁觉得自己这生活惨状在这些幸福的人生赢家面前简直张不开嘴。至于自己的父母,更是要瞒着。赵馨宁的家在江苏,鞭长莫及,说了也是让他们干着急。何况,当初她父母并不看好这门亲事,此时去向父母求安慰,难免有些打脸之嫌。
小区里常来往的几个妈妈倒是安慰了她几句,但也都没什么好办法。
美美妈妈冷笑说:“我婆婆到现在还住我家不走呢。等着吧,孩子大了我就离婚。”
球球妈妈说:“你老公有兄弟姐妹吗?我婆婆就是后来另一个儿子生孩子,搅合他们去了,谢天谢地,这算是放过了我。”
丁丁妈妈高傲,说:“我结婚前就立下规矩了,公婆不许住我家,一天也不行!来了,就是旅馆招待。否则,离婚!”
小雅妈妈没有这个问题,她两口子都是本地土著。
赵馨宁觉得这些办法对自己都不适合:首先她不想离婚。毕竟公婆没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好好的。老郝每天出去工作,她在家里把家收拾得美美的,做了好吃的全家一起吃。简直是男耕女织,神仙般的日子。赵馨宁还是想把问题集中在想办法让公婆走人上。
指望老郝的弟弟妹妹也不行,因为她公婆去儿女家住是享福的,根本不给看孩子。珊珊刚出生的时候,赵馨宁初为人母,焦头烂额,她父母也都还有工作,当时很盼着公婆过来搭把手。但公婆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老郝的弟弟妹妹家有孩子,也都是亲家伺候的。
而赵馨宁自己想出来的罢工计策,被小区妈妈们的普遍不看好。
“别傻了,农村人能凑合着呢。他们才不会受不了呢。最后先受不了的,恐怕还是你。”美美妈妈冷笑。
果然,过来人就是有经验。赵馨宁很快就意识到,此举确实不奏效,甚至还让公婆待的更舒服了。她不做饭,公婆就胡乱做一些在她看来难吃又没有营养的食物。赵馨宁一开始还以为老郝会怀念她做的精致美食,谁知这些简陋的饭菜是老郝自幼吃惯的,他不觉得吃不下去。至于不打扫卫生,那更是难不倒老郝一家子,他们本来也不是很爱干净。家里脏了,他们正好可以更心安理得的不维护。赵馨宁还发现老郝一家人可能都没有嗅觉,家里的气味变得越来越难闻,但所有人都在这样的臭气中泰然自若。
同时,公婆还渐渐习惯了赵馨宁每天需要出门的状态。不知道是否多心,有天赵馨宁出门晚了一点,婆婆好像还挺不满意,不断探头探脑看看她走了没有。
赵馨宁突然醒悟到:她这样天天跑出去,分明是折腾自己,把自己的家拱手让了出去,任由老郝爹妈糟蹋。这样不行,还是要跟老郝谈一谈。
没想到,赵馨宁还没有和老郝谈,老郝先和她谈了。
老郝的第一个问题是:“听说你最近每天都出去一整天,你都忙什么呀?”
为了掩饰自己的疑心,老郝特意在脸上挂上了点尴尬的笑容,企图装出一副又是关心,又是开玩笑的口气。但他并不是一个放松的人,这番做作就像一脸褶子的脸涂了太厚的粉,更显得欲盖弥彰。
赵馨宁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家里人太多,空气不好,我出去透透气。”
也不知道老郝是装傻还是真傻,总之他没有领会到“透透气”的弦外之音,只顾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看信用卡账单上,你每天都在外面吃饭……”
赵馨宁是艺术生,本来对数字就不感兴趣,几年美术系念下来,更是都快不识数了。而老郝则是细心如发的数学奇才,所以一直以来,家里的钱都是老郝在打理。赵馨宁手头只有一张附属信用卡,所有消费老郝都看得见。以前赵馨宁觉得这样很好,万一有盗刷,老郝随时就能发现。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消费也随时被老郝监控着。她不耐烦地问:“我在外面吃饭怎么了?我还不能在外面吃个饭了?”
老郝小心翼翼地看着赵馨宁的脸色,但仍然坚定地往下说:“吃饭为什么每天都去那么远的地方?你是不是和朋友约好了?”
赵馨宁没想到老郝居然开始对她的行踪起疑心,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盯梢我?”
老郝见赵馨宁已经生气了,索性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你就说你是不是天天出去和别人吃饭吧。”
赵馨宁气极反笑:“你不是会查账吗?会手机追踪吗?有本事你再装一个摄像头呀!对,我天天请男人吃饭!两个人吃一个特价套餐!”
老郝听了这话,立刻有点醒悟了。确实,赵馨宁每天中午吃的都是那种快餐店的套餐,价格也不贵。如果真是和男士约会,不太可能是这么个吃法。都怪老妈的搬弄口舌,说她辛辛苦苦盯梢,亲眼看见赵馨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坐着公交车去豪华大商场里,“不知道是去见哪个野男人”。
本来老郝并不多心,女人逛商场不是很正常嘛。但是偏巧前阵子,他们单位的老张媳妇出轨了。老张的媳妇全职在家,老张天天加班,渐渐地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老张三两下就破解了媳妇的全部对话记录,铁证如山。最令老张无法接受的是,那男人是个在超市门口摆摊修手机的。
一次聚餐中,老张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这女人闲在家里就容易生事啊!我拼死拼活加班挣钱养家,她在家里……”老张说不下去了,一边给自己猛灌酒一边哭。众码农想起自己也都加班度日,已婚的纷纷心中一凛,单身狗们倒有点劫后余生。不用说,老郝就是神经过敏者中的一员,尤其赵馨宁曾经也是个桃花运旺盛的姑娘,他们俩刚好上的时候,赵馨宁的追求者们很是让老郝紧张了一阵子。这才导致他老妈稍微一挑唆,他就冒冒失失怀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