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太极二三事(小玉儿)——竹瑶君
时间:2019-04-14 08:46:55

  直到气喘吁吁地分开, 苏拉玉儿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怎么亲自出宫来了?”她还以为,鳌拜会将她带去宫里呢!
  “你不愿意进宫, 而我又太想见你了, 只能出来寻你。”皇太极话语中带着些微的笑意。
  苏拉玉儿微愣:“可今日,不是您的寿辰吗?您出来了, 宫里怎么办?”
  皇太极却道:“我的寿辰,自然是我想怎么过便怎么过, 今日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头, 只想着出宫来见你一面, 便知足了!”
  他这话虽不是什么珠玉琳琅的甜言蜜语,可不知怎的,苏拉玉儿听着, 心里却觉得甜的慌。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灰狐裘捧高了些:“您瞧, 这是我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没有假手于人,就等着哪一日送给您, 作为您的寿辰贺礼,您试试合不合身?”
  皇太极捻起狐裘,反手套在身上,比划了几下之后, 奇道:“倒真是十分合身,这尺寸是你个儿摸索出来的?”
  苏拉玉儿笑道:“您那身黑色貂裘,不是给我穿过两回了么,尺寸摸索着就能比划出来了。”
  皇太极不由捏了捏苏拉玉儿的鼻梁:“就你机灵!那你……可是想清楚了?”
  见皇太极旧事重提,苏拉玉儿突然闭了嘴,霎那间,车厢内的气氛陷入了僵局。
  她心里确实不由自主地偏向大汗,可入宫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她目前的身份,还有许许多多的盘根错节需要处理,绝非一时之功。
  她……确实点不了这个头!
  在黑暗的车厢中抬眸看看皇太极,苏拉玉儿突然有些后悔,她这是在干什么,与大汗私会么?如此,与当初的多尔衮和大玉儿,又有什么差别。
  她伸手想要收回皇太极身上的灰狐裘,却被那人摁住了手,这下,不仅狐裘收不回,连自个儿的手都收不回了。
  苏拉玉儿负气一般背过脸去,心里越来越唾弃如今的自己,进不得亦退不得,感情上想要前进,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如此反复撕扯着自己的心,找不到一丝头绪。
  沉默片刻,皇太极忽道:“有些事情,我自有安排!”
  苏拉玉儿先还不大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等转过年来,南征大军班师回朝,她才真正弄懂了这句话。
  大金之所以放弃先前占领的滦州、迁安、永平、遵化等地,主要是因为明国辽东督师、兵部尚书孙承宗带兵大举反攻的缘故,这孙承宗虽然是个文人,可熟读兵法、用兵如神,在袁崇焕被下狱之后,一力承担起了反攻重任,终是没有辜负崇祯皇帝的信任,成功将大金军队轰出了山海关。
  可几座军事重镇被八旗将士占领已久,城内的粮食、珍宝等物早已被大批运往大金领地,孙承宗虽然收复了失地,得到的只是一座座衰败颓零半空城池。
  如此一来,两方只能算胜负各半,可大金这边,出兵南下的初衷,只是为了劫掠粮草填补空虚,占领这几座城池不过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如今便是不敌孙承宗而撤兵,出征将士依旧是大功一件。
  话虽如此,撤兵之时,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都驻守在滦州,阿敏性情暴躁狠戾,对反攻而来,并将他们击败的孙承宗等人恨之入骨,以至于迁怒到了滦州那些无辜的百姓,在弃城离开前夕,竟狠心屠了整整一座城池的无辜百姓!
  杀降的消息传到沈阳,皇太极气得在崇政殿破口大骂,他本就想在八旗铁骑征服汉人之后,再以德服人,让汉人们心甘情愿臣服于大金,如今阿敏做出了这种事情,相当于在他未来征服汉人的征程中横插一杠子,实在让人如鲠在喉。
  因为这雷霆一般的怒气,在场众人尽皆被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便是近几年已经很少再出征的代善大贝勒,都没能让他把这份火气消下去。
  等到众将士班师回到沈阳城外,却因为大汗有令,不准南征大军入城,只能全员驻扎在城外修整。
  代善拖着日渐年长的身体,城里城外跑了数回,还是没能化解皇太极对阿敏杀降之事的不满,后来不知怎的,莽古尔泰、多尔衮、多铎等人联合起来,将阿敏捆了,扭送进城,皇太极才松了口,允许他们进宫回禀。
  要知道在四大贝勒里面,阿敏和莽古尔泰的交情是最好的,如今连莽古尔泰也变了脸,阿敏这一回活该凶多吉少。
  至于莽古尔泰如此转变的原因,自然有代善和多尔衮等人连日劝说,许以种种好处之功。
  却说阿敏被捆到殿上,依旧不听劝阻,桀骜不驯乃至破口大骂,一再数落皇太极忘恩负义,早已忘记他们这些人的拥戴之功,说出来的话极其难听,皇太极的脸色早已黑成锅底,他却恍若不知,我行我素。
  如今依旧是四大贝勒共同议政的局面,可作为大汗,皇太极早就想找个机会,打压其他三位大贝勒的势力,如今阿敏不知死活,犯下这等大错,他若是不加以利用,简直白瞎了阿敏这一次的所作所为!
  但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也为了不知是不是存在的“兄弟之情”,阿敏最终虽然免于一死,却被削去了镶蓝旗旗主之位,得了个终身幽禁的结局。
  如此处理,已经是仁至义尽,便是再想为阿敏求情,也没有人还能张得开嘴,皇太极环顾众人,心中嗤笑,他要的就是这种局面!
  阿敏和六贝勒济尔哈朗,同为努/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之子,济尔哈朗向来与皇太极亲近,阿敏被撸了旗主之位,这镶蓝旗最终却是交到了济尔哈朗手上,如此做法,其中的意思谁都看得明白,他们的大汗这是要收拢八旗势力了,可即使看出了意图,却谁也挑不出错来。
  便如当初继承汗位之时,其他三位大贝勒对皇太极三催四请,宣誓效忠,他这才答应继位,面子和实际的好处都要牢牢抓在手上,这才是皇太极真正的为人,正是因为如此,他在面对苏拉玉儿时所展现出来的种种不同,才更加难能可贵!
  此事原本算是告一段落了,可阿敏被拖出大殿时,气急之下口不择言,说了一句“皇太极,你别忘了,当初是谁为你清除了阿巴亥这个绊脚石,你如今恩将仇报,一定会不得好死——”
  阿敏终是大势已去,可临了临了的,还抛出了这么大一个炸/弹,多铎年轻气盛,听了这话,险些当场就要暴起,好在被多尔衮死死按住了。
  但多尔衮很快就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多铎了,因为处置完阿敏之后,皇太极当场就要“论功行赏”,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多尔衮:“十四弟啊,本汗前些日子把叶赫那拉氏侧福晋赐给了内大臣占土谢图为妻,如今,也赐你一位侧福晋为妻如何?”
  多尔衮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连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心中那隐秘的期待,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皇太极接着说道:“依你看,本汗的布木布泰侧福晋如何?”布木布泰,就是大玉儿的蒙文名字。
  一时间,多尔衮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直接愣在当场,往日机敏过人的十四贝勒,此刻竟犹如一个木头人一样!
  恍惚中,只听得皇太极继续道:“本汗赐你一位侧福晋,也是有条件的,这布木布泰不同旁人,你可不能委屈了她!你若是答应与如今的大福晋和离,过不了几日,布木布泰就会是你多尔衮的大福晋!”
  这,才是皇太极真正的目的。
  在场有许多人都知道皇太极与苏拉玉儿之间的传言,皆自认为隐蔽地相视一笑,可这件事情,刚刚从南边儿回来的人并不知道,多铎也是如此。
  他一方面不想自家哥哥对不住嫂嫂,更不愿见到嫂嫂伤心,另一方面,知道哥哥与嫂嫂之间要和离,他竟然心跳加速,甚至生出一种可怕的兴奋感,明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抱着这种矛盾的想法,多铎在这一件事情上,直接选择了袖手旁观,更何况,先前阿敏所说关于额涅的事情,还一直梗在心中,他一直以为,额涅就是舍不得汗父,自愿殉葬的,如今才知道,原来事实并非如此,而他的多尔衮哥哥,似乎早就知道此事!
  能名正言顺地与大玉儿成为夫妻,多尔衮几乎兴奋到发抖,可是要与苏拉玉儿和离,他觉得此事不大地道,毕竟,苏拉玉儿自嫁给他以来,并无过错,一旦和离,她一个女子吃的亏总比男子大一些。
  还有科尔沁的事情,仔细论起来,也是件麻烦事儿。
  可是,与这些相比,只要能得到大玉儿,他……都能放弃,便是对不住苏拉玉儿和她背后的部落,担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他也决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将这些全部想清楚,不过是几个念头的功夫,多尔衮抬眸望向皇太极,单膝跪地,抱拳一字一句道:“多尔衮,谢大汗赐婚!”
  皇太极先是不动声色,整个大殿里静的几乎能听见针落在地上的声音,半晌,他突然哈哈大笑:“好,多尔衮不愧是本汗的十四弟,回去准备吧,一月之后,与你的布木布泰大福晋成亲!”
  一时间,众人的恭贺声不绝于耳,可与此事牵扯甚深的几人,却都是心思百转。
 
 
第37章 
  赏赐过多尔衮以后, 其他将领都得了相应奖赏,除了三贝勒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当时和阿敏一同镇守滦州, 阿敏犯下此等大错, 莽古尔泰同样有劝阻不力甚至同谋之罪,但念其及时醒悟, 在将阿敏押解进宫一事上立了功, 皇太极酌情惩处,只把他正蓝旗下的五个牛录, 罚给了旗下人数相对较少的镶白旗。
  镶白旗的旗主,正是多铎。
  这份处罚不算轻, 但与阿敏的下场比起来, 也着实不算重了。
  莽古尔泰这个人脾气一拧起来, 那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因为心疼自己被罚的牛录,一直到出宫, 他的脸色依旧是黑的。
  皇太极要将大玉儿嫁给多尔衮的事情传到后宫时,大玉儿正坐在清宁宫, 陪哲哲用膳。
  前来报信的人不敢直接在大玉儿面前讲出来,只能在哲哲耳边,将这件事情小声说了, 而后便立刻退下。
  哲哲听了这个消息后,心下的震惊,绝不比听到皇太极让她安排两位阿哥的生母出宫另居时少,为了让小玉儿与多尔衮和离, 给她一个不受人诟病的正常名分,大汗竟是连大玉儿都要舍了!
  她隐隐感觉到,若是小玉儿真的入了宫,这宫里,一定会大变样的,不,或许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大玉儿见哲哲听了来人的耳语后,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无比,微带疑惑,轻轻道:“姑姑,怎么了?”
  哲哲看着大玉儿,心中感慨万千,大汗已经当众将这件事情宣布了,那便绝对不可能更改,如今只剩一个月时间,大玉儿自己也一定要知道,而且得好好准备才行,毕竟,她是要嫁给多尔衮当大福晋。
  想好了说辞,哲哲盯着大玉儿发间的粉色绒花,开口说道:“大汗方才当众宣布,要将你嫁给多尔衮!”
  素来端庄稳重的大玉儿,听后竟直接惊掉了手里的筷子,全银所制的筷子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她却恍若未觉,讷讷地反问道:“嫁给多尔衮?”
  哲哲继续说道:“对,与叶赫那拉氏嫁给占土谢图一样,嫁给多尔衮,当他的大福晋!”
  “大福晋?”大玉儿终于找回了一些神志,“那小玉儿妹妹呢?”
  哲哲的语气稍微冷淡了一些:“她,自然是与多尔衮和离,而后……入宫。一个月后就要嫁了,回去好好准备吧,姑姑愿你日后与多尔衮两人,合乐美满!”曾经那些事情,俩人都心知肚明,不过不能宣之于口。
  直到离开清宁宫时,大玉儿整个人依旧不是那么清醒,自从传出了小玉儿和大汗的流言以后,她发现大汗来后宫的次数,比以往少了很多,便是来了,也大多就是盖被子聊天儿,可是,怎么就演变成要把她嫁给多尔衮了呢……
  边想边走,冷不防踩到了一块小石子儿,身形一晃险些跌倒,若非跟在身后的苏茉儿及时扶了一把,恐怕当场就要摔到地上。
  “格格……”
  站稳后,大玉儿突然转头,快速对苏茉儿道:“咱们快点回去!我要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眼神中,却依旧没有焦距。
  直到走出宫门,抬起头来,多尔衮才发现,多铎那一双眸子中,已然布满了血丝。
  不等多铎发作,多尔衮抢先低声道:“什么都别说,跟我回府!”
  而后,两人身形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急驰,身后,只留下一地的沙尘。
  多尔衮即将回府的消息,苏拉玉儿已经从出去探听消息的下人口中得知,两人急匆匆回到府中之时,她正坐在前厅等着,虽然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可但凡做着这个十四福晋,她还是要尽好自己的本分。
  然而那两人却只是在经过前厅之时,目露复杂地望她一眼,随后立刻步履带风一般往书房方向而去,苏拉玉儿无意识地跟了几步,发现了不对劲以后,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前厅。
  一走进书房,多铎终于失了控制,仿佛不要命一样,狠狠揪住了多尔衮的衣襟,赤红着双目问道:“哥,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如阿敏所说,额涅不是自愿为汗父殉葬的!”
  多尔衮比多铎冷静许多,他的疯狂,早在多年前,得知额涅“殉葬”真相之时,在大玉儿面前释放过了,当年多铎年纪尚小,又是最依赖额涅的,他是为了保护多铎,不让他在大汗面前露出异样,才一直瞒着他,谁知,今日还是被阿敏戳穿。
  多尔衮用力将揪在衣襟上的手扯下来:“多铎,你冷静一点,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可多铎哪里冷静的下来,从宫里憋到宫外,又从宫外憋到这里,他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眸中,充满了愤怒。
  多尔衮却依旧平静,经过多年历练,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扑在大玉儿怀中痛哭的人:“你瞧瞧自个儿的样子,告诉了你,你是要去找他拼命吗?我们目前是斗不过他的,你这样,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我和阿济格哥哥!”这个“他”,自然就是如今的大金汗王皇太极。
  这个时候,多铎也稍微冷静了一些:“所以呢,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尊敬着他,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为我们的杀母仇人效命吗?”
  “多铎,”多尔衮怒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征战四方,为的是大金的基业,和汗父一生的心血,这种话现在不准说,以后也不准说,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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