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方当众怼甲方领导,这在行业内都是少有的事。
小覃总虽然不管事,不过但凡他要管的事,那都是说一不二的。
甲方的工作人员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袁总忙偷偷给章茗递了个眼色,提醒章茗千万不要再跟覃总抬杠。
坐章茗旁边的叶子静在桌底下偷偷拉她的衣角,让她不要硬扛。
章茗倔强地撇开眼神,她可以向乔馨低头,但覃戈不行。
谁知,覃戈却得意洋洋地笑了,他似乎并不生气。
乔馨没想到覃戈对章茗如此厌恶,本来她打算在会议上刁难对方的,结果完全派不上用场。
乔馨不想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给副手涂婕使了个眼色。
涂婕忙建议道:“覃总,乔总,要不要多找一家设计院比稿?这样对我们来说比较保险。”
覃戈挑了挑眉毛:“好啊。据说林内建筑设计事务所在业内口碑很好,你们联系对方试试。”
袁总忙说他去联系。
章茗抿唇看向别处,覃戈这混蛋要把林内也牵扯进来,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乔馨,全程未置一词,仿佛是个局外人。
回到办公室,章茗背靠在办公桌上,甚是愤懑,覃戈要报复她,她懂,但是这时软时硬的态度,让她琢磨不透。
她对安萩迪说:“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幸好你跟他离婚了。什么人啊,简直就是个人渣。”安萩迪的方案无辜被覃戈贬的一无是处,她很生气,“公私不分!还是军人呢!”
“他就是想报复我。”
安萩迪安慰她:“你也别想太多了。快去跟方总报备一下今天会议的情况吧,这个项目交给钟淮负责可能还好点。”
章茗点点头,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今天没心情加班,下班后章茗跟安萩迪一起出去,在闹市区的一家居酒屋吃晚饭。
安萩迪问:“要不要来点酒?”
“我今天肚子隐隐作痛,不喝了。”
服务员上菜,章茗单手撑着脑袋,看上去有些疲惫。
安萩迪给她出主意,“这个项目你别跟了,然后你尽快搬家。他不搬,你搬。保护自己,远离人渣。”
章茗也很无奈,“那我只能搬回家,但是这样的话,上班太远了,而且我现在晚上要帮林内兼职做方案,回到家里,我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兼职收入,单靠我那份死工资,怎么养得活三个孩子。”
安萩迪把鳗鱼挪到她边上,“你当初就应该听我的,就不应该把孩子生下来。你看,把你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吧。”
章茗小声说:“你不懂。”
“是,我不懂。”
不远处的酒桌上,有人在大声说话,章茗侧目看了一眼,是她认识的人,她对安萩迪说:“我们赶紧吃完走罢。”
“谁啊?”
“覃盾。覃戈同父异母的弟弟。”
安萩迪张了张嘴,诧异道:“那个私生子啊?”
章茗点点头。
安萩迪问:“覃戈的妈妈把他养大的?”
“是啊。”
“你真该庆幸自己脱离了这样的家庭,都是些什么人啊。正房太太帮小三养儿子,简直匪夷所思。”安萩迪往覃盾的方向看去,覃盾翘着双手,听他对面的哥们在说话,嘴角挂着得意洋洋的笑。
覃盾比覃戈小四五岁,长相有四五分相似,但覃盾更邪一点,没有覃戈周正。
覃戈极度讨厌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章茗受他的影响,对覃盾也是各种看不顺眼。
覃盾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富二代,读书成绩不好,出来工作后也是各种闯祸,覃母对覃盾就两个字:惯着。
覃母明明恨透了覃盾的母亲,但是,她对覃盾就是很娇纵。
后来章茗自己当母亲了,才明白,这种放纵的宠爱,比毒药还毒。
就在章茗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安萩迪拍了拍她的手,“快看!”
章茗回过头,看见覃盾被人拽起来了,定睛一瞧,那熟悉的背影,是覃戈。
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但看覃戈拎起覃盾衣领那架势,应该矛盾不小。
安萩迪小声嘀咕:“哥哥在外面打弟弟,这又是什么套路?”
谁知道呢。
她们看见覃盾两手举起来,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他服了软,覃戈又按着他的脑袋说了几句什么,才转身离开。
他转身的当口,就看见了她。
两人的眼神对视中,都有烟火,似能燎原。
第14章 想过
章茗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吃饭,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余光看着他离开居酒屋,她才松了口气。
等吃完饭,她小口喝茶,又回头看了眼,覃盾那一桌也空了。
安萩迪上洗手间回来,章茗已经买完单。
她们住的方向不同,安萩迪坐公交车,章茗要去坐地铁,俩人便在路口分开,各自回家。
章茗独自一人往前走,这热闹的街区,边上有人跳街舞,有业务员在免费派送发光的气球,周围围了了一圈小孩。
不远处有个男子弹着吉他,嘶哑的烟嗓唱着忧伤的《成都》。
她站在人群中,听着歌曲,心下怅然。
章茗钦佩这些为梦想坚持的创作人,在职场这么多年,她学会了圆滑,学会了向职场潜规则屈服,所以,在面对乔馨说的,甲方利益最大化时,她低下了头。
章茗深深叹了口气,她不能让孩子跟着自己去乞讨。
梦想在大多时候,都只是远在天边的那朵云彩,她这种俗人摸不着那云彩的边缘,都只能在云彩的影子下,作茧自缚。
她拿出手机,扫了地上摆着的二维码,打赏10元。
“你喜欢听?”
章茗侧眸,看见了他胸前的衣领,她本想转身就走,又知道逃避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微微昂起头,清扬嗓音,“喜欢呀,覃总是不是需要打开手机记事本,记下来呢?”
覃戈点头笑了,“今天吃了枪药啊,那么冲。”
“拜您所赐。”
覃戈挑眉调侃:“怎么,经不起一点点的批评?”
那不是一点点批评,那是对她的羞辱。
从来没有客户这样当面否定她的所有努力,再当面要求另外一家团队介入比稿,他当众打了她的脸,又若无其事地找她消遣,他这还不是故意报复吗?
“我是经不起批评,所以,这个项目我以后不会再跟进了,不知覃总是否满意?还是说,你很失望,没有机会继续羞辱我。”说完,章茗睨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覃戈本能地跟上去,手机震动,他拿起来接了:“妈。”
电话那头的汤月,一身睡衣站在阳台上夹着面包虫喂鱼缸里的金龙鱼,她前几天才从欧洲旅游回来,她问:“你把那小子打了?”
“他活该。”覃戈看着章茗进了地铁站,他没跟进去。
“谢家那姑娘怎么说?”
覃戈往回走,准备去停车场取车,“能怎么说……覃盾承诺会对谢婉桢负责。至于谢婉桢要不要他负责,那就是他们两个的事了。”
“什么东西,他早就存心不良,故意的。”汤月很生气,覃盾名义上是她的儿子,但是海安的高门阔户都知道,覃盾实际上是覃震桓的私生子,所以没有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人。
而她口中所说的谢家,是华东零部件大王,海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谢家小女儿谢婉桢曾经在云河集团实习,做过覃戈的助理。
昨天,覃盾这小子以覃戈名义约谢婉桢出来,把人灌醉后,睡了人家小姑娘。
覃盾目的很明显,他就是想高攀一门好婚姻,以帮助他在覃家获得更多的好处,例如云河地产的股份。
“不管他了。”汤月联想起覃戈的婚姻大事,“周末你把乔馨带回家来吃顿饭吧,我好久没见她了。”
“妈,你想见她你自己约,何必拉上我。”
汤月急了,“哎,你们这样拖拖拉拉的,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我跟大乔不可能,我早就跟她说得很清楚。她前段时间不是也去相亲了吗?妈,你不要再乱点鸳鸯谱,祸害人家。”到了停车场,覃戈掏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
“你就作吧,人家不嫌弃你二婚,你还挑三拣四的。老爷子那边你怎么交代?”
覃戈关上车门,“爷爷要是问起,我自然会跟他交代。我要开车了,没其他事,我挂了。”
……
章茗在小区外面的药店买了止痛药和藿香正气水,从电梯出来,便看见一人站在窗边抽烟。
那熟悉的背影,熟悉的烟味,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唉!”
章茗顿住脚步。
“怎么,不敢跟林内比稿吗?你怕输给他?”
“我避嫌,可以吗?”
避嫌,就是表示她跟林内关系亲密,所以才需要避嫌。
覃戈被噎了一口烟,他在垃圾桶上方掐灭烟头,他还在纠结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你喜欢他什么?”
章茗回转身,“我喜欢他什么,你管得着吗?”
两人目光相撞,火花四溅,覃戈怒道:“他,一个小白脸,公然勾引军嫂,拆散军婚,没让他坐牢,我已经够仁慈了。你说我管不着?”
“覃戈,我们已经离婚了,就算你觉得我当年对不住你,也已经过去四年多,你何必这样纠缠不放?你现在这样,一边跟我打温暖牌,一边又当众打我的脸,你究竟是想怎样?”
他想怎样?覃戈慢慢靠近,“我也不知道,我想怎样。”他的语气,一时让人难辨真假。
章茗冷笑,“你不就是想报复我吗?你想把我勾引到手,然后再狠狠地抛弃,是吗?”
覃戈走前来,语气沙哑暧昧,“你觉得我能把你勾引到手吗?”
章茗的思维被牵扯着停顿了片刻,“我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你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彼此折磨。”
“我就喜欢跟你彼此折磨。”覃戈贴上来,把她笼罩在影子里。
章茗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覃戈越靠越近,呼出的气几乎就喷在她的脸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我?”
想过。
章茗脸上热辣滚烫,她呼吸乱了,心也乱了。
“就林内那孱弱的小身板,能跟我比?你多久没被满足过了?”
这话让章茗彻底清醒过来,她想把他撑开,“你干什么?”
“你想我干什么?”覃戈顺势拉开了点距离,冷笑道:“据说,林内这个奸夫是不婚主义者,你想用小孩来牵住他也没凑效……实在,太失败了。”
“你看了他的采访?”
“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章茗双手捂着额头,自己的生活好不容易慢慢走上了正轨,当年生孩子难产,三个孩子两个在保温箱里,死神随时光顾,随时可能带走她的骨肉,而她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家中人手不足,钱包羞涩,想想那最艰难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她害怕平静的生活被打乱。
章茗咽了咽喉咙,故意刺激他,“我乐意,我爱他,我愿意给他生孩子,一辈子不结婚,我也愿意。”
果然,覃戈被激怒,他双眼微红,脖子上青筋毕现,下颌线绷得直直的,“你这叫犯贱!”
“我怎样都跟你没关系。”章茗也很激动,双唇颤抖,眼含泪花,“我只求你赶紧离开,赶紧搬走,离我的生活越远越好。如果你不搬,我搬。”
她说完,慢慢半蹲下来,双唇因为激动变成了酱紫色,她头痛腹痛双脚发软。
被心爱的女人如此嫌弃和厌恶,覃戈强烈的自尊心再次坍塌。
他红了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电梯门打开,涛哥快步走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他在监控里看到监控画面,一开始以为他们在偷情,后面又看到他们似在争吵……他怕出事,赶紧上来。
覃戈无视涛哥的存在,他像被褫夺了灵魂的线偶,无力地往回走,“好……”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念想,留恋,报复,都没有了意义,覃戈低头冷眼盯着她,“我搬走。”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才想起掏钥匙,准备开门。
“章小姐!你怎么了?章小姐……”
覃戈闻声顿住了脚步,眼角瞥见章茗捂着腹部,倒在地上,状似痛苦万分。
他急步跑过去,“章茗?”
第15章 照顾
章茗卧倒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抗衡腹部的痉挛绞痛,“我肚子痛,先给我吃点止痛药……”
覃戈一把抱起她,涛哥见此情况,忙去按电梯。
章茗痛得受不了,扯着他的衣领,“我包里有……止痛药,快给我吃止痛药,快点。”
“止痛药不能乱吃,你这叫掩耳盗铃!”他用力把她贴在了怀里。
出了电梯,快步跑到车驾前,覃戈把她放进汽车后座,让她平躺着,甚是心疼:“你忍一忍,很快到医院。”
章茗蜷缩着,“快给我止痛药……你就是……报复我。畜生!”
覃戈也不管她的咒骂,已经上了车。
后面跟上来的涛哥问:“要我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