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撩人——斐妩
时间:2019-04-16 09:56:45

  她自幼便是个胆小的,从没有所谓的恃美扬威,也没有一肚子坏水,她只是怕,怕那些端庄正义之人都用些厌恶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个十分肮脏恶心的人。
  即便小姑娘再努力地去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可也忍不住会受到打击,忍不住更加害怕。
  梅年锦的神情顿时一怔。
  小姑娘抬起头来,那双雾气茫茫的杏眸便看向了他,见他脸色不好,便又小声解释道:
  “但……大哥哥的朋友定然也和大哥哥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即便她再害怕,她也宁可相信一次,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害怕而去惹得对方不悦。
  小姑娘仅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善意。
  梅年锦闭了闭眼,随即忽地一笑。
  即便是他,方才险些也误解了这个小姑娘矫揉造作了,不是么?
  大多数的美人都天生自带着高人一等的清高,或是骄傲,或是肆意人生,哪怕心性极好的,也不至于自卑。
  她们只要稍稍用些手段,便可在男人身边立足。
  这都是旁人对皮相美丽的女子惯有的印象。
  然而小姑娘却总是这样的……令人怜惜。
  梅年锦不了解她,也没曾想过要去了解她。
  最初只是如同怜惜猫儿狗儿一般,见她被人欺负的可怜,看在自家妹妹份上想要回护一二。
  只是没想到,他家的妹妹竟然是这样的……可怜。
  “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必然会敲破他的脑袋,所以,你不必怕,你总是要出去见见世面,见见人性的很多面。”
  他对小姑娘道:“你只是遇到了太多的不好的事情而已,我也是一样,看见有好的,有坏的,人才会成长,你身边没有亲人呵护引导,你如今这副样子……这也不怪你。”
  梅幼舒见他终于不再冷着脸了,这才松了口气,又略迟疑地、便从身上拿出来一只荷包轻轻递到了他的面前。
  “碧芙说这荷包做工太丑,不适合做谢礼,只是从前听闻亲人之间总会互赠穿用之物,便、便做了这个。”她举着那荷包,特意将荷包的背面朝着对方,心里却紧张得很。
  那正面可真丑……丑到她都后悔了。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送了。
  只是也想着如其他人一般,试着体会一下寻常亲人之间应有的温情。
 
 
第15章 
  梅幼舒的心底颤悠悠的,仿佛都悬着一块石头,上去不也下不来。
  她本性就不是个主动之人,如今这样主动,多少也都泄露了她的心思。
  她比那些同样生性自卑的人还要卑弱。
  哪怕是梅年锦指间漏下去的几分暖意,都令她愿意钻出龟壳,拖着自己没有任何保护的柔软身体,试图走到对方面前向对方表示出自己的友好之意。
  如饿人画饼,渴人舔泪般,这个荷包便是她对亲情一点点的幻想。
  似阴暗缝隙里的一株幼苗,看见光的位置,便也试图不自量力地往上抻直了身子,想要去够到光。
  梅年锦接过那荷包,将它整个的打量了一遍,唇角又重新扬起。
  “两个妹妹每年也都送我荷包……”
  梅幼舒心底那块石头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那就是说,他不缺荷包的。
  更不会缺这么丑的荷包。
  她垂下脑袋,神色有些难堪。
  这时她便又听他道:“我鲜少会带妹妹们赠的东西,但这是三妹妹你头一次赠我的东西,我必然会好好戴在身上用的。”
  梅幼舒又悄悄抬眸望他。
  “你若是得了空,再给我做双袜,做双鞋子,都是可以的。”梅年锦又对她道。
  梅幼舒忽然发现他这话极是耳熟,正是她同碧芙说过的话。
  她想到这些垂眸看着对方手里那个荷包便就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在她脸上便出现了一抹可爱的小梨涡。
  她所渴望的阳光,便都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梅年锦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却又犹如欣赏一朵午夜惊艳一瞬的玉色昙花一般,静静欣赏着小姑娘展现出来的一瞬美好。
  这时车马停下,梅年锦掀了帘子跳下马车,便扶着梅幼舒下来。
  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梅幼舒看着四周的人,忍住心里的怯意,只当做不经意的模样,抬头看到了面前这楼的牌匾。
  上面赫然写着凤鸣楼。
  “你认得字?”梅年锦见她看的仔细,便问她一句。
  梅幼舒这时才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梅年锦见状便安抚她一句道:“不认得也没有关系,读书认字虽是好事,但我也不喜欢京中一些贵女仗着自己腹中一星半点的文采便恨不能给自己封个女状元的做派,你是个好的,还好也没来得及被人带坏。”
  他说罢正要带梅幼舒进去,却在这时看到了俞景侯家的人。
  梅幼舒见他忽然愣住,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便看到了薛平瑶。
  “是她?”梅年锦定定地看着对方,目光顿时沉了几分。
  梅幼舒见他脸色有些不对,便低声道:“是薛家平瑶姐姐,她今日该和二姐姐和四妹妹在一起的。”
  “我知道是她。”梅年锦的脸色愈发冷了下来,“我一直有个事情想要问问她,可她却回回都避而不见。”
  梅幼舒的神情颇为错愕。
  梅年锦竟然也同薛家姑娘也有往来?
  “小丫头,我原是想带你去见见一些人的,但当下,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梅年锦对她说道。
  梅幼舒看着他的眼睛,隐约察觉出了他沉郁的心情。
  待薛平瑶从一家店中出来,正要上马车的时候,梅幼舒便忽然将她唤住。
  她神情一怔,抬眸看向梅幼舒,颇为意外道:“你是梅家的三妹妹?”
  梅幼舒轻轻“嗯”了一声,道:“姐姐今日怎没有同我家姐姐在一起?”
  薛平瑶打量了她一眼,笑说:“她们姐妹二人同我表家妹妹说的真是热闹,我名下一间店铺出了些问题,我特意过来解决了,正要回去。”
  梅幼舒犹疑着道:“可否耽搁姐姐片刻时间,我正有话要同姐姐说。”
  薛平瑶道:“妹妹同我有什么话要说,我与妹妹并不相熟。”
  梅幼舒见四下都是人,想着梅年锦托付的事情,便又厚着脸道:“并不会耽搁姐姐太多时间……”
  薛平瑶见她平日里不声不响,今日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颇不耐烦,但是很快,她眉宇又顿时一松。
  她转身笑着对梅幼舒道:“要说事情,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是不是,我们到前面楼里说……也是,我险些就忘了你是个不识字的,就是前面挂红灯笼的楼里,你往里走去,就在二楼的倒数第二间,那是我惯用的房间。”
  梅幼舒见她松了话头,顿时缓了口气。
  然而薛平瑶与她说完这话就直接令马车往前赶去。
  梅幼舒见前面的酒楼也没几步的样子,便也顺着路边独自地走。
  而此刻马车内,薛平瑶却冷笑了一声。
  “这下哥哥可满意了?”
  在她的对面,正是俞景侯世子,薛慎文。
  “妹妹、妹妹肯这样帮我,我这个做哥哥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薛慎文笑着说道:“这梅三妹妹与我真的是极有缘分的,你都不知我与她巧遇了多少回,我……”
  “哥哥想得多了,咱们京城就这么大,来来往往也就这么几个,事实上你遇见梅家另外两个姐妹比这姑娘要多的多,可你偏偏就是不记得了。”薛平瑶很是不屑他的话。
  “妹妹此言差矣,总之,我今日定不能再留有遗憾了。”薛慎文心情极好道。
  他们没说两句话的功夫车马便已抵达。
  薛慎文掀了车帘便进了酒楼去,马车在酒楼门口停了一会儿,直到车夫瞧见梅幼舒走上前来,便对她道:“姑娘且进去吧,人就在楼上等着呢。”
  梅幼舒见这酒楼异常繁华,颇为拘谨地捏着帕子,她朝那车夫点了点头,车夫便打马离去。
  这楼里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都是有的。
  梅幼舒见时候不早,便也不敢耽搁,忙上了楼,找到薛平瑶说的那房间便推门进去。
  待她进了那屋子,外面那些纷杂的声音顿时被隔离开了。
  梅幼舒抬脚往里走去,正想叫唤薛平瑶一声,却见里屋就走出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不是旁的人,正是早一步到了的薛慎文。
  梅幼舒看着他,怔了怔,整个人都未反应过来。
  “你……”薛慎文见她呆住,便柔和了声音,对她道:“你不必怕,我是平瑶的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梅幼舒轻轻点了点头,可脚下却忍不住往后退去,她略惶恐地往其他地方看去,怯声道:“平瑶姐姐呢?”
  薛慎文却似不经意间往门边走去,正是挡住了门缝的动作,只对她道:“她许是待会儿就到,你不必急。”
  梅幼舒看到他的举动脸色微微发白,想要朝门边靠去,却又不敢朝他靠近。
  “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我想改日再同姐姐说话。”她低声说道,玉白的手指却紧张地扭住帕子。
  薛慎文见她这般害怕,这才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失常,忙轻咳了一声又让到一旁,解释道:“你莫要误会,我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想同你好好说话。”
  梅幼舒扫了他一眼,只垂下眸,道:“你要对我说什么?”
  薛慎文闻言顿时也有些紧张地握住手里的折扇,颇羞赧道:“我那日头次见到妹妹,便觉得妹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我想,我想与妹妹聊一聊,让妹妹知道我的为人。”
  梅幼舒睫毛颤了颤,却不敢再看向他,“我与平瑶姐姐不熟,与你更不熟,我……我也不想知道你的事情。”
  她说着便又往门边走去。
  薛慎文见她这般急于离开,便忙将她拦住,阻了她的去路。
  “妹妹别怕——”
  梅幼舒被他的举动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原先忍耐着的畏惧便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叫她语气都犯了哽咽,低声惊惧道:“你想要做什么?”
  薛慎文见她惊慌失措,反倒愈发楚楚可怜,那颗心也忍不住狂跳不止。
 
 
第16章 
  此间透着一股靡香之气。
  室内雪帐绾束,堂前有些青衣拨弄琵琶古琴,清雅弦音轻碰,仿佛有着一种柔软的力量,令人周身放松,舒服地忍不住微微半阖起眼皮,极是享受。
  “嫣紫楼里都是雅客,看中的女子,都要经她本人同意,才能买回府去,做奴做妾都是好的,总之,不似寻常青楼里那般行事,反倒像是将这嫖、妓之事升高了个档次、也能上得了台面一般。”
  太子君盛宁抚着手掌,对他身边那人说道。
  “您打也打过我了,来也来了,倒不如见识见识,这女子心性千面,越是玲珑,越是有趣。”
  君楚瑾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桌上一只碧釉瓷杯捏在指间略是倾斜,却并没有要饮用的意思。
  “你不必故意激我,你喜好女色是你的事情。”
  “皇叔此言差矣,您都是我的长辈,至如今身边不说没有皇婶相伴,连个房内女子都无,岂不可惜?”
  君盛宁见他冷淡不语,便又对他道:“这楼里虽然男客女客都有,但大多女子都不愿意来这地方,而那些楼里的姑娘又以‘客’的身份自称,叫你觉得她反倒只是来此处寻乐一般,并非取悦于男子,我倒觉得极是有趣。”
  “本性仍不过是妓,何趣之有?”君楚瑾垂眸,目光落在面前那块铺在地上暗红色的垫子,那些青衣女子竟都是赤足而坐,一双玉足在裙下极不安分,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勾人意味。
  “这才是有趣之处,她们愿意扮得清高,本质却又是待价而沽之人,岂不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君盛宁笑着看那些青衣露出的脚,对君楚瑾道:“我今日便是同一个姓白的女子约好了,待会儿就可让皇叔见过她了。”
  君楚瑾闻言便将那杯子重新搁在了桌面上,正要开口,却见门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个女子,那女子手里持着琵琶,穿着清素的衣裙,待她进来看到屋中两个男子,便露出几分羞怯之意,对他二人道:“想来是我走错地方了,还望公子们见谅。”
  她说罢就盈盈一福,又似无意般抬眸勾了二人一眼,这才轻盈转身去了。
  君盛宁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眼睛直直看着门外,口中对君楚瑾道:“小叔叔待会儿且替我照看那位白姑娘,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便急匆匆赶去了门外,半点也不似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游刃有余,竟禁不住旁人的半点撩拨就追随而去。
  君楚瑾眉头蹙起,只沉声对那群青衣说道:“都出去。”
  那些青衣女子顿时都停下来,见他满脸冷淡,也不开口攀附,只恭敬有序的离开,行径确实似清清白白的卖艺女子一般,不拈人身。
  待屋内空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才得了片刻清静。
  他起身正要回去,却又听得门口响声,有人匆忙闯入又反手将门关上。
  那门前是隔了一道素白纱屏,隐约能瞧见门后之人的身影娇小羸弱,瞧着便是个身姿怜人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后背抵着门,气喘吁吁,眼中还凝着泪,好似一只正在被坏人追猎的兔子般,惊慌失措地闯到了他的面前。
  他登时便想到了方才那个女子的把戏。
  他冷眼旁观,直到对方终于发现自己,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她便怯生生道:“我、我是走错了地方……”
  君楚瑾听到这声音顿时抬起头来,平静若静水的漆眸宛若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儿,起了些许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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