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落进风沙里——北倾
时间:2019-04-16 10:08:48

  他点着烟,微眯了眯眼,语气一低,略显出几分惆怅来:“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你坤哥如今也这样了,我就没说出来告诉你。不止你,袁野跟了我那么多年,对内情也不清楚。”
  “以前世道乱,为了讨生活,什么事没钻营过?我知道你这些年明里暗里对王坤帮扶不少,也是不想这事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曲一弦避了避烟,跟前台要了几张纸和一支笔,罗列明天进雪山需要的设备。
  她垂着眼,声音和飘在头上的烟一样虚无:“我也不想我们之间这样,裴于亮杀过人,手里沾着血,与我只有利益关系。他说得那些话,我起初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她笔尖一顿,抬眼看彭深:“可后来他说得每件事,逻辑清晰,全是你未曾说给我听过的……”她像是说不下去了一般,摇摇头,又提笔,继续列清单。
  彭深没接话。
  他倚着柜台,低头猛吸了一口烟,随即烦闷地将烟头碾熄在前台特意提供的烟灰缸里。
  “江允的事我从顾厌那知道了。”彭深捏了捏眉心,“再进山,我会跟你一起去。就算豁出我这条命,我也会替你把江允换回来,让你还江家一个交代。”
  曲一弦的笔尖一顿,视线落在写了一半的高排汗衬衣上,好半晌,她才转了转笔尖,继续补完整。
  “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一切都等把江允救回来再说。我已经欠江家一个江沅了,不能再欠一个江允。无论是江沅还是裴于亮……”她刹住话,凝视着彭深,一字一句道:“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她把列好的设备清单叠起,又将纸笔还给了前台,“彭队,这一次救援事关星辉救援队的前途和未来发展。无论多难,我们都要摒弃杂念,先营救江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有办法解决的。”
  彭深点头赞许:“晚饭后八点,悦来宾馆三楼的会议室集合,我们制定下救援计划。”
  曲一弦没异议,她面露倦容望了楼梯一眼,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又转身,说:“袁野跟你说了吧?我派他盯住雪山出入口,以防裴于亮发现雪山是个无路可退的陷阱,原路折返,跑了。”
  “顾厌应该也派了人手过去。”曲一弦的声音又缓又沉:“正好,有袁野盯着我也能放心点。就昨晚军事基地的他的小组表现,我实在很怀疑他们的执行能力。”
  在这句话之前,两人之间的交锋是含蓄的,隐晦的。
  高手过招并不需要每句话刺中要害,令对方鲜血淋漓。她的试探,进退藏在在每个字符里,体面又留有余地。
  可这句话之后,她毫不掩饰自己阻止彭深调回袁野的意图,赤裸裸的,像是把一切都撕开了摊开在他面前,不留情面。
  彭深一滞,持默认的态度,微微颔首。
  见意见达成一致,曲一弦不再逗留,抬步上楼。没走几步,彭深叫住她:“一弦,前两天给我送水果的,是不是你?”
  曲一弦转身。
  彭深又点了一支烟,他夹着烟,微微眯眼,冲她笑了笑:“你忘了,我吃哈密瓜会腹泻。”
  话落,他没再多说,挥挥手,示意她赶紧上楼。他也转身,从她的视野里渐渐淡去。
  ——
  领队在二楼的楼梯口等她,见她上来,殷勤备至地引着她去四楼刚开的房间。
  “傅先生已经休息了,我怕你找不到房间多绕路,就一直在二楼等着。”他落后曲一弦两步,等着她转过楼梯拐角,又嘀嘀咕咕的抱怨:“这悦来的层高总共四层,也没法安装个电梯,每次都得爬楼梯,也不怕客人累着……到了!”
  他把房卡递给曲一弦,未语先含三分笑。眼看着曲一弦接过房卡,刷卡进屋了,他才道:“那小曲爷您好好休息,我就在您对门,有事吩咐。”
  曲一弦忽得想起一件事来,转头叫住他,把清单递了过去:“明天进山前,备齐。”
 
 
第102章 
  曲一弦进屋时,浴室里有水声。
  卡槽里插了张硬纸板片取电,她往房间里张望了眼,确认傅寻在洗澡后折回门口,敲了敲门。
  浴室里的水声一停,傅寻沙哑低沉的嗓音隔着层水雾响起:“一弦?”
  曲一弦倚着门,问:“伤口刚包扎过,洗什么澡?”
  里头静了一瞬,也没回应,但水声没再响起来了。
  曲一弦在门口站了一会,听里头的动静猜他是擦干准备出来了,也不跟个变态似地杵门口偷听了,回书桌前,撕了张纸重新列设备清单。
  这回列的,是私人清单。
  从登山杖、双人双层高山营地篷、墨镜、头灯、水壶、瑞士军刀到高倍防晒霜、唇膏、防风打火机、防水火柴、高山套碗……想了想,她又往上头添了个云南白药气雾剂。
  傅寻站在她身后时,她刚写完最后一笔,合上笔盖。
  他伸手从曲一弦掌心抽过清单扫了一眼:“就这些?”
  “就这些。”她起身,背着窗拉开冲锋衣的拉链脱掉外套:“我还准备了一份,交给领队了。那张清单要了防风的冲锋衣,抓绒衣裤,高排汗衬衣和羽绒睡袋,还有帽子,手套,毛袜子,高帮山地鞋。像航拍器、发电机和救援设备,队里肯定带了不少,我全列在了那张单子上。”
  傅寻把清单压回桌上,往后倚住书桌,给她腾出走道。
  宾馆的标间不大,活动范围更是逼仄。床边只是站了两个人,房间就拥挤得像是没有容人之地,显得分外狭小。
  曲一弦随手把外套罩在了床头的灯罩上,转身抱住他。
  他上身赤裸着,手臂上有未擦干的水珠,湿漉了一手。她丝毫不介意,手从他的腰侧环过去,十指相扣在他的腰后,仰头看他。
  “我担心江允。”
  “裴于亮损失惨重,怨气定是全洒在她身上了。”
  傅寻不接话。
  他微俯身,回抱住她,掌心在她后颈轻捏了捏,无声安抚。
  曲一弦活得比谁都现实,她不信到这步田地,裴于亮还能善待江允,还能对她和颜悦色。那王八蛋,被逼上了雪山,等他发现自己受骗,走到绝境时,估计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傅寻低头,下巴在她头顶的发旋轻轻摩挲了下:“他不敢太过分。”
  “江允是人质,也是他谈判的唯一条件,安全上不成问题。”他停在曲一弦后颈的手沿着她的颈线在她耳垂上轻捏了捏:“先睡一觉养养神,等明天上山后,就没时间休息了。”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养足精神。
  雪山那地方,不做足准备,救援队根本无法在山上待太久,更别提在那么大的范围内搜救三个活人。
  冰层积雪难行,高山低温缺氧,无论哪一项都能成为救援队的极限。
  “星辉不是没做过高山救援,阿尔金山新疆区域和可可西里区域的山脉全做过。”她一句话,显得心事重重。
  傅寻换位思考,他若身处曲一弦这个位置,怕是焦虑和压力并不会少于她。
  他抬手绕至腰后,分开她相扣的十指,牵着她在床沿坐下。
  “阿尔金可可西里区域的高山救援我有印象。”他俯身,替她松了鞋带,脱下袜子,“好像也是违规穿越?没取得登山许可,私自绕远路。”
  曲一弦自觉地往床里侧躺,“是,失联三天后,朋友求援。通常这种不按流程走的遇险,都是白费救援力量。”
  傅寻拉上窗帘后,跟着躺上来。
  房间小还是有房间小的好处,暖气充裕,空间算计得分毫不差。
  他揽过曲一弦抱在怀里,问:“那次救援花费了多久?”
  “三轮搜救均失败,连遇难者的尸体都没找着。”她小心避开他腰上的伤口,往傅寻怀里靠了靠:“当时接到电话,听完情况描述后,几乎对救援成功不报任何希望。”
  可评估的结果不会影响救援行动。
  无论希望多渺茫,只要有生命需要,救援队就要集结资源力量进山搜救。
  傅寻轻握了握她的肩膀,低声道:“我知道。”
  “这次的情况不同。”他微微低头。
  裴于亮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巡洋舰整车的物资也足以三人支撑三日,等裴于亮发现雪山才是他们请君入瓮的骗局,他会保存体力等着最后的周旋。
  ——
  窗帘遮了光,外头是日出还是日落与这房间像是没有了关系,室内暗沉沉的,像是沉入了黑夜里,只有窗帘的缝隙里漏出今早新生的日光,白晃晃的,仿佛镶在隧道里的灯带,把整个房间内的光线沉到了深海的边缘。
  曲一弦没再继续救援的话题,无论是重提阿尔金山的救援还是讨论这次的雪山搜救都毫无意义。
  能做的事她已经在做了——列清单,准备救援设备。
  接下去就等人员齐备,开会制定救援计划。
  她闭上眼,指尖在他胸前打了个转:“不问我跟彭深聊了些什么?”
  傅寻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按在胸口,哑声问:“聊什么了?除了互相试探,还有新鲜的?”
  曲一弦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
  她喜欢聪明的男人,交流起来不费脑子,更不费口舌。
  “还真有一段。”倦意渐涌,她的声线也慵懒了起来:“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忘了,我吃哈密瓜会腹泻’。”
  她顿了顿,说:“我的确忘了,他不吃哈密瓜。以前七八月,带线经过瓜州,高速、国道边上都有临时搭起的篷卖瓜、卖野生枸杞和果干特产,他从来也不碰,只捡些黑枸杞跟老板讨茶喝。”
  傅寻隔了几秒,才接话:“你是觉得自己怀疑错人了?”
  “嗯。”她蹙了蹙眉,解释:“他辩白,卖惨,解释都抵不上这句话来得清白。”
  傅寻睁眼。
  揽在她腰上的手微一用力,把她抱到身上,面对面。
  他看着她的眼睛。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只能看到她眼里有一簇光在发亮。
  他抬手,手臂钳固住她纤细的腰身,把她往身前一抱,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地对视着:“那你准备两份清单是防备谁?”
  曲一弦意外他竟留意到了她准备两份清单的用意,盯着他看了几秒,忽得笑起来:“你们鉴定文物的,是不是眼神都特别毒,想得也比别人多?”
  “你们?”傅寻无声地托了她一把,问:“除了我以外,你还认识哪个鉴定文物的?”
  曲一弦怕压着他伤口,分开双腿,膝盖触地,分落在他腰两侧。
  她低头,寻到他的嘴唇,蹭了口:“给我说说你平时怎么鉴宝的?”
  “鉴宝?”他眼神幽亮,像是被她一句话点亮了火光:“说简单也复杂,是门精细活。”
  他越是这么说,曲一弦兴致越浓:“以勾云玉佩为例,你举个例给我听听。”
  傅寻似笑了,又似没笑,她没看清,只见他眼里的光闪烁,隐隐透出丝危险来。
  “鉴宝,都得先看。”他声音低沉,不疾不徐:“什么物件都是这个步骤,先看壳包浆,再看造型外观、纹饰色彩。”
  “玉器鉴定主要看玉器皮壳,玉佩出土后经人盘磨把玩,表面有一层油质感和透润感。东西有年纪,自有温润的旧感,和故意做旧的贼光有一定的区别。基本这一步,就能基本判定古玩真假。随后看细节,也就是玉器的造型外观,纹饰色彩。勾云玉佩的特征很明显是红山文化时期的精品。”
  曲一弦听得认真,甚至还悄悄在做心里做小笔记,丝毫没察觉“讲课”的人眸色由浅转深,渐渐浓郁。
  “还有一种宝贝,鉴定方式与众不同。”傅寻的声音一低,勾住她的腰身贴住他光裸的腰腹,反身将她压在身下。
  “第一步也是看。”他低头,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第二步是摸。”
  他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腰上,带着温度,贴合着她的腰线,从下至上。指腹更是在她锁骨、耳后的柔软处打着转,极尽耐心。
  她受了蛊惑,心也随着他的动作起起落落。
  心底的最深处,有块地方不受控制般,一下是空的,一下又是满的。心尖又像被谁啃咬着,一点一点,酥麻到令她浑身战栗。
  他不再说话,掌心往上,推开那层阻碍,握住她。像一下攥紧了她的心脏,她心跳跟着一窒,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那点掌控力,随着他一步步攻城略池,摧毁殆尽。
  她眼眶微热,贴近他,靠紧他,心底的渴望被一点点勾带诱引,对他生出几分想要来。
  曲一弦向来不玩虚的,在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后,她睁眼,眼神带了几分被他浸润的媚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问:“第三步呢?”
  她的嗓音轻哑,只两人可闻,偏这种轻闻暧昧的调子最能勾起征服和隐秘的快感。
  傅寻压低了身,腰腹和她的肌肤相贴。他靠得极近,贴得也极近。指尖触碰到她的脊线,四处点火般,摩挲揉搓。
  窗帘底下的光亮了些,宾馆地下渐渐有人声,车声。
  曲一弦正微微分神之际,他握住她的腰,微抱起她,不容她有片刻的走神。
  “第三步……润色。”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描绘她的唇线,极尽耐心的撩拨着她的兴致。兴起或不耐时,他偶尔会用齿尖轻咬,或是吮吸她的下唇和舌尖。
  他的呼吸是热的,唇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
  这种热,像□□,引得她最后一丝犹豫顾虑全线崩溃。
  欢好一场又如何,人之常情。
  她主动勾攀住他的腰身。
  女人的身体柔软,她占尽了柔软的便宜,去贴合,覆从,靠近,毫不扭捏。
  她喜欢的地方,她想占有的地方,由她的指尖一寸寸描绘。
  他的背脊,尾椎,人鱼线,和他喜欢她唇角的弧度一样,曲一弦也觉得这些弧线的吸引力致命得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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