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婶婶便走过去说了句:“来一个煎饼果子。”又问一美,“能吃完一个吗?我怕你小姑也要。要是吃得了,那就再拿一个,吃不了,那你俩切一半。”
一美便说:“切一半吧。”
只是婶婶想了想,家里还有一个周小明呢,便说:“算了,拿两个吧,你跟小姑还有周小明一起分着吃,多买点,免得你们干仗。”说着,笑了笑,对老板说,“再拿一个煎饼果子,不要辣。”
“好嘞!”
婶婶又指了指旁边的烤地瓜:“吃地瓜不?”
“吃!”
婶婶便又去挑了几个地瓜,付了账回来时,煎饼果子已经做好,便一齐拿上,带上雪碧打车回家。
…
出门时,一美只穿了双单鞋,也没戴手套,刚刚帮婶婶拎了点东西,回来时早已冻得手脚冰凉。身子也冷,急需温度,便迅速脱下了冒着寒气的羽绒服、牛仔裤,露出里面的大红卫衣和黑色秋裤,又有一双暗黄色长袜扎在了秋裤上,袜子拉得很长,直提到了小腿肚下。
婶婶看了都忍不住嫌弃:“一美呀,你那穿得是什么啊!”
一美便说:“在家嘛……”
说着,屁股左一扭、右一扭,把秋裤提了上来,又吸了一下鼻子,便走过去抱住了胖胖的芬达取暖。
芬达不乐意。
慢慢起身,往旁边挪了挪,复又趴下。
一美不肯放过,也跟着移过去,两条筷子腿大叉着坐在地板上,把芬达夹在中间,自己整个人趴在了芬达身上。
芬达也懒得反抗。
半睁一双眼睛,一副懒得和你计较的样子。
一美便摸摸他的头:“乖~”
抱了好一会儿,婶婶房门忽然开了,是周小明刚睡醒,丧唧唧地走了出来。穿了一套秋衣秋裤,秋裤太长,一直踩在了脚后跟,揉着眼睛直直向一美走来,什么也不说,上来便熊抱住坐在地上的一美,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一美背上。一美被压得,又更重地趴在芬达身上,一美怕压坏了,或压急眼了它老人家,便自己用力撑着些,撑了一会儿撑不住了,便说:“周小明,你先下来一下。”
周小明不听,继续软软趴在一美身上,像是心情不好,需要人安慰似的。
一美便问:“怎么了?”
周小明不说话。
一美又撑了一会儿,便把周小明扒下来,而后自己起身,把周小明抱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
芬达则懒洋洋起身,挪了几步,在离一美远些的地方趴下。
一美又问:“怎么了?”
周小明不说话,只是揉揉眼睛。
婶婶便说:“刚睡醒,心情不好,过一会儿就没事了。”又问一美,“你看那身秋衣秋裤怎么样?”
一美敷衍道:“挺好,挺合身的。”
婶婶便高兴地说:“我给买的,孩子长得快,买了大一号的,你给他裤腿好好挽一挽,都踩到脚上了。”
“哦。”说着,一美把裤腿挽好。
原来是婶婶买的。
婶婶又拿来煎饼果子、烤地瓜、豆浆油条等食物给周小明吃,周小明刚睡醒,一开始不吃,像只考拉抱着一美丧唧唧了好一会儿,一美自己忍不住抱着周小明吃了口煎饼果子,周小明才跟着吃了一口,觉得好吃,便轻轻推开了一美要下来,自己坐在沙发上,两手抓着煎饼果子吃起来。
吃完,便也活蹦乱跳了起来。
一美给周小明放了动画片,便去厨房看看婶婶在做什么。
见婶婶正在拾掇刚买回来的鱼,说:“一会儿熬汤。”拾掇完,便把三只鱼一齐丢进了大锅里去煮。
调味时,婶婶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却找不见料酒,翻了一会儿停下来想了想,便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瞧我这记性!前天用完了,扔了。本来想着买,结果忘得一干二净!连料酒瓶扔了都忘了,哎呦,真是老了!”
一美便说:“要不我下去买一瓶吧。”
婶婶不好意思地笑笑:“去买一瓶吧。”只是话音一落,看到餐桌上昨天叔叔喝剩下的茅台,便又叫住了一美,“等一下!”想了想,好像用白酒也问题不大,便说,“别去了,把那茅台给我拿过来。”
“啊?”说着,一美怔怔拿过去。
婶婶便接过酒瓶,一手拿勺,一手拿酒,往勺上猛地倒了一勺,酒从勺子上溢出来,洒进了汤里。婶婶又把勺上白酒均匀洒入了汤内,想了想,觉得不够,便又倒入了一勺。
一美在旁边看着,问了句:“茅台酒要多少钱啊?”
婶婶回:“分等级,价格都不一样。”
一美便指了指灶台上的那瓶,问:“那这个呢?”
婶婶淡定地回:“刚刚倒进去的那点儿,怎么也得三四百吧。”说着,看着一美目瞪口呆的反应淡淡地笑了。
一美倒吸了一口气:“这么贵!”
“嗯呢。”
“天啊!那两勺三四百,我的妈呀!那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贵的鲶鱼汤了!”
婶婶笑了笑:“那一会儿可给我好好品味品味。”
“当然啊!”
婶婶转回身继续调味时,一美仍未从茅台酒的价格,以及婶婶拿茅台当料酒的行为的冲击中走出来。
还在不停“我的妈呀”“我的妈呀”。
主要这件事,仿佛又让一美重新认识了婶婶。
平日里看婶婶柔柔弱弱地惯了。
只是到了菜市场,婶婶也会霸气侧漏地指点江山。一美有一次也听过婶婶在电话里训斥下属,挂了电话,又和叔叔痛诉了一通,说这件事本来应该这么干这么干,结果他给我那么干那么干。
叔叔听了,也说婶婶是对的。
平日里看婶婶俭省惯了,却也会淡定地拿茅台当料酒,虽然是别人送的,没花自己的钱所以不心疼……
一直以为婶婶体格小,和自己走在一起小鸟依人的,自己要多保护婶婶……
只是现在想来。
自己还是像姐姐说的,继续当家里的乖乖女吧……
正愣着,小姑走了进来。
一美便指了指那锅汤,说:“小姑,我跟你说,这锅汤,不算人工费,只算材料费少说也要四百多!”
小姑问:“怎么的呢?”
婶婶便笑了笑,说:“不是,刚刚料酒没了,我往里倒了点茅台去腥味,一美问我茅台多少钱,我说刚刚那两勺要四百,结果把她吓的!”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姑也笑了起来。
而后用一种让一美有些不爽的,温柔慈祥的眼神看了一美一眼,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温柔慈祥。
仿佛一美多么没见过世面……
婶婶又问一美:“你们在学校喝酒吗?”
一美摇摇头。
“都这么大了,也该学着喝点酒了,别喝太多,就是以后工作什么的,有些场合酒是免不了的,自己练点酒量也好。”顿了顿,又说,“不过不喝也好,我就不会喝酒。”说着,从橱柜里拿出一支白酒杯,往里倒了一点,尝了一口,五官便忍不住地皱在一起,皱了好一会儿又把酒杯递给一美,说,“你尝尝。”
一美便接过了酒杯。
杯底里沾了薄薄一层酒,仿佛三滴都不倒,一美仰头把那两三滴倒入嘴里,只是刚一滴掉在舌上,便忍不住皱起了眉,闭上嘴,一美不喜欢的酒气便在整个口腔绽开。
小姑便又笑了笑,说:“她们小孩儿喝点啤酒就行了,喝什么白酒。”
一美说:“啤酒也不好喝。”
小姑便说:“我教你,威士忌兑可乐,伏特加兑冰红茶,红酒兑雪碧也好喝,下次你跟同学试试。”
“好嘛……”
第191章 .
终于到了一周一度探望二娃的日子。
探望日是周一,叔叔婶婶上班,周小明也上幼儿园,真不是一个探望宝宝的好日子。这些上班、上学的,自二娃出生以来便一次都没见过二娃,这一次,小姑便给周小明请了病假,特意带他去看他弟弟。婶婶前几天也一直说,看情况,如果当天工作不忙,下午便开车到医院来一趟。
下午时分,小姑夫开车,载着小姑、一美、周小明向医院出发了。
路上,婶婶那面来了信息,问一美在哪儿。
一美说:“在去医院呢。”
婶婶问:“在路上呢?”
“嗯。”
“那一会儿在医院门口等我一下,我也去。”说着,发来两个害羞的表情。
“好嘛。”
到了医院,小姑夫把车停好,几人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没一会儿婶婶车便开了进来,大家一起进了医院。
看到宝宝,小姑又哭了。
不止探望宝宝时哭,平常在家里时不时想起宝宝来,小姑也要哭一鼻子。
这几天在叔叔家,晚上小姑夫总要与叔叔小酌一杯。小姑夫一喝就“上脸”,酒壮怂人胆,看到小姑哭,小姑夫总是不能理解地说:“哭什么,孩子在医院待得好好的,体检各项都正常,就是小了点儿。你就当孩子还在你肚子里不就得了,在你肚子里,你不一样看不到,那保温箱就是仿女人子宫的东西,人家待得好着呢。”顿了顿,又半安慰半嘲笑地补了句,“没生出来之前,你怎么就不想孩子想到哭呢。”
小姑流着泪,狠狠瞪小姑夫,骂了句:“草包!”
小姑夫便看向一美,小声问:“我说的没毛病吧?”
一美不语。
是叔叔给小姑夫撑腰,说:“没毛病!”
小姑便又看向叔叔,骂了句:“当爹的真都是一个尿性!”说着,猛地起身,走进一美房间,“嘭”地关上门。
叔叔站在客厅,又不满意地说了句:“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
二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了,脸上长了些肉,于是五官也跟着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叫人有些认不出来。刚出生时像极了小姑,只是如今乍一看,倒更像小姑夫了。正全身□□,只穿一条纸尿裤躺在透明箱子里,四肢缩在一起,身上汗毛有些重,皮肤薄薄的、红彤彤的,看上去不像一个孩子,倒像一个毛茸茸的刚出生的小动物,可爱极了。
小姑在一旁时而抽抽搭搭,时而看到宝宝可爱的小动作,便又破涕而笑。
婶婶则从头到尾欢喜得不得了。
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掌,说:“哎哟,我们小小明啊!哎哟!你看那小手,还肉嘟嘟的呢,长得多可爱哈?”
一美也曾想,大娃叫小明,二娃不如叫小小明,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本以为这种话会是叔叔第一个说,而后婶婶听了,会骂他缺心眼儿,没想到竟是婶婶自己先说出来了。
正看着,护士来给二娃喂奶。
婶婶便又说:“喝奶奶喽!你看那小嘴,还砸吧砸吧的。哎哟,他要去抓那个奶瓶呢,你看看!这孩子一看就聪明!我看啊,过不了一周就可以出院了,老在这儿待着也不舒服。”说着,看着小小明,奶声奶气问了一句,“是不是啊?出来让舅妈抱抱!”又看了一圈别人家宝宝,说这个孩子精瘦,那个孩子眼睛小得像一颗黄豆,看来看去,还是自家孩子最漂亮,最健康。
说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多看了那小眼睛一眼,不知怎的,伴随一阵不安的情绪,婶婶又想起了书庭。
不知自己外孙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该不会……
想着,婶婶不自知地轻轻摇摇头,告诉自己不会不会,哪怕不随书庭那大圆眼睛,哪怕是和姑爷两人合在一起折中一下,那眼睛也够用了。这样自我安慰着,好不容易安心下来,脑子里却又猛地闪现出婚礼上,姑爷那小侄女魔性的小眼睛来……而后又摇摇头,告诉自己不会不会,如此反复。
最后只能想——算了,只祈求孩子健康就好。
看完孩子,婶婶赶回了单位,大家则开车回了婶婶家里。
婶婶料事如神。
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我看这孩子,过不了一周就可以出院了”,没想到没几天,医院那边便来了电话,说宝宝可以出院了,于是小姑通知了找好的月嫂,月嫂从宝宝出院前一天开始上班,又告诉了婆婆,婆婆也在准备返程,小姑自己也收了收东西,准备回自己家去了。
在婶婶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中间时不时回家拿点东西,又出去买点东西,又有周小明的东西,于是行李加在一起,装了满满一个后备箱也不够,又放了两个箱子在后座,这才出发了。
一美则回到了之前,每天看看书、学学琴、练练瑜伽的神仙日子。
…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末。
临近春节,书庭那面说,今年春节要带陆维均回家过年。
原本也是两人计划中的事情,但先开口的却是公公婆婆。说他们自己在浙江,离上海那么近,平常又没有工作,天天游手好闲地在家,想看儿子儿媳随时开个车便到了,而亲家公亲家母都工作忙,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宝贝女儿几回,春节不见还能什么时候见?叫儿子儿媳今年一起到林城过年,她们公婆和其他亲戚一起过便是了。
两人便商量着,要不书庭先来,在娘家多待几天,等春节放假了陆维均再过来,过完年两人一起回去。
唯一的顾虑是家里四只狗狗。
虽然一听书庭要来,婶婶便差了一美带狗狗去查弓形虫,查出没有感染弓形虫,但弓形虫也不是现在没有,以后便也一直不会有的,每每带狗狗出去散步,都有感染的风险。
也想过,要不送小姑家去?
只是小姑刚生了孩子,自顾不暇,一口气送四只狗过去,实在有点过分了。
书庭自己倒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