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这曹頫不过就是一个包衣奴才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在朝堂上说三道四?”济兰出身正儿八经的满洲官宦人家,对曹寅这样的包衣奴才自然是十分鄙视的,“他说的话皇上也信,我看也真是邪门儿了!”
  “额涅说的是啊——那曹頫与曹颀没有一官半职,这回竟也跟着去送亲,您说这究竟是汗阿玛的意思,还是皇后、十三阿哥的意思?”胤禟见话题终于引到了“正轨”上,一时来了精神,因为自己也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
  “这还用问?”胤俄一面抓起一只羊腿啃起来,顾不上擦去满手满嘴的油水抢答道,“八成是十三阿哥想要做后起之秀,所以求着皇后让自个儿的伴读跟出去啊!真看不出来,这小子年龄不大,野心可不小!”
  “皇后是个厉害角色,现在看来,她生的这个儿子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啊……”看着面前这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再想想承乾宫里尚未分府的胤祥,一向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济兰一时仿佛看不到希望。
  “宜妃额涅您也别太着急了,咱们……咱们不是还有秦道然先生么?将来总还有机会对付十三阿哥的!”在胤俄眼里,胤禟门下的秦道然似乎就是神话传说里能帮他们解决一切困境的活神仙,能让胤俄一直保持着近似于盲目的乐观。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济兰喃喃自语了两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懿儿,今年的七月十七原本是二哥的五十一岁寿辰,但是之前二哥病着,后来朕又出塞外去了,所以朕想……是不是在中秋的时候给他补办一个寿辰?”入夜康熙与佟懿儿共枕而卧,闭眼之前康熙忽然想到一件很要紧的事,吻了吻佟懿儿的耳垂轻声问了一句。
  “您要是不提,懿儿还正想建议呢!”佟懿儿心里一直惦记着裕亲王的事,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康熙提及合适,现在康熙主动提起,她自然乐意操办,“今年裕亲王度过一难,身子渐渐康复了,是该好好热闹热闹才是!”
  “不如……就在二哥的府邸里办个宴会热闹热闹吧!也甭请太多人了,几个孩子们过来作陪祝寿就好。”佟懿儿思量了好些日子,自然早已胸有成竹,“南府的伶人也可以请来唱几出折子戏,裕亲王不是最喜欢孙猴子的打戏么?”
  “嗯,这事儿你去安排就好。”康熙听佟懿儿已经把大部分的事情思虑周全了,便点头表示赞同,“朕还想送给二哥一个惊喜,这事儿恐怕也要懿儿你操心一下。”
  听了康熙的吩咐,佟懿儿忽然想起了穿越前在康熙的诗集中读到的一首诗,会心一笑。
  “十三阿哥……奴才、奴才恐怕不行吧!”转眼到了八月十五,早早被胤祥偷偷带到裕亲王府后院的一株巨大的梧桐树旁坐着的曹頫拿着纸笔坐立难安,“奴才虽然擅长绘画,可可也从没有给皇上画过画像啊!”
  “曹頫哥哥你紧张什么呀——凡事总有头一回,这次画像是汗阿玛给裕亲王的惊喜,本来也不想让外人插手,咱们这里头最会画画的可就是你了!”胤祥按住曹頫的手给他勇气,笑着劝慰道,“要是汗阿玛想求真,找张诚、白晋大人他们也就是了,可汗阿玛现在把这事儿给了咱们,分明就是想讨个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吉利罢了!画得好不好倒在其次。”
  “是啊,十三阿哥说得在理——前儿个咱们几个都画了贴住名字给皇后娘娘看,皇后娘娘偏偏选中了哥哥你的,这不就是你的福气么!”曹颀为了得到这次机会,也曾好好准备过一番,但现在盲选到了曹頫完成这次特殊的光荣任务,身为弟弟的曹颀也为哥哥感到高兴。
  “十三弟,赶紧预备着——那边堂会就要唱完了,一会儿汗阿玛就要带着伯父过来!”不多一会儿,胤禛和着墙外噔噔锵锵的锣鼓声偷溜进来通风报信,胤祥冲胤禛点了点头,示意他曹頫已经严阵以待了。
  “二哥,您慢着点,小心门槛——”胤祥与曹頫、曹颀一道躲藏在梧桐树后面,看着康熙扶着拄拐的裕亲王踏入偏院,佟懿儿跟在后面。
  “皇上您怎么忽然想起来这儿了?”裕亲王一眼瞧见院子正中的梧桐树,忽然感慨万千道,“记得……这是刚刚分府的时候,皇上来这儿和奴才一道种下的,转眼间已经这么大了。”
  “是啊……当年朕还没有亲政,朕说朝廷现在没钱,二哥你乔迁新居,朕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跟你一起种一棵树作纪念吧!”回忆往事,康熙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纯真的笑容,“现在看来,这可比送金银财宝有意义多了!”
  “皇上,懿儿觉着,今天这机会难得,不如您和裕亲王一道在这儿画一幅画像如何?”
  佟懿儿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让躲在梧桐树后面的三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234章 帝子王孙永结庐
  “皇后这主意好是好, 不过可惜朕今儿没传召画师来啊——”裕亲王眼神不济,康熙却早已发现了躲藏于树后的胤祥,向他发送了信号。
  “儿臣等给汗阿玛、额涅、伯父请安!”胤祥得到康熙的指令, 立刻领着曹頫、曹颀一道上前几步向长辈们请安问候,“江宁织造曹大人之子曹頫颇善绘画,不知可否为汗阿玛与伯父画一幅画像?”
  “原来你小子竟藏在这儿呢!”康熙佯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神情,伸手指了指胤祥笑道, “朕方才还问你额涅你怎么没来戏台子看戏,原来和子清家的孩子在这儿等着咱们呢!”
  “懿儿觉得胤祥的提议挺不错的,裕亲王您觉得呢?”佟懿儿见裕亲王大喜过望, 忙趁热打铁帮孩子们一把,“画得也许不如如意馆里头的那些画师们精美,但最要紧的还是孩子们的一番心意不是?”
  “皇后娘娘说的在理,皇上您有十三阿哥这样的孝顺孩子, 奴才真是羡慕得紧呐!”裕亲王看着眼前孝顺懂事的胤祥, 又想起当日在自己病榻前侍奉汤药的胤俄、胤禟, 一时心头涌上一股莫可名状的感动情绪, “您真是好福气啊,阿哥格格们一个个都那么懂事孝顺,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咱们先别说这些了, 来来来!咱们先坐下让孩子们画吧!”见宫人们搬了两只黄梨木松鹤图雕圈椅置于树下,康熙忙笑着像小时候那样拉住裕亲王的手走到圈椅旁扶他坐下, 随后自己方才坐了, 右手仍旧牵着裕亲王的手搭在自己膝上, 冲手握画笔的曹頫示意道,“有劳了。”
  “别紧张,就像平常你画画的时候一样!”胤祥见曹頫僵直着身子望着康熙与裕亲王呆若木鸡,忙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鼓励道,“你一定行的!”
  “多谢十三阿哥……”曹頫抬头冲胤祥笑了笑,两人对视的瞬间,曹頫一时有了一些信心,决心即刻拿起笔潜心创作。
  半个时辰后,曹頫为最后一片梧桐叶上好颜色后搁下画笔,起身作揖道,“奴才献丑了,皇上和裕亲王久坐,实在是辛苦!”
  “好啊——咱们一块儿来看看这小子画得究竟如何!”康熙理了理藏青色常服袍的下摆,邀请裕亲王一道观赏曹頫的画作。宫人们听从吩咐将卷轴抬起展开,呈现于众人面前。只见画中的梧桐叶将黄而未黄,有几偏落叶洒在携手并坐的兄弟俩的膝上,画中二人闲适自然,旁边还添了两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仿佛随时都会飞出卷轴一般。看了这样精美的行乐图,康熙不由连连击掌赞叹道,“曹頫这孩子还真有两下子——只可惜啊,朕与二哥都已经到了人生之秋了,都有白须白发了!”
  “奴……奴才回去可以改!”曹頫闻言,以为自己太过“写实”犯了大忌,忙俯首跪地道,“请皇上恕罪!”
  “你……你这是做什么!胤祥,快把曹頫扶起来!”康熙见曹頫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这般敏感,心里不由一阵好笑,“你画得很好,朕和裕亲王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不必刻意美化!朕要是找了如意馆里头那些画师来,倒还不见得有你画得真实呢!”
  “皇上说的是,曹頫你画得很好,回头咱们还该赏你呢!”佟懿儿见胤祥扶起曹頫,忙上前理了理他的衣领,像对自家孩子一般亲切细语道,“你这孩子还是要多向你弟弟学学,要对自己有自信,别一天到晚动不动就觉得自个儿哪里做错了!”
  “奴才……奴才谢皇后娘娘指点!”曹頫自幼失去母亲,长到十来岁时父亲也没了,自从过继给了曹寅,他原本就内向的性格变得更加拘谨约束,总是生怕自己做错了。现在佟懿儿这般慈爱的宽慰,让曹頫不由想起自己离世多年的母亲,眼眶渐渐湿润了。
  “懿儿,替朕预备笔墨!”康熙看着眼前这幅行乐图,心里越发喜欢,一时手痒起来有了诗兴。佟懿儿忙吩咐宫人端上预备好的笔墨,并将刻着“康熙宸翰”的御章替康熙放在石桌边备用。
  “丹桂秋香飘碧虚,青桐迎露叶扶疏。愿将花萼楼前老,帝子王孙永结庐。题桐老图赠兄裕亲王。”康熙早有成竹在胸,在曹頫的画旁如行云流水般题诗一首,并盖上御用印章,“二哥你看,这样可好啊?”
  “奴才多谢皇上赐画、赐诗!”裕亲王原本觉得今日康熙能够纡尊降贵陪他过这个生日已是今生幸事,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扶着拐杖就要弯身行礼,康熙赶忙示意佟懿儿将他扶到一旁坐下歇息,执意不肯接受裕亲王的跪谢。
  “二哥这就是见外了,在外头咱们是君臣,在这里,朕就是你弟弟——兄友弟恭是人伦常情,您不必对朕客气!”陪裕亲王经历了一场大病,如今的康熙更加珍惜与兄长相处的每一次机会,只恨不能把自己能给他的好东西都与他分享。
  “四哥,我们以后能像汗阿玛和大伯那样好吗?”在一旁围观的胤祥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充满羡慕,偷偷拉了拉胤禛的衣角轻声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咱们没准还要更好呢,咱们可是亲兄弟!”胤禛拍了拍胤祥的肩膀,信心满满,“等哪一天,咱们也请曹頫给咱兄弟画一幅,你说好不好?”
  “好啊好啊,等今年四哥生日的时候,就当生日礼物送给四哥吧!”胤祥高兴极了,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兄弟二人并立树下的温馨场景。
  “你这小子!画是人家曹頫画的,充其量算是曹頫送给咱们的礼物——你可不能拿人家的东西借花献佛唬我啊!”胤禛听了胤祥的话,冷不丁开了一个玩笑,倒让胤祥一时蒙住,不知如何应答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外头八贝勒和九贝勒要来为裕亲王拜寿。”康熙刚吩咐宫人替裕亲王将画卷收好,顾问行便弯着身子匆匆入内传话。
  “嗯?他们怎么知道朕和裕亲王在这里?”康熙听说胤俄与胤禟赶来,心中立刻猜想这二人八成是来献媚的,心中充满厌恶,这厌恶渐渐浮现在康熙的面部表情里,让人一望便知。
  “大概是有什么人跟两个孩子说了消息吧——既然人已经来了,就让他们给裕亲王祝个寿也好,不是么?”佟懿儿当然知道康熙已经对这两个孩子有颇多不满,但身为皇后,佟懿儿必须尽力顾及每一个孩子的感受。见眼下康熙情绪异常,佟懿儿不得不尽量打起圆场来。
  “皇上,这两个孩子在奴才生病的时候可是出力不少呢,依奴才看还是让他们进屋说话吧!”听说胤俄与胤禟来祝寿,裕亲王的心更加暖暖的,觉得这个生日是平生最热闹的一次。
  “顾问行,把八贝勒和九贝勒请进院子里来罢!”康熙知道裕亲王对胤俄、胤禟的欣赏、喜欢之情,自然不能不给兄长这个面子,当即吩咐顾问行将两位阿哥通传进来。
  “儿臣给汗阿玛、皇后额涅以及大伯请安,祝裕亲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进入院内,康熙与裕亲王往石桌旁坐了,接受两位阿哥的叩头行礼。
  “平身罢!坐。”康熙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着人送了茶盏放在石桌的空位上,“你们是如何得知朕与裕亲王在此地的?”
  “回……回汗阿玛的话,儿臣等侍候大伯的时候,曾听大伯说起过这院中的梧桐树是您和大伯一道亲手栽种的,便猜想您二老定会故地重游。”胤禟心中不禁一阵窃喜,听秦道然的话果真是不会有错的,康熙与裕亲王果真就在这株梧桐树下怀旧。
  “难为阿哥们还记得……真是有心了!”裕亲王也不记得自己在病中有没有跟两位侄儿说起过梧桐树的事了,他现在只觉得胤禟说有那便一定有了。
  “大伯的事,就是咱们兄弟的事——儿臣家的门客秦先生,一向善绘人物,不知可否让他为汗阿玛和大伯画一幅行乐图?”胤禟进来的时候,恰巧曹頫之前给康熙、裕亲王画好的画像已经收贮妥当了。
  “不必了,朕方才已经与裕亲王画过了,阿哥们的好心朕心领了。”提起这个秦道然,康熙顿时就有了一肚子火气,一口回绝了胤禟的请求。
  “皇上……孩子们也都是一片好意——”裕亲王并不知道康熙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不悦,作为主人自然想着尽量打圆场,“如果您忙的话……不知可否让这个秦先生为奴才单独画一幅?”
  “既然是兄弟合画,自然要‘好事成双’才合适嘛!”佟懿儿扯了扯康熙的袍脚,强笑道,“反正您今儿也没什么大事,何不顺着寿星的意思再画一张呢?”
  “既然如此,那便叫秦道然来画吧!”康熙从佟懿儿的眼神中读出了“顾全大局”四个字,一时也觉得方才的情绪化似乎有些过了,渐渐缓和了语气,随裕亲王一道在梧桐树下重新坐了下来。
  “草民秦道然恭请皇上圣安,请各位主子们安!”终于得到机会目睹天颜的秦道然,比方才跪在康熙面前的曹頫腰弯得更下了一些,整个人好像没有骨头的软泥一样瘫在地上。
  “赶紧起来画吧,朕时间宝贵。”康熙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只想这场不得已的配合早些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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