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问题阿哥”也有闪光点
“二哥, 你不必行礼了,快上銮舆坐着罢!”转眼到了冬十月, 康熙便按照原计划开始一路西巡。銮驾抵达保定府暂歇时,裕亲王见康熙向自己走来,忙让仆从扶着, 颤颤巍巍向康熙与佟懿儿走来。康熙见状,忙摆了摆手示意他止步,“二哥走路不稳, 回头摔了可不好!”
“奴才噶礼护王爷来迟,请皇上、裕王爷恕罪!”正当康熙担心裕亲王随时可能一个趔趄摔倒时, 许久不见的噶礼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箭步跨上前来, 一把架住裕亲王的身子。只见噶礼弯腰扶他在銮舆内坐稳,方才向康熙打了个秋千儿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朕都不知道!”从康熙的表情看来, 他显然没有意料到远在山西巡抚衙门的噶礼竟能赶到离京甚近的保定府来迎驾。
“回主子的话,奴才前儿个就从太原府出发了,只想早日一睹天颜——”噶礼一面谄媚, 见康熙似乎颇为厌恶, 赶忙调转话锋,双眼噙泪道, “听说……听说裕王爷大病初愈, 奴才、奴才亦心有不忍, 只想着早日见到王爷,多伺候伺候王爷——”
“嗯,你总归是裕亲王母家的养子,心里惦记主子也是应该——二哥如果愿意,不妨这一路到太原府都由噶礼护送吧!”康熙见裕亲王对噶礼的到来似乎颇为高兴,便不忍驳了裕亲王的面子,打发噶礼照顾裕亲王。
“皇上美意,奴才岂有不领受的道理?”裕亲王握了握噶礼的手,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道,“想想奴才也有多年未曾见过噶礼了,这一路上正好也做个伴呢!”
“二哥既然这么说,那噶礼你就好生跟在裕亲王的车驾后面保护吧,到了太原府再做道理。”康熙虽然极不喜欢这个油嘴滑舌的贪婪小人,却也不得不顾及兄长裕亲王的感受,对此人尽力包容。
“奴才叩谢皇恩!”尽管这里的黄土使噶礼的袍脚跪下去全是泥水,但他仍旧觉得身心愉悦,毕竟他觉得陪裕亲王度过这段时间后,他便可以平步青云,换一身崭新的官服了。
“九弟,我听我舅舅说,噶礼现在正跟在裕亲王的銮舆后头呢!”一路向西,胤禟的心情很不晴朗,只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望着周遭景色,胤俄忽然快马小跑赶上胤禟的速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回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机会、机会、机会!八哥,你觉得咱们真有机会吗?”胤禟被这个词深深地刺激到了,拉了拉缰绳,语气里颇有几分绝望,“秦先生画的那幅桐老图明明和曹頫那小子画得差不多,可是汗阿玛偏偏在曹頫那小子的画卷上题了诗,在咱这幅上只写了一个题名——汗阿玛什么意思,难道八弟你还没有明白吗?”
“这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想不开啊?”胤俄一向心大,听胤禟这样说,不禁咯咯笑了起来,“谁让十三阿哥他们抢了先机呢?你想汗阿玛和伯父他们俩也年纪一大把了,已经坐了大半个时辰,一把骨头还受得住就算不错了!”
“哼,你还说呢!”胤俄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惹得胤禟更加气愤,伸出食指指着胤俄的鼻子怒道,“要不是因为路上你遇到了一个唱曲的小娘子就走不动道,咱们也不至于耽搁了到裕亲王府的时辰!”
“你要真着急赶着去,你带着秦先生先去就是了——何苦这时候又来怪我?”胤俄原本兴冲冲带着好消息来向胤禟分享,不料却遭到劈头盖脸一顿斥责,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理直气壮地嘟囔道,“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我又何苦眼巴巴带着一个好消息来指望你领情?!”
“好好好,我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您是贵妃生的儿子,天潢贵胄!我胤禟有眼无珠,高攀不上您这样的好兄弟,行了吧!”胤禟把秦道然献寿的事当做一次重要的机遇,却没想到行动当天“好兄弟”胤俄却在半路掉了链子,现在旧事重提,胤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蹬了蹬腿肚子便头也不回地往前去了。
“你……你简直胡闹!”是夜见胤俄没有与胤禟一起到自己的住处用膳,济兰心中满是疑惑,逼问下去得知真相,济兰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将银筷甩在儿子脸上,“你把你八弟都得罪了,你还指望谁帮你啊?!”
“那、那八哥他坏事!要……要不是他耽误那一下的话,也不至于让汗阿玛不耐烦啊!”胤禟被济兰这般训斥,心里自然有一千一万个委屈,“这样的帮手,不、不要也罢!”
“糊涂!”济兰拍了拍桌子,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你的帮手是八阿哥吗?是他背后的家族钮祜禄氏!你不拉拢着他,将来皇后一人独大,哪里还有你胤禟的位置?这些……这些你想过没有啊!”
“那钮祜禄氏原先还能呼风唤雨,现在……现在也就那样吧!”胤禟眼见着阿灵阿、隆科多等人纷纷被康熙厌弃,实在是有些不以为然,“与其让他们来坏咱们的事,不如儿臣自己争气呢!”
“你这话虽然不无道理,可你也太心大了!”济兰听了胤禟所说的话,仔细想想似乎的确是那么回事,便一面想着,一面冷静下来望着桌上的六角宫灯叹息道,“他们现在是不如从前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郭络罗氏比起来,钮祜禄氏还是有实力得多啊!你现在把你八哥往外推,难道是想让他倒戈向着皇后的那两个儿子么?”
“那……那不至于!”胤禟撇嘴笑了两声道,“那八哥和四阿哥他们可结下了不少梁子,他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至于支持他们去!”
“甭管至于不至于,他给你的情你都得领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就派上用场了——除了他,还有哪个位高权重的愿意帮你啊?”济兰原觉得胤禟比胤俄更多一些智慧果敢,对这个儿子的未来很有一些信心,但现在见他遇到一点小事就如此沉不住气,心里渐渐也有了一丝隐忧,“你把该拉到自个儿身边的人往外推,就不怕哪天摔下来的时候,没有人托你一把?”
“额涅教训的是,儿臣的确欠考虑了……”回想起方才胤俄诚意满满向自己提及噶礼跟着裕亲王的消息,却被胤禟劈头盖脸一顿骂打断了思路,胤禟忽然觉得果真是自己的错处更大,当即起身向济兰告辞道,“既然如此,那儿臣这就告辞向八哥道歉去!”
“皇上、皇后娘娘您二位瞧瞧,前头那两位……可是八阿哥和九阿哥?”用罢晚膳,佟懿儿与康熙一道在行宫附近散步时,正遇上噶礼扶着裕亲王出来透气,康熙以想亲自陪着兄长四处转转为由,打发噶礼离开,佟懿儿跟在兄弟二人后面走了一阵,忽见前头似乎有两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呢——他俩在那里做什么?懿儿,二哥他腿不灵便,朕陪他在这儿歇歇,你过去看看回来告诉朕。”康熙感到裕亲王的身子似乎一直在往前倾,似乎很想去一探究竟,连忙用了点力量将裕亲王往回拉了拉,转头向佟懿儿吩咐。
“皇上、裕亲王在这儿宽坐,懿儿去去就来。”细心的佟懿儿吩咐随从在石凳上摆放了两只明黄色的蒲团垫让康熙与裕亲王坐了,方才福了福往两位阿哥那边走去。
“八哥……今儿白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曲解八哥的好意——”
佟懿儿靠近兄弟二人时,只见胤禟低着头,似乎是颇为自责地向胤俄道歉。
“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没白帮你一场了!”胤俄心中虽然有气,但到现在兄弟二人方才说话,这在胤俄看来是一件分外为难的事。听见胤禟开口,胤俄如释重负般地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咱俩的兄弟情义是一辈子的——我已经没有额涅了,你的额涅养了我那么多年,她就跟我的亲生额涅是一样的。”
默默站在角落听到这里,佟懿儿的心里忽然对胤俄这个一直以来的“问题阿哥”有了有些全新的认识。她默默离开,朝康熙和裕亲王走去。
“怎么样懿儿,他们在那儿做什么呢?”觉得胤俄与胤禟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康熙自然觉得二人估计又在“密谋”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向佟懿儿问话时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屑。
“哦……懿儿觉着,似乎是他们两个之前闹过别扭,现在正和好呢!”佟懿儿揉了揉康熙的肩膀,笑着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生气。
“年轻人闹别扭也是常事,奴才记得……您登基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奴才也跟您闹过几回不是?能和好就是好的。”裕亲王如今重获新生,只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自然把一切都看得很开。
“二哥说的是——天气凉,咱们回去歇着吧!”康熙用两只手掌撑着大腿站起身来,搀着裕亲王往帐篷走去,佟懿儿依旧跟在后面。
“也许……这些孩子只是缺乏善意的引导呢——”天上月明星稀,佟懿儿与康熙一道回行宫时都没有说话。佟懿儿想着方才见到的情形,在心里默默想道。
“想什么,这么出神?”康熙见佟懿儿差点被门口的石子绊倒,忙拥住她笑道,“看着点儿路啊!”
“没……没什么,懿儿只是有些累了。”佟懿儿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并不成熟,因此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236章 盛情难却
“额涅, 儿臣跟着四哥察访了太原府城的民情,发现这里的饥民还真是不少!”十月中旬, 康熙一行在噶礼的带领下再次进入山西境内。这日晚些时候,吹了一脸风沙的胤祥一面咳嗽,一面接过佟懿儿递来的青花瓷碗大口饮水, “咳咳,今儿风真大!”
“听你汗阿玛说,今年整个中原都没什么雨水, 也难怪山西今年歉收呢!”佟懿儿接过玉衡递来的湿帕,替胤祥擦去脸上的尘土, 忧心忡忡道, “不是说……各地都有官府设立的粥棚么?施粥情况怎么样?”
“嗨……额涅您可别提了!”胤祥扶着佟懿儿坐到紫檀木的圈椅上,站在一旁想起自己方才沿途所见,不由叹息一声道, “官府的粥棚自然是有的, 可是好多灾民赶到的时候, 都被告知今日粥已放完,听一个老伯说粥棚的粥只够百余人喝,而每日去抢的人要数以千计, 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这么看来, 朝廷发下去的粮食,多半是进了某些人的口袋了……”佟懿儿当然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即使康熙发放了足够的粮食下去, 经过层层盘剥也就所剩无几了。
“四哥说, 这事儿应该召山西巡抚噶礼大人好好询问询问,如果饥民吃不饱肚子生出事端来可就不好了。”胤祥刚刚参与政务,对自己的四哥胤禛可谓是崇拜备至,但凡胤禛说过的话,没有一句不被胤祥视作真理的。
“回头记得告诉胤禛,即使要询问噶礼,也不该由你们两个出面,该是你们汗阿玛去问,明白吗?”佟懿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情严肃地对胤祥提醒道,“你应该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罢?”
“儿臣明白,四哥也是这么说的。”胤祥瞪大眼睛,惊讶地合不拢嘴,“额涅您怎么跟四哥说得一模一样!”
“他是额涅身上掉下来的肉,跟额涅想法一样很奇怪吗?”胤祥的回答使佟懿儿觉得十分欣慰,她摸了摸胤祥的额头,莞尔道,“有你们三个这样听话懂事的好孩子,额涅也就可以放心了。”
“宜妃娘娘,您菩萨心肠,就帮帮我们家大人吧!”与此同时,噶礼夫人正淌眼抹泪地跪在济兰跟前哭诉,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谁知道老天爷今年对咱们山西这么刻薄,竟然闹了这么大的天灾呢……”
“闹了天灾有什么打紧,皇上不是拨款赈济了么?”伊尔哈将一双丹凤眼向上微微一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大人还缺银子?”
“之前……之前皇上让修热河行宫,我们家大人出了不少——这现在一闹灾荒,要花钱的地方可也就多了,要赈济灾民,咱们、咱们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噶礼夫人知道赈济不力的事倘若让康熙知道,噶礼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这才找济兰哭诉。
“瞧你这话说得!”济兰捂住嘴咯咯一笑,摇了摇头道,“难道你还要把这次赈灾不力的事怪到皇上头上么?”
“奴……奴才嘴笨,奴……奴才该死!”噶礼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口不择言了,忙连连叩首赔罪道,“请娘娘恕罪!”
“起来起来——这话也就是被我听到了,万一被皇上、皇后听了去,你才真是‘该死’了!”济兰见好不容易有人巴结自己,轻松地将右腿搭在左大腿上,借着桌上橙黄色的灯光欣赏自己闪亮的指甲套,语气里充满傲慢与挑唆。
“娘娘您是知道的,自打被皇上批评过几次后,我们家大人可是收敛得多了——”噶礼夫人来也不为了别的,只想着让济兰多惦记着些噶礼一家对她的好处,能在悬崖边上拉噶礼一把,“还有,每次逢年过节,倘若皇上有什么赏赐,我们家大人也总是惦记着娘娘在盛京的双亲呐!”
“皇上未必领你们的情,可我济兰不一样。”济兰牵起噶礼夫人的手,望着她玉臂上那只翡翠镯子目不转睛,出神道,“夫人的手这般细,戴这么粗的镯子是不是也忒沉了些?”
“是是是——娘娘慧眼,娘娘慧眼!”噶礼夫人早有准备,伸手便将手脖子上的玉镯取下来双手奉上,“这镯子当然还是娘娘戴着更合适。”
“我也不是贪婪之人,可也知道什么人该配什么东西,你既然肯割爱,那我就笑纳了。”济兰接过镯子仔细把玩一番,一面宽慰噶礼夫人道,“要是平日,你要我帮你我可能还帮不上,但是今年凑巧裕亲王也来了,你倒可以在他身上下下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