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娘——斐妩
时间:2019-04-23 09:46:10

  陵玉却轻笑了一声,“你这府中除了我还有谁是异类,你除了警示我这只不知好歹的猴子还能警示给谁看,你早就知道我维护旁人,你知道我还是同你有隔阂,你但就是不揭穿了我,只当看猴戏一般……”
  “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演得甚是卖力,装得也甚为辛苦?”她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
  盛钦凝视着她,似沉思了许久,对她道:“我知道。”
  她有多卖力,她的演技有多么拙劣,他全都知道。
  只这短短一句话,便足以让陵玉羞愧致死。
  陵玉再听不得他说话,熬红了眼眶只伸手将他用力推开,转身跑出了他的视线。
  待陵玉回去,沁珠只见她脸色极差,仿佛受了极大打击一般,陵玉却不给她关心的机会,直接进了屋去将她关在门外。
  沁珠心中担忧,猜想到对方定然又是同盛钦发生了什么矛盾,却也不敢多问。
  直到盛钦那处派了人来传话,特意交代一句令她好生照顾陵玉,她心里头这才有了数。
  整整一日沁珠都不敢去打搅对方,但也不敢离开半步,只坐在次间手里一面做着针线活,一面又要听着屋里头的动静。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陵玉终于唤了她一声,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进屋去瞧对方。
  “您同侯爷发生了什么不好的矛盾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了,有些事情总会有无奈之处,不如将它忘去脑后,做些旁的事情也是好的……”她本意是想劝对方如前几日一般学着绣绣花,做些缝缝补补的事宜也好,却不想陵玉对她道:“你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
  沁珠没想到她这样好说话,正要去拿套针线进来,便又听她道:“你去给我拿些酒来,我想喝酒。”
  “啊?”沁珠险些惊掉了下巴。
  “你若不给我拿酒喝我便跑出去喝,到时候盛钦不仅要我好看,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陵玉闷声说着,显然也没那耐心给沁珠同自己讲道理的机会了。
  沁珠面露尴尬,只能对她道:“您等着,我这就去拿。”
  陵玉便呆在屋子里等了片刻,沁珠便搬来了一坛子酒来。
  倒也不是沁珠大方起来。
  只是她方才心中略一合计,想来醉酒的人最喜好睡觉,她拿来这样多的酒让陵玉喝了去,只怕对方喝完也就安静睡下了。
  等对方一觉睡醒,心中气难免消散许多,自然也就少了诸多的折腾。
  她这般想着,便也觉得喝酒对于当下的陵玉也不算什么坏事。
  抛开旁的不说,不是还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见酒未必是个坏东西。
  沁珠一面这样自我开解,一面便替陵玉开了酒坛,替她倒上了酒。
  只是她没有想到,陵玉这一喝硬是从天亮喝到了天黑,生生将那一大坛酒喝去了四分之一,竟也还没倒下。
  她不知道的是,陵玉从前以男子身份处事,喝酒便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少喝并不代表不喝,一来二去,酒量也是有一些的。
  况且这醉酒的人还需分为好几类人,最好应付的那类自然如沁珠想的那样喝完倒头就睡,但陵玉却死活不肯睡下,对着沁珠倒也没怎么撒泼,只是抱住酒壶一个劲委屈,非要再喝上几坛。
  沁珠见自己惹了麻烦,连忙让人去请盛钦过来。
  等盛钦来时,只刚抬脚踏入了堂屋,便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酒气。
  沁珠头压得极低,只交代了陵玉要喝酒的事情,旁的一概不敢多说。
  盛钦进了屋去,见陵玉这时都将酒坛子碰翻,余下的酒水都洒在她身上,倒叫她整个人都像是从酒坛子里捞出来一般。
  他眉头渐渐蹙起,伸手将陵玉怀中酒坛子抽走丢在一旁,陵玉抬头见是他来,却还认得他人,伸手将他抱住。
  “二哥来啦,快些陪陵玉一起喝酒。”
  盛钦将她手臂扯下,看着她道:“陵玉,你瞧瞧你自己,可还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陵玉双目迷离地看着他,却还能听懂他说的话,道:“我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沁珠都夸我好看,二哥哥说我好看不好看?”
  她抓住盛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口中含糊道:“小娘子肤若凝脂,美艳动人,知道的都以为小娘子只有表面上的好看,却不知道小娘子……嗝!”
  她打了个酒嗝,将脸贴在对方手掌上用力蹭了两下,似乎舒服了才继续道:“却不知道小娘子酥胸肥美,不及盈握,要……要两只手才能握……”
  起初盛钦还不知道她说的什么胡话,等她说到后头,他的脸色便犹如涂了黑漆一般,愈发阴沉欲滴。
  他捏住她的下巴,险些就要将她掐哭。
  “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他的脸色无比难看,来时路上对陵玉的几分愧疚也顿时烟消云散飞了没影。
  陵玉却还嫌刺激不够一般,捉住桌上的碗往怀里塞去。
  “我也有……”
  这厢沁珠侧耳惶恐听着,也不知陵玉在里头说了些什么,只片刻里头就传来噼里啪啦一顿响声,仿佛被人掀了桌子一般,一地碎响。
  沁珠吓了一跳,连偷听都不敢了,忙走到外头耳房去,拿起针线装模作样做些活计。
  陵玉被丢到榻上,却还力气十足的样子立马爬坐了起来,伸手扯住盛钦的衣襟,口中嚷嚷道:“你这混球,敢将我丢在地上,我要你好看!”
  盛钦竟也没设防被她扑倒,她一屁股骑坐在他身上捏着拳头砸在他胸口,嘴里念着“打死你打死你”,可捶下去的力气却没比挠痒痒重多少。
  盛钦正要将她推开,却见她神情一变,忽然就红了眼眶,低声抽噎了起来。
  “你把我二哥还给我,你这个坏蛋,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要我的二哥……”
  盛钦的动作顿时一僵。
  “陵玉……”
  陵玉却又伸手摸到他的唇,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将他嘴巴蒙住。
  “不准说话!”她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二哥不会不要我的,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替我去打坏人了,他可疼着我呢。”她低下头去,极是委屈地说道。
  她折腾了一番,见屋子里静了下来,似乎终于再没有人来捉她,这才轻轻躺了下来,却正躺在盛钦的怀里。
  她将自己整个蜷缩在他身侧,却伸手揪住他身上小小一片衣角,似寄托了无数信任一般,闭上眼睛,面上却俱是疲惫与悲伤。
  盛钦见她手指不知何时划破了一个口子,虽不曾再流血,在那白皙纤嫩的手指上也是极为刺目。
  他心中却明白,他令她受伤的远不止是这道口子。
  她甚至还曾划破自己的手腕,想出了一个聪明的法子,想要不声不响死在汤池中。
  他每每想到此处,便闭上眼睛,遮挡住眼中外露的情绪。
  若说他一点后悔都没有那是假的,他不是神,在旁人眼中他狠,他恶,却也是一颗肉长的心,只是须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因而他更不敢去假想这一切重来以后的设想。
  他的身后是万丈深渊,早已没有了退路。
  他只怕自己一时心软,便失去了继续前行下去的勇气。
  他自幼便不敢叫旁人轻易察觉自己的情绪,怕的就是终有一日把柄落于旁人手中。
  长此以往,他便愈发生得冷酷无情,没有人相信他会有一颗真心。
  拥有一个美丽贤淑的母亲,又拥有一个英武威仪的父亲,他的家族名声赫赫,这样一个人本该是个天之骄子,也许他会是个正直沉稳之人,也许他会是个风流贵子,却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终日陷入黑暗之中,终日散发着阴鸷气息,成为人人都畏惧的奸佞之臣。
  当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也在同时将陵玉推到了千里万里之外。
  他原以为对方永远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却不曾想她从来都是甘心被他掌控着,因而当她憎恶他时,他便犹如握住了一团散沙,握得越紧,她的心便愈发疏远,即使她就躺在他的身旁,可他们之间却仿佛生出了一片厚厚的屏障,将他二人分离。
  星月渐隐,东山日出,纵使有人彻夜难眠,但时光从未因谁而停留。
  对于一个不常喝酒的人来说,彻夜醉酒的体验是极为糟糕。
  陵玉迷迷糊糊睡到了午后,醒来时仍旧头疼欲裂。
  沁珠忙给她送了解酒汤药,又给她拿来衣物,让她洗去满身酒味,她整个人这才缓和了许多。
  沁珠在一旁仔细照料,却也暗暗打量对方神情,生怕对方又像昨日那样想出别的法子来折腾。
  岂料陵玉好似失忆了一番,绝口不提昨日的事情,也不再似昨日那般悲伤难过,同她说话时候也如寻常一般,神情平淡。
  “你去叫人备下马车,我想出府去。”陵玉在她替自己梳头时忽然吩咐了一句。
  沁珠的动作顿时僵了一僵,低声道:“您不会真的是要去府外喝酒吧?”
  陵玉昨日说的话她可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对方在府里喝醉了都这般能闹腾,将盛钦都气的像个黑面神一般,到了府外去还得了?
  陵玉见她满脸惊恐的样子,忍不住对她道:“昨日我喝了酒就睡下了,就算到街上喝酒也不过是人事不省,你同车夫将我脸挡住,把我抬回去就是了,哪个能认得我。”
  沁珠险些一个哆嗦将她头发扯出一绺下来。
  原来这世上竟还有人能在喝完酒撒完泼之后全然都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还以为自己真的安安静静睡了过去呢。
  “这不好吧,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旁的事情……”沁珠说着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若今日再来一次,她定然会被活剥了皮的。
  陵玉见她眼眶已经红了,忙说道:“你哭什么,我不喝酒就是了,我就去附近的茶楼坐一坐,你若是不放心的话,就寻个没有酒的茶楼再让我进去,快些别哭了。”
  沁珠被她一说眼泪又神奇的止住了,对她道:“您放心吧,茶楼里都是没有酒的,您要去哪家都成,我这就去叫人备车去。”
  她像是生怕陵玉改变了主意,连忙跑出了屋去叫人。
  陵玉见她走远,面上笑意才淡了几分。
  想来她昨日的反应是有些过度了,毕竟她同盛钦不是头一回陷入这样难堪的局面。
  可她却好似仍旧不能忍受来自于他任何戏弄的态度和目光。
 
 
第83章 
  京都大街白日里总熙来攘往, 今日又恰逢了集会, 更是人挤人式样的热闹。
  几个轿夫吃力的抬着一顶软轿好不容易挤开了人群,这才在一间茶楼边落下。
  沁珠扶着陵玉进了茶楼,又同掌柜要了一间楼上包厢, 却听陵玉对她道:“你就在包厢门外等我。”
  沁珠道:“可是您一个人坐在包厢里不无趣吗?”
  陵玉道:“我就想一个人静静, 你若是进来了,我还出来透什么气。”
  “好吧……”沁珠迟疑地看着她, 心想这窗户外头正是大街, 人来人往,若有人敢顺着窗户往下爬, 恐怕早有人叫嚷起来,更何况在楼下街边上守着的就是他们盛府的轿夫,想来陵玉也没那样的本事。
  她守在包厢门口,确定陵玉偷跑不得, 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然而尽管沁珠一再小心翼翼,却也万万没想到陵玉进的那包厢里原先就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陵玉见到对方却丝毫不意外, 可见这场巧合本就是早有预谋。
  “先生可知道昨日在盛府中发生的事情?”陵玉看着窗外,声音淡淡。
  苏重檐道:“那人本就是我安插的一名死士,他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只是没曾想,就算是这样, 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可见,想要近那人的身去,一点都不比将他掰倒要难。”
  陵玉听了这话, 却缓缓抬头看向苏重檐。
  “先生有话直说便好,我当下这样的情形,先生是信不过我吗?”陵玉垂眸道:“我昨日为了掩护对方,也被他揭穿了去,这些日子也不知被人看去了多少笑话,还真以为自己能骗过谁。”
  苏重檐闻言抿唇一笑,随即亦是抬眸看向陵玉,道:“殿下是个聪明人,只是你到底是个女子,你不明白男人的想法。”
  “男人的想法?”陵玉道:“先生请说。”
  苏重檐见她还真一本正经的想要请教,只是觉得颇为好笑。
  有些东西他反倒不便对陵玉去说,并非他觉得这样的话题不能同一个女子私下里讨论,而是觉得,若是陵玉知道其中的门道之后,去刻意效仿反而会起了反效果来。
  她终日这般迷糊不明,反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陵玉见他不想说出的样子,对他道:“难道先生看不出来?他不信任我,我虽不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觉得我能近了他身边去,我却未必能如你所想那般能做些什么。”
  盛钦防备着旁人,对她又何尝不小心谨慎。
  苏重檐避而不答,道:“不论事情变化到了何种地步,殿下只需明白,这世上任何人都未必是可信的,也许即便是我,终有一日也可能会为了利益相关的事情而改变立场,但只有你,你与大殿下身体中流着是同一血脉,他既让你留在对方身边,必然是另有深意,你可信他?”
  陵玉听了他这一通话,渐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心中却多少有些麻木。
  “先生无需次次都拿话来试我,我只能告诉先生,我这辈子不一定是为了皇兄而活,但在这场变故之中,若没有我皇兄在,也许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苏重檐见她脸色微沉,便也不再这个话题上多说。
  对方显然并不能真正的领会他心中的顾忌,陵玉她不了解男人,同样也是不了解女人。
  想要动摇一个女子的立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心之所向随之动摇。
  若陵玉真的抵不住盛钦所展露出来的情义,她又如何能如她说的这般坚定。
  然而这一切于陵玉而言,她愈是深陷,便愈是讨厌这样永无止境的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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