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芸挂着一脸眼泪,傻!
当天晚上被祖父赶到暗库里点了一晚上的宝贝,第二天,百里芸晕头晕脑地跟着泰一爬上了前往京城的行脚马车。
没错,是车马行出租的那种行脚马车。
百里芸此刻穿着陪伴了自己一年的破道袍,头上扎个小纂儿,手里抱着柄拂尘,背后还背着个小包袱,俨然就是老道士身边的小道童。
一个月后,准备喜迎新年的欢喜气氛中,上清观的观主彤云道长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淡静一无辜的一老一小,表情十分崩裂!
不是说好那位魔性的小师叔已经是师祖的关门弟子了么?那这个连皇帝都敢怼的小魔星又是什么鬼?
什么叫一不小心又收了个小师姑?师祖,您都一百多岁了,求不任性!
彤云道长肉体僵裂在当地,神魂已经在满道观抱头狂奔!
天雷哟!上清观太小了,住不下这一尊又一尊的大神!
师父,您还在么?徒儿撑不住了,求抚摸!求安慰!
第二天,偷偷摸摸地回京,还没被亲爹娘发现的百里芸,就被饱受精神折磨的彤云道长推着进宫了。
彤云道长是这么哀求的:“小师姑!老头子我心甘情愿叫您一声小师姑!求您跟我进宫一趟行么?上清观存活不易呀,您老师侄我当这个观主也是真心不易呀!自打您一年前偷跑出进城,您知道高公公往京城走遍派了多少探子么?”
彤云道长对高公公是同情的。换了他,他也撑不住。一年前,就为眼前的小魔星不告而逃,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高公公都挨板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娘娘都被申饬了!
彤云道长苦啊:“上个月腊八,您生辰那日,您知道皇上干什么了吗?他老人家拿了您的八字,悄摸儿地召我进宫测您的方位!小师姑,我亲亲的好师姑!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您藏在我的地界上,我还不给皇上透信儿,咱们上清观还能有好儿么!”
彤云道长最后作着揖都快哭了:“看在三清道尊的份儿上,求您了!”
上辈子他是做的什么孽,这辈子让他摊上这么两个惹不起的小魔星哟!
第192章 东亭郡王
彤云道长和百里芸出发的时候,皇宫里,景泰帝刚刚接到西北密探的加急密报。打开看,景泰帝噌地坐了起来!
镇北王已多日不入军营,王府闭门谢客,秘密征召民间医者,疑似病情沉重?西北连派三批密探连夜赶往京城王府。并,密报当日,密探亲睹拓跋猎风尘仆仆飞骑入城?
真的假的!
镇北王这是终于要死了?这都要急召儿孙回去见最后一面了?
皇帝兴奋地拿着密信一边看一边在地上转圈儿:“好好好!终于让朕又熬死了一个……”还是个大个儿的!
镇北王一死,虽然免不了他儿子袭爵,孙子承业,但皇帝早就打听过了,拓跋宏和拓拔谨,都不过是守成之人。稳重有余,进取不足,不是能扯旗造反的性子。就算他们敢有,哼!
不是皇帝自夸,就儿子来说,太子比起镇北王世子来,城府可要深多了!
因此,只要老镇北王一死,五十年之内,他都不用担心屠家会败给拓跋家。
景泰帝转着转着忽然一顿。不行,这事儿还得再验证一下,万一搞错了可就白高兴了。眼睛一眯,叫高德有:“传东亭郡王。”
东亭郡王拓跋涵,时年二十有四,独居京都镇北王府,常年斗鸡走狗、呼朋唤友,真真儿是京城里近几年数得上的一名纨绔。
偏偏,皇帝疼爱从不舍得管束他,他自个儿的亲爹亲祖父又都远在西北,以至于这位爷无人管束,进京以后就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早该成熟稳重的年纪却时常纨绔出大周京城新高度。
这不,前儿个还闹出了一桩天大的丑闻。说是这位爷去佛寺观光,撞见一个年轻女尼跪在佛前正要剃度出家。女尼貌美,东亭郡王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竟然闯进去不让人剃度了,非要把人带回家做小妾。臊得那女尼差点儿当场撞了柱子!
原本,若是哪家的世家公子闹出这等事,家中长辈那是定要赶紧封锁消息、处理善后、然后把惹祸的子弟不说暴打一顿,也至少要禁足在家。可是拓跋涵他这儿没长辈啊!
于是这事儿不但当场就传开了,还给闹出了后续。
这后续就是:拓跋涵被狐朋狗友们拉回家,越看府里养着的那些美人越不顺眼,性子一起,全给打发出去了,一个不留。然后,在府里闷了一晚上,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那女尼原是京兆府尹曾家曾大人的庶女,第二天早上竟然提着礼物就跑曾家提亲去了。
曾大人和曾夫人正对他气得牙痒。犯下大错的女儿家被家人送去庙里出家,这是大户人家常用的处置方法。可别人家都剃度得好好的,怎么轮到他家那该死的逆女,就闹出这么大个儿的幺蛾子呢?
那么大桩丑事儿闹出来,庙里把原本收下的香油钱连人一起送了回来,没说别的,就说庙小,实在惹不起东亭郡王那么大的麻烦。曾大人夫妻俩这个堵心哟!
正想着下下狠心过两天等风声过一过了,干脆让那死丫头“病死”算了,结果东亭郡王就上门提亲了。
要放在以前不知道那丫头是个什么货色,有王爷来提亲,夫妻俩得乐死。可现在女儿女儿发现是那么个二货,提亲的这还是个更二的货,曾大人只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为这事儿,东亭郡王已经连着在曾府门口守了好几天了。京城百姓天天有人过去看笑话。而曾大人也好几天都没上衙。
说是染了风寒请病假,可谁不知道是被人赌了门呢?
东亭郡王把事情闹到官员都没法上衙的地步,皇上这时候召他入宫,用意似乎再明白不过。
东亭郡王自己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一见皇帝的面,他就哀伤地跪下了:“皇上!臣是真心的呀!臣真的真的是真心的呀!怎么就所有人都不愿意成全臣的一片痴心呢?臣真的是一见钟情、矢志不渝啊皇上,臣的这颗心……”
“好了好了!”皇帝原本愉快地打算试探逗弄的心情都被拓跋涵搅合了一半,沉下脸来训斥道,“朕没兴趣听你那些不值钱的真心!堂堂郡王,斗鸡走狗朕不说你,花街柳巷地朕也不说你,佛门的女尼,你怎么有脸!”
拓跋涵赶忙辩解:“皇上有所不知,那不是女尼!臣撞见她的时候,她刚散了头发,还没剃度呢!”说着往前跪行了两步,俊脸充满了希冀:“皇上,您是觉着她是剃度了的女尼,所以才不允的么?那可就好了!她不是。皇上,您就给曾大人说说,让他把人给了臣吧。”
这要是自家儿孙,皇帝真想踹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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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不是白写的……
第193章 亦盼儿妇
皇帝怒道:“这是你求娶人家女儿应有的态度?论出生你也出自堂堂王府,论教养你娘也出身百年世家,谁给你教的去寺庙里抢人、去门口堵人、张口闭口给人!”
“我没……”
“还敢说没有!”皇帝气势汹汹拍桌,“你说你对人家姑娘一片真心,那你去人家府上求亲,可说了求的是正妃?还是侧室?还是没名没分的一个通房?”
拓跋猎一缩,好看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正妃侧室什么的,这也轮不到臣来做主啊。”
“嗬!这是把朕给怨上了?那是朕不给你指么?你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地让家里同意,然后上折子正式请过婚!”
拓跋涵又缩,小心翼翼地不敢吭声了。
皇帝眯眼观察着他不似作伪的姿态:“不会是……你在这里胡作非为的事儿,都没给家里说吧?说,你这有几天没回府了?”
“也……没几天。”拓跋涵一副畏缩模样。
皇帝喝道:“没几天是几天?”
拓跋涵吓得一挺腰:“七……不是不是,算上今天的话也就八天!”
八天没回府了,怪不得还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也就是说,西北的消息还没送到。也是,这种事西北不敢走漏消息,只能靠人来奔马,还不能明目张胆地走驿站官道。自然不像皇家密卫方便快捷。
景泰帝心中顿时升起优越感。
心情好了,口气也和缓了许多:“回去吧,不许再胡闹了。若是真想娶哪家的姑娘,只要身世清白,跟家里也商量好了,朕这里再没有不准的。”
皇帝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拍拍拓跋猎的肩膀:“当年老王叔离京时,曾将你和猎儿托于朕照顾,朕不得不行训导指责,倒不全是你身为郡王的缘故。你要明白老王爷和朕的苦心!去吧,你也不小了,给家里的写封信,娶妻的事,好好商量商量。”
拓跋涵蔫头耷脑地行礼告退。
待他离开,景泰帝看了高德有一眼,高德有会意,默默地点了点头。景泰帝满意地背起了手。
跟踪东亭郡王的探子很快就传回了第一个消息。就是这么巧,东亭郡王蔫蔫儿地从宫里出去,刚到府门口,就遇见了西北赶来报信的人。探子听不见两人在门口说了什么,只看得出那报信的人疲惫焦急已极,似乎几天没休息过。只见他急急递给东亭郡王一封信,东亭郡王拆开只扫了一眼就呆住了。
对皇帝来说,这就足够了!
半个时辰后,刚刚离开皇宫的东亭郡王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见了皇帝“噗通”又跪下了。只不过这次,他满脸都是急切。
“皇上,臣母病重,恐不久于人世。臣得回去一趟!得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皇帝背着手,眯着眼看着他:“你的……母亲病重?”是母亲,不是祖父?
“微臣不敢欺君啊皇上!”拓跋涵急得直接从怀里把信纸都拽出来了,“您看,您看啊!家母的亲笔书信,微臣认得母亲的自己,绝对是家母亲笔无疑啊!”
拓跋猎跪行往前,手举得高高的。皇帝顺水推舟地接了过来,打眼飞快地扫过。
不知道是不是世子妃孙氏的笔迹,但是个衰弱无力的女子无疑。皇帝斜眼又瞄了拓跋涵一眼,只见他红着双眼,衣衫不整,大冬天地急得满脸是汗,心里也就有了计较。
这个草包,看来是被诳了。
这么一个养在女人跟前的废物点心,估计镇北王一是不敢让他知道实情,二也是明白身为祖父的自己要死还比不上他娘要死更让这货上心。
哈,想想镇北王糟心,皇帝就觉得自己好舒心!
不过,转眼再瞄一瞄书信下方笔迹特别虚弱的一行小字,皇帝又觉得孙氏那个女人也是愚蠢又好笑。
“盼吾儿,亦盼儿妇。疼惜吾儿即可。”
这是趁着丈夫和公公要诓骗儿子回来,想趁机给儿子施加压力赶紧定一门亲事?这蠢妇人,她这一催,拓跋涵要是昏了头非要请旨立刻赐一个王妃给他,到时候人选不如意,狠狠地拖了王府的后腿,可就怨不着他这个皇帝了!
看看这一行字,再想想自己的皇后,皇帝心里又偷着乐了:镇北王一死,论女眷,王府又输给他一筹!
但心里再乐呵,说出口的话还是痛心的:“怎生如此突然。涵儿,且莫急着难过。朕派几名最擅长诊妇人脉的太医随你回去,再派一队禁军护送你往返。你母亲是个慈母啊!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你今日收拾收拾,明日便起身吧。路上赶得快些,说不定还能医治好你的母亲。”
拓跋涵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当然,也可能实在是太难过了。
第194章 柱上泼猴
皇帝亲手扶了他起来,把手里的信还给他。看着他一脸悲痛无措地收了信就要走,显然是心已经乱了,皇帝便恍若无意地提醒:“涵儿,我看你母亲信上还提到了一事,说是想看儿媳。你作何打算?”
拓跋涵正要扭身的脚步一顿,有些呆傻地愣在了当场,显然是才想起来这事儿。
皇帝神情关切地看着他,心说难怪他们不敢告诉他事情,果然是个靠不住的草包!
然而更让皇帝惊喜的还在后头。只见拓跋涵愣了一会儿,忽然一咬牙,“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求皇上!请赐京兆府尹曾大人之女给臣为妻!”
皇帝一声笑努力压在嗓子底下,拼命把眉头皱紧:“那可是个庶女!而且还是犯了过错勒令出家的。涵儿,你确定?”
“臣确定。”
“正妃?”
拓跋涵的嘴角有明显压抑的扭曲,深吸一口气,坚定地道:“正妃!”
“朕知道了。你先去吧,稍后旨意就会下达。朕会让高公公亲自去曾府打招呼,明早,那姑娘会跟你一起上路。”皇帝憋着今儿沉痛地说完这几句话,转过身悲伤地挥挥手。
不行了,再忍下去要憋不住了。
彤云道长和百里芸觐见的时候,一进门就见皇帝一个人坐在御案后头傻子一样,朝着面前的一团空气偷着乐。
彤云道长吓得赶紧低头行礼:“贫道彤云见过陛下。”
帝王失态,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失态,那都不是谁都能看见的。不该看的看到了,闹不好,“喀嚓”就让你登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