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可不能死!——水墨染
时间:2019-04-25 10:27:30

  祁苏听完,眸色冷上半分,既然于她是强人所难之事,不提也罢。
  他退后几步,利落地转身就要离开,却忽然听得女子酥软的语调继续道,“不过,云珠啊,祁苏长得是真的很好看,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男子,我觉得我以后喜欢他也说不定呢”
  “小姐,您……羞不羞人。”
  楚娆无所谓地摆摆手,“这里又没其他人,再说了,我嫁给祁苏,以后不是也只能喜欢他的嘛,自己的夫君还说不得啊。”
  门外的男子脚步一滞,‘喜欢’,‘夫君’,他的心尖上好像被羽毛刷了一下。
  不知顿住多久,久到,祁苏都忘了自己要来说什么……
  中秋佳节,不可避免的,祁家一大家子要在一桌用顿膳。
  这是老太爷定的规矩,祁苏不想打破,所以每年也就这么一次,他会穿过花苑去往大房。
  以前是一个人,现在他要带上楚娆。
  “祁苏,我们要去多久呀?”说话的女子身着盘金彩绣的锦缎绉裙,外罩着一件褚色纱袍,衬的容貌愈发明艳,侧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眸映着月色,闪闪发着润泽光芒。
  祁苏收回视线,“用完膳就回来。”
  “不知道有什么吃的。”楚娆嘀咕。
  祁苏下意识回了一句,“想吃什么。”
  楚娆想了想,“唔……四喜圆子,八宝野鸭,挂炉山鸡……”
  祁苏皱眉,何时待薄她了,怎么都是肉。
  楚娆继续自言自语,“虽然昨天才吃过,但我今天原是准备再吃一顿的,哪知还要去大房……”
  祁苏:“……”
  一顿饭吃的并不怎么愉快,大房的祁风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过来,搅的楚娆没什么食欲。
  这在祁苏看来,便是少了那几样菜色的缘故。
  回到后院,楚娆还没来得及沐浴,门外突然一阵敲门声,云珠应声开门。
  “林姆妈,这么晚了有事么。”
  “云珠,今日膳房正巧做了几个菜,老奴看夫人房里烛火未熄,就来问问,夫人要不要吃。”
  楚娆其实不怎么饿,但的确晚上没吃什么,随口朝外问了声,“姆妈,做了哪些菜?”
  “额,四喜圆子,八宝野鸭,挂炉山鸡……”
  林姆妈也不明白,大晚上的,公子喊她送肉过来干嘛,夫人怎么会睡前吃那么多。
  果然。
  “谢谢姆妈,我还是不吃了。”
  楚娆其实也想吃,但都快歇下再吃肉,可不是得胖么,算了算了,还是应该忍住。
  但是好奇怪,这些菜她好像刚刚才和祁苏说过……难道是他特意准备?
  不会不会,楚娆想起祁苏的那张冷脸,顿觉得自己想多了。
  站在四进院门口的祁苏认真听完后院的对话,眉头拢的很深,她不是是想吃么,如今又不想了。
  女子的心思,果然是无法揣测啊。
  ……
  不知不觉,祁苏成婚也有半年,这期间大房的动静不断,徐老已然寄了许多次书简与祁苏。
  祁苏并不觉得难办,祁广耀的手段对他来说都算不上新鲜了。
  只是明日就要出发去晋城,比起以往的每一年,他这次竟然有些不舍。
  不舍得什么呢。
  “公子,屈大夫这次又寄了好些药回来,咱们去晋城也带上。”四九在一旁喋喋不休,公子的身子比起前两年不知要好了多少,虽然外头传言不断,但四九知道,这不过是公子懒得解释罢了。
  “公子,等这次回来,要不就和夫人住一起吧。”四九小声补了句,“小的看您晚上咳疾也不那么厉害了。”
  “嗯。”夫妻同住,本就是应当。
  话是这么说,祁苏的背脊还是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和楚娆同住,回来之后么。
  *****
  广陵城的冬日湿冷,寒气丝丝地能钻进骨头缝里,不比北边的冰冷彻骨,但一样折磨人。
  凌晨官道上一架暗褚色的马车,从祁宅门口启程,往泉州方向行去。
  马车上的男子正襟危坐,白皙俊美,雪衣素袍。
  他的手上执着一本书册,视线却是时不时落在柳桉木厢椅上,那里格格不入的摆着一块黑色的灵位牌。
  祁苏反扣下书,看着牌位有些愣神,半年,她走了有半年。
  不顾徐老的劝阻,舍下了商会大半,才和应天府的那位达成协议,将楚绥从大牢里彻底换出来。
  他没有后悔,楚绥只是替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最重要的,他是她唯一的哥哥。
  祁苏到现在,都还记得洞房那晚第一看到她的模样。
  他的手有些微颤地伸向那个牌匾,情绪来的很突然,时隔半年,他开始难过了。
  这么久,他以为他对楚娆的只有愧疚,然而就在方才,他忽尔才明白。
  他对她,也曾动心过。
  【我觉得我以后喜欢他也说不定呢。】可惜啊,没有以后了。
 
 
第102章 
  紫烟的名字, 是老太爷买她进来的时候取的。
  原名她已经记得不太清了, 爹娘没用心叫的, 没几声,就把她转手卖给了伢子。
  伢子准备将她卖进勾栏之时,恰巧被祁家来的管家看中,这才将她带到了老太爷面前。
  “往后你要好好服侍公子, 你要记得你只是个奴婢,地位低贱,绝不可有其余的心思。”
  “是,奴婢遵命。”
  不大的年纪,跟着冷冰冰的公子到了福源寺, 紫烟多少带着胆怯。
  她站在山泉边,手不知该怎么摆才好, 直到看到了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长得唇红齿白,模样俊秀, 和公子的好看还不一样。公子身上仿佛总带着冷霜,小和尚却相反, 他笑起来很柔和,一点都没有脾气。
  “我叫明空,师父喊我来照顾你们。”
  “你呢, 你叫什么名字?”
  他转头看向她,紫烟心里像是揣着小鹿,偷偷瞟上一眼,阳光洒在小和尚的半边脸上, 镀了一层金色暖光。
  ……
  照顾公子不是体力活,而且虽然公子寡言,但对她其实不差。
  所以她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生怕有一日,祁家将她转卖出去,她不愿去那个叫勾栏的地方,那里是女子的人间炼狱,她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可怖。
  认真地做一个奴婢,唯有看到小和尚的时候,紫烟才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他说过的,众生平等,她想,终生之中一定包括她。
  进了寺庙几个月,日子过得平顺,她发现她不知道为何很喜欢跟在小和尚身边。
  可惜今天不行,她要下山去管家手里拿公子的补药。
  山路湿滑,她不小心跌了一跤,药从旁滚落,急的她连忙去捞,谁知没捞到,脚腕却扭到肿的老高。
  情绪突如其来,混杂着委屈和一直以来的隐忍,紫烟红了眼眶,直直坐在地上,僵硬着不动。
  她从来都无人关心,现在这般,也不会有人来寻她吧。
  突然,由上之下的石阶传来木屐脚步声,紫烟来不及擦泪,愣愣抬头,竟是小和尚一脸焦急地赶来。
  被抱在小和尚怀里的时候,她想,她以后要对他好一辈子。
  ***
  不知不觉间,紫烟在寺里呆了两年,自从那次和小和尚说了不想做通房一事之后,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不理她了。
  他也不许她再喊他哥哥,所以她改口叫他作明空师父。
  只除了听他读佛经,她才能肆无忌惮地看他两眼。
  可是,他今日怎么还不来念经呢。
  紫烟有些担忧,听明净师父说,明空今日是去林间峭壁那为鸟雀超度,但他素来起的早,怎的会现在还未回来。
  几番思量之下,她没忍住出去寻他,蕴含焦急的情绪,她喊得依旧是那声明空哥哥。
  终于在蓊郁树丛之间找到了倚在半路的他的身影,紫烟以前不敢细看,现在望过去,小和尚当真长高了好多。
  他冷汗涔涔,脚腕有污血残留,紫烟是乡野丫头,一看他模样就知道是被毒蛇咬了。
  小和尚迷迷蒙蒙看着她,她把心一横,低头就将余毒给吸了出来。
  小心地将他放在石块上,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热的很,若是等人来怕是会烧坏脑子。紫烟咬牙将自己的衣裤角扎好,转过身就背起小和尚。
  然而山路难走,她一个女子,虽然因心境平生出许多力气,但总还是容易路滑,最后只好把鞋袜脱了,提在腰间,赤脚而行。
  碎石扎进皮肉,痛的紫烟一个踉跄,背上的人不小心轻动,冷冷的唇恰巧贴在她的颈间,紫烟差点站不稳。
  她脸上绯红,力气倏然又大了许多,步伐加快,直至看到寺门。
  “明空哥哥,我们到啦!”
  明空晃悠悠地醒来,觉得眼前一花,他头疼脑热,可是,这里是哪儿。
  明明是已至深秋,但现在看四处绿叶繁茂,微风和煦。
  最奇怪的,他发觉自己竟被虚扶着,站在寺庙门口。
  “啊,对不起,明空师父,我一时忘了称呼。”
  熟悉的声音袭来,明空脑中闷雷作响,他侧过头,不可置信之下声音带着颤抖,“紫烟?”
  “嗯?”紫烟抿唇看向他,小和尚怎么了,看到她这么惊讶。
  心尘微抖地抬手抚起她的颌角,这动作惊地紫烟呆立在原处,“明,明空师父,您怎么了?”
  和尚唇畔缓缓扬起弧度,眼角却滑落一滴泪珠来,原来,最后是这般度她。
  他收回手,双掌合十,“我佛,慈悲。”
  紫烟脸上晕红退却,不明所以地急道:“明空师父,你是不是什么不适?”
  心尘摇头,脸上的温柔神色像是在一个瞬间被收起,再看向她时,双眸再无别的情绪,“施主,寺里不适女子,你该下山了。”
  “啊……?”紫烟六神无主,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明明只是将明空搬了回来。
  心尘没有继续理她,他推开女子扶在手臂上的手,往寺门走去。
  山门口隐隐传来哭声,赶来接心尘的明净皱眉开口,“小师弟,门外的紫烟施主为何哭,你与这女子……”
  心尘淡眸打断,“师兄,尘缘已断,改日就送她下山吧。”
  “……好。”
  ***
  福源寺要作修葺,紫烟收到消息时,心里就立刻动了心思。
  心尘从来不肯见她,她只能让四九帮她带些用度,每每还要寻个理由在公子去福源寺的时候省亲,她哪里来什么亲人。
  公子对她有恩,但她更愿意守在夫人身边伺候,说起来可笑,她竟不想教心尘觉得,她伺候一个成年男子,哪怕这个男子与她断然没半分联系。
  可其实,心尘怎么会在乎呢。
  回到扬州,她站在浮山山脚下,每日按时两餐做了饭菜送上去,虽然心尘当真不见她,但从小沙弥口中得知他用了膳,她就已经很高兴。
  本来她来,也不只是为见他。
  “紫烟姑娘,您真要在这儿建个小居?恕我直言,这山脚下野物多,哪适合你一个女子住。”
  “没事的大叔,就替我建一室小院就行,我暂时不住,还消要等两年。”
  等伺候夫人生了孩子,祁家留了后,她也算报了当初老太爷把她从勾栏救出来的恩情,到那时,她想住在这山脚。
  挺奇怪,她隐隐觉得这山下一景一物都颇为熟悉。
  “你怎还没回京府?”
  紫烟转身,看到心尘时脸上扬起笑意,“心尘大师,今日是要去城中讲佛么?”
  心尘皱眉看着她身后围起的竹篱,“这是……”
  “嗯,准备筑个小院。”
  “你,你又何必有家不归——”心尘一愣止住了口,恍惚间看到了前世那个孤零零的坟包……
  紫烟笑道:“总觉得与此处有缘,因此想住在山脚下求沐佛法,大师不会这都不许吧。”
  心尘手持珠串,压抑了两世的情绪,这一刻倾泻而出,薄唇轻颤:“你为何,总是如此,折半生赔在此处。”
  他只愿她以后相夫教子,过的顺遂,她何必这般固执。
  紫烟背着身,因此没看到心尘毫不遮掩的情绪,她淡淡开口,“没有赔,只在此处,我才觉得是真的活。”
  她转过头,脸上带着心尘记忆中的灼灼笑意,“心尘大师,你说以后,我能不能听你讲经啊。”
  ……
 
 
第103章 
  卯时, 旭日东升, 皇城里早朝已下。
  自新皇登基这三年, 朝权几经更迭,最后收拢于帝王新派手中,随后皇上亲征,和北羌来回数仗, 以微弱之势获胜,签订了和书,举国终于暂时得了安稳。
  虽说战火蔓延了边关几座城池,好在护住了江南京府等中心腹地,重建的井然有序。
  而这一切事项, 负责的便是天子谋臣之中为首的新任户部尚书。
  说起此人,出生商户, 但短短三年之间便借势登上朝堂正二品之位,着实令人艳羡。
  玉阶石台, 两个长相出众的男子拾阶而下,相谈甚欢。
  “楚尚书, 听闻陛下又赐了你一座新的府邸,真是羡煞旁人。”
  “好说,如何都不及林将军在边城骁勇退敌来的潇洒肆意。”
  林湛啧了一声, 凑近调笑道:“楚绥,你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跟陛下请休沐干什么?”
  楚绥摺了摺衣袖,挑眉不解, “你猜不到?我当然是要去芝罘那儿炫耀炫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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