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可不能死!——水墨染
时间:2019-04-25 10:27:30

  她奶声奶气地不让姆妈跟着,人小脾气挺大,姆妈没办法,想想楚绥那个护妹的混世魔王在,倒也不必担心,而且林湛性子沉稳,心道总归不会有事,于是就留在了房里刺绣。
  楚娆心满意足地回到院子里,没想到两个哥哥早趁她不注意,跑去外面玩耍。
  她顿时委屈极了,瘪嘴想哭,他们怎么总是不带她呢。
  罢了,不带就不带,她自己爬呀。
  楚娆在院子里找了最矮的一棵小树,抱着脚一蹬一蹬,她人小力气小,但身子也轻,竟然不知怎么的折腾上去了。
  树上没她想的好玩儿,但好歹能看看远处的东西。
  楚娆坐在叉枝上,晃荡着双腿左右四顾,突然,“啊!”
  两个少年在外头逛了一圈回来,就听到哭哭啼啼外带尖叫的声音从树上传下来,吓了一大跳。
  楚绥忙不迭奔上前,在树下仰头大喊:“娆儿,你怎么上去了!”
  “哥哥,抱抱。”
  楚娆缩在枝头角落,手指了指自己旁边,又怕又嫌弃,泪眼婆娑道:“以后娆儿不爬了,树上有大虫虫……”
  “……”
  楚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怪她爬上去,还是怪自己出去玩,还是,该怪那条虫……
  “你别动,哥哥上来接你。”
  “别,还是我来。”林湛学武,身姿的确比楚绥要矫健一点。
  楚绥为了稳妥,难得的屈居人后,默认的站在树下。
  谁知两人年纪都不大,没思忖到楚娆爬的是一棵小树,林湛一上去,枝桠一弯,楚娆立刻站不稳,登时往地上栽去。
  “娆儿!”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一个跳下树,一个侧滑过去,直挺挺躺着垫在地上,伸开怀抱。
  楚绥的位置选的极准,楚娆掉到了他的身上。
  闷哼之下,楚绥的肚子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后劲十足,但他唇角带笑,喘了口气,索性瘫在地上,任由楚娆继续趴抱着他,嘴上却不饶人,“嘁,手都抓不稳,还学人爬树。”
  女娃知道错了,不敢驳嘴,只能委屈撒娇,“哥哥,痛。”
  说罢,她撸起衣袖,仰着小脸看着楚绥,指着手臂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继续哭唧唧。
  楚绥闻言眉头忽皱,慌忙坐起,林湛正好也同时赶来。
  他托着楚娆的手臂,“很痛?林湛,你去找大夫!”
  “好。”
  大夫被个孩子拽过来,见他火急火燎的以为出了大事,没想到只是芝麻大的小伤口,“哦,这上点创药就行。”
  “我妹妹手臂会不会留疤。”
  “应当不会,她还小,长长总归会好的嘛。”大夫敷衍了一句,毕竟这么小的疤,长了就长了。
  “那,你有没有祛疤药。”
  “额,”老大夫想了想,带着想骗点钱的心思道:“偏方有许多,你尽可以试试。”
  “嗯。”
  楚绥花了自己存的私房银子,让大夫留下一堆膏药。
  林湛送完大夫回过头,见楚绥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要往手腕上划,忙拦住他,“你要干什么?不会是怕姨夫姨母责罚,要寻死吧。”
  楚绥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我替娆儿试药。”
  “哦,那我来。”林湛作势要抢石块。
  楚绥推开他的手,语气自然而坚定,“不用,她是我的亲妹。”
  林湛愣住,缓下了动作。
  后来的两日,楚绥隔着一个时辰就试一种,最后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的那瓶,与此同时,爹娘也终于从邻县赶回家来。
  虽然把药瓶给娘亲时,免不了被挨打,但是楚绥和林湛相视一笑,没再多言。
  楚娆年纪小,还有许多不懂,她不明白为何要罚哥哥和表哥,她只记得娘亲拿了一瓶油葱汁替她敷疤痕,一抹就舒服很多。
  林湛看着院子里没有烦恼,一蹦一跳的女娃身影,朝着边上的少年开口,“一道疤你都受不了,她要是以后长大嫁人,被欺负了怎么办。”
  楚绥无所谓地笑笑,“替她打回来。”
  “然后呢,养她一辈子啊。”
  楚绥挑眉看他,“唔,有什么不可以的,为了我妹妹,做什么都行。”
  林湛抱着手臂,开玩笑道:“杀人都行?”
  “行啊。”
  ……
  ***
  秋风萧瑟,偌大的院子里,井口边躺着一个湿漉漉的没了生气的人。
  楚绥身量颀长,直挺挺地站在那,俊颜面无表情的像是一座木雕,周身冷冽的气息无止境铺天盖地地蔓延。
  从来都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模样,收起笑意的时候原来也是那般的让人生畏。
  丫鬟的哭声混杂着风声,楚绥听不见,他满眼都是那个躺在地上,浑身湿透的素衣女子。
  她还是如他记忆里的好看,因为她是他的妹妹啊,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娆儿,别睡了,哥哥来了。”
  女子没有回应。
  “娆儿?”
  楚绥怔怔往前,在走到离她一尺之内时,失了重心地跪坐在地,双眸无神地将手里的袍摆送到楚娆的手心,讷讷自语,“嗯?你睡觉不是最喜欢攥布条么,这次怎么不攥了呢。”
  静坐了许久,他才缓缓伸手抚上女子的额髻,神色温柔地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细致地将碎发一束束拢向耳后,露出一张和他有好几分相似的小脸。
  但楚绥越看越觉得不像,他侧过头看向紫烟,“这个是我妹妹吗?你确定吗?”
  “是吗?可是一点都不像呢。”
  紫烟哭地泪流满面,“少爷,都怪奴婢,是奴婢没有守住夫人……”
  “不是,你确定是楚娆么?”
  楚绥看着躺在眼前,分明就是记忆中模样的女子,兀自摇头,“一点都不像,真的一点都不像她。”
  “她笑起来,有弯弯的眉眼,脸蛋时常红扑扑的,动不动还会跟我发脾气。”
  “我从没见过她这么安静过,一点都不像,她不是我的娆儿。”
  “你不要骗我。”
  紫烟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那具尸体哭的更为大声,将风声都盖了过去。
  楚绥的眼睛突然变的很痛,痛的看不清女子的脸,喉口的苦涩一路往下沉浸到心头,压的他快喘不过气,他阖上眼,眼尾终于濡湿一片。
  【哥,哥】
  【呐,你既然第一个认识我,我保证这一辈子,都护着你。】说好的护她一辈子,他怎么,没做到呢。
  ……
  用腰间软剑,切下小块衣角,楚绥轻轻地将之放在了楚娆的手心,声音温柔,“娆儿,你要记得抓着哥哥的衣角,下辈子才能再找到我。”
  “哥哥知道,在井里很难受是不是,别怕,哥哥都会替你加倍讨回来。”
  紫烟看着面前跪在地上替夫人拢衣的男人,咬牙开口,“少爷,是大房的祁风,想轻薄夫人,夫人躲开,才……”
  像是完成了使命,说完这些,紫烟颓倒在地。
  楚绥摸摸楚娆的头,“嗯,我知道了。”
  再抬起头时,他的嘴角奇异地扬起一抹弧度,看起来阴鸷狠厉,与平日判若两人。
  紫烟看着楚绥走出院门后,拉住过路相熟的丫鬟,“环儿,我行囊里还有个布裹,你将它带给福源寺的心尘大师。”
  环儿正看着尸体瑟瑟发抖,此时闻言得了解救一般,拔腿就走。
  紫烟回过头看了眼地上的楚娆,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夫人,是奴婢没有守好夫人,奴婢自知有罪,如今将您的冤情说完,奴婢也觉得能有脸来陪您了。”
  紫烟面色坦然地走上井边,扬头看了眼天边夕阳落日,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心尘那日的金光熠熠。
  若说还有可惜的,大概便是,她好久没见过他了。
  紫烟惨然笑笑,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
  翌日,整个广陵城全城鼎沸。
  城中巨富祁家,大房的祁风,祁玉婉,祁姓庶女,庶子,但凡年轻子辈,无一幸免。
  其中唯有祁风,双手双脚砍断,被折磨了一夜,丢入井中致死。
  众家仆皆可作证,来的人,如阎王嗜血,拦他不得。
  “真可怜 ,听说是替妹妹寻仇才杀的。”
  “是啊,可这般明目张胆地杀这么多人,是要被朝廷处斩刑的吧,怎么就不能忍一忍,找旁人动手呢。”
  “哎,亲妹妹啊,怎么忍。”
  ……
  【“杀人都行?”】
  【“行啊。”】
 
 
第101章 
  洞房之夜, 红烛燃了半支, 寂静无声的喜房里, 祁苏偶尔也会看向床边那抹穿着娇艳的女子。
  他孩提时曾随爹娘见过她一次,那时她尚在襁褓。
  不知如今,长成什么了样子。
  窗外宾客声渐弱,祁苏素来冷淡的神色难得的起了一丝新奇, 他放下手中棋谱,起身时,宽大的红色袖摆带起一阵弱风。
  他脚步很轻,床沿上的新娘动也不动,似是未觉。
  清冷的容颜染上淡淡的绯红, 祁苏轻抿着薄唇,修长的食指在喜帕外一寸的地方顿了顿, 而后才轻轻掀开。
  帕子下的新娘长得很美,云发丰艳, 雪肤花貌,没想到的是, 她好像睡着了。
  祁苏不由得轻笑一声,那笑意很浅,浅到他自己发觉时还微愣了愣。
  拂掉心头无端横生的涟漪, 祁苏蹲下身子,颀长的身影单膝半跪在木榻上,褪下女子的绣鞋,屈身半抱着将她放进软被。
  “云珠, 别闹我。”
  女子殷红的唇嘟囔了一句,翻个身却往被子里钻了钻,手上还揪着一个被角。
  祁苏的视线落在她的薄被上有一会儿,直到屋外传来四九的声音。
  “公子,子时了。”
  四九是不得不喊,每过子时,公子的咳疾就会加重,是以祁苏很早就吩咐哪怕是大喜之日,他也不会留宿。
  他答应过娘亲会对这个女子好,便一定会做到。
  初春的晚风夹裹着凉意,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宅内林荫小道上。
  想起走之前女子那句娇嗔的“别闹我”,祁苏不知为觉得有些闷热。
  四九在身后没有觉察到主子的心情,自顾说道:“公子,小的听说新夫人是双姝之一。”
  “公子有没有看到呀。”
  四九问完没准备有回答,毕竟他伺候祁苏那么久,十分了解祁苏的脾性。
  谁知,风里轻飘飘地送来了一个字。
  “嗯。”
  四九一下子来劲了,凑上前道:“啊,公子,那夫人是不是很好看的?”
  祁苏回忆了下看到的女子容颜,耳廓微不可见地红了一下。
  再也没有回应,路上只剩下脚步踩在树叶的吱吱声。
  ……
  日子过的云淡风轻,他喜静,独住在三院,他的新夫人是个闹腾的性子,但离得远,半分不影响他。
  那段日子,他时常去四院的避风亭下棋,那处与后院离得近,还能听到她院子里传出的笑声,明明最怕烦扰的人,祁苏却不觉得刺耳。
  “诶,你一个人下棋呢。”
  闲来无事,楚娆去门房送书信,回来就见祁苏在亭子里下棋,她随口搭了一句,站在亭檐下没走。
  祁苏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地应了声。
  她是他的夫人,他不想刻意冷落她,但也确实不擅长搭话,尤其是对女子。
  不过,她应该会说接着些什么吧,毕竟是那么能喧吵的人……
  站对面的楚娆原本还想问这棋盘怎么只有一色棋子,在看到祁苏清傲孤冷的神色之后,原原本本的把话头咽了下去。
  “哦。”她转身离开。
  祁苏看着渐远蹦跳的身影,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
  ……
  每年桃花初开,祁苏都要去福源寺,今年也不例外。
  “公子,这次要不要带夫人一道去?”四九挣扎许久,好不容易问出口,他要备马车和所需用品,一个人的规制和两个人还是差了许多的。
  “嗯。”
  祁苏没有犹豫得应了一声,既已成亲,他是该带她去的。
  “那公子不如亲自去告诉夫人好消息吧,小的去做些准备。”
  四九有些激动,不管如何,他总是希望公子和夫人多些日子相处,早些生下小少爷才好呢!
  祁苏微怔了一下,放下书,“好。”
  半响后,他在后院的门口站着。
  一张俊颜冰冰冷冷,不知道的会以为他在生气,其实,他心里只是在忖度第一句该如何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对于楚娆,他有比寻常更多的耐心。
  酝酿之间,里头忽然传出几句。
  “小姐,奴婢听说,姑爷要去山上寺庙呢,您说会不会带您去呀。”
  楚娆心里是想去的很,但祁苏现在还没派人来找她,想来是没她的份,于是楚娆只能傲娇道:“不去,他喊我我都不想去,和他在一起多无聊,比以前家中的表哥差多了。”
  云珠一脸愁容,“小姐,您怎么又说这话了,被姑爷听到还以为您喜欢表少爷。”
  “那表哥是比他好玩儿嘛,祁苏这么闷……”
  再说了,楚娆心底也委屈,嫁进来这些日子,祁苏根本不理她,连他的面都是她寻机会才偷偷见了两次。
  总不能教她开口求他带出去一道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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